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
盛夏的傍晚,到附近的濕地公園去轉轉,公園里生長著很多水生植物,荷花裊娜,水蔥清麗,水岸邊的千屈菜開出紫色的小花,最多的就是香蒲了。臨水的香蒲蒲叢深深,清風過處,有一種蒲子特有的香氣。這時候的香蒲結出了肥碩的蒲棒,圓柱形,棕褐色,上面被覆著絨毛,湊上去,可聞到很襲人的清香。一枝枝蒲棒在落日的晚風中搖曳,很有野趣,采一枝帶回家,插在那只紫釉鈞瓷瓶中,倒比別的花更別致些。
我記得小時候常采一枝蒲棒拿在手中玩,它的形狀像一支棒槌,又像一段烤腸,但其實它最像一支蠟燭。通體呈圓柱形,頂端還有燈芯狀的細莖,就像是水中點著的蠟燭,所以香蒲又有水蠟燭之稱。
香蒲起源于中國,又被稱為東方香蒲,是多年生水生沼生草本植物,多生于湖泊、池沼、淺灘。離家不遠的濕地公園有一大片,兩個小區之間有一條河道,沿著一段曲折的木質長廊,穿過一座橋洞,這邊的水域也分布著不少。顏色碧綠,亭亭立于水中,它的葉片在風中輕揚,很有風致。一直覺得草比花更有風致,花是艷麗,草有風致,尤其是臨水而生的草,難怪《紅樓夢》里曹雪芹為林黛玉所設定的本源就是西方靈河岸邊的一株絳珠仙草,而不是什么名貴的花。
香蒲的葉片飄逸秀雅,姿態優美,是一種優良的水生植物,有利于凈化水質,也能為其他生物提供棲息地,時常看到有水鳥在香蒲叢中游弋,人誤入其中,撲棱棱飛起,再現了易安筆下“驚起一灘鷗鷺”的場景,很有情趣。
香蒲一身都是寶,它的根莖可以用來吃,剝去外皮,露出里面潔白如玉的根莖來,有點兒類似于茭白,比茭白更纖細。清炒著吃,不放任何東西,清新爽口,帶著湖水的清氣與清香,別有一番風味,小時候常吃,現在倒成了稀罕物了。
蒲黃也就是它的花粉,是一味中藥,過去人們常用蒲棒做枕芯,蒲絨質地柔軟,有清熱解毒安神的功效。我小時候的枕芯就是用蒲棒做的,每天睡覺都有一股子清香,綠色又環保,對身體也大有裨益。有機會要做一只蒲絨枕芯,再感受一下小時候的愜意。
香蒲的葉片很堅韌,是編東西的好材料,可以用來編織蒲扇、蒲席、蒲包,《孔雀東南飛》里有“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這樣的詩句,這個蒲葦,我認為就是指的香蒲。香蒲有悠久的植物文化,《詩經·陳風·澤陂》里有“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這個“蒲”也是指的香蒲。古代諸侯祭祀時的座席,底部便是用較粗的香蒲葉鋪墊加厚,上面則用較細的莞草編織。尋常百姓家也常采收香蒲制作“蒲席”,《九懷·尊嘉》中就講到“抽蒲兮陳坐”,船中的座席就是用香蒲編成。
蒲席有一種淡淡的青草的香氣,睡在這樣的席子上,涼風吹來,仿佛帶來了水塘的氣息。夏夜下鋪一張蒲席躺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河,老人們搖著蒲扇講牛郎織女的故事,長大了,還記得外婆手里搖的蒲扇帶來的陣陣清涼。
賞析
我想,作者也許是身居都市的人。她對香蒲的感情,就與居住在鄉野的人不同了。她在濕地公園里看到的,盡是香蒲的美,蒲葉多姿,水鳥穿梭,似一幅和諧的自然圖景。
香蒲之所以被冠以“東方”,一則是因為它始生于中國,再則是因為它的香氣,不是那種醉人的香,而是淡淡的像青草一樣的氣息。東方香蒲,雖是平凡的野草,卻努力地貢獻自己的一生。它與勤勞、內斂與無私的中華兒女多么相像。
東方香蒲,名至實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