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梅
(晉中學院 外語系,山西 晉中 030619)
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舉辦的2020 年春節聯歡晚會,作為禮樂文化在現代傳承和發展的一個標志[1],最大的創新是5G、8K、4K 和VR 等新技術的使用,為觀眾帶來全新的觀感體驗。歷來作為春晚重頭戲的語言類節目較往年的數量增多,題材及內容更加豐富多彩。[2]整個晚會時長為4小時39 分15 秒,而相聲和小品的時長就達1 小時57 分16 秒,占到總時長的41.99%。搜狐網顯示,2020 年央視春晚網友最喜愛的十大節目中有5 個小品。[3]不少學者對語言類節目,尤其是央視春晚的相聲和小品有較高的關注度。王玉鳳[4]、史家悅[5]、楊泓曉[6]等從傳播學的角度研究,關注節目對國家形象的塑造,探討其對經濟和社會的穩定以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所起的作用;謝冰[7]、廖婷婷[8]、劉江珊[9]等人對笑料或幽默產生的機制進行研究;梁欣然[10]、趙琳琳[11]等人從語言角度研究。本文擬提出以多模態話語分析理論和前景化理論為依據,解讀2020年央視春晚語言類節目所采用的語言手段、非語言手段及突顯的中國文化元素,作為對以往研究角度的拓展。
胡壯麟[12]認同索緒爾的觀點,認為“語言學是符號學的一個分支”,他還預見到多模態研究的未來,曾在《社會符號學研究中的多模態化》一文中指出:“在今后的研究中,多模態的感知,多模態化的復制和多模態化的互動將受到特別重視。”張德祿[13]將多模態話語定義為“運用聽覺、視覺、觸覺等多種感覺,通過語言、圖像、聲音、動作等多種手段和符號資源進行交際的現象”。相聲和小品借助央視春晚的舞臺,以語言、非語言、中國文化元素及舞臺藝術等多種手段和符號呈現給觀眾,是典型的多模態話語(見表1)。朱永生[14]認為,多模態話語分析深受系統功能語言學和符號學的影響,“語言以外的其他符號系統也是意義的源泉”。因此,多模態話語分析理論有助于詮釋語言類節目的特征及其功能。

表1 2020 年央視春晚語言類節目的多模態特征
前景化理論(foregrounding)是文學文體學的一個重要概念,胡壯麟[15]303認同其源于西方繪畫領域,與背景、自動化和常規形式對立。崔海光[16]將其闡釋為畫家“讓需要突出刻畫的人或物處于畫面突出的位置,即前景,其他的人或物則構成背景(background)”。而王秀芝[17]認為,從嚴格意義上說,前景化這一概念來自亞里士多德所著的《詩學》(Poetics)。學者們普遍認同西方文體學領域的這一概念源自俄羅斯形式主義代表人物什卡洛夫斯基(Shklovsky)的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尼娜·諾高[18]將其解讀為作者通過各種文學的手段,“將人們習以為常、司空見慣的東西變得陌生(…to defamiliarize the familiar)”,以吸引讀者的注意,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布拉格學派代表人物穆卡洛夫斯基(Mukarovsky)在其著名論文《標準語言與詩歌語言》中首次使用了“前景化”這一概念,認為日常規范的語言是人們熟悉的,人們理解語言是“自動化(automatization)”的過程;詩歌語言的首要功能就是通過“前景化”(使用違背日常規范的語言)而“去自動化(de-automatization)”;詩歌的審美價值在于語言的變異(distortion of language)。[18]范玉賢[19]認為,雅各布森(Jakobson)作為布拉格學派的杰出代表,他的貢獻在于強調了“前景化”中的“平行結構(parallelism)”。利奇(Leech)和肖特(Short)將“前景化”作為完整的理論來研究,認為“前景化”手段包括聚合型(paradigmatic) 和組合型 (syntagmatic) 兩種(1966),與偏離(deviation)和平行(parallelism)這兩種工具對應,前者又被認為是質量型偏離(qualitative deviation),指語言的表達法本身偏離常規語言模式;后者為數量型偏離(quantitative deviation),指某些表達本身不偏離常規模式,但其使用頻率超出日常表達模式。利奇還提出了在詞匯、語法、語音、書寫、語義、方言和歷史階段這些層面的八種偏離類型。[17]韓禮德(Halliday)從語言功能的角度強調,“前景化”是有動因的突顯(motivated prominence)。[16]范玉賢借鑒韓禮德的觀點,認為文學作品中有助于表現文章主題并被置于突出位置的語言都具備前景化特征,并將比喻句、長難句、雙關句、不符合語法規范的句子等都歸于質量型前景化;將排比、對偶等視為數量型前景化。[19]可見,前景化研究不僅有很深的歷史淵源,而且當今學者也非常關注(見表2)

表2 前景化理論歷史研究情況
相聲和小品既是語言的藝術,其文本具備文學語篇和語言的特征;也是表演的藝術,演員會融入一些非語言手段;同時又是具有中國特色的表演藝術,能展現很多中國文化元素。以多模態形式呈現的2020 年央視春晚語言類節目運用了多種前景化手段。
2020 年央視春晚語言類節目除了語言本身的“前景化”以外,一些非語言手段及中國文化元素的突顯也體現了前景化的功能。
胡壯麟[15]303是國內較早引入語言學和文體學的學者之一,他認為“前景化”意味著非同尋常、有吸引力和超出常規,主要表現形式是偏離和平行。他指出偏離不僅廣泛存在于語言的語音、字形、句法、詞匯和語義等層面,還體現在方言、語域和歷史變異的使用中。[15]3042020 年央視春晚的相聲和小品就使用了以上這些語言前景化手段。
1.偏離手段的使用
(1)語音偏離
語音偏離是文學作品,尤其是詩歌常用的偏離方法,語言類節目也運用了押韻、諧音和超長停頓等語音偏離方法。
押韻是指某些句子的末尾使用韻母相同或相近的字,所以也叫韻腳。韻腳有音樂的和諧美和節奏感,在小品或相聲中,語音偏離與文字內容結合,便產生了幽默感。如:
例1 我不要咖啡,我要起飛;我不要西瓜,我要回家看我媽媽。
(小品《機場姐妹花》)
在這個例子中,作者運用“啡”“飛”和“瓜”“媽”兩組字押韻,將觀眾的笑點激活,不僅表達了小品人物在春節急于回家的心理,而且渲染了節日氣氛。
例2 送個貨,路封了;吃個餃子,人瘋了。
(小品《風雪餃子情》)
例2 運用一組對句中“封”和“瘋”形成的韻腳,表達了人物除夕前夜因大雪封路不能回家而內心沮喪的情緒。
諧音通過同音字詞或近音字詞的使用,形成歧義或者誤解,產生幽默的效果。
例3 郝科長:哎,領導,知道您忙,您就不用特意往這兒跑了,剛才合影的時候,我給您空出了一個位置,回頭給您P 上去就行。
領導:老郝啊,我現在正式告訴你,經過我們前期調查,你表態多,調門兒高,亂作為,假作為的問題嚴重,群眾反應強烈,我這里,沒有你的位置了,等待處理吧!
(小品《走過場》)
這里“郝科長”和“領導”都使用了“位置”這個關鍵詞,創作者利用其本意和比喻義之間產生的差別,揭示出“郝科長”嚴重的官僚主義和形式主義的工作作風,達到諷刺時弊的目的。這就是同音同形異義詞產生的表達效果。
例4 宋祖兒:您要面,還是要飯?
黃曉明:我要飯。
宋祖兒:好,先生是要飯的。
(小品《機場姐妹花》)
例4中,話輪1、話輪2中“要飯”一詞都是“要吃米飯”的意思。但是話輪3“要飯的”卻指通過上門要飯來謀生的一類人。這里的同音同形異義詞的使用令人笑意頓生。
例5 中的諧音富有創意。
例5 馬麗:你就這樣夠他,夠,go,Let’s go!
(小品《走過場》)
馬麗將漢字“夠(gou)”重復兩次,連接同音的英文單詞“go”,與緊跟“go”結尾的句子“Let’s go!”一氣呵成,結合肢體動作,讓觀眾忍俊不禁。
鄧夢蘭[20]認為超長停頓常出現在小品的關鍵部分。
例6 秦嵐:他嘴里能吐出象牙來!
張若昀:能嗎?
沙溢:扯!我嘴里吐不出象牙,那得是……
秦嵐+張若昀:對嘍!
沙溢:……(抹嘴不說話了)
(小品《風雪餃子情》)
這里的超長停頓就像是戲曲中給觀眾留出的叫好的空檔,是達到某個高潮時的一種技巧,用得恰到好處,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喜劇效果。
(2)詞匯偏離
當一個新詞生成或者常見詞產生了新意,詞匯的偏離就出現了。[21]
例7 岳云鵬:我們現在管好看的姑娘叫什么?
孫越:叫什么呀?
岳云鵬:叫小姐姐。
(相聲《生活趣談》)
這里“小姐姐”是一個網絡熱詞,源自Lovelive(日本二次元企劃),依托網絡走入大眾視野。在漢語中,未成年小朋友之間稱呼比自己歲數大一點的小女孩為“小姐姐”。而在這段相聲里“小姐姐”用來稱呼溫柔可愛、美麗大方的女生。
(3)語法偏離
例8 岳云鵬:我希望我新的一年里,能夠成為一個億萬富翁,就像我的父親一樣。
孫越:哦,你父親是億萬富翁!
岳云鵬:他也想成為億萬富翁。
(相聲《生活趣談》)
例8 中,話輪1 中首次出現的“父親”,其語法成分通常會被聽話人理解為其身份(億萬富翁)。因此,在話輪2,聽話人孫越感到非常吃驚—“你父親是億萬富翁!”。在話輪3,說話人岳云鵬不緊不慢地解釋,“就像我的父親一樣”意思是說“我和我父親的新年愿望一樣”,因為“他也想成為億萬富翁”。這里“父親”這個詞的語法成分所指的內容發生偏離,生成幽默的表達效果。
例9 肖戰:那你喜歡我什么?
謝娜:我喜歡你喜歡我。
(小品《喜歡你喜歡我》)
肖戰的問句“那你喜歡我什么?”是工整典型的“主謂+雙賓語”結構,前面是間接賓語“我”,后面是直接賓語“什么”。“什么”通常指某人的容貌、性格、品質等方面的特征。然而,謝娜在回答“我喜歡你喜歡我”中對“什么”的回答卻是“(你)喜歡我的(這種感覺和事實)”。從語法結構來說,這樣的回答無懈可擊,但是從回答的內容來看,完全出乎觀眾的預期,幽默生成,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突出了小品的主題。
例10 刷漆工甲:我就說刷漆的時候背點兒人,背點兒人;
刷漆工乙:我這是人點兒背,人點兒背。
(小品《走過場》)
這里“背”字在前一句作動詞用,意思是“避開人,不要讓人看見”;而后一句變為形容詞,表示“不順,運氣不好”的意思。這里“背、點兒、人”三個詞由于語序和位置的調整,語法功能做了改變,產生了非常幽默的效果。
(4)語義偏離
例11 婆婆:哎呀,此情此景,你爸爸要是在那該有多好啊!
大偉:唉,是啊,要不我進屋把我爸叫起來?
婆婆:別的了,讓他再睡會兒吧,下午喝太多了。
(小品《婆婆媽媽》)
例11 中,“此情此景,你爸爸要是在,那該有多好”這句話通常表達對已經離世的人的回憶和思念。但是話輪2內容一轉,有違常理的一句“要不我進屋把我爸叫起來?”讓觀眾捧腹大笑。
例12 孫濤:……那就相當于是發射衛星,花十幾年的工夫,你得保證各種零部件和信息的準確。一朝發射升空,孩子考上大學,衛星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外太空,偶爾會傳過來一些微弱的信號—給點兒錢,給點兒錢,給點兒錢。你還得給他建一個穩固的太空艙……
閆妮:你也給他建艙了?
孫濤:那當然了!去年,靠著咱們勤勞的雙手,在老家,我給我兒子買了一套商品房,房子的首付我付的!
(小品《快樂其實很簡單》)
這里,孫濤沒有用日常的語言描述培養孩子的艱辛,而是將這一過程比喻成發射衛星,運用“零部件、信息、外太空、信號、太空艙”等詞語,描述培養孩子過程的不易,既形象生動,又發人深省,易于理解。所以,比喻性的語言也是典型的語義偏離。
(5)方言偏離
這次春晚的小品中,仍舊是以東北方言居多,如《走過場》、《風雪餃子情》和《快樂其實很簡單》,除了“整”這個常用詞外,又出現了“點兒背”、“禿嚕”等,尤其是“禿嚕”這個多義詞的反復出現,呈現出了詼諧的喜劇效果。如:
例 13 ……
沙溢:那是啊!這清雪清障的人,都跑這兒禿嚕面條子來了,誰有時間給咱禿嚕地面啊?
張若昀:媳婦他禿嚕得有道理呀!
……
吳磊:…我先走了,我禿嚕象牙去,不,我禿嚕地面兒去……
賈冰:你禿嚕地面也得把自己禿嚕飽了,不然再把自己累吐了血了呢!
(小品《風雪餃子情》)
另外,給人喜感和溫暖的山東方言出現在《機場姐妹花》這個小品中,《快樂其實很簡單》還夾雜了幾句河南方言,《喜歡你喜歡我》以輕巧柔美的四川方言全程呈現。
在普通話為工作語言的整場晚會中,多地方言的使用,展現了全國一家親的傳統理念,令人倍感親切。
2.對偶與平行結構的使用
排比、對偶等可視為數量型前景化,數量型前景化是指對常規語言的過度使用。[19]
例14 肖戰:……你會說,送你一杯清茶。
謝娜:伴你直到天涯。
……
肖戰:……對啊,我回復的是,待我飛黃騰達。
謝娜:鑲你滿口金牙。
(小品《喜歡你喜歡我》)
例14 里,“送你一杯清茶”和“伴你直到天涯”“待我飛黃騰達”和“鑲你滿口金牙”構成了兩組對偶句,既符合故事的情境,又具有幽默感,同時也表達了年輕人對美好愛情的向往。
例15 肖戰:來一杯龍井茶,
謝娜:我們這里沒有警察;
肖戰:來杯鐵觀音,
謝娜:我們這里不賣文物;
肖戰:來杯大紅袍,
謝娜:我們這里不賣衣服。
(小品《喜歡你喜歡我》)
同一個小品中,肖戰和謝娜之間的對白,構成了典型的排比結構。四川方言“龍井茶”中“jinca”和警察(jinca)發音相同,形成諧音的音樂節奏,放在句子的末尾,又有押韻的效果;把“鐵觀音”(茶葉名)中的“觀音”誤讀為佛教中的文物,茶葉名“大紅袍”誤讀為服裝名稱。押韻和諧音的語音偏離,詞匯意義誤讀的語義偏離,與排比結構等語言前景化手段的組合,突出反映了主人公在遇到自己心儀的男孩子時極度緊張和害羞的心理,爆笑全場。
例16 孫濤:屠呦呦85 歲,獲得諾貝爾醫學獎;
袁隆平89 歲,是雜交水稻之父;
孫國富102 了,仍然堅持放羊。
閆妮:那個放羊的孫國富是誰啊?
孫濤:我爺……
(小品《快樂其實很簡單》)
排比句是指相同句子結構的重復使用(Parallelism is characterized by overuse of repetitive structure)。[18]這里作者在前兩句運用了典型的排比結構,列舉了我國著名的科學家屠呦呦和袁隆平,強調了他們對人民、對國家、對世界的杰出貢獻。在此之后說出“孫國富”這個陌生的名字,觀眾興趣倍增。這里三句話提及年齡逐漸增大的三個人物,表達效果非常飽滿。閆妮的發問使對話達到高潮,孫濤的回答突然間解開謎團,觀眾爆笑,強化了排比結構的表達效果。
畢繼萬[22]認為人們在日常交際中,除了通過語言交流外,也使用一些非語言手段進行交際。畢繼萬粗略地將非語言交際分為四類:體態語(Body Language)、副語言(Paralanguage),客體語(Object Language)和環境語(Environmental Language),并將前兩類視為非語言行為,把后兩類稱為非語言手段。體態語包括身體的基本姿態、禮節和動作;副語言包括沉默、話輪轉接和各種非語義聲音;客體語包含皮膚修飾、衣著化妝、個人用品等;環境語包括空間信息等。戴煒華[23]認為人際交際過程中不用語言的交際“可通過手勢(gesture)或體勢語言(body language)來完成”,包括有聲特征,即人的聲音的音量(volume)和音高(pitch),言語的抑揚頓挫和輕重變化等副語言(paralinguistics);非發聲現象,如模仿、手勢、體勢語言、眼睛接觸、外表、衣著等。
認真觀看相聲和小品表演者在今年春晚的表演,上述非語言手段的使用,對節目的主題、人物的內心描述及性格刻畫不可或缺。
1.面部表情
岳云鵬在相聲《生活趣談》的表演中,對捧哏演員孫越的“捧”與“殺”,“喜”與“厭”的情感;對觀眾配合的暗示在互動過程中,可以從眼睛的大與小、張與合、喜與怒之間的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機場姐妹花》演員金婧在哭與笑之間切換自如;馬麗在面對下屬時嚴肅的表情,對待患者王鐵牛時命令與哀求表情的轉換,見到郝科長時的尷尬被演繹得淋漓盡致;謝娜在與他人交往時的自如,面對自己一見鐘情的對象時眼神的癡迷、內心的緊張情緒都寫在了臉上。
2.身勢語
岳云鵬在表演被人突然叫住時頭與身體的動作時,極其夸張,但是觀眾從他的動作中能領悟到生活中一些有趣的習慣,既能感同身受,又能愉悅身心;馬麗的動作靈活、表演到位,生動地詮釋了角色的個性,觀眾切實感受到他們表演的功力。閆妮在與孫濤的對話中,起初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動作,逐漸轉變為與洗車工交談漸歡,雙方空間距離由遠到近。空間距離拉近反映出嚴總逐漸放松心態,洗車工逐漸理解嚴總經營企業的不易。退場時洗車工(郭濤)手腳一順的走路姿勢不僅令觀眾發笑,而且反映了洗車工得到尊重時既興奮又驕傲的心理狀態。
無論是演員的面部表情,還是他們的肢體動作,甚至是角色之間空間位置和距離的變化,與語言完美結合,使觀眾笑聲不斷、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作品所要表達的主題在笑聲中得到內化。
我國文化部和人文中國系列活動組委會在2007 年創辦了“人文中國”大型系列活動,組委會當時提出“凡是被大多數中國人(包括海外華人)認同的、凝結著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精神,并體現國家尊嚴和民族利益的形象、符號或風俗習慣,均可視為“中國元素”。[24]這是對中國元素比較完整的表述。郝勝[25]認為“中國文化元素”指中國特有的、具有中國韻味與特定價值觀的文化內容,是中華文明流傳至今的具體展現,也是中國文化層面的象征符號,如紅燈籠、京劇臉譜、筆墨紙硯等便是人們極為熟知的中國文化元素。但無論是中國元素,還是中國文化元素,至今在學術界或業界仍然缺少一個權威的界定。成陽[26]提出以獨立人文學科建立“中國元素學”,否則就容易把中國文化符號化和庸俗化。但是有人對中國元素、中國文化元素有著清醒的認知,如智威湯遜上海創意總監朱海良認為,“如果來自中國傳統的元素是中國元素,那么能夠反映現代中國的各種東西也應該是中國文化元素”。[27]因此,中國文化元素既包含符號化的器物,也應包含學理層面的精神或者思想等內容。
在今年央視春晚的語言類節目中,中國文化元素也有呈現。
1.使用傳統文化符號,展現中國傳統文化
相聲《生活趣談》的演員岳云鵬和孫越身著帶有精美刺繡的正紅色大褂出場,演繹了典型的中國文化元素符號—刺繡、紅色、大褂。
黃曉明和金婧《機場姐妹花》中表演了一段近三十句的貫口,引起場上觀眾的喝彩。貫口原本是對口相聲中常見的表現形式,用在了小品的表演中,對演員是挑戰和考驗。貫口表演時要求演員發音、吐字要清晰準確,進入高潮的時候,速度要快、節奏感要強,兩位演員很好地展現了中國傳統藝術的魅力。
《喜歡你喜歡我》小品講述的故事發生在青城山,這是中國四大道教名山之一,作為本土宗教,道教既有深刻的文化淵源,又是世俗宗教。小品中還談到了《白蛇傳》的故事,非常契合小品所展現的主題。
2.展示中國的現代文明,宣傳新時代的精神風貌
在中國引領世界5G 技術的今天,2020 年央視春晚制作系統直接接入基于5G 網絡的移動拍攝和景觀等機位的4K 信號,進行全4K 智能直播,采用5G +8K 技術實現多機位拍攝。演員在舞臺上表演,背景生動逼真,觀眾身臨其境,充分展示了中國科技的進步和領先。
小品《喜歡你喜歡我》鼓勵年輕人勇于追求美好的愛情;《父母愛情》和《婆婆媽媽》表現了家庭和諧美好,相親相愛的良好氛圍,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基本理念,也是對現代美好生活的描述;《機場姐妹花》反映了機場地勤工作人員愛崗敬業的精神;《風雪餃子情》歌頌了普通人盡職盡責、誠信友善互助的溫暖情誼。而《走過場》鞭撻了目前存在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等現象,發人深省;在生活中,人們難免會遇到坎坷,但只要想到自己是在為家庭、為百姓、為社會、為國家做貢獻,調整心態,生活和工作中的《快樂其實很簡單》。
“春晚作為重要的媒介儀式,從內在價值觀念到外在的民族團結富強塑造著中國和諧、美好的國家文化形象”[4]。這些相聲和小品既展示了中國的傳統文化元素,又傳播了中國人現在所追求的精神文明,詮釋了前景化在小品中的作用。周思明曾以“求新求變、笑里藏道、為民發聲”為題,給予2017 年央視春晚的語言類節目高度評價[28],這里的“道”其實就是以上所述的前景化手段(見表3)。

表3 2020 年央視春晚語言類節目的前景化手段
總體來說,這些語言類節目以多模態形式呈現,通過前景化手段突顯內容,包括采用語言手段、運用非語言手段,突顯中國文化元素的方式,不僅生成幽默效果,而且展現了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紅色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見表4)。

表4 2020 年央視春晚語言類節目情況統計
第一,生成幽默效果,活躍節日氣氛。相聲和小品的內容從群眾中來,從生活中來,創作者汲取其中的智慧和幽默。《生活趣談》反映了生活中的一些趣事,創作者細致入微的語言表達,表演者絲絲入扣的語言、神態和動作引觀眾發笑的同時,活躍了節日氣氛。小品演員語言清晰,形態自然,能夠充分理解和表達各角色的性格特征和語言特征,反映了現實生活,為觀眾帶來了節日的快感。
第二,相聲和小品中出現了很多傳統的中國文化元素,觀眾通過欣賞作品,觀看演員的表演,對中國傳統文化有了更為切身的體驗和理解,有利于傳承我國優秀的傳統文化。
第三,作品和表演充分展示了當代人努力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場景和畫面,有利于傳播社會的正能量,有利于我國“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建設目標的實現。
第四,觀眾從作品的文本和演員的表演中可以更好地理解我國悠久燦爛的傳統文化,體會我國人民在革命戰爭年代創造的紅色革命文化,分享現代化建設中形成的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樹立文化自信,向世界展現新時代的國家文化形象。
綜上所述,2020 年央視春晚的語言類節目,以聽覺(語言與聲音—音高等)、視覺(肢體動作和舞臺藝術—圖像、顏色、動漫)、觸覺(肢體動作)等多模態形式呈現,運用語音、詞匯、語法、語義和方言等偏離手段,結合對偶句和排比句等語言類前景化手段的使用,向觀眾詮釋了相聲和小品的幽默生成機制;通過面部表情、身體姿勢等非語言類前景化手段,向觀眾展示了非語言手段對相聲和小品不可或缺的作用;通過展示我國悠久燦爛的傳統文化及蓬勃向上的現代文化,為觀眾展現出當今中國人民的精神風貌和追求美好未來的生動畫面。在全國上下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關鍵時刻,這些節目體現了中華民族的強大的凝聚力,展現了全國人民“愛是橋梁、共克時艱”的共識和行動,向世界觀眾呈現出中國人民自信、團結、和諧美好的國家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