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潤蘭
檔案不僅對于國內群眾了解歷史具有深刻作用,而且能夠有效加強國際社會對中國社會的客觀認識,在“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的理論指導下,促進普通民眾、國際社會對于我國社會實際的了解,需要加快檔案資源的敘事性開發,以加強民眾的民族榮辱感與我國的國際話語權。檔案資源的敘事性開發過程經歷了以檔案編研出版物為代表的靜態文本形式與檔案節目為代表的長視頻形式以及短視頻形式。在這一過程中,敘事的視角、媒介與受眾隨著開發程度的深入逐漸向個性化多樣化轉變,這些變化都指向了檔案敘事的平民化。因此,未來檔案資源的敘事性開發應當以平民化為中心,深度挖掘檔案信息,考慮不同層次的用戶的需求,匹配受眾樂意接受的形式,促進檔案記錄的事實、傳達的精神更大范圍地傳播。
一、研究背景
“敘事性”是檔案內容的一個重要屬性,利用檔案敘事能夠引發公眾的情感共鳴,維系個人與民族、社會的感情,是充實社會記憶、傳承社會記憶的途徑之一。楊光[1]通過解讀福柯的以小視角對抗宏大敘事的檔案思想,闡釋了邊緣檔案對于還原歷史、完整歷史的重要性。李孟秋[2]根據社群視角下檔案敘事價值判斷標準的轉變與檔案敘事體系的拓展,討論了檔案敘事的發展演變。周林興[3]闡釋了敘事理論運用于檔案文化傳播的價值與運行機理。總之,檔案學當中的敘事就是針對不同的受眾講述檔案故事,促進民眾對檔案文化的接受與了解,以達到延續社會記憶、傳承民族文化的目的。而把敘事性延伸到檔案開發的過程中,能夠最大程度地挖掘到有用的檔案信息,保證檔案內容的完整性與檔案故事的連貫性。但在目前,檔案資源的敘事性開發缺乏一個系統性的理論研究,因而,本文依據多年來檔案開發的過程與不同階段,分析檔案開發過程中敘事性的變化及其發展趨勢,以期為構建檔案事業的話語體系、豐富檔案開發的理論研究做一點有用的探索。
二、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要素
“敘事”是一種重要的文學批評術語,法國學者熱奈特將敘事劃分為“敘事話語”“所敘故事”“敘述行為”三層含義,強調的是敘事的媒介、內容以及行為。敘事性是指敘事的屬性,即“某個文本之所以能成為敘事的特征”[4]。檔案是記錄人類活動的載體,借助檔案記載的歷史事實展開敘事,往往比神話傳說更具有說服力,檔案記錄的內容可以充當敘事的腳本,可以用口頭或書面的話語進行講述,也就是說檔案可以作為敘事的內容展開敘述行為,開發檔案資源的敘事性,一方面充實了敘事理論的應用范圍,另一方面也為檔案資源的開發利用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
(一)敘事主體
在文學敘事活動中,敘事主體包括作者與敘述者,由于檔案是對真實事件的記錄,所以檔案的原始記錄者既是敘事活動中的作者又是敘述者,而經過二次三次開發的檔案,其作者仍然是最初的記錄者,敘述者由記錄者轉變為開發者。與文學敘事活動不同的是,在檔案敘事中,無論是作者還是敘述者,都要從事實出發,講述真實的人物與事件,不能任由自我想象,敘述者要無限地接近作者,這在一定程度上壓縮了敘事者的創作空間。但敘事者可以選擇不同的視角,可以選擇宏觀的“上帝視角”,從整體上解讀檔案內容,也可以選擇檔案自身的“個人視角”,帶領觀眾從局部感受檔案所記載的事實。而要擴大檔案資源的接受面,從敘事主體的角度來看,則需要其在敘事過程中考慮受眾的需求,即將“讀者意識”納入敘事的交流圈。鑒于檔案的特殊屬性,敘事主體的內容創作受到尊重客觀事實的限制,因此無論是作者還是敘述者可以在保證真實性的基礎上找準自己相對于敘述內容的位置,如在敘事視角上拉近與人物的距離,讓觀眾以第一視角體驗事件的過程,促進觀眾與敘事者的情感交流。
(二)敘事內容
敘事內容在檔案中表現為檔案記錄的內容,傳統的檔案常用做統治者管理國家的工具,因此,自古以來,檔案都掌握在管理者手中,記錄的內容也以政策法令、國家大事為主,作為施政的參考、史官編史的依據。除了為政治服務的工具屬性以外,檔案輔助記憶的功能也得到延續,越來越多的邊緣群體、特殊群體受到檔案工作者的關注,檔案開發主體趨于多元化。以社群為單位的社群檔案、非主流檔案參與到社會記憶的建構中,加入到檔案敘事體系中,彌補了主流檔案敘事中的空白,促進了社會記憶的完善與完整。
檔案記載內容的多元化為檔案敘事性開發提供了豐富的主題與素材,以檔案為腳本進行敘事性創作,確定主題,尋找線索,在此基礎上選擇合適的素材,講述何人何時何地何事。敘事內容是檔案敘事性開發的主體部分,一定程度上表現出敘事主體對受眾的選擇:敘事內容通俗易懂,觀眾喜聞樂見,敘事內容古典高雅,則要求一定的鑒賞能力。做到敘事內容的雅俗共賞,才能使檔案為不同層次的受眾所接受。
(三)敘事媒介
敘事媒介是檔案敘事性開發的載體與依托,是敘事話語的表達方式。敘事媒介經歷了從文本到影像再到數字的發展過程,文本是檔案形成初期使用的媒介形式,是一種抽象性表現方式,主要反映歷史的時間性變化,需要憑借讀者的理性思考加以理解。影像是科技發展到一定階段的一種可視化媒介,相對于文本檔案,影像檔案敘事更直觀具體,但往往僅表現瞬時記憶,無法提供背景信息,反映整體歷史,因而常常需要借助文本語言來介紹。數字檔案是借助數字技術將傳統檔案數字化后的檔案以及直接在數字媒介中形成的數字檔案的總稱。在數字媒介中,既能表現文本檔案又能表現影像檔案,也能直接形成數字檔案,可以說,數字媒介為已經形成的檔案提供了一個“重構”的環境,不同媒介形成的檔案在這一環境下可以互相關聯互相結合,為受眾提供一種新的檔案讀取形式。檔案的敘事媒介經歷了不同形式的變遷,但這并不意味著后產生的形式能代替之前產生的形式,每一種媒介都有存在的價值,都對應著各自的歷史真實。
(四)敘事受眾
敘事受眾是敘事活動的接受群體,是檔案敘事性開發的指向與歸宿。在敘事活動中,敘事主體考慮受眾的需求,敘事內容與受眾產生情感聯系,使用受眾最易獲得的敘事媒介更能夠吸引受眾對于敘事活動的關注。不考慮受眾意識,難免會放任受眾對于敘事內容的解讀,甚至會使讀者產生錯誤的理解,而這對于檔案來說,無疑是致命的威脅。檔案資源的開發根據不同的目標定位不同的受眾,對于以查閱利用需求為主的受眾,檔案開發的目標在于挖掘真實的歷史,保持歷史的連續性以供后人參考;對于以了解認知需求為主的受眾,檔案開發的目標在于解讀事實的真相,糾正一部分歪曲解讀與大眾的慣性認知。而檔案資源的敘事性開發,其根本目的就是促進受眾對于檔案所記載的歷史事實的理解,因此,滿足受眾的認知需求是檔案敘事性開發的目標與意義,除了記錄者要客觀記錄事實以外,為了保證檔案內容準確廣泛地傳達給受眾,檔案敘事的每一個環節都需要將受眾意識納入到選擇范圍中。
三、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形式
不同的媒介載體,衍生出多種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的形式。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形式有檔案編研出版物、檔案類節目與檔案短視頻。檔案由封閉走向開放改變了民眾對于檔案的態度,科學技術的發展豐富了民眾獲取檔案信息的途徑與方式。檔案資源的敘事性開發從傳統的編研出版物到最新潮的短視頻制作,敘事主體的視角與話語由宏大敘事逐漸轉向具有代入感和感染力的小規模敘事,敘事內容不再局限于主流題材,敘事媒介由文字轉向視聽結合,敘事受眾隨著內容的多元化而更加廣泛。下面,通過縱向梳理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的形式的變遷與演進,分析在檔案編研出版物、檔案類節目、檔案短視頻中檔案敘事性開發各要素的發展與變化。
(一)檔案編纂出版物
“檔案編纂出版物是檔案館(室)等部門根據國家、社會或個人的檔案信息需求,按照一定的題目要求,對檔案信息進行收集、篩選、加工、整理等一系列科學化、有序化處理后, 以內部出版物或公開出版物的形式向社會各界提供的檔案編纂成果。”[5]檔案編纂的對象一般為文字與照片檔案,通常選擇價值較高、宣揚主流思想的歷史事實加以開發,視角較為宏大,以記錄歷史事實,弘揚民族精神為目標,敘事主體往往跳出事件,以旁觀者的身份進行敘述,更加注重檔案的歷史意義。因而這類開發形式對于普通受眾的吸引力較弱,如各級檔案館編纂出版的史料匯編、圖文畫冊等,雖然有一定的影響力,但其熱度不及作家作者編寫的史書文獻。文本形式是檔案敘事性開發和受眾獲取檔案信息的一種主要形式,因此,適當對檔案編纂出版物的模式加以創新,有助于提升檔案出版物的吸引力,進而促進檔案文化的傳播。
(二)檔案類電視節目
“檔案類電視節目是指將檔案信息資源作為主要題材內容,或者明顯運用了檔案領域核心的概念、理論和方法等檔案元素作為敘事方式的電視節目。”[6]這類節目強調檔案本身在電視節目中的核心地位,檔案與電視節目的結合是適應時代發展的產物,借助電視媒體開發檔案內容,由講解員充當敘事者的角色,為觀眾呈現視聽結合的檔案故事。檔案類電視節目形式多樣,有大型紀錄片,也有演播室節目,題材涉及廣泛,主題類型豐富,敘事不局限于歷史事件,也記錄平凡人的生活。相較于檔案編研出版物,檔案類電視節目更加看中開發的效果,即節目的收視率與觀眾的態度,因而,它對檔案資源的挖掘更深入,對事件過程的敘述更詳細更系統,更注重檔案的情感價值,從而引發觀眾的情感共鳴,與觀眾產生情感聯系。如北京衛視的《檔案》,講解員根據不同內容選擇不同的敘事結構或情感態度,娓娓道來地講述檔案記載的故事,幫助人們一步步揭開事實真相,挖掘出檔案故事的趣味性,既傳播了主流思想,又收獲了高收視率與高評價。
(三)檔案短視頻
在移動互聯網的影響下,快節奏、碎片化的信息獲取方式逐漸成為人們獲取信息的主要方式,特別是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的興起使得短視頻逐漸成為主導人們獲取信息的方式之一,不少人通過發布短視頻記錄日常生活。這一背景影響下,官方媒體也抓住這一契機,開發已有的檔案資源,制作短小精悍的檔案短視頻,敘述檔案里的故事,《國家相冊》的成功體現了這一方案的可行性。
利用短視頻開發檔案資源的敘事性,一方面檔案短視頻是用戶可以低成本直接參與檔案敘事的一種方式,短視頻形式既符合現代人獲取信息的方式,又可以通過個體的微觀視角建構微觀世界的記憶,受眾的參與互動更深入,通過個體化敘事參與集體記憶,實現了敘事內容的多元化,展示了微觀的世界,同時也滿足了不同用戶的記憶認同;另一方面官方媒體制作的檔案短視頻利用用戶熟悉的方式,通過對某一主題檔案的集中刻畫,幫助用戶深刻認識到檔案記載的真實故事與其背后傳達的精神。同時,因其制作主題的多樣化,內容也呈現出相應的豐富性,借助互聯網媒體,傳播速度和范圍較之于檔案編研出版物和檔案類電視節目都有很大的突破與提升,因而受眾也隨之廣泛。
四、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的優化策略
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的形式多種多樣,如何促進開發結果受到大眾的青睞與認可既是敘事主體考慮的問題,也是檔案開發主體應當考慮的問題。檔案開發的內容已經由檔案館內拓展到館外,主體從檔案工作人員擴展到熟悉檔案知識的社會人員,類型由傳統的紙質出版物成果轉變為電子出版物成果、數字化成果等。然而,這些轉變大都是檔案敘事社會化的結果,檔案部門作為檔案工作的指導者與監督者,同樣需要對檔案資源的敘事性開發進行引導與把握,賦予檔案資源在新時代的新的意義,檔案部門主要負責宏觀調控。目前來看,檔案部門可以從開發內容、開發主體以及開發結構三個方面進行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的優化。
(一)開發內容:人性化挖掘檔案信息
人性化挖掘檔案信息就是要以人為本,考慮到檔案受眾的興趣、思維習慣、接受程度等需求,在尊重事實的基礎上,站在受眾的立場上思考什么樣的故事是他們喜愛的,怎么樣講故事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首先,一份檔案可以作為多個事實的輔助證據,不同的檔案也會反映同一事實,無論是利用檔案弘揚主流價值觀還是傳播大眾文化,都可以從檔案記載的內容中,尋找與主題的契合之處。與記錄大事件的檔案相比,一些私人檔案,如日記,隨筆中也能找到反映同一事實的記錄,充分挖掘和利用私人檔案中的信息,能夠在增強文化宣傳可信度的同時,提升檔案敘事的趣味性;其次,不同的檔案能夠反映同一事實的不同階段或不同側面,根據不同的線索,能夠挖掘到不同的信息。例如,以事件為線索,挖掘與同一事件相關的檔案文件,能夠全面、立體地展示事實的發展過程以及事實參與方的態度與評價。總之,開發內容的人性化要依靠檔案的細節之處,以小見大,見微知著,利用小細節吸引受眾注意,再從細節處探索背后的真正意義,為受眾提供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二)開發主體:加強與機構團隊的合作
檔案敘事性開發主導力量在于檔案部門。檔案部門進行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需要打破傳統的開發路徑,用創新的方式,獨特的視角進行開發,不拘泥于傳統的開發形式,不囿于傳統的開發團隊。應當認識到,檔案記載的是人類整體的發展過程,與人類生產生活的方方面面息息相關,無論是經濟基礎還是上層建筑都為檔案所記錄,加強檔案與各個機構與行業的合作,不僅能夠促進檔案資源更專業、更充分的開發,而且能夠擴大開發成果的傳播范圍、產生更多新的檔案資源,促進檔案跨學科跨專業發展。加強檔案隊伍與專業團隊的合作,如與作家合作,豐富檔案文獻開發成果的表達方式,增加檔案敘事的藝術性;與技術團隊合作,實現檔案信息高效挖掘,或為檔案敘事的搭建更真實的虛擬空間,還原真實場景,提升受眾的體驗感;與電視媒體網絡媒體合作,將檔案資源應用于電視或網絡敘事。加強檔案與各方機構與團隊的合作,不僅能夠加速開發過程還能提高開發效果。
(三)開發結構:合理調整開發結構
從開發成果的性質來看,檔案資源的敘事性開發主要是為了促進檔案文化的傳播與利用,但從目前的開發狀況來看,檔案部門檔案資源的開發大部分還是以嚴肅的記史風格為主,開發檔案資源的目的是讓更多人認識到檔案存在的意義。因此,檔案開發成果要走出檔案館,要合理調整檔案資源的開發結構,加大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的比例,將檔案內容按照完整的敘事結構開發出來,再利用多種媒介進行開發與傳遞。
從開發成果的類型來看,檔案編研出版物的內容可以制作成檔案短視頻進行傳播,檔案短視頻也能充當檔案類電視節目的素材,同樣檔案類電視節目的底稿也能夠以檔案編研出版物的形式展現,不同的檔案敘事性開發形式經過二次三次開發可以相互轉化。因此,檔案敘事性開發的形式并不是新事物的出現代替舊事物的過程,其核心都是講述檔案故事,根據人們聽故事的習慣選擇不同的媒介,進而調整檔案的敘事性開發結構,既能豐富檔案資源的表現形式,又能夠促進檔案資源的傳播與利用。
結語
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就其本質來講,就是探究如何講好檔案故事,將檔案資源以通俗的方式傳達給受眾。在檔案敘事過程中,敘事的幾個要素對檔案故事的效果產生了重要影響,在檔案開發過程中,檔案開發的幾個階段反映出檔案開發的特征與趨勢,將敘事理論應用于檔案資源開發中,研究敘事因素在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的不同階段不同類型中的作用與影響,進而明確檔案部門在敘事性開發過程中的角色與定位,探索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進一步優化與提升的策略。講好檔案故事,需要的是內容與形式的匹配與協調,需要用敘述話語或者技術還原檔案本身的記錄,也就需要檔案資源開發走出檔案館,在不擅長的領域尋求合作,共同促進檔案資源的開發與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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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黑龍江大學信息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