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枚,王世龍
(1.牡丹江師范學院 歷史與文化學院;2.黑龍江省林業職業技術學院,黑龍江 牡丹江 157011)
20世紀60年代美國學者凱文·林奇(Kevin Lynch))在《城市意象》一書中剖析了城市建設中營造城市意象的重要性及可變性[1],城市意象即城市環境及其內部元素在人們心中所產生的經驗感知,并且在書中首次提出城市“五要素”概念,包括道路、區域、邊界、節點及標志。
地域文化與城市環境相結合,顯然會加深城市的“可讀性”,啟發人們的“意象”能力,因此,可以從地域文化的基礎和城市景觀的角度找尋城市意象要素應該有的特定特色、特定含義以及一定的結構層次。“城市意象是現代城市空間結構的研究方法之一,與其他城市空間結構分析方法相比,城市意象空間分析的最大特點是重視研究城市內居民個人或群體對城市環境的感應,感應是人類行為決策的基礎”[2]。而人們獲取城市的“第一手”信息往往是通過觀察其道路、區域、地標和界限等城市意象構成要素得來,這些構成要素往往在賦予不同文化之后給人們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作為城市意象的真正價值是城市文化認知中差異性的內容,這種差異性就是我們通常所指的城市特色,挖掘城市特色的構成才是城市意象研究的歸宿”[3]。
牡丹江流域地理環境獨特,各種異質文化在這里相互碰撞、交匯與整合,形成了豐富色彩、多元綜合的地域文化。該地域一萬多年前就有人類活動,五千多年前出現了原始社會的雛形,城市現代發展起始于1903年中東鐵路通車[4],此后牡丹江城市人口不斷增加,城市也開始迅速發展。市區位于牡丹江河谷盆地,整個地區凸現連綿起伏的山勢,河流縱橫,形成了獨特的山林文化。牡丹江地區的文化構成有源遠流長的鶯歌嶺、恢弘悲壯的紅色革命文化和百年對俄交流文化等[5]。因此,可以提煉牡丹江地域文化為的俄羅斯文化、紅色文化、山林文化,即以俄羅斯風、紅色文化風、唐風為代表的“三風”。挖掘牡丹江“三風”地域性文化與城市意象要素的結合情況,可創造一個清晰并具有特色的城市公共印象,牡丹江城市中不乏一些意象元素承載著地域文化,也記載著這座城市人們生活的痕跡,從而折射出城市獨有的牡丹江意象。
1.文化“串聯”的道路意象要素
道路是空間分布中必不可少的線狀要素,像是城市的“骨架”支撐整個城市的結構。從某種角度來說,道路是人們生活中各個目的地的連接線,屬于人為設定,而道路景觀則可以作為展示文化的場所。道路在城市中占據著至關重要的位置,是具有方向引導性的意象元素,如以道路作為意象元素就會蘊含著地域文化和歷史文化的各種變遷,擁有這樣特征的道路不但可以展示城市的文化,更能提升其意象性。
說起牡丹江的道路,相信不少牡丹江人都會在腦海中浮現三個字——太平路。作為牡丹江最繁華的商業街,不僅歷來是居民們銷金玩耍的重要去處,也傳承著這座城市獨特的文化氣質。城市歷史包含了道路的歷史,既然有歷史,道路的名稱無疑會被打上時代的烙印[6]。太平路修建于1934年,1966年太平路改為紅衛兵大路,1976年復名太平路,曾被稱為牡丹江的“中央大街”,無論過去還是現代都是城市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條街道[6]。道路作為線狀要素,存在著各種節點,因其組合方式不同而形成各自的特色。太平路從北到南則串起了北山公園、火車站、文化廣場、“八女投江”雕塑、江濱公園等重要的城市節點,集中展現了城市自然人文資源、歷史風情及城市精神,構成了牡丹江道路行走的參照體和市民心中的城市坐標,所以牡丹江人對這條路有著特殊的情感。
從位置上來看,太平路在城市的中軸位置,極具方向性,呈南北走向,隨著城市發展日漸繁榮,大型商服、寫字樓、商業、餐飲業、通訊業迅速發展,逐漸成為牡丹江的CBD。為擴大城市商業規模,實現橋南、橋北地區經濟均衡發展,于2016年打通南北太平路,貫穿整個城市主城區,使城市南北向景觀獲得聯系和連續的關系,也使得老市區與新市區相連[7]。太平路在發展過程中盡顯繁華,在現代商業和城市脈絡的疊加中,它見證了整座城市的飛速發展,在牡丹江版圖上,閃耀著自己獨特的魅力,昭示著城市的內蘊和生機。
2.文化“分隔”的邊界意象要素
邊界作為線性要素,它是兩個區域的分隔線,是連續過程中的線性中斷,邊界能給人帶來新的視覺,跨過邊界也就意味著文化將會發生變化,從稻田變成公園、從低矮的房屋變成高聳的樓房、從人煙稀少到人流密集,這是一種文化的漸變。城市邊界構成要素是可以分類的,山脈、溝壑、半島、沼澤、江河、湖泊、森林等屬于自然界線;鐵路、公路、港口碼頭、公園、橋梁和行政界線標志等屬于人工界線。
(1)人工邊界意象
稅收收入與法律密不可分,這方面相關主管部門應該盡快出臺相應的實施細則,使得鎮街在征收過程中也有法可依。健全非稅收入法規制度,以法規來明確收費項目的審批、收費項目的制定、收費票據的使用、收費資金的征收分配、收費行為的監督檢查。
林奇認為,城市入口就是一種邊界[1],城市入口是第一印象的開始,是城市對外展示風貌的“大門”,跨越“大門”,新的地域文化就開始出現,所以一個好的城市入口顯得尤為重要。現代許多城市的入口其實就是火車站、飛機場和高速公路收費站等,這些城市入口是人們認識一座城的起點,為了讓進入城市的人們從第一步就感受到地方文化氣息,建設者對入口的設計尤為在意。
牡丹江地區處于東北亞的通商路,有著優越的地理位置,是一座多口岸的區域性經貿旅游城市,正以飛快的速度通過與俄羅斯等周邊國家的文化交流及當地特有的民俗文化帶動經濟的發展[8]。公元1896年,清政府允許俄國修筑中東鐵路,鐵路的修建給牡丹江帶來了濃郁的歐陸風情[9],因此,至今牡丹江的俄羅斯商品也是隨處可見。有著百年歷史的牡丹江火車站是黑龍江省東南部鐵路客運重要樞紐,經歷了數次改造,新建的牡丹江站輪廓與形態近似于牡丹花,建筑立面主要為俄式風格,立柱中融入了渤海國武士頭盔元素與金上京文化元素,除此之外還融入了中東鐵路標識的設計[10],從整體風格上與哈爾濱火車站、綏芬河火車站保持一致,保證整個鐵路沿線車站景觀的連貫性,體現以中俄文化為基礎地域建設特色,突出了牡丹江城市建筑物外觀的開端效應,展現了該站的歷史性、標志性與門戶性。火車站的建筑風格特征、民族風情、文化色彩、人文元素,都會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這可能便是很多人喜歡在火車站拍照留影的原因之一。城市入口作為一種邊界的符號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發生變化,無論這個變化是何等巨大,但邊界的“區隔意涵”仍然十分清楚[11]。
(2)自然邊界意象
城市中心城區的布局應與周邊山水、生態景觀相關聯,從宏觀層面組織空間脈絡,從而構建城市開放空間的地域文化關鍵點,在城市中建立山、水、城交融共生的城市開放空間文化,所以在城市地域文化的表達中,城市自然邊界線的理解與應用是值得注意的[12]。北山以及牡丹江的河流是市區典型的自然界限,意象性極強,很好地體現了界限分隔作用。自然條件和社會條件都會影響文化的生成,就不同地理與氣候環境組合會生成各異的文化特質。山林文化是牡丹江文化中最基本的、最原始的文化。依附于北山自然資源建立的北山公園是黑龍江省唯一的城市森林公園,是城市居民重要的休閑場所,此外,在北山地區山林產品豐富,有人參、松籽、刺五加、黃芪、蕨菜等,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自然會充分利用山林資源,生活、生產、生存方式無不帶有山林文化的特色[5]。
牡丹江是河名也是城市名,城市坐落于牡丹江江邊,雖然只有部分流經市區,但其內的地域文化是不容忽略的。牡丹江流域由于渤海國的建立將其推向都市文明的巔峰,其后遼、金、元等政權,都從不同程度完成了牡丹江流域的城鎮化進程[13]。因此,牡丹江流域的近現代城市文明在古代城市文明的廢墟上也獲得了新生,牡丹江水體作為一種邊界要素把城市劃分為兩個發展部分,即通常所說的“北岸”和“南岸”,北岸為老城區,是牡丹江城市的建設發展起源中心和文化中心,南岸為新城區,是城市新興文化發展之地,而河流本身賦予的一定歷史文化內涵加深了界限本身的可意象性。
3.文化“融合”的區域意象要素
區域是可進入、可參與、可觀察的,也能夠滿足人們的好奇感與新鮮感。之所以這些區域具有魅力,關鍵在于這類區域創造了屬于自己的“地域文化”,人們置身其中可以感受這部分獨具一格的城市意象。牡丹江是多民族融合之鄉,朝、漢、滿、蒙、赫哲等38個民族在這里創造了多姿多彩的民俗風情。其中別具特色的朝鮮族風情更是造就了獨具特色的地域民族文化。19世紀下半葉,山海關以內連年遭受自然災害,朝鮮族難民從圖們江遷入牡丹江地區[14],使牡丹江成為黑龍江省最大的城市朝鮮民族聚居地,至今仍保留著許多傳統的朝鮮族民俗風情和民俗文化,形成了城市中的民族鄰里。隨移民帶來大量的本土文化,屬于遷移文化,因此,文化本土性保持的比較完整,新文化和風俗的到來對牡丹江地域文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使得牡丹江地域文化和朝鮮民族文化產生了融合。其中,最為典型和深刻的就是飲食,除飲食外,服裝、樂器等也可以表達出朝鮮族文化特色。朝鮮族在牡丹江市區形成了自己生活區域,其中以位于長安街西三至西十一條路段上朝鮮民俗風情街最為典型,全長1900米,占地面積100萬平方米,街兩側聚居著1.2萬名朝鮮族居民,園區入口處特色建筑和朝鮮百貨商場、街口大量朝鮮族文化雕塑、甚至兩旁居民在交流過程中使用朝鮮語等,使游人深入其中有身在異國般的感覺,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這與周邊的漢族生活區形成了明顯的差異化,意象感極強。區域獨特的意象要素構成了人們對民族文化區特有的印象,構筑了其特有的民族文化和民族景觀。
4.文化“集結”的節點意象要素
節點是觀察者可進入、能夠使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關鍵點,城市中典型的節點主要由道路的交叉口、立交橋、城市廣場、地鐵站等組成[15],與其它城市意象要素相比,其涵義較為廣泛。節點明顯的意象特征就是能進入的小規模面狀空間,通過它們可以通過周圍寺廟、教堂、名人故居等有地域文化的建筑物提高節點空間的識別性、景觀性和趣味性。
廣場猶如城市中的“集結點”,“集結點”越多,城市越“活躍”,越有“生命力”。廣場節點作為城市的客廳,是城市休閑娛樂的地方、是人們駐足停留的地方、也是人群集結的地方。一個廣場可以濃縮一座城,文化廣場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牡丹江這座城市發展的縮影,它曾是日偽時期火車站功能性節點,1958年建成工人文化宮,之后廣場東面建成公交汽車總站,2001年將東西廣場合二為一,2011年西面的廣場開發地下商業街,終此形成了太平路、文化廣場和東一條路連成一體的地下商業街[16]。現在的文化廣場被建設銀行、東大商城、大商新瑪特、工人文化宮等建筑圍繞。工人文化宮是廣場中最具特色的建筑,其主體為西洋古典式建筑,三層結構,穹隆式的圓廳和深紅色穹頂上的紅星,是見證牡丹江這個城市歷史的標志性建筑。除此之外,廣場南側一座大型的舞臺,配套設置完善、各種商業類型匯集,諸多民間演藝個人或團體也將這里作為展示的平臺。工人文化宮疊加南側舞臺使廣場“文化”二字名副其實,成為了牡丹江“最繁忙”的廣場,從意象的角度來看,文化廣場是城市的中心節點,也是牡丹江人的“中心節點”。文化廣場作為太平路的一個有機組成,其在組織牡丹江的城市空間中會發揮靈動的作用,不僅給當地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和回憶,也成為城市對外的名片,意象性強。從發展進程中保留老的建筑風格,延續自己的特色,而城市的發展正需要這種具有地域特色的城市節點。
5.文化“代言”的標志物意象要素
標志物是城市中的點狀要素,是城市中重要的參照物。常指的是確定具體的對象,有時連一些古老的樹木、山體、甚至異樣建筑物外部都可視為標志物。標志物如果被注入一定的文化意義,顯然會加深人們對它的記憶,當人們提到或見到某個標志物就會想起這是什么地方,這些標志性建筑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城市的“代言”,宣揚了城市的歷史文化。城市地標是城市最突出的意象要素,而有些標志物可走進其中,有些只能在外部觀賞,無論是否能走近標志物,其在根本上都是城市最突出的代表意象。
城市是萬千建筑物的集合體,在這個集合體中能夠脫穎而出的建筑物必定有其獨特而典型的文化意義或特色,使之成為城市標志物。地域性傳統文化代表類的城市標志性建筑,通過其地域性和知名度來表達建筑物本身一定的象征意義,成為當地人們心中“顯性化標志”。“八女投江”群雕位于市區牡丹江畔的江濱公園,1988年落成,高13米,長8.8米,整體采用青灰色花崗巖石材雕鑿,輪廓清晰明了,再現了八位巾幗英雄的英姿,從雕塑的外在表現和文化主題來看,與牡丹江江景交相呼應,并與太平路、江濱公園區域等意象要素有規律的相互作用和相互依賴,形成了一個面狀集合體。其極強識別性和意象性不光取決于群雕的造型、材料和色彩等一些外在屬性因素,還取決于群雕本身記錄了革命先烈的豐功偉績,與重大歷史事件相聯系,展現了英雄的事跡和壯舉以及堅強勇敢的精神,被賦予了濃郁的紅色文化。不同城市中其標志物截然不同,原因就在于標志性建筑被賦予的文化含義不同,其象征意義也不同,因此,其作為文化符號展現的形態也不盡相同。“八女投江”群雕樸素真實,從建筑物外部能夠與觀賞者產生精神上的對話,實現現實與歷史的對話,使歷史文化得到了傳播,群雕的精神代表牡丹江的紅色文化精神,閃耀著這座城市的榮光,并伴隨著牡丹江世代人的成長,給這座城市帶來了強烈的文化感和精神感,固化了獨一無二的城市意象。牡丹江是英雄的城市,作為紅色旅游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17],“八女投江”群雕已然成為這座城市空間結構系統中的代表。
在當今中國時代建設的大潮流中,都市里充滿著各式各樣的城市景觀,無不帶來了城市意象感,但這種意象感的強弱以及特色,往往源于這座城的地域文化。
牡丹江城區意象元素濃縮了一定的牡丹江地域文化,濃郁的地域文化展示著該區域獨有的文化魅力,也吸引著許多外地人來此游覽。從城市五要素——道路、邊界、節點、區域、標志性建筑進行分析,表明以太平路為代表的道路要素串聯著城市的歷史人文景觀,這種串聯加深了城市意象;牡丹江火車站作為城市入口展現了中俄文化以及一定的唐風;北山、牡丹江等自然邊界起到城市功能與文化分隔作用,也內藏地域的山林文化與歷史文化;民族聚集區作為區域意象要素代表之一,朝鮮族文化與地方文化融合發展,形成獨具特色的民族鄰里;文化廣場作為城市意象元素中的節點代表,充分體現著歲月感的集結;“八女投江”群雕是城市標志物要素最閃亮的代言,為城市注入了紅色文化基因。
從整體上來看,通過挖掘地區意象元素的地域文化風貌,找到地域文化和城市發展的融合點,也找到地區地域文化展現的重點,對于發揚地域文化,呈現一個獨具特色的城市意象是有幫助的。如若城市發展中缺少了地域文化的參與,城市意象往往會弱化,缺少“靈魂”感。人們天生對城市意象敏感,愿意把可觀、可想、可喜的城市要素意象化,賦予新穎奪目的城市視覺景觀,是一種前衛與獨具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