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憶翔,陳元志
(1.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 200083;2.中國浦東干部學院,上海 201204)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對科技創新提出一系列新思想、新論斷、新要求。這些重要論述立意高遠,內涵深刻,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做好新時代科技創新工作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的重要論述理論邏輯系統嚴密、歷史邏輯根植深厚、實踐邏輯豐富扎實,系統回答了“為什么創新”“什么是創新”“為誰創新”“由誰創新”“向什么目標創新”“如何創新”“如何趕超”等重大問題。其中,“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的重要論斷是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把握新時代經濟社會發展規律,對“什么是生產力”以及“如何發展生產力”作出的重大理論創新,這是整個理論體系的邏輯起點。圖1是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的核心觀點。
圖1 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的核心觀點
基于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的核心觀點,本文從政治原則、科學規律和科學方法三個維度闡釋理論體系的總體框架,如圖2所示。為了深刻領會創新引領重要論述的科學內涵和時代特征,我們應該從理論體系的總體框架和核心觀點出發,全面系統地辨析創新引領的思想實質和基本遵循。
圖2 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重要論述的總體框架
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的重要論述始終堅持“人民立場”。其一,堅持和加強黨對科技事業的全面領導,這是中國特色科技創新事業不斷前進的根本政治保證。其二,“以人民為中心”是推進科技創新工作的政治立場,以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前進的方向。其三,新發展理念關注人的全面發展,堅持“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1]。
2018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科學院第十九次院士大會、中國工程院第十四次院士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要深化對創新發展規律、科技管理規律、人才成長規律的認識[2]。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上指出,要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強作為國家發展的戰略支撐[3]。這是黨中央在認清和把握國際政治經濟秩序和科技創新競爭規律的基礎上謀劃新時代科技創新工作的重大決策。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科技事業發生歷史性變革、取得歷史性成就的原因在于做到了“六個堅持”:在“誰來領導”方面,堅持黨對科技事業的領導;在“目標方向”方面,堅持建設世界科技強國的奮斗目標;在“實現路徑”方面,堅持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在“如何驅動創新”方面,堅持以深化改革激發創新活力;在“誰來創新”方面,堅持創新驅動實質是人才驅動;在“創新生態”方面,堅持融入全球科技創新網絡[2]。“六個堅持”是我們學習領會、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重要論述的“方向盤”和“金鑰匙”[4]。
堅持和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是習近平總書記把握科學技術發展方向、動力、節奏的方法論,理論界和實務界都應該堅持問題導向和科學統籌,運用科學方法研究創新引領需要正確處理的若干重大關系。
思維方式是人類思考問題的維度及看問題的總體視角。在新時代謀劃和推進創新引領發展,要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的重要論述,掌握貫穿其中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運用戰略思維、歷史思維、辯證思維、創新思維、法治思維、底線思維、系統思維等科學方法詮釋創新引領的內涵。
戰略思維是一種從宏觀總體、長遠發展和根本基礎上來認識和把握全局的思想方法[5],是唯物辯證法在全局性和長遠性謀劃中的具體運用,體現的是一種整體性、全局性、系統性、長遠性的思維特征[6]。黨的十九大明確了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三步走”戰略。為了支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建設,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綱要》,制定了建設世界科技強國的“三步走”戰略[7]。建設世界科技強國,是黨中央立足國家發展全局,在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關鍵時期和我國科技創新事業發展的關鍵階段作出的重大戰略決策。陳勁(2020)圍繞我國科技創新發展中的戰略需求詮釋創新引領的豐富內涵,在系統比較世界科技強國的基礎上,探析我國建設世界科技強國的戰略路徑,提出了新型國家創新體系建設框架和創新政策體系[8]。
歷史思維是把人類過去、現在和未來貫通起來思考問題的根本方法和總的視野,可以為總結歷史規律、理性分析現實、探尋未來發展提供科學的思想武器[9]。1954年,李約瑟在《中國科學技術史》(第一卷)序言中提出著名的“李約瑟之問”:在15世紀之前,中國的科學發明和發現遠遠超過同時代的歐洲;但當歐洲在16世紀以后誕生近代科學時,中國文明為什么沒有產生與之相似的近代科學,中國的科學為什么仍然停留在經驗階段[10]。“李約瑟之問”反證了“創新引領”的必要性和重要性。2016年5月3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科技創新大會、中國科學院第十八次院士大會和中國工程院第十三次院士大會、中國科學技術協會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強調,縱觀人類發展歷史,創新始終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的重要力量,也始終是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11]。習近平總書記在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九次集體學習時的講話中指出,近代以來,中國屢屢被經濟總量遠不如我們的國家打敗,為什么?其實,不是輸在經濟規模上,而是輸在科技落后上[12]。新中國成立以來,黨中央在我國科技事業發展的關鍵時期作出了重大戰略部署,從政策和戰略維度回應“李約瑟之問”。
對立統一規律是唯物辯證法的實質和核心,是人們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根本方法。科技是發展的利器,也可能成為風險的源頭;創新是把“雙刃劍”,既能實現預期的目標,也會出現非預期的結果。進入21世紀以來,重大科技創新更多來自跨領域、跨學科的交叉融合,科技創新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也日益提高。人工智能、合成生物學、基因編輯等變革性技術已經產生諸多問題。總體來看,新科技帶來的風險和挑戰并不局限于單一產品和單一區域的范疇,已經成為全球性的治理問題。
面對新科技帶來的變革,騰訊等企業提出了“用戶為本、科技向善”的企業愿景[13]。陳勁(2020)認為,創新引領的方向是“求真—求美—求善”:創新求真,牢牢掌握產業核心技術;創新求美,通過設計提升產業競爭力;創新求善,激發創新的社會價值[14]。堅持“科技向善”導向,既要重視人工智能等新興領域的技術屬性,也要重視其社會屬性。加強新興技術對現有社會治理體系影響的研究,既要審慎包容監管,也要防止陷入“倫理陷阱”。
創新思維在功能層面以出新為目的,產生前所未有的認識成果;在結構層面以超越為目的,突破原有的思維結構;在機制層面以統一為目的,實現邏輯與非邏輯的超邏輯組合[15]。如何實現從追趕型科技向引領型科技轉變?如何構建多元參與、協同高效的創新生態系統?這些都需要運用創新思維,破除慣性,超越陳規,善于因時制宜、知難而進、開拓創新。為了深入研究和把握創新思維的規律,科技部等部委于2008年聯合發布《關于加強創新方法工作的若干意見》,設立創新方法工作專項,注重創新思維的培養和創新方法的運用[16]。方竹蘭(2021)認為觀念和思維的改變是關鍵,建議從六個方面推動中國人的人格現代化建設,即實現從向外依附型向自主獨立型轉變,從消極服從型向積極創造型轉變,從私情人治型向契約法治型轉變,從內耗避責型向誠信守責型轉變,從保守封閉型向開拓創新型轉變,從盲目沖動型向科學理性型轉變[17]。
法治思維是運用法律規范、法律原則、法律精神和法律邏輯對所遇到或所要處理的問題進行分析、綜合、判斷、推理并形成結論、決定的思想認識活動與過程[18]。2015年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專題研討班開班式上指出,領導干部要把對法治的尊崇、對法律的敬畏轉化成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做到在法治之下而不是法治之外更不是法治之上想問題、作決策、辦事情[19]。1985年中共中央發布《關于科學技術體制改革的決定》,全面啟動了科技體制改革。如今,中國科技創新法律和政策體系正在逐步完善。面向2035年進入創新型國家前列的階段性目標,我國應加快建立引領型科技創新治理體系,進一步提升總體治理效能:一方面要及時總結科技體制改革實踐中的好經驗、好做法,將成熟的經驗和做法上升為制度,轉化為法律;另一方面要認識到我國的科技體制是在快速追趕發達國家過程中建立的,內在需要一個逐步完善的過程[20]。我國應以全面塑造發展新優勢為目標,健全科技創新法規政策體系;圍繞新興科技研發和應用全過程,建立健全公開透明的法律法規和標準體系。例如,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加快技術標準研制和技術標準國際化,完善金融支持創新的法律體系,完善政府采購、市場準入等需求側制度,加強人工智能、生物安全等領域的立法工作。
底線思維是一種以底線為基準、做最壞打算力爭最好結果的思維技巧和方法論原則。底線思維堅持問題導向、實事求是、求真務實,蘊含著矛盾轉化、質量互變的辯證法思想[21]。2019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堅持底線思維著力防范化解重大風險專題研討班開班式上的講話中指出,堅持底線思維,增強憂患意識,提高防控能力,著力防范化解重大風險,保持經濟持續健康發展和社會大局穩定[22]。守好底線的立場是膽子要大、步子要穩,既要大膽探索、勇于開拓,又要從壞處準備,穩妥審慎、三思而后行。新興科技的迅猛發展能夠造福人類,但同時也孕育著令人生畏的巨大風險,這就需要樹立底線思維,“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我們既要有防范風險的先手,也要有應對和化解風險挑戰的高招。梅亮(2015)與陳勁(2016)認為,責任式創新的核心目標是創新服務社會,應通過有責任的創新引領發展,實現創新結果朝著社會可持續與社會滿意的方向演進[23-24]。底線思維不是無所作為的消極被動思維,而是奮發向上的積極防御思維。如果說科技向善是更高層次的追求,那么“國家安全”是新時代推進科技工作的底線。
科學研究范式正在發生深刻變革,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之間相互滲透,基礎研究、應用研究、技術開發和產業化邊界日趨模糊,科技創新的競爭與合作逐漸演變為科技創新生態系統之間的競爭與合作。余江等(2020)認為,科技創新的體系化能力是圍繞重大戰略需求,能夠將諸多創新單元、要素進行高效集成,動態組合有效創新攻堅的能力,能夠形成大縱深、跨學科、全鏈條的合作[25]。2021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科學院第二十次院士大會、中國工程院第十五次院士大會、中國科協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講話中提出了“新四抓”,將科技管理的定位由“抓戰略、抓規劃、抓政策、抓服務”調整為“抓戰略、抓改革、抓規劃、抓服務”[26-27]。“新四抓”是完善科技創新戰略體系、改革體系、規劃體系、服務體系的總要求,是運用系統思維實現創新引領的重要保障[27]。
中國豐富而生動的發展實踐為創新理論的發展提供了豐富的土壤和歷史機遇,中國創新學派正逐步興起。中國創新學派從最初著力于技術經濟與管理的學科建設,發展到以認識國情、滿足國家需求、促進國家發展為主旨,把創新領域的理論研究成果應用于國家發展,為搭建創新引領的學理框架奠定了基礎[28]。
3.1.1 創新是超越科技的創新。熊彼特從生產要素組合方式的視角認識創新,強調企業家精神對創新的重要性,關注通過創新活動實現經濟價值,但是沒有對創新活動的非經濟價值給予足夠重視。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以科技創新為核心的全面創新”的思想,突破了學術界關于創新內涵認知的傳統思維,體現了超越科技本身發展的戰略視野,蘊含著對經濟規律、自然規律和社會發展規律的認識、把握和遵循,這是深刻理解創新引領要“以人為本”“以人民為中心”的基石。陳勁等(2019)認為,創新活動向人類命運總體意義的回歸,是習近平“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在經濟社會領域引領重大理論與實踐轉向的具體體現[29]。劉海兵等(2020)認為,創新引領將創新提升到了更高的高度,要求以更強的社會責任感為導向,以創新的方式引導帶領戰略選擇及實施,從而推動企業實現利益價值和社會價值的良性互動,推動人類社會進步[30]。創新是超越科技的創新,蘊含著人文關懷與哲學思考。創新引領的價值取向除了經濟價值之外,應該包含社會福利、國家戰略與人類可持續發展等內容。
3.1.2 創新是引領發展的創新。從科技自身看,科技創新從最初“閑人的思維體操”,到成為獨立的社會建制,再到今天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主導要素,對經濟發展和結構調整走向的“校正”“支撐”和“引領”作用不斷增強[1]。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科學院第十七次院士大會、中國工程院第十二次院士大會上的講話中以康熙皇帝和《皇輿全覽圖》為例,回應了對“李約瑟之問”的思考[31]。清朝康熙皇帝組織外國傳教士繪制中國地圖,用十年時間繪制完成了科學水平空前的《皇輿全覽圖》,但是這個重要成果被作為密件收藏,沒有對經濟社會發展發揮作用[31]。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科學技術必須同社會發展相結合”[31],堅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經濟主戰場、面向國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戰略方針[32],承擔“頂天、立地、惠民”的歷史使命,引領支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建設。
3.1.3 創新是發展動力的核心。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是管全局、管根本、管長遠的導向,具有戰略性、綱領性、引領性。2016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精神專題研討班上的講話中指出,把創新擺在第一位,是因為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抓住了創新,就抓住了牽動經濟社會發展全局的“牛鼻子”[33]。從經濟學的基本理論和經驗事實看,高質量發展的根本途徑是實現發展方式的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和動力變革,而推動三大變革的核心是改善生產要素的質量和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其根本動力在于科技創新和體制改革。
學理是反映客觀規律的理論原理,學理框架是學術分析的邏輯結構。創新引領學理框架的理論源頭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是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的重要論述,二是科技創新相關學科的理論研究。下文將梳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創新引領的重要論述與中國創新理論研究的邏輯關系和框架結構。
3.2.1 創新引領的價值取向。2018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科學院第十九次院士大會、中國工程院第十四次院士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要把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科技創新的落腳點,把惠民、利民、富民、改善民生作為科技創新的重要方向[2]。因此,創新引領發展的最終目標是為了人民,其根本動力來自人民。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深度參與全球科技治理,貢獻中國智慧,著力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2]。因此,創新引領的價值取向不僅要為中國人民謀幸福,也要為人類進步事業做貢獻,和世界各國共同應對人類共同挑戰。陳勁、曲冠楠等(2018,2019)提出“有意義創新”的研究范式,將創新關注點從傳統的“市場與技術驅動”維度向兼顧“人文精神與哲學思考引領”的意義維度轉變,從經濟維度、社會維度、國家戰略維度、未來維度闡釋創新的價值,這是理論界對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論述的積極回應[29,34]。
3.2.2 創新引領的發展理念。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相互貫通、相互促進,是具有內在聯系的集合體。創新作為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處于我國發展全局的核心位置,創新發展依托全員、全時空參與的全面創新[35],對協調發展、綠色發展、開放發展、共享發展發揮服務和支撐作用。為了實現協調發展,可以通過“協同創新”解決發展不平衡問題[36];為了實現綠色發展,可以通過“可持續創新(綠色創新)”解決人與自然和諧問題[37-38];為了實現開放發展,可以通過“開放式創新”解決發展內外聯動問題[39];為了實現共享發展,可以通過“包容性創新(反貧困創新)”解決社會公平正義問題[40-41]。
3.2.3 創新引領的作用機理。高質量發展是體現新發展理念的發展,是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更為安全的發展,是能夠很好地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發展,其根本特征是實現從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的轉變。陳勁等(2020)認為,創新引領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機理體現在五個方面:一是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率,拓寬經濟活動的邊界;二是促進產業結構升級,推動綠色創新;三是引領行業發展趨勢,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四是提高國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位置;五是產生積極的社會效應[42]。不是所有的創新都具有引領高質量發展的功能,在資源稀缺的前提條件下,應該精準施策,配置更多的資源給引領性創新。引領性創新的功能應該包括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在創新方向和路徑上能夠引導企業、行業、領域;二是能夠通過引領增加創新的有效供給;三是能夠通過引領促進經濟增速的回升和發展質量的提高[43]。
構建新發展格局是我國在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下推動高質量發展的戰略路徑,我國應盡快提升支撐引領性創新的體系能力,實現由“需求引致的科技創新路徑”向“以基礎研究和核心技術供給路徑為主,以需求引致的科技創新路徑為輔的整合路徑”轉型[44]。具體來說:一是強化重大原創性科技成果攻關,提高引領高質量發展的科技創新能力;二是培育和發展未來產業,提高引領高質量發展的產業創新能力;三是統籌國內外兩個市場兩種資源,提高引領高質量發展的市場創新能力;四是圍繞“四個面向”的戰略方針,提高引領高質量發展的創新治理能力。
①引領高質量發展的科技創新能力。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強調,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強作為國家發展的戰略支撐[3]。在國家最迫切需要的、影響廣闊而又深遠的領域,直面引領性創新投入周期長、產出不確定性高、資金需求大的風險屬性,推動跟蹤型研究向引領型研究的轉變。基礎研究要聚焦“改變未來”和“具有轉型意義”的前沿領域,加強從“0”到“1”的原創性研究。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提高引領前沿的源頭供給能力,努力產生影響世界科技發展、文明進步和人類福祉的重大原創性成果。圍繞引領經濟社會發展的重大需求凝練重大科學問題,提高“技術科學”的投入強度和研究密度,發揮新型舉國體制的體系化攻關能力[45]。
②引領高質量發展的產業創新能力。信息、生命、制造、能源、空間、海洋等原創突破為前沿技術、顛覆性技術提供了更多的創新源泉,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科學、先進制造、生物技術和先進通信網絡等領域孕育著引領全球發展新生態的未來產業。在加強基礎研究促進源頭創新的基礎上,識別關鍵技術的重要性級別和優先事項,強化“卡脖子”技術、國家安全技術、護城河技術、指數級技術的部署,力圖掌握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的核心技術,提高持續開發引領技術、新型技術的能力。美國拜登政府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的“一號報告”認為,美國在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科學、先進制造、生物技術和先進通信網絡五大未來產業中的全球領導地位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46]。這五大未來產業是中美激烈競爭的焦點領域,我國應盡可能掌握更多其他國家未掌握的關鍵技術,以形成戰略上的有效平衡與牽制。
③引領高質量發展的市場創新能力。2020年7月30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指出,要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對引領高質量發展的市場創新能力提出了新要求,既要培育和發展國內市場系統,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又要發展新型國際合作體系,形成更高水平的開放格局。市場創新能力是創新者和企業家從需求端推進引領性創新的基礎條件,幫助其發現未充分滿足的消費市場。提高引領高質量發展的市場創新能力,應運用設計思維的主導邏輯,將用戶需求的知識、技術機會的知識和產品語言的知識都融入創新的過程,設計新的價值主張,重新審視企業生態系統和角色定位,更好地聯通國內和國際市場,增加本地和全球就業,實現國家繁榮和全球繁榮[47]。
④引領高質量發展的創新治理能力。陳強(2020)認為,科技創新治理的核心戰略需求是維護國家安全、保障高質量發展和滿足美好生活需要[48]。維護國家安全和滿足人民群眾美好生活是高質量發展的應有之義:維護國家安全是高質量發展對供給端的內生要求,而滿足美好生活需要是高質量發展在需求端的價值取向。為了形成引領高質量發展的創新型經濟格局,應以協同創新的視角進一步完善新型國家創新體系,促進企業創新體系、產業創新體系、區域創新體系、國家創新體系、全球創新體系協同互動[49];為了形成引領高質量發展的創新型社會格局,應推動全社會形成尊重知識、崇尚創新、保護產權、包容多元的共識,營造激勵人才創新創業的文化氛圍[50]。國家和地區之間的競爭不是單個主體、單個產業鏈之間的競爭,而是不同創新體系之間的競爭。應以“新四抓”推進科技創新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提高體系化的創新能力[27]。
總體而言,創新范式的迭代演進遵循“責任式創新—整合式創新—有意義的創新—引領性創新”的路徑[42]。根據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的重要論述和中國創新學派的研究成果,我們可以界定引領性創新的內涵,搭建創新引領的學理框架。引領性創新是引領高質量發展的整合式創新,運用整體性、全局性、非線性思維,推動全面、開放、協同、包容、可持續的有意義創新。創新引領以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和世界科技強國戰略為指引,以國家安全為底線,通過“求真—求美—求善”的“有意義創新”引領高質量發展,旨在為中國人民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創造經濟價值和非經濟價值。評判創新引領水平的基本標準:一是能夠大幅度提高重要行業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性、穩定性和競爭力;二是能夠大幅度提高社會生產力和綜合國力;三是能夠更好地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45]。圖3是創新引領的學理框架。
圖3 創新引領的學理框架
創新引領仍然面臨一些深層次矛盾和突出問題,我們應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正確認識若干重大關系。
要正確認識“創新引領”和“創新驅動”的關系。“創新驅動發展”的政策實踐經歷了從1999年“依靠創新提高經濟增長質量與效益”到2012年“依靠創新驅動發展”,再到2014年“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演化[43]。2017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標志著“創新驅動發展”進入“創新引領發展”的更高階段。基于現階段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實際情況和引領性創新的突出作用,應將“創新驅動發展”思路升級為“創新引領發展”,重點鼓勵、扶持“引領性創新”[43]。
要正確認識“使命導向”和“興趣導向”的關系。加強基礎研究:一方面要遵循科學發現規律,鼓勵研究人員在好奇心或興趣的驅使下進行自由探索;另一方面要從實踐出發,引導科研人員努力解決國家和民族最急需最緊迫的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四個面向”的戰略方針賦予科技創新“頂天、立地、惠民”的歷史使命,要緊緊圍繞引領經濟社會發展的重大需求,從鍛造“殺手锏”技術與突破“卡脖子”技術等現實問題凝練科學問題[45]。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新型舉國體制,發揮國家作為重大科技創新組織者的作用,圍繞“使命導向”的重大問題實行“揭榜掛帥”“賽馬”等制度。在“興趣導向”的前沿科學探索和“商業價值驅動”的產業技術創新之間搭建橋梁,引導廣大科技工作者“把論文寫在祖國的大地上,把科技成果應用在實現現代化的偉大事業中”[11]。
要正確認識“公共創新”與“非公共創新”的關系。“非公共創新”聚焦企業創新主體地位,提倡技術創新至上,關注經濟價值的實現。進入2010年代之后,創新政策進入聚焦于環境和社會的可持續創新的3.0階段,與之相關的主題或詞匯包括綠色技術創新、扶貧創新、包容性創新、草根創新、社會創新、負責任創新等[51]。隨著創新范式的不斷演進,理論界和實務界在關注經濟價值之外,逐漸意識到社會價值和生態價值等非經濟價值的重要性,公共創新隨即進入研究者的視野。在公共創新范式下,創新主體由企業拓展到個人、家庭等非商業性質的部門。陳勁、李佳雪(2020)引入公共創新的范式,并將公共創新范式應用到中國情境中[52]。創新主體為了實現包容性增長、可持續性發展和社會共享繁榮而創新,致力于以更低的成本,為更多的人創造更高的績效。
要正確認識“自主可控”和“開放合作”的關系。關鍵核心技術必須“自主可控”是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基本觀點,這也是科技自立自強的基本標志。在競爭日益激烈的國際環境下,要正確認識“自主可控”和“開放合作”的關系,做好“加快自主創新”和“擴大對外開放”兩手準備。自主可控讓我們無后顧之憂,開放合作則允許我們充分開展全球分工與合作。李紀珍(2018)認為,國家開放創新體系是經濟全球化和創新全球化時代的發展要求,“自主可控”是國家開放創新體系的核心內涵和目標方向[53]。詹劍鋒(2019)認為,只有從源頭或者主干開始的基礎性技術創新才可能真正做到自主可控,并充分享有國際分工與合作的好處,充分利用國際智力開展分工與合作,才能建立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應用科學技術體系[54]。應以更高水平的經濟開放推動科學技術的深度融合,不斷提升吸引全球人才的能力、制定世界標準的能力和推動國際合作的能力[45]。
要正確認識“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的關系。創新引領必須正確處理市場和政府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同時還要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我們最大的優勢是我國社會主義制度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11],“要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新型舉國體制,充分發揮國家作為重大科技創新組織者的作用”[26]。厘清“政府驅動”和“市場驅動”的雙重制度邏輯具有兼容性和競爭性的權變特征,對研究科技治理的新型舉國體制具有重大意義[55]。高質量發展階段,需要重構組織模式,大幅提升效能,應充分發揮市場在創新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構建以行業龍頭企業帶動上下游中小企業的融通創新生態。政府應堅持以“新四抓”的定位推動引領性創新,從供給側和需求側雙管齊下,精準把握市場無法配置資源的缺失環節和低效配置資源的薄弱環節,在國家層面實施無人區計劃和備胎戰略,推進體系化融通創新深入發展。
要正確認識“國有部門”和“非國有部門”的關系。國有部門是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核心構成部分,是維護國民經濟運行的戰略支撐。但是,如果僅僅依靠國有部門來全面構建自主創新能力體系和實現關鍵核心技術創新突破,這是認識上的誤區。華為作為一家民營企業,擁有700名數學家、800名物理學家、120名化學家和6萬多名工程師。根據華為公開的年度報告,2019年華為研發費用達1 317億元,占全年銷售收入的15.3%,其年度研發投入強度相當于整個中國科學院的體量,具備在特定領域推動引領性創新的能力和水平。對于在中國屬地管理的企業來說,產業類別無論是大中型工業企業還是高新技術企業,內資企業的綜合技術創新效率都已經處于不弱于外資企業和港澳臺企業的優勢地位[56-57]。因此,國有部門和非國有部門都有可能成為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應以國家戰略使命、任務和需求為牽引,發揮“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的制度優勢,整合“使命導向”的科技力量。
“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這一重大理論創新成果,寫入了黨的十九大報告和新修訂的黨章。創新引領引起各方面的關注和重視,迫切需要學術界構建研究范式,回應時代需求。目前,相關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相關理論文獻仍然非常缺乏。本文從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重要論述的總體框架和核心觀點出發,辨析創新引領的思想實質和基本遵循,梳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創新引領的重要論述與中國創新學派重要理論成果的邏輯關系,初步探析創新引領的核心要義和學理框架。
創新引領是以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和世界科技強國戰略為指引,以國家安全為底線,通過“求真—求美—求善”的有意義創新引領高質量發展,旨在為中國人民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創造經濟價值和非經濟價值。引領性創新是引領高質量發展的整合式創新,運用整體性、全局性、非線性思維,推動全面、開放、協同、包容、可持續的有意義創新。實施創新引領應正確認識和處理“創新引領”和“創新驅動”、“使命導向”和“興趣導向”、“公共創新”與“非公共創新”、“自主可控”和“開放合作”、“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國有部門”和“非國有部門”等重大關系。囿于學識和能力的限制,我們不能完全涵蓋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創新引領的所有觀點,也無法窮盡中國創新學派的所有重要理論貢獻。創新引領學理框架的搭建是初步的,其理論內涵和時代價值仍然有待深入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