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家可持續導向與企業戰略創新

曹瑄瑋 汪瀟 董珈寧

在我國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向著“雙碳”目標邁進的當下，那些能夠將可持續發展作為企業發展導向和使命，并成功帶領企業實現戰略轉型和戰略創新，進而邁向可持續發展的企業的企業家（sustainable entrepreneurship，即企業家可持續導向），是當今極具創新的寶貴資源。當今時代呼喚更多企業家以可持續發展為企業價值觀導向的戰略創新，將可持續發展作為企業轉型的契機，將可持續發展融入企業發展戰略，在管理認知上構建起可持續導向的戰略姿態，從而在滿足時代發展需求的同時實現企業高質量發展。

一、企業家導向與可持續發展

認知理論表明，企業家傾向于從事與個體價值導向相一致的商業活動，并將其作為組織戰略決策的基石。企業家導向是與戰略制定過程密切聯系的一種戰略姿態，是企業家獨有的精神特質，在整個組織中起著引領戰略、領導變革成功及培育競爭優勢的重要作用。在傳統的以經濟價值為導向的企業家戰略決策過程中，環境、社會問題常常被“外部化”，對經濟價值的狹隘逐利將本來可以轉化為企業發展機會的問題變成了企業自身事實上的風險因素?，F實中相當一部分企業家還困惑于如何在追求持續的商業運營和保持競爭優勢的情況下采取適當的行動來兼顧社會和環境價值的創造。

事實上，企業家導向與可持續發展并不矛盾，企業家導向在推動經濟價值增長的同時，可以創造環境和社會價值。在可持續發展的時代潮流下，傳統的以“創新、承擔風險、超前性”為特質的企業家導向，由于不能很好地回應投資者對企業非財務績效的關切往往遭遇重大風險。只有當企業家對“利益”和“利義”有正確的認識，對利益相關方的價值有清醒的認知，對如何通過利益的共享與互生實現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有深刻的理解，企業家才不至于成為造成“破壞性創新”和“創造性自我毀滅”的群體，才能真正成為創造共享價值、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

二、企業家可持續導向與商業機會識別

不同于傳統的（以經濟價值為主要訴求的）商業企業家，以可持續發展為導向的企業家可以在社會問題或環境問題或二者兼有的驅動下，尋求解決這些問題的商業機會和方案。正如管理學大師德魯克所說，“企業的本質是為社會解決問題，一個社會問題就是一個商業機會”。正是基于對可持續發展問題的戰略關注，聯合利華、宜家、拜耳等一大批全球企業通過不斷對標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與企業核心業務的關聯，在追求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實現過程中去識別、利用、開發甚至創造出商業機會。以可持續發展為指引的企業家會對特定的社會和環境問題保有特殊的敏感性，在不斷的思考和實踐中加深對問題的前瞻性認識，并逐步發展將社會和環境問題與商業目標進行融合的能力，將可持續發展的難題轉化為商業機會。例如，直到2007年以前一直以水產飼料為主業的通威集團，基于劉漢元董事長對未來中國社會經濟發展潛在的能源安全和能源轉型問題的判斷，在恰當的時機進入光伏行業，歷經10年磨礪，成長為全球規模最大的晶硅太陽能電池生產企業，并開拓出“漁光一體”的創新商業發展模式，推動了水產飼料和光伏新能源產業的跨界融合，進而提出了“光伏扶貧”的政策建議并被國家能源局采納，使得“光伏扶貧”成為我國產業扶貧的精品工程和十大精準扶貧工程之一，在助力解決脫貧問題的同時顯著提升了自身的商業價值和社會價值。因此，在時代已經轉向可持續發展創新的背景下，企業家可持續導向有利于企業更好地把握和開發商業機會，進而實現企業的可持續發展轉型和持續的價值創造。

三、企業家可持續導向與戰略創新

以可持續發展為導向的企業家就是企業家在兼顧經濟、社會和環境“三重底線”的前提下識別商業機會、動員資源來開發市場并最終創造新價值的過程。以可持續發展為引領的企業家能夠從戰略上對企業的發展方向、發展路徑、發展模式以及價值創造有一個整體、系統而又保持彈性的清醒認識。例如，美國地毯制造企業英特飛（Interface）創始人Ray Andersen在上世紀90年代深刻反省他的商業和商業模式對環境造成的損害時，稱自己“是地球資源的掠奪者”;在他2011年去世之前所制定的“零號任務”（Mission Zero），即到2020年，徹底消除企業對環境造成的所有負面影響，一直是該公司最重要的優先戰略目標。同時，在公司“我們制造模塊地毯，但銷售的是設計”理念的引領下，英特飛已經成為一家專注解決可持續發展挑戰的先鋒示范企業?？梢?，企業家個體層面的可持續導向和價值觀，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企業發展戰略的轉型和創新實踐。

企業家可持續導向是具有戰略價值和時間穿透力的思想。具備可持續導向思想和價值觀的企業家，能夠以更加前瞻、長遠、戰略和系統的視角審視企業發展路徑的選擇，能夠以睿智的思維穿透復雜、快變、充滿不確定性和模糊性的競爭環境迷霧，保持戰略定力，識別、利用甚至是創造出戰略性機會。這里的戰略性機會不是僅僅實現超越行業平均利潤水平的經濟回報，而是著眼于將企業的戰略選擇置于社會經濟發展的趨勢之下，通過關注未來經濟、社會、環境發展的挑戰來確定企業發展的方向，將可持續發展相關問題作為驅動企業戰略制定和戰略創新的源泉。2020年，上榜《財富》全球500強的中國企業已達135家，第三次超越美國上榜企業數量（122家）。然而，在最新的全球最可持續發展企業排名中（Corporate Knights 2021 Global 100 Most Sustainable Corporations in the World），僅有兩家中國大陸企業位列75-100區間排名（聯想第78位、比亞迪第94位），無一家中國大陸企業上榜前50位榜單，與《財富》榜形成鮮明對比。由此也可以理解為，我國企業家對于如何將可持續發展的挑戰轉化為企業的戰略優勢還缺乏足夠深刻的認識;同時，也揭示出今后在提升企業家可持續導向和促進企業戰略轉型方面任重道遠。

我國新時代社會經濟發展潮流需要所有企業都重視可持續發展的挑戰，與時俱進地調整發展戰略，以發展理念轉變引領發展方式轉變，以發展方式轉變推動發展質量和效益提升，向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的發展范式轉變。在此背景下，急切呼喚身肩時代重任的企業家從戰略的高度理解和擁抱可持續導向，在組織、管理、技術、商業模式和產業鏈、價值鏈、供應鏈等多領域推進可持續發展，持續推進社會繁榮和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