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德化瓷塑藝術傳承與創新

鄭雄彭

德化縣地處福建省中部，與江西景德鎮、湖南醴陵并稱“中國三大近代瓷都”，是中國陶瓷文化的發祥地之一。德化瓷的制作，始于新石器時代，興于唐宋，盛于明清，技藝獨特，至今傳承未斷。

早在宋元時期，德化碗坪侖窯在生產青白瓷的同時就生產出了白瓷。德化白釉和瓷胎中，所含氧化鐵和氧化鈦等雜質極少，因而釉色純凈，光澤瑩潤，有如凝脂、象牙，所含二氧化硅與鉀、鈉都較高，所以燒成后玻璃相比較多，致密度、透光度良好。

德化白瓷成為全國制瓷業中的一種具有代表性的品種則是在明代中葉以后。

明代，德化瓷藝人何朝宗利用當地優質的高嶺土，使用捏、塑、雕、刻、刮、接、貼等八種技法制作出精美的德化瓷塑，釉色乳白，如脂如玉，色調素雅，成為中國白瓷的代表。

鄭和下西洋所帶的瓷器中，就有福建的德化瓷。意大利著名旅行家馬可波羅在游歷福建泉州時，盛贊德化陶瓷并將德化瓷帶往世界各地。

我們知道，佛教自東漢由印度傳入中國之后，伴隨著中日文化的交流又傳到了日本。而南洋群島的人民很早就信仰佛教。德化瓷土優良，很適合燒制圣潔的白衣觀音，所燒制的觀音陶瓷充分展示了其超凡脫俗、慈悲為懷的大度氣韻。

這些塑像輸到國外，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日本及東南亞佛教國家對它格外喜愛。德化瓷器憑借著有利的國際環境、地理條件和自身高超的工藝水平，很快就成為中國的一種外銷瓷，并在以后數百年間，盛燒不衰而名揚海外。

一、德化瓷塑的藝術特征

元代，瓷塑佛像即已被選為宮廷貢品。

明代，以何朝宗、林朝景、張壽山、陳偉、林希宗、林孝宗等一代瓷塑大師為代表的德化瓷塑藝術，已獨樹一幟，把德化瓷塑藝術推到了一個前無古人的高峰。

明代白瓷胎質致密，透光度極好。釉面為純白色，色澤光潤明亮，迎光透視下，釉中隱現粉紅或乳白色，故被稱為“豬油白”、“象牙白”。

明代萬歷年間的《泉州府志》記載：“又有白瓷器，出德化程寺后山中，潔白可愛。”該窯明代多產觀玩器品，如瓷塑等。產品以人物塑象最為突出，如觀音、達摩等，其他如梅花杯、八仙杯、仿青銅香爐、花瓶、文具等，均名傳于世。

寂園叟在《陶雅》中評：“德化所出白瓷花盆，瓷質雪白，價廉而式樣不俗，觀世音有彩畫者，有坐像、立像者……”藍浦在《景德鎮陶錄》中評價德化窯：“自明燒造，本泉州府德化縣……稱白瓷，頗滋潤，但體極厚，間有薄者，惟佛像殊佳。”

德化瓷燒制工藝可分為瓷土加工、雕塑成型、燒成三個過程。

首先是選用德化優質白瓷土為原料，精細加工；雕塑是對其他藝術門類的兼收并蓄，綜合石刻、木雕、泥塑的技法特點，采用何朝宗開創的捏、塑、雕、刻、刮、削、接、貼八字技法，雕塑成型。

“捏”，是通過拇指、食指、中指，將瓷土捏制造型。“塑”是通過添加可塑性的粘土，增加作品的立體感。“雕”是用刀削掉多余部分。“刻”是用雕刀刻畫人物的衣紋、眉線等細節，讓人物細節更加精致。“刮”與“削”，是在雕、刻的同時，用平刀橫向或縱向刮削。“接”是將雕塑的各個部分粘結起來。“貼”是將精細的細節一個個貼在作品上，使之精細、逼真。

其制作技藝有兩種，一種是選用優質的高嶺土直接塑造成型，一種是將泥塑翻制模具后再注漿或拓印成型，干后根據需要決定是否上釉，雕塑成型工藝，以模制為主，兼有少量捏制。最后放入窯中在一千多度的高溫下燒制而成。

德化瓷燒制技藝使用的窯爐有雞籠窯（分室龍窯）、龍窯（蛇目窯）、階級窯等。

德化瓷雕塑藝術繼承前人優秀技法和何派風格，并不斷創新發展，賦予作品新的生活氣息，題材豐富，雕刻工藝精細，從主體造型設計、表情刻畫、衣服處理到局部裝飾的完成，體現出精湛的技巧和文化素養的高超造詣，形成了德化瓷雕的獨特風格，世代相傳，綿延興盛。

明代瓷塑是德化窯發展史上的鼎盛時期，以儒道釋宗教題材為主的瓷塑豐富多彩，有如來、觀音、彌勒、羅漢、達摩、祖師、帝君、八仙、麻姑、壽星等，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何氏瓷塑的整體造型比例，與人體結構基本吻合，如觀音造像的臉部表情含情脈脈，安祥靜謐，其衣紋處理處處透露出中國工筆畫以線造型的神韻，疏密錯落有致。何朝宗在長期的創作中形成了獨特的流派，其風格影響至今。

材質和題材的完美結合使德化瓷塑獨占鰲頭，成為無可比擬的瓷塑奇葩，而西方題材的瓷塑為德化窯賦予了更加廣闊的創作空間，成為對外貿易和文化互動的又一重要標志。

二、瓷塑藝術的傳承與創新

到了清朝康雍乾時期，德化窯窯場遍及城鄉，瓷器生產進入了全盛的時代。

清初，德化窯仍保留明代晚期的特征，質地潔白，溫潤，呈糯米胎；釉面較厚、瑩潤；裝飾采用印花、貼花、透雕等手法。中期采用還原焰燒成，質地堅硬，微泛灰；釉面白，明亮，略泛青，積釉處泛青尤為明顯。迨至晚期，隨著青花瓷日益興盛，白瓷雕塑產品銳減。青花瓷占主導地位的同時，彩瓷也日漸豐富起來。

20世紀上半葉，社會動蕩，時局不穩，德化窯生產受到一定影響，品質下降，制作工藝較粗糙，加上胎土取材缺乏講究，雜質較多，故胎質白中帶灰，釉面白中微灰，器型較粗笨。

注漿成型在雕塑構件上采用雖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降低了成本，但傳統雕塑藝術感卻有所遜色。然而部分匠師，如許友義、蘇學金等，在傳承中有所創新，首創活動瓷鏈、活動瓷珠串，作品多次在國際大賽中獲獎，維護了德化窯的精品形象。

到了當代，德化瓷雕藝術創作者們繼承和弘揚了先輩藝術創作的文化內涵,使之由歷史上的單一風格，演繹出一脈多姿的藝術奇葩。本人的老師、中國工藝美術大師蘇清河便是其中一位佼佼者。

本人創辦飛天陶瓷研究所以來，在老師的指導下，在陶瓷雕塑創作方面也做了很多嘗試，創作題材便是其中一項。飛天陶瓷瓷塑的主題非常廣泛，神仙佛像、古今人物、禽曾及瓜瓠花果等，皆可信手拈來，并創作出許多精品佳作，但仕女形象是本人應用較多且最成功的主題，形成了有別于其他瓷藝師的風格。

本人還常常根據作品和意境的要求，將山水畫的表現技法運用于陶瓷雕塑的特定補景之中，使造型顯得豐富和諧，情景交融，增加了作品的空間感和清雅之趣。

除了山石為仕女形象的必要襯景，牡丹、梅花、菊花等意象性特征比較明顯的植物也成為本人仕女作品襯景中的載體。另外，本人創作的仕女形象在體例上的表現形式有寫實、寫意以及兼實帶寫幾種。

在釉下彩、青花瓷、御晶瓷作品中，本人繼承古人“隨類賦彩”，更大膽地“妙造自然、大膽變色”，以“色”言“趣”，以“色” 表“意”，使各種顏色在陶瓷雕塑創作中相融相和。

傳承與創新還體現在工藝與燒制技藝的改良上。

凝玉瓷是飛天研制的高檔陶瓷品種，采用獨家配方瓷土，精選德化著名的上乘高嶺土為主要原料，按既定比例添加石英、絹云母等礦物質，其氧化鉀含量高，氧化鐵含量低，燒成后玻璃相較多，胎白致密，透光度佳，瓷釉為鉀鈣釉，三氧化二鐵含量低，以氧化焰燒成，釉色光潤、純凈，乳白色如凝脂，有玉的質感。

本人將仕女形象廣泛應用于凝玉瓷創作，如：貴妃醉酒、飛天、夏日情懷、四大美女作品等。

飛天青花瓷是本人在汲取傳統青花瓷的元素和符號的基礎上，采用新的材料配方、工藝流程、繪制手法，融合傳統、近代、現代青花技藝，是集陶瓷、圖畫、書法為一體的瓷種之一。

利用飛天青花瓷創作出的仕女形象，其瓷質晶瑩剔透，釉面光潤柔和，造型美觀大方，裝飾古樸典雅，用筆自然流暢，畫面活潑靈動。

飛天釉下彩是在素燒的瓷坯上手工繪畫，施釉后回爐經高溫燒制而成。飛天釉下彩仕女形象筆墨簡約洗練、靈動飄逸，配色濃淡相宜、和諧高雅。瓷藝與繪畫、書法藝術相得益彰。集胎質美、釉色美、工藝美、形體美、彩飾美于一體，是陶瓷藝苑中的奇葩，被譽為“瓷中真寶”。

飛天御晶瓷由高溫窯變產生，是釉體中的硅酸鹽溶質通過高溫固相反應之后，在冷卻過程中自然析晶的一種華麗多彩的陶瓷藝術珍稀品種。本人每一次燒制仕女形象的飛天御晶瓷都有許多意想不到的變化，除瓷器造型外，每件作品結晶的圖案、顏色、形狀、位置、大小都各不相同，因此境隨意變，有著“入窯一色，出窯千彩”的藝術效果。

結 語

德化出產白瓷，不是最早，但卻最好。

白瓷大約始于北朝，但那時釉色還泛著青灰，直到唐代，邢窯才燒出真正的白瓷，胎釉白凈，如銀似雪，成為風靡一時的名瓷，并被宮廷選用，從而“天下無貴賤通用之”。

而德化生產白瓷卻在宋元時期，成為全國制瓷業中的一種具有代表性的品種則是在明代中葉以后，得天獨厚的瓷土資源以及白瓷獨具的優良品性和廣泛的市場需求，德化很快就以生產白瓷而著稱，并且成為了閩南的瓷業中心，代表了全國白瓷生產的最高水平。蔡元培先生曾贊：“中國幾乎可以說是以出瓷器而聞名的一個國家，以瓷器的白色程度而論，自當首推德化瓷。”

歷經泥塑木雕的洗禮后，德化瓷雕已囊括繪畫、雕塑、建筑、木刻、化工等諸多技藝，融合了佛教、美學、歷史、傳說等民族文化精髓，是中國非常寶貴的文化遺產之一。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德化的，就是世界的。

作為重煥生機的瓷都，德化有世界上最好的白瓷“中國白”，還有世界上最好的陶瓷雕塑技藝，千百年來，歷史的沉積、文化的延續、工藝的傳承，都是德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目前，德化瓷塑技藝以其獨特性、原真性、整體性、民俗性，已經吸引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作為德化當地的瓷塑藝術家，我們深知自己的使命與擔當。傳承永續，創新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