在站橋上

孫方杰

無 聊

無聊的時候，總是手托著臉發呆

想想什么都覺得無聊

相同的心情，埋伏在身體里

此刻，進入了巔峰狀態

持續了一個下午，又持續了一個黃昏

接下來要發生什么，似乎已經司空見慣

似乎又是突然地痛不欲生起來

而昨天的無意義又要交付明天收存

在我每年的日子里，每一個無聊的時刻

都是相同的，像一臺復印機

復印著每一個日子。是重疊，也是延伸

在沒有改變冥想的方法之前

它走不了多遠，就又會回來

如 同

吃完一個饅頭，喝完一碗稀粥

從坐著的椅子上移動到床上

生活就是這樣，如此平緩，簡單

如同我的臉和你的臉貼在了一起

就這樣耳鬢廝磨，就這樣老去

就這樣互相傾吐著芳香

在睡眠中，度過雷電和暴雨之夜

有時不得不忍受那鐘的再次響起

不得不忍受起床，然后在睡眼惺忪中洗刷

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就這樣度過

愛與被愛，如此激烈

有過的落寞，那是爐灶上熄了三天的火

有過的渴念，那是幾顆星星劃過湖面

共同的生活如同一面扁平的墻

總是有著漏風的縫隙，和略微的凸起

衡水湖上，三只野鴨

一只大鴨馱著一只小鴨

另一只小鴨緊貼著大鴨的翅膀

在學習鳧水，同時

學會愛上這湖水的波光粼粼

愛上荷花的搖曳，愛上菖蒲的灑脫

不需要多久，它們將開始學習飛翔

還會愛上湖水上面的天空

天空上的白云和星斗

這大自然多么美好啊

一切都在繼續，一切都在伸展

那翅膀上的閃爍之物

是一只老鴨的愛情，和兩只小鴨的成長

是這湖里的水，回到了大海

又歸來

在棧橋上

刮在棧橋上的風，純爽而馥郁

這些來自海上的風，像一杯甜酒

我沒有看到它們的形成

它們走了很遠的路，來去匆匆，從不停留

那么多的人，在棧橋上穿梭，照相

我沒有看到他們的來處

也不知道他們的歸程。他們帶上了景色

也帶上了風，像喝了一杯甜酒

仿佛就是這些風，來無影，去無蹤

在棧橋上，我愛上了這些風

它們攜著一些清涼，讓我終得片刻安寧

讓我的焦躁化為了灰燼，我的哀傷逐漸停息

像在干渴中，喝下了一杯甜酒

人過中年，我的身體里

埋下了太多的抱怨，慍怒，和癡狂

正需要有一些微涼，吹進賁張的血脈

我喝呀，喝呀，直到藏在內心深處的風暴

—— 靜止不動

在匯泉灣想念一個人

一座島嶼在遠方的海浪中行走

宛如一條船。一條船

仿佛靜止，宛如舞臺上的一個道具

被噴射出的煙嵐遮住

海上有霧，事物略顯模糊

不像你，遠在外地

卻仿佛在我身邊，搖擺

撒嬌，在我打開的雙臂之間

澎湃著蔚藍

你在沙灘上尋著貝殼

雙手摟著海風，摟著我

海鷗飛來，眾多的喧囂早已停止

眾人看著你，羨慕著海鷗刁給你的花束

然后，你跟著海鷗飛

你飛得那么高，在空中盤旋，閃閃發光

你忽然間迅速轉向，一個俯沖

穩穩地落在了沙灘上

恰好是你離開的地方

漫長的黃昏來臨，薄霧從海上散盡

遠方的船走了，海島在濕冷的海面上漂浮

仿佛我的思念

悄然掉進了幽深的海水里

（選自《詩刊》2021 年5 月號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