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小站稻”振興展望

趙飛 劉建 杜錦 曹高燚 向春陽 吳秀茹 楊婭坤

（天津農學院農學與資源環境學院，天津 300384；*通訊作者：13821757926@163.com）

“小站稻”以優異的食味品質，在其種植悠久的歷史長河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但近些年來由于種種原因，“小站稻”昔日的光環漸漸退去，開始出現滑坡的趨勢。為保住“小站稻”這一傳統優秀品牌，傳承田園文化，了解“小站稻”的前世今生、其盛名由來及滑坡的原因十分必要，通過對癥施藥重塑“小站稻”昔日的輝煌，為振興“小站稻”奠定堅實的基礎。

1 “小站稻”的前世今生

1.1 “小站稻”盛名的由來

“小站稻”的栽培起源于宋，在元、明代也有記載，但到了清代才有了大面積種植推廣。1871年，周盛傳率部隊駐于青縣馬廠，修建馬廠至新城大道，沿途設站以便護路和傳遞信息，當年因有人在站旁定居而成村鎮，即今天的小站鎮[1]，可視為“小站稻”發跡的史實。當年周盛傳為了籌措軍餉，在葛沽沿海河一帶墾荒種稻共計0.87萬hm2，所以“小站稻”的前身是“葛沽稻”，只不過“小站稻”名稱后來居上，逐漸超越了“葛沽稻”的名聲。1937年日軍罪惡的鐵蹄踏上了小站這塊魚米之鄉的土地，并從日本、朝鮮引進優質粳稻良種“銀坊”“水源”種植。侵華日軍不允許當地人吃“小站稻”，而是把大批的稻米源源不斷地運回日本。解放后的20世紀50年代是“小站稻”的輝煌時期，也是小站稻品種“水源300粒”的頂峰時期，該品種是從“水源52”中選出的優良變異株，經幾年培育于1953年育成，因穗大粒多，故名“水源300粒”，曾在京、津、唐地區大面積推廣。20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小站稻米曾出口日本、古巴、東歐社會主義國家。天津“小站稻”因其外觀晶瑩剔透、食味卓越、清香宜人聞名遐邇，文人墨客也多題詩歌吟詠。前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時，周恩來總理曾指示以小站稻米作為主食招待貴賓。從“小站稻”的史實來看，雖然當時并沒有完備的稻米食味評價標準，也沒有全國各地生產稻米的食味品嘗比較試驗，但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該時期“小站稻”的食味處于全國領先水平。

1.2 “小站稻”成名的原因

1.2.1 得天獨厚的生態環境資源

天津地處渤海之濱、九河下游，地勢低平，以平原為主，境內河流眾多，水資源豐富。清同治年間周盛傳開挖河渠，引南運河水灌溉海河南岸萬畝墾田。漳河水流經黃土高原，帶大量泥沙匯入南運河，漳河水有‘石水斗泥’之喻，其中含有大量有機質，可以達到洗鹽堿、肥沃土壤的目的。此外，從天津的氣候特點來看，該地區日照充足、積溫較高、無霜期長，且雨熱同季，作為一季粳稻生產來講，水稻前期營養生長充分，后期灌漿時氣溫適宜，水稻籽粒飽滿，從而有效地保障了“小站稻”的品質[2-3]。因此，可以認為“小站稻”的最初成名得益于周盛傳對當時小站水、光、溫等有利的自然生態環境資源的充分利用和精心打造提升。

1.2.2 優質食味品種的選擇

天津優越的水、光、溫資源以及周盛傳的開河引水屯田灌溉是奠定了“小站稻”盛名的基礎，品種的選擇則是奠定“小站稻”輝煌的根本。“小站稻”作為優質米，其基因來源廣泛，北宋時曾以江淮粳稻為母本，但結果卻優于“江淮稻”。晚清光緒年間周盛傳來津屯田時“小站稻”聲名鵲起，成為了皇宮專享的貢米，其品種有“白玉珍珠”“遍地黃金”等。日本侵華期間從日本、朝鮮引進了優質水稻資源“銀坊”和“水源”等品種，加上天津得天獨厚的自然生態資源條件，使“小站稻”得到進一步發展；解放初期的20世紀50年代達到了輝煌的頂峰，此后一直到70年代仍在從日本引進種植“農林”優質系列品種，延續著“小站稻”的輝煌。

1.2.3 純天然的有機栽培措施

“小站稻”有了成名的基礎和輝煌的根本，良好的栽培措施成為“小站稻”進一步發展的推手。在“小站稻”的成名和輝煌時期，化學肥料還未被投入使用，生產上的肥料全部為牲畜糞便等有機肥。除草采用中耕（撓秧）方式，在水稻分蘗期間進行。中耕不僅可以除草，還可使土壤松軟、通透良好，提高土壤供肥能力；還可切斷部分老根，促進新根生長，為豐產打基礎。從當時的栽培情況來看，稻米的安全品質不可能存在問題，稻米的食味品質在我國乃至世界都處于領先優勢。

1.3 “小站稻”的研究發展現狀

1.3.1 農業生態環境的變化

上世紀80年代，隨著化肥和農藥的投入，農業生態環境開始遭到破壞。最早使用的化肥是液態氨水，后來是碳酸氫銨，長期施用這些堿性肥料造成了土壤的板結，鹽堿化程度加重，而有機肥的使用在逐漸減少。此外植被遭到破壞，面積逐漸縮小，進而引起氣候條件的變化，導致天津市汛期降水量呈現明顯減少趨勢，特別是進入90年代這一趨勢更加突出，天津市近50年來年降水量呈不斷下降趨勢[4]。近些年來，“小站稻”賴以成名的南運河灌溉水源，除引黃輸水外，其他時間基本斷流，平均每年干涸斷流達到300 d以上，昔日“小站稻”生產的農業生態環境已不復存在。

1.3.2 “小站稻”育種現狀

上世紀80年代開始，天津市“小站稻”開啟了屬于自己的育種征程，育成了一大批以“紅旗”“東方紅”命名的系列水稻品種。但由于農業生態資源的逐漸破壞以及化肥、農藥的投入，導致水稻品質，特別是食味品質劣化，這一時期的“小站稻”基本不再出口。進入90年代，特別是1993年稻米價格放開以后，育種家為了國家糧食安全以及迎合生產者追求高產目的的需要，育種目標主要以產量為主，兼顧品質。品種選育首先注重的是品種的外觀，并沒有食味的概念，對食味的理解只簡單停留在“好吃與不好吃”上面，沒有完整的食味評價體系。這個時期的代表品種有中作93、津稻1187、金星1號等，這些均屬高產或穩產品種。天津市真正意義上的水稻食味育種始于2000年，天津農學院崔晶等在分析了“小站稻”生產的現狀和未來發展趨勢后，開展了水稻食味育種研究，并采用日本水稻食味選拔程序，育成具有真正意義的粳稻食味新品種津川1號。此后，天津市其他育種單位也在不斷抓緊水稻食味新品種選育步伐，隆優619、津稻919、津原U99和津川1號這4個先后育成的品種一起被天津市農業農村委認定為主推的優質食味“小站稻”品種。但目前這4個品種在生產上的面積占有率還較低，如何改變生產者以及消費者對“小站稻”的認知，推動擴大優質“小站稻”的生產面積需要重新審視。

1.3.3 “小站稻”栽培現狀

自從上世紀80年代以后，有機肥逐漸被化肥所代替，并且為了片面追求高產，施肥量不斷增加，特別是氮肥的施用量。目前天津整個水稻種植生育期的純氮施用量達到了300 kg/hm2，是日本等發達國家的1.0倍以上[5]。諸多研究已經表明，氮肥用量的增加，特別是抽穗后施氮會使稻米籽粒中的蛋白質含量增加，從而影響稻米的食味[6-15]。除草方面，傳統的中耕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化學除草劑。雖然除草劑節省勞動力、操作簡單有效，但給食品的安全難免會帶來一些不良影響，特別是一些劇毒、有可能導致重大疾病的除草劑。雖然現在還沒有研究證明農藥、除草劑殘留與稻米食味的關系，但其影響仍是存在的。

1.3.4 “小站稻”滑坡的原因

通過“小站稻”生產情況的今昔對比不難看出，昔日“小站稻”生長的生態環境已不復存在，主要體現在水資源的短缺以及水質的劣化。天津地處渤海之濱，大部分土壤為濱海鹽堿地，沒有好的水源沖洗鹽堿，水稻的生長困難，往往造成后期籽粒灌漿不飽滿，從而影響了稻米的食味[16]。從育種上來看，由于沒有完善的優質食味稻米評價體系，優質不優價，影響了育種者和生產者的積極性。目前來看，天津的粳稻面積僅有5萬hm2左右，在全國所占的面積本身就微不足道，加上優質“小站稻”在天津的面積不到10%，而且這些優質“小站稻”的食味品質與黑龍江的“稻花香”相比，處在同一水平線上[5]，失去了昔日領先的地位，是制約“小站稻”進一步發展的重要原因。栽培上，化肥特別是氮肥以及農藥大量投入，失去了輝煌時期的有機種植環境，導致“小站稻”食味品質進一步下降，成為“小站稻”滑坡的推手。在這里需要強調的是，現在實際生產中的“小站稻”已失去了往昔的含義，為此有必要對“小站稻”進行重新審視和定義。雖然，過去的“小站稻”是指以小站鎮為中心周邊地區生產的水稻，但今天的“小站稻”應是優質食味米的代名詞。要想再塑“小站稻”昔日輝煌，必須給“小站稻”制定一個更加嚴格的標準，也就是說，真正的“小站稻”應是安全、食味品質在全國處于領先的優質稻米。

2 “小站稻”振興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2.1 機遇

雖然“小站稻”失去了往昔的輝煌，目前處于滑坡的趨勢，但“小站稻”歷史盛名猶存，為保護“小站稻”這一歷史名產，1995年津南區農業技術推廣服務中心向國家工商總局提交了“小站稻”證明商標注冊申請，1999年獲得正式核準注冊。

因為“小站稻”久負歷史盛名，國家領導人對“小站稻”的發展也十分關心。2018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考察海南國家南繁基地時，曾關切地向在海南進行南繁的天津農業科技人員詢問天津“小站稻”的情況，同時鼓勵廣大農業科技工作者，要勇于奉獻和創新，為全國人民從吃飽到吃好做出更大貢獻。

天津市領導也非常重視“小站稻”的發展，為了保持和做大“小站稻”傳統優秀農產品品牌，讓新產品煥發昔日風采，以推進鄉村振興和農民增收目的，天津市于2018年出臺了“小站稻”振興計劃。在農業發展政策上向“小站稻”傾斜，在立項上優先給予經費支持，本著“精品、綠色、品牌”的發展思路打造高端米業，力爭2020年全市實現“小站稻”生產面積5.3萬hm2，并打造成為“中國名牌”。攜“小站稻”盛名之余響，充分利用好品牌效應，加上領導的關心和支持，“小站稻”振興迎來了空前機遇。

2.2 挑戰

目前市場有權使用“小站稻”認證標志的公司較多，且每家公司都擁有自己的商標，其中銷售量較大且有代表性的主要有“津墾稻”“黃莊洼”“日思”和“金蘆”等品牌。這些企業經營分散、商標眾多，沒有統一稻米評價標準，稻米品質良莠不齊，市場接受度低，很難形成競爭力，影響了“小站稻”品牌價值與競爭力的提高。在實施“小站稻”品牌戰略過程中，構建合理的品牌市場運行機制，是“小站稻”做大做強的重要保障，政府應在這項工作中起到宏觀指導和管理協調的作用。為了保障生產稻米的食味品質和一致性，由政府出面協調，建立具有天津特色的農協組織，實行栽培管理的統一，從種植、收獲、運輸、貯藏、加工采取一條龍服務的可追溯性保障措施，集農民技術、經濟、信用合作于一體，開展綜合技術指導、聯合購銷、提供信用與互助等十分必要。

天津“小站稻”在北方粳稻種植區中種植歷史悠久，聞名遐邇，但從種植面積上來講一直是個短板。受水資源和地域條件的限制，天津水稻種植面積最大的時候也不過10萬hm2之多。反觀東北稻作區，以黑龍江為例，20世紀20年代至30年代整個黑龍江省的水稻面積只有1～2萬hm2[17]，比天津市的水稻面積還小，30年代以后面積開始逐漸增加，并逐漸發展起來。解放前后，黑龍江水稻面積約12萬hm2，與天津的水稻種植面積差不多，一直到80年代初，種植面積雖有起伏，但波動不大，這一段時間里，基本沒有對天津“小站稻”形成沖擊。1984年以后，黑龍江省的水稻種植面積迅速增長，到2010年已達到300萬hm2以上[18]，從水稻種植面積上講，對天津水稻而言已形成壓倒性優勢。此外，隨著水稻種植面積的擴大，育種研究工作也在不斷加強，特別是自上世紀90年代“稻花香”系列品種育成后，因其優異的米質和較大的總生產量，對天津“小站稻”市場沖擊較大。另一方面，日本稻米“越光”也在輸入我國，雖然數量不大，但其食味品質超優，同樣對“小站稻”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基于以上事實，“小站稻”要形成突破，實現復興，只能走精品之路，只要“小站稻”食味品質重新處于領先地位，“小站稻”振興就指日可待。

3 “小站稻”振興策略

3.1 調整育種方向,加大優質食味米培育力度

振興“小站稻”，品質育種是關鍵。自上世紀80年代以后，天津水稻育種基本上走的是高產路線，雖然也比較關注品質，但主要是外觀品質。粳稻食味品質的育種研究始于本世紀初[19]，津川1號的誕生標志著天津粳稻食味育種已經取得巨大成功。由于當時食味米事業剛剛處于起步階段，對優質食味米的認識不足，沒有建立固定、有規模的食味米種業基地和拓寬銷售渠道，制約了該品種的推廣，導致生產面積較小。當前天津市各育種單位育成的優質食味水稻品種如隆優619、津稻919、津原U99也同樣存在著推廣面積較小的問題。究其原因，最主要的是“小站稻”的品質領先優勢蕩然無存。為此，“小站稻”要振興、重塑昔日輝煌，就必須調整育種方向，加大食味育種力度，使其食味品質重新處于領先地位。

3.2 改善栽培措施，提高稻米食味品質

“小站稻”振興，改善水稻栽培措施是保障，有了優質食味水稻品種，如果沒有好的栽培措施同樣不能達到優質食味米生產的目的。目前天津乃至我國大部分地區肥料特別是氮肥的施用量偏高，過多氮肥的施用不僅降低了稻米的食味品質，如果植物不能完全吸收，過剩的氮素隨水流入江河湖海造成水體的富營養化，還嚴重破壞生態環境。所以要生產優質食味稻米，首先必須將純氮用量降低至150 kg/hm2以下。此外，天津屬退海鹽堿地，土壤除含鹽量較高外，可能還含有較多的鎂、鈣、硫、硼等元素，研究這些微量元素對水稻食味的影響，解析它們影響水稻食味變化的機理，對今后改善“小站稻”栽培措施，提高其食味有著積極的作用。

3.3 生態修復，凈化水資源

水資源是農業生產的命脈，潔凈的水資源是生產安全、優質食味米的基礎。天津市人口較多，城市建設需水量大，存在著水稻發展和城市建設爭水問題。近些年來，由于天津乃至整個華北地區的降雨量在不斷減少，使得水資源的短缺問題更趨嚴重。此外，工業化的發展以及農業上化肥、農藥的投入會對水資源環境造成一定的影響[20]，高錳酸鹽指數、化學需氧量、氨氮和總磷濃度偏高[21]。所以，從長遠角度上講，天津未來發展“小站稻”應從增加植被面積，改善生態環境，減少工業、農業污染上下功夫。另外，做好南水北調、充分利用好雨水等優質水資源的監測和保護工作，發展節水型水稻（水稻旱直播）以及噴灌、滴管等節水型栽培措施，安全、優質食味米的生產就會大有希望。

3.4 建立科學的稻米食味評價體系，制定“小站稻”評價標準

久負盛名的“小站稻”現在正面臨著嚴峻的歷史考驗，隨著消費市場對優質稻米需求的不斷加大，全國各地形成了眾多優質稻米品牌，對“小站稻”的地位發起挑戰。為了鞏固“小站稻”的地位，防止品牌過多、米質參差不齊的現狀，政府部門有必要組織一支可靠的、有專業水準的稻米食味評價隊伍，按著科學的食味評價體系，以某一個優質食味米品種為對照，每年對各個企業經營的稻米進行品嘗鑒定，達到標準的才能以“小站稻”品牌的名義進行銷售，這樣就可以保證“小站稻”食味品質的卓越性和穩定性，使其在眾多的品牌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