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翅膀的飛翔

丫丫

再往前一步，就是秋天

天還沒暗，聽覺已變得漆黑

用腳步丈量秋色

每一次轉身，便撕掉一張臉

“我們還能挽留什么？”

“可以失去的，已經不多”

而今，我時常不在路上

在場者，失卻現場感

不敢愛，不敢恨。

愛不起，也恨不起

對生活的態度，總是

不夠堅定。

拆散，粘連

裸呈，掩蔽

剛剛鎖住了目的地。馬上

又放逐了起點

沒有翅膀的飛翔

鉆進一棵開裂的樹

我打開了另一個世界

季節適合遷徙。而我

適合飛翔

沒有翅膀的飛翔

無需任何特技的飛翔

丟卻邏輯本身的飛翔

我的語言里藏著石頭

如果你相信命運很詭譎

這小小的石頭，也會振翅

證明它是鬼才的化身

藏在一場紛飛的落葉中央

我掂量不出自身的重量

捷徑的敵人，就是捷徑本身

這場葉雨，肯定是從時間的深處下起

（以上選自《詩潮》2021 年2 期）

觀察時間的幾個片段

之 二

早晨，清脆的鳥鳴被彎曲成

一枚極致的別針

夾緊這個渙散的早春

我坐在飄窗臺上看書

剛好打開第163 頁

不小心，把自己合了進去

白紙黑字，有著棉花糖的味道

糯。甜。

陽光被一頁一頁翻過去

而我陷于拒絕抒情的低音區

像被燃盡的煙灰

掉落一地

之 三

能否將我像一只鐘一樣

掛到墻上

這面墻太孤獨了

無聊時我把雙腳撂在書桌上

盯著這面墻，長久地發呆

它太空了

我的童年，常常從這空白中回來

有時這面墻是我母校教室后黑板

貼滿小紅花的那一面

有時是兒童節我站在禮堂演講

身后排滿彩旗的那一面

是少女時貼滿明星海報的那一面

那些我，時常成群結隊地回來

站成一排

集體微笑，合影

在這空白中相互辨認

又從這孤獨里

相互分離

之 七

垂柳輕拂

詩歌順勢而下

雕刻著河面的水紋

語言的神性如此靜謐

我永遠無法將柳枝輕擺的姿態

記錄下來

無法分辨柳葉碧綠的深淺度

無法觀測風的力度

永遠捕捉不到，柳梢變幻的瞬間

時間隨河水靜靜流逝

帶著我，永不知曉的秘密

之 八

一個加密的春天

用什么，打開它

書桌一角的玫瑰干花

記著她上世鮮活的樣子

她經由誰人雙手

獻給誰人

湖上野天鵝將頭埋入水中

像一個硬漢不管生死

把一部分身體，插入鎖孔

而湖水，被加了密

覆盆子在無人的午后爆破

千歲蘭的根在泥土中埋頭探索

仿佛一只手，肆無忌憚

進入大地空曠的身體

萬物都在尋找著他們

自己的密鑰

不能言說的河床在不斷上漲

身負重任之詞，正在奔向對應之物的路上

（以上選自《揚子江》詩刊2021 年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