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拯
(北京大學 北京 100871)
國家治理現代化問題的基礎是國家現代化問題。關于國家現代化的定義,胡鞍鋼有較為清晰的論述,現代化即“全社會范圍,一系列現代要素以及組合方式連續發生的由低級到高級的突破性的變化或變革的過程”。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國家治理體系是在黨的領導下管理國家的制度體系,包括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和黨的建設等各領域體制機制、法律法規安排,也就是一整套緊密聯系、互相協調的國家制度。”[1]中國的國家治理體系就是在黨的領導下,堅持人民民主專政,堅持獨立自主,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道路,團結全國各族人民,緊密團結在黨中央周圍,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不懈奮斗。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中國共產黨逐步擺脫以往僵化封閉的發展模式,開始將改革開放作為一項基本國策。1992年10月召開的黨的十四大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中國改革進入新的時期。2013年中國開始實施全面深化改革的戰略舉措,改革進入深水期,而經濟體制的改革更是成為這一時期各方關注的焦點。十八屆三中全會指出:改革的核心問題是如何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堅持和完善基本經濟制度,加快完善現代市場體系、宏觀調控體系、開放型經濟體系,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推動經濟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發展;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發揮經濟體制改革牽引作用,推動生產關系同生產力、上層建筑同經濟基礎相適應,推動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早已指出了資本主義經濟制度自身存在的缺陷,即無限擴大的再生產、資源的有限性以及市場調節的滯后性最終將不可避免地導致經濟危機的產生。蘭格在《社會主義經濟理論》中集中論述了市場體系、市場機制和市場調控的關系。他認為,市場體系應建立消費品和勞動市場,不存在資金市場和生產資料市場;市場機制要求消費品和勞動力價格應通過供求決定,資金和生產資料市場則無法滿足這項條件;市場在中央宏觀調控的模式下發揮能動作用。[2]這也同后來大多數國家實行的政府結合市場進行經濟調控的舉措相關。
西方經濟學家凱恩斯提出將國家宏觀管控納入市場自發調節的運作體系當中,主張用具體的行政力量調整經濟運行模式,這一理論即為世界大多數國家所普遍接受的凱恩斯主義。他形象地將這兩種手段稱為推動經濟合理健康發展的“兩只手”,即看得見的政府之手和看不見的市場之手,二者缺一不可:只靠政府管控經濟,會把國民經濟搞僵搞死;只靠市場自發調節,其滯后性將暴露無遺,最終將釀成循環性的經濟危機。
在現代國家的發展改革進程中,政府和市場調節無疑是引導國民經濟良性健康運作的兩種重要手段。正如鄧小平同志1992年南巡講話中所提到的:“計劃多一點還是市場多一點,不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3]哈耶克曾指出,“中央計劃不可能了解和掌握進行決策所需的所有信息”,“無法適應信息的變動性,無法把握各種具體的時間、地點的狀況”[4]。經濟制度的效率問題歸根結底在于能否充分、合理利用信息。
2014年5月2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15次集體學習時指出:“在市場作用和政府作用的問題上,要講辯證法、兩點論,‘看不見的手’和‘看得見的手’都要用好,努力形成市場作用和政府作用的有機統一、互相補充、互相協調、相互促進的格局,推動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習近平將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同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相結合,闡明了二者的統一性、互補性和協調性。辯證法要求全面客觀看待問題,在整體視域下堅持兩點論,面對具體問題和現實情況要兼顧重點論,發揮主觀能動作用,切實協調好新時期下改革、發展、穩定三者之間的邏輯關系。政府和市場是“目前中國發展的兩大核心手段,二者在不同領域、不同層面發揮不同作用”。因此,解決改革過程中出現的具體問題,要求我們對政府和市場“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如何發揮好這“兩只手”的作用,關鍵在于有效推動政府的良性管控作用,進而在具體的實踐改革過程中構建政府和市場的有效互動聯系機制,而何者居于第一性的問題往往是我們需要認真關注的重點。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并非一成不變,這不僅取決于市場失靈程度和政府執政能力建設水平,還取決于國家發展的時代性特點和實踐性要求。總的來說,為經濟運行營造良好健康環境需要充分發揮“兩只手”各自的優勢,盡量避免各自的劣勢,互相協調、互相補充、互相推動、互相作用,以達到推動經濟高效發展和國家治理現代化建設的宏觀目標。
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國家,這是由我國的經濟基礎所決定的。公有制經濟在我國的各種經濟成分中所占據的主體地位不可動搖,因此正確把握好國有經濟與私營經濟的關系,對于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以及實現國家治理現代化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都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都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基礎。”[5]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基本經濟制度開始逐漸轉型。我國確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基本經濟制度,那就是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
無論國有經濟還是私營經濟,都是國家在走向現代化進程中所必須兼顧的所有制形式。1988年憲法修正案在憲法第十一條中增加規定:“國家允許私營經濟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存在和發展。私營經濟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的補充。國家保護私營經濟的合法權利和利益,對私營經濟實行引導、監督和管理。”[6]中國改革開放不僅對社會主義經濟體制進行全面改革,而且廣泛吸引外資。在此基礎之上,發展中外合作,學習西方先進的生產技術、管理經驗,積極溝通交流,引進大量現代化經營要素,推動了混合所有制經濟的發展。
多種所有制經濟迅速發展的同時,國有經濟也逐漸突顯出其強大的活力和企業競爭力,國有資產總量大幅增加,國有資本結構和布局不斷優化。國企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關鍵推手,并在世界上占據了領先地位。2000年,中國大陸有9家國有企業的綜合排名進入世界500強,到2012年中國大陸有70家企業進入世界500強,且這一數據到2014年增長為92(見表1)。

表1:主要國家世界500強企業數(1990-2014年)
國家大力引導和發展非公有制經濟,并為其提供了諸多優惠鼓勵性政策,民營企業快速發展。在2002—2013年間,私營經濟(私營企業)增長明顯,私營企業所占比重從2002年的35.93%提高到2013年的80.43%。與此同時,個體工商戶從2002年的2377萬戶增至2013年的4436萬戶;全國實有企業和個體工商戶合計由2002年的3111萬戶增至2013年的5964萬戶(見表2)。

表2:全國實有企業和個體工商戶數(2002-2013年)
中國企業,無論是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都是推動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基本力量,都為中國經濟的發展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作出了重要貢獻。中國現在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第一大出口國,取得了令世界矚目的成就。中國經濟的騰飛離不開國有經濟成分和私有經濟成分的共同促進,這也是中國綜合國力不斷提升的主要原因。經濟體制改革是中國國家治理現代化中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環。
中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單一制共和國,幅員遼闊、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區域發展不平衡等是中國長久以來的特點。能否正確處理好中央與地方的關系,將對中國國家治理的現代化產生重要影響。相比于一般國家,中國是一個大國,“任何一個小問題,放大十三億都可能成為大問題。”著眼當下,健全中央集權制度,抓好中央治理和地方治理,發揮比較優勢對全面深化改革具有重要意義。
熊彼特把現代國家稱為“稅收國家”,財政汲取能力已然成為現代國家最為重要的治理能力之一,這也是現代國家其他能力實現的基礎。而在中央—地方這一范疇下,財政收支情況無疑成為二者關系的具體量化標準。
1978年改革開放之后,中國中央—地方結構進一步向“地方分權”型轉變。為了提高地方融資投資積極性,擴大社會再生產的規模,中央開始進行稅收體系調整。此次改革一方面擴大了地方政府的財政自主權,提高了地方政府因地制宜、發展相關特色產業的能力,調動了地方政府發展經濟、改善民生的積極性,促進了地方之間的經濟合作與發展競爭;另一方面也加劇了不同地區之間的惡性競爭和經濟壁壘,貿易地方保護主義盛行,不利于市場經濟的健康良性發展。更為重要的是,這一調整直接導致國家財政收支在GDP中所占比重不斷下降,中央財政收支占全國財政收支比重也出現下降趨勢。[7]
1993年4月,江澤民同志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會議上向中央有關部委提出要求:合理分權,建立中央稅和地方稅兩套完整的稅收體系,理順中央與地方的稅收分配關系。同年9月,江澤民同志在中南、西南十省區經濟工作座談會上向地方有關負責人提出要求:在明確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事權的基礎上,確定中央稅、地方稅、共享稅的稅種、稅率,實行分稅制。這也是后來區分“國稅”“地稅”,建立兩套稅收體系的中央指示。
1994年分稅制改革不得不說是一次十分成功的制度創新,“國稅”“地稅”的出現極大地提高了國家汲取財政收入能力,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逐年攀高,2012年達到了22.6%,這就為國家基本設施建設、完善更加全面的社會保障體系以及發展社會主義事業、最終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提供了基本保障;在這項制度創新的實踐過程中,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都獲得了有利于自身發展的積極因素,中央財政和地方財政實現了“雙增長”的理想目標,年平均增長率分別為17.1%和18.3%;中央財政對地方總的轉移支付占地方財政支出比重從1995年38.17%,上升至2012年43.02%,真正起到了財政調節器、緩沖器的作用,有利于促進各地區基礎公共服務同步發展,促進區域均衡協調,逐步縮小地區之間的差距(見表3)。

表3:中央與地方財政變化情況(1994-2012年)
經濟體制改革是處理改革、發展、穩定關系的關鍵抓手。無論是利改稅還是分稅制的推行,都是國家為了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而進行的上層建筑變革,其目的都是為了使同經濟基礎相適應的上層建筑進一步完善,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健康持續發展。利改稅和分稅制的推行如同“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理清了國家財政收入的制度性規范,提高了企業自主創新的能力,刺激了地方政府利用資金加大投資的積極性,擴大了中央政府財政收入總量,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過程中探索出來的符合中國國情的現實舉措,是中國共產黨貫徹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實事求是、在實踐中檢驗真理發展真理的思想路線所取得的又一偉大勝利。
綜上所述,在國家治理走向現代化的進程中,經濟發展水平以及國民經濟實力逐步成為衡量一個國家治理成效的重要標尺。尤其是社會主義國家,在經歷了蘇東劇變及蘇聯解體后其經濟發展都或多或少受到一定影響。而對于社會主義中國來說,在經濟轉軌的改革過程中如何正確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國企和民企的關系、中央和地方的關系成為經濟體制改革過程中必須認真考慮的問題。要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真正實現“小政府,大市場”的經濟管理模式,政府合理放權,擴大企業經營自主性,提高企業自主創新能力。國企改制過程中要堅持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防止國有資產的流失,完善國企內部的經營管理體制,提高國企整體運作效率;進一步鼓勵、推動社會主義民營企業的發展,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注入活力,帶動整體經濟水平的提升。同時要加強法治建設,健全法律體系,對于市場中出現的惡性競爭、違法犯罪行為進行及時處理,維護市場秩序,保障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在法治基礎之上繁榮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厘清中央與地方的關系,中央政府如“首腦”,地方政府如“軀干”,“首腦”離開了“軀干”就會“政令不通”,政策無法付諸實踐;同樣,“軀干”離開了“首腦”就會缺失思想上的指引,不知何為。實現“雙贏”的辯證發展對于現代化的國家治理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