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記》英譯本副文本對比研究

林雪英　莫運夏

【摘要】 《西廂記》是王實甫的代表作，在元代早期就已廣為流傳，與《牡丹亭》《長生殿》《桃花扇》一起被譽為四大名劇。本文以《西廂記》的奚如谷、伊維德英譯本和許淵沖譯本的副文本為研究對象，以法國學者熱拉爾熱奈特的相關副文本理論為指導，通過研究分析譯本中的副文本信息來探究譯本背后的翻譯動機、理念和方法、情感傾向等。通過對比探究譯者翻譯思想對譯文的影響，本文期望能夠為中國戲曲的譯介事業有所助益，更好地增強中國文化自信，推進“中國文化走出去”。

【關鍵詞】 副文本;《西廂記》;熱拉爾·熱奈特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7-0105-02

一、引言

近五年，副文本的學術研究和各類期刊文獻的發表呈現出蓬勃發展的態勢。分析副文本信息背后的譯者思想對譯文的翻譯質量和提高讀者接受度都有重要的影響。

《西廂記》原名《崔鶯鶯待月西廂記》，是元代著名雜劇作家王實甫的經典之作，講的是男女主張君瑞和崔鶯鶯勇于打破傳統封建禮教中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勇于追求心中所愛，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

自19世紀以來，《西廂記》的各類譯本多達二十幾個。本文選取了西廂記主要的幾個譯本中的許淵沖譯本和奚如谷、伊維德英譯本，其原因主要有二：一是許譯本是目前為止最新的全譯本，出自翻譯大家許淵沖之手，十分具有代表性。許淵沖的翻譯重點是中國古詩英譯，形成了獨特的韻體譯詩的翻譯方法與理論，被譽為“詩譯英法唯一人” 。而奚文本是目前公認的最好的譯本之一，其譯本在西方國家流傳甚廣，極具影響力。荷蘭知名漢學家伊維德是當代歐美漢學的最高成就者之一，對中國傳統文化有著獨到的見解，致力于漢學研究半個世紀，在西方漢學界確立了中國古代通俗文學的地位。這兩個譯本頗具經典性，也十分具有代表性。二是兩個譯本在底本的選擇、翻譯的目的、翻譯方法和譯文文體等方面都有很大的不同，各具特色，反映不同時代的文學藝術風貌，影響不同時代的讀者，對這兩個譯本進行對比研究具有很強的說服力。

二、副文本

20 世紀 70 年代，熱奈特在《副文本：闡釋的門檻》中首次提出了“副文本”這一概念。之所以稱其為門檻是因為副文本就如同門檻一般連接著正文本和文本之外的一切，扮演著橋梁的角色。“所謂‘副文本’指的是圍繞文本的所有邊緣的或補充性的數據。它包括各種形式：與作者和編輯相關的（ 如標題、插圖、題詞、前言和注釋）;和媒體相關的（ 如作者的訪談，官方的概要）;私人的（ 如通信、蓄意或非蓄意的秘聞） 以及和文本生產與接受的物質手段有關的內容，如分段等。”熱奈特更是把副文本比作趕象人，認為沒有副文本的文本就如同失去趕象人的大象，失去了力量。副文本就像一個供譯者暢所欲言的平臺，通過這個平臺譯者的聲音得以傳達，完成譯者與讀者之間的交流。

三、譯文對比

許譯本和奚譯本中都有豐富的副文本。接下來筆者將對兩個譯本中的副文本信息進行分析和比對，一窺副文本中隱含的譯者思想，并分析其對譯文的影響。

（一）標題、封面、底本的選擇

關于標題，標題作為書籍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往往扮演著“文眼”的角色，暗含文章線索，是讀者第一眼獲取的信息。許全譯本以Romance of the Western Bower為譯名于 1997 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再版。奚譯本則以The moon and the Zither：The Story of the Western Wing為題，于 1991 年出版于加州大學出版社。標題作為文本的副文本之一，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譯者的翻譯思想。許譯本以“Romance”為標題開頭表明譯者認為《西廂記》是一本突出男女之間浪漫情感的愛情故事。許淵沖在翻譯時用意譯的方法把《西廂記》的愛情主題搬到了文章最顯眼的位置，提綱挈領。奚譯本忠實于原文的表達，對標題進行了直譯，與奚文本的封面遙相呼應。

關于封面，奚譯本封面中的人物分別是《西廂記》中的三個主要角色。圖片中紅娘和崔鶯鶯在月色正濃的夜晚偷看正在彈琴的張生，對應了奚譯本的標題The moon and the Zither。無論是在封面還是譯文標題的選擇上都體現了譯者想忠實于原文信息的翻譯思路。而收錄于大中華文庫的許譯本封面以突出信息重點為主，以氣勢磅礴的瀑布作為封面，主要附有大中華文庫和西廂記的中英文。

在底本選擇方面，底本作為翻譯的根本直接影響到譯文的輸出。選擇不同的底本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譯者的翻譯思想。許譯本選擇的是金批本，而奚譯本是弘治本。許淵沖在介紹部分提到過，他和金圣嘆一樣認為《西廂記》是“天地妙文”，并偏愛《西廂記》的筆法之美。而奚譯本的譯本則更具邏輯性、大眾化。

在回答記者關于中外文化交流中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這一提問時，伊維德表示中國故事在走出去時需要考慮受眾的接受度，因為外國聽眾缺乏有關中國文化的背景，他們的預期、準則和價值觀跟中國的讀者是不一樣的。“弘治本也有其特色，這一版本中注釋詳盡，尤其適合北方讀者。其中對于歷史典故、佛教用語等表達的注釋非常細致。”弘治本以其豐富詳盡的注釋獲得譯者的青睞，其豐富的背景介紹、注釋和附錄能夠滿足外國讀者的閱讀要求。對譯者而言，盡可能地掃清讀者的閱讀障礙恰恰符合譯者想要提高讀者接受度的要求。

（二）序言、介紹、注釋、附錄

前言和注釋是副文本的主體內容，在連接讀者和文本上起著很大的作用。譯者通過前言和注釋表達自己對文本的理解和翻譯思想，而讀者則通過前言和介紹實現和譯者的間接對話，并基本了解文本。譯者往往在前言和注釋部分或多或少地展示自己的翻譯動機、目的、方法和策略、情感傾向等。

奚譯本中含有大量的副文本信息，介紹部分以及其注釋就多達102頁，注釋有132條，序言部分還有美國著名漢學家白之對譯者和譯本的介紹和評價。

奚如谷和伊維德從小生活在西方世界，接受西方的教育，看待事物更具有邏輯性，在看待情感問題上更加的開放。在介紹部分譯者們表達自己對《西廂記》的獨特見解，體現了譯者的價值觀和情感傾向。譯者們用以更加理性的態度和全新的視角看待和分析紅娘這一角色，認為紅娘不單單是出于對女主人崔鶯鶯的愛戴之情才鼎力相助，更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給自己選擇一個男主人。在介紹部分，伊維德也發表了自己對于《西廂記》中性描寫部分的翻譯看法，并且選擇了更加直白露骨的翻譯。

奚文本對文本中所涉及的可能會讓讀者產生疑惑的信息做了翔實全面的注釋，并輔之以中國朝代的時間目錄以及《西廂記》中的角色列表，譯者想要向讀者展現最忠實的中國戲曲文化的愿景躍然紙上。“我們的目標，正如我們之前的翻譯一樣，是毫不掩飾地為西方讀者提供一個盡可能接近原文的翻譯版本。”奚文本中的腳注內容龐大翔實，頁面達三百多頁，可讀性極強。

奚如谷曾參與編寫了歐美最重要的關于中國文學和戲曲的教科書如《劍橋中國文學史》，奚如谷負責撰寫其中的“金元文學”部分。奚如谷在教科書撰寫上頗有心得，這在奚譯本的排版中就可以探知。奚譯本中的附錄內容也極盡翔實。譯者在譯文后添加了中華文化負載詞的英漢術語表、參考書目和索引，以便讀者閱讀并更好地了解中國文化知識。奚譯本的布局更符合高校學習的要求。譯者們也明確表示此譯本的目標讀者是西方的學者和學生。奚譯本如今在西方高校流傳甚廣，曾一度出現在高校教材中，成為西方學者了解東方文學的極佳讀物。

相比奚譯本，許譯本的介紹部分只有17頁，譯文排版為中英文對照，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原文內涵進行了闡述，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在介紹部分，許淵沖對比了《西廂記》和莎士比亞的戲劇在愛情這一主題上的異同點，并論述了《西廂記》的文學成就。許淵沖把文本中的唱詞翻譯成了韻文，許譯文被稱為韻文版《西廂記》，而奚文本則用的是散文的形式。許淵沖認為韻文更加能夠展現戲曲的美，盡管會犧牲一部分原文的忠實度，也要展現戲曲文化的美。他對譯文美的偏愛體現在“三美論”的提出，從未放棄對音美、形美、意美的追求。錢鐘書曾感嘆道：“美麗的妻子不忠實，忠實的妻子不美麗”，稱許淵沖的譯文為“不忠實的美人”。許淵沖曾說到，在不歪曲作者意思的情況下，翻譯一定要把一個民族文化的味道、精髓、靈魂體現出來。可以看出許淵沖在翻譯時更看重的是《西廂記》的舞臺效果，韻文極具戲曲韻味，而奚譯本更看重的是信息的完整表達。

四、結論

許譯本和奚譯本作為《西廂記》的兩個經典譯本都獲得了極大的歡迎。許譯本以獨特的韻文對文本中的唱詞進行翻譯，保留譯文的詩性美，帶有較強烈的譯者個人思想。許淵沖認為翻譯就是再創造，允許犧牲一定程度上的忠實度，以期保留中國文化美，很好地傳播了中國文學的詩性美。奚譯本以外國學者和學生為目標讀者，致力于用最忠實的翻譯來表達原文的信息，為了實現這一目標，譯者們撰寫了大篇幅的文本介紹，對文本涉及的大量文化詞進行了解讀，精心制作注釋和附錄，試圖用最流暢的譯文向讀者展現原作的信息。他們用更加理性和開放的眼光來欣賞《西廂記》，為解讀《西廂記》帶來了不一樣的視角，奚譯本最終在西方廣泛流傳，極大地促進了“中國文化走出去”。

副文本理論的出現豐富了文學作品的解讀角度。作為文本必不可少的信息，副文本“調節文本與讀者之間關系的作用”，消除讀者對中國文化的陌生和隔閡，并在“事實上控制讀者對文本的整體閱讀”。同時，副文本也隱含譯者的翻譯思想。通過對兩個譯本中副文本進行比較和分析，發現譯者的翻譯動機、翻譯方法、譯者的情感傾向和文化立場等都對譯文產生或多或少的影響。分析副文本中的譯者翻譯思想有助于促進中國文學作品的經典化，探尋提高讀者接受度的方法，為中國文學譯介事業添磚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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