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舞弊動因及經濟后果研究
——以康美藥業為例

張麗君（博士） 馮麗麗（教授） 胡海川（副教授）（河北地質大學管理學院 河北石家莊 050031）

一、選題背景及研究意義

客觀公正、及時準確地披露財務信息是資本市場得以正常運轉的先決條件，對公司財務狀況和經營成果的客觀反映是利益相關者了解公司經營狀況、做出正確決策的判斷依據。然而，近年來我國資本市場上財務舞弊現象層出不窮、不斷暴雷，投資者利益受到侵蝕，投資者信心嚴重受挫，資本市場秩序被嚴重破壞，我國市場經濟的平穩健康發展受到了一定的威脅。

2020年3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正式實施，在證券的發行與交易、投資者權益的保護、市場經濟秩序與公共利益的維護、市場經濟的發展等方面提供了法律依據和制度保障。在此背景下，財務舞弊的防范與治理問題更加受到廣泛關注。本文運用規范研究與案例分析相結合的方法，以康美藥業為例，研究上市公司財務舞弊的動因及經濟后果。首先，回顧國內外學者關于財務舞弊的相關文獻，并在此基礎上闡明本研究的理論基礎。其次，以2019年A股史上最大規模的財務造假事件——康美藥業為例，基于GONE理論深入剖析其舞弊動因，歸納總結康美藥業財務舞弊所帶來的經濟后果。最后，有針對性地提出上市公司財務舞弊的防范措施。通過研究，可以為上市公司財務舞弊的防范治理提供相關的理論依據，同時，可以為資本市場的良性健康發展提供案例借鑒，助力其穩定發展。

二、文獻綜述

（一）財務舞弊動因研究

國外學者Niamh M. Brennan & Mary McGrath（2007）以14家因發布虛假財務報表而受到官方調查的公司為研究對象，研究發現，大多數欺詐行為都是由高管負責的。記錄虛假銷售是財務報表造假最常見的方法，滿足外部預期是財務舞弊的主要動機。Skaife H. A.，Collins D.W. & Kinney W. R.（2007）以公司組織結構、內控機制和內部治理體系為研究對象進行了實證研究。研究發現，董事會、監事會的工作效率與工作效果直接影響公司的內部環境，并影響財務人員的工作質量。Wei Shi，Brian L.Connelly & Robert E. Hoskisson（2017）通過研究發現，外部治理施加的強烈期望會影響高層管理者的自主性，可能導致財務舞弊。

國內學者盧馨、李慧敏、陳爍輝（2015）以2001—2013年108家接受證監會處罰的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對高層管理人員背景特征及財務舞弊發生的可能性及嚴重性進行了研究。研究發現，高層管理人員的年齡、性別、學歷、任期等特征都是影響財務舞弊的重要因素。張繼德、姜園園（2020）以GONE理論為基礎，以ST昆機作為研究對象，基于GONE理論四因素，對其財務舞弊的動因進行了研究。文炳洲、焦少杰（2020）以2008—2017年證監會處罰公告為樣本，對財務舞弊誘因進行了分類研究。研究發現，誘因呈現多維度且內在與外在皆有的特點。

（二）財務舞弊經濟后果研究

國外學者 Feroz E. H.，Park K. & Pastena V. S.（1991）以信息違規披露并遭受處罰的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對其因財務舞弊所帶來的經濟后果進行分析研究。研究發現，舞弊行為暴露日、處罰公告發布日、舞弊程度都會影響股價，帶來市場反應。Michael Firtha，Oliver M. Rui& Wenfeng Wu（2011）對財務報表質量及經濟后果進行了研究。研究發現，虛構財務報表會嚴重影響公司利益，帶來嚴重經濟后果。Qingquan Xin，Jing Zhou & Fang Hu.（2018）以2004—2012年受到處罰的294起案件為研究對象，對財務欺詐導致的聲譽損失對產品市場的溢出效應進行研究。研究發現，從事財務舞弊的公司在這三年中銷售收入下降了11.9—17.1%，銷售毛利率下降了2.4—2.8%，此外，研究發現受到處罰后公司前5大客戶的銷售收入下降了43.9—55.1%，而小客戶的銷售收入沒有明顯下降。總的來說，研究分析表明，財務欺詐導致的聲譽受損對產品市場有重大影響。

國內學者楊忠蓮、謝香兵（2008）對證監會及財政部發布處罰公告前后交易日資本市場的反應及相關影響因素進行研究。研究發現，財務舞弊的持續時間與市場反應呈現顯著負相關。董建萍（2016）選取A股市場2009—2014年間上市公司相關數據，對財務信息質量與股價崩盤的風險進行了研究。研究發現，財務信息質量的提升會激發外部監督功能的增強，從而有效遏制股價崩盤的風險。楊婉竺、王安（2018）以2007—2016年滬深兩市上市公司因財務舞弊遭受處罰、公告日前后的市場反應為研究對象。研究發現，超額收益率AR、累計超額收益率CAR顯著為負，同時處罰次數的多少會不同程度地影響市場反應，接受處罰次數多的上市公司的市場反應明顯大于次數少的上市公司。

（三）文獻評價

通過對國內外文獻的梳理研究對比發現：國外學者關于財務舞弊動因及經濟后果的研究開展得較早，且內容廣泛，研究機制更趨完善。我國學者對于財務舞弊的研究，尤其是關于經濟后果的研究相對來說比較分散，缺乏整體系統性，對財務舞弊動因及經濟后果的共同研究相對較少。因此，本文在國內外學者研究的基礎上，以相關理論為指導，對上市公司財務舞弊動因及經濟后果進行研究，在豐富我國相關研究文獻的同時，也為上市公司在經營管理中如何規避財務舞弊行為、消除財務舞弊動因、降低財務舞弊經濟后果提供了借鑒。

三、概念界定與理論基礎

財務舞弊是指被審計單位為了獲取非法收益或滿足某種目的，由企業內部員工、管理人員或依靠第三方采用欺騙的手段隱瞞甚至扭曲企業財務報告的現象。GONE理論是分析舞弊動因的經典方法之一，是由美國學者Bologna G. Jack、Lindquist Robert J. & Wells Joseph T.于1993年提出的。GONE即G（Greed）、O（Opportunity）、N（Need）、E（Exposure），如圖1所示。該理論認為：舞弊由這四個因子共同影響、相互作用，并最終決定舞弊發生的可能性。

圖1 舞弊GONE理論

四、康美藥業財務舞弊案例分析

（一）康美藥業案例回顧

1.公司概況。康美藥業位于廣東普寧，于1997年成立，2001年3月在上交所掛牌上市，主營中藥飲片的生產與銷售，2006年起，康美藥業開始實施中醫藥全產業鏈一體化運營模式，如圖2所示。

圖2 康美藥業全產業鏈一體化運營模式

2.事件始末。自1997年康美藥業創辦以來便一路高歌猛進，逐漸發展成為醫藥行業的佼佼者。到2018年5月29日，康美藥業股價與市值雙雙創下新高。然而，好景不長，不足5個月后康美藥業便開始幾度跌停，市值被腰斬。然而，康美藥業股價的一路探底卻并沒有影響其財務數據的“華麗”，關于康美藥業財務造假的質疑聲不絕于耳。2018年12月，康美藥業被立案調查。此后，康美藥業于2019年4月29日發布了《關于前期會計差錯更正的公告》，瞬間在資本市場暴雷。公告中顯示，康美藥業2017年年報中僅貨幣資金一項就虛增299億元。康美藥業事件回顧如下頁圖3所示。

圖3 康美藥業事件回顧

3.調查結果。隨著調查的不斷深入，2019年8月16日證監會公布調查結果。結果顯示，2016—2018年，康美藥業貨幣資金合計虛增887億元，財務造假坐實。康美藥業財務造假一覽表如表1所示。

表1 康美藥業財務造假一覽表 單位：億元

（二）康美藥業財務舞弊動因分析

1.G貪婪因子動因分析。康美藥業雖為一家知名醫藥企業，但其上市后，不再滿足于醫藥行業所帶來的利潤，而是將目光轉向房地產行業及股票市場。2012年起，康美藥業開始進軍房地產行業。除實際控制人馬興田其妻許冬瑾持有的匯潤地產，康美小鎮亦為其關聯房企，馬興田與許冬瑾共同持有的康美實業是其原始股東。由于地產行業頻繁的關聯交易，引發了外界對于康美藥業借醫藥生意為名、實則圈地盈利的猜測，甚至有外界聲音質疑康美實業大手筆的股權質押融資行為是因地產需要。除地產生意外，康美藥業曾挪用89億元坐莊自家股票，通過關聯交易抬高股價并減持套現。不僅如此，2000—2018年期間，康美藥業還曾四次卷入行賄案。

2.O機會因子動因分析。機會是上市公司財務舞弊得以實施的前提，公司股權結構的失衡及內部控制的無效是上市公司實施財務舞弊的內因。康美藥業的實際控股股東為康美實業，而康美實業由馬興田百分百控股，這就意味著馬興田不僅為康美藥業的實控人，同時還是該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其妻許冬瑾持股1.97%，同時為該公司的副董事長、副總經理。夫妻二人合計持股34.88%。除此之外，康美藥業有多名股東均為關聯方，“一股獨大”成為不爭的事實。公司治理結構的重大缺陷會導致公司戰略制定的“一言堂”，監督與制衡機制的缺失也會導致戰略決策的盲目專斷。治理結構存在缺陷，會對內部控制產生不良影響。康美藥業于2018年、2019年連續兩年內部控制審計報告被出具否定意見。意見表明，康美藥業治理層及內部審計部門對內部控制的監督不到位。可見，存在缺陷的治理結構使得內部控制相互監督、相互制約的功能未能得到有效發揮。凌駕于制度之上的權力，使得內控制度嚴重失效，內審部門形同虛設。

3.N需要因子動因分析。一般來講，上市公司之所以會選擇財務舞弊，與其財務目標的達成需要不無關系。縱觀康美藥業的發展，其需要動機主要體現為以下幾方面：第一，操縱股票價格。康美藥業為了維持其醫藥行業“白馬股”的優秀業績，采用關聯方交易坐莊自家股票，以達到操縱股價的需要。第二，緩解資金壓力。2015年，康美藥業通過并購為“智慧+大健康產業”生態圈中的智慧藥房鋪路。隨后，其在全國各地推進智慧藥房模式。截至2017年末，康美藥業的智慧藥房、智慧藥柜項目總投資額高達105億元。但受政策影響，從2018年5月開始，國內多地已經叫停藥房托管業務。資金投入巨大，卻未換來應有的產出，資金短缺促使康美藥業不惜通過粉飾報表以掩蓋其捉襟見肘之態。第三，滿足融資需求。經營壓力加劇導致融資需求陡增，為了滿足銀行授信條件，達到融資目的，康美藥業只能通過編造虛假數據，以期蒙混過關。第四，滿足個人利益。康美藥業股東及管理層為了個人利益得到最大化滿足，在公司經營業績出現下滑、經營管理出現問題時，通過財務舞弊行為加以掩蓋。

4.E暴露因子動因分析。近年來，上市公司財務造假案件頻發，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便是暴露風險低、懲罰程度輕。財務造假不是一夜之功，而是長期的、有組織的、有預謀的行為。造假事件之所以長時間未被發現，并非康美藥業的財務造假手段有多么高深，而是與其“一股獨大”的公司治理結構有關。馬興田與許冬瑾持股比例高達34.88%，與其他股東不足5%且較為分散的持股比例相比，顯然在股權上擁有絕對優勢。而股權就意味著控制權、決策權、話語權，且實控人馬興田一人身兼董事長及總經理雙重職務，存在明顯缺陷的公司治理結構為康美藥業的財務造假提供了條件。另外，對財務造假處罰力度不足也是我國A股市場上財務造假頻發的重要原因之一。相比于康美藥業的巨額造假行為，其受到的處罰卻微乎其微，經濟處罰僅有區區595萬元，而行政處罰也只是22名相關責任人受到警告，6名主要責任人受到市場禁入的處罰。違法成本之低相較于由財務造假所帶來的A股市場豐厚的經濟利益來說，可謂是誘惑巨大。因此，在利益驅動之下，很多上市公司不惜鋌而走險，挑戰法律底線。

五、康美藥業財務舞弊經濟后果分析

（一）股價嚴重下挫

2018年5月29日，康美藥業股價與市值均創歷史新高，股價高達27.99元/股，市值更是高達1 390億元。然而5個月后，康美藥業股價一路向低，幾度跌停。但令人產生質疑的是，股價的變動對財務數據卻毫無影響。自上市以來，康美藥業本就風波不斷，面對此種情況，更是引發外界對其財務造假的猜測與質疑。之后證監會介入調查，康美藥業發布了《關于前期會計差錯更正的公告》，股價更是一路下挫，回天乏術。當證監會發布調查結果坐實康美藥業財務造假之時，其股價更是跌到歷史最低點2.55元/股。

由圖4可知，康美藥業被立案調查之前，股價已出現震蕩式下挫，康美藥業利用關聯方操縱股價的目的正是在于抬高股價，實現利益最大化，而此時的股價下挫打破了康美藥業借關聯方融資的目的。康美藥業試圖借助更正前期會計差錯掩人耳目、挽回股價，但投資者的信任已不再，股價依舊無上揚勢頭，反而一路探底，最終無法挽回。

圖4 康美藥業股票行情走勢圖

（二）經營風險增加

1.獲利能力下降。由圖5可知，2019年度康美藥業的營業總收入為近幾年來的新低，僅為114億元。2019年度康美藥業歸屬凈利潤自公司上市以來首次出現虧損，且虧損幅度高達46.6億元。究其原因，康美藥業2019年出現歸屬凈利潤與營業總收入的大幅下降與2018年底被證監會發現其涉嫌財務造假、被立案調查不無關系，且影響巨大。

圖5 康美藥業2012—2019年歸屬凈利潤及營業總收入變化趨勢圖

此外，本文選取康美藥業2012—2019年主要盈利能力指標進行進一步剖析，如上頁圖6所示。

圖6 康美藥業2012—2019年主要盈利能力指標變化圖

由圖6可知，康美藥業在2018年底因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被證監會立案調查之后，其主要指標均呈現大幅度下滑，甚至出現由正轉負的現象，截至2019年12月31日，加權凈資產收益率為-21.2%，凈資產收益率（扣非|加權）為-22.72%，總資產收益率（加權）為-6.76%，凈利率為-40.67%，毛利率也由最高點的31.91%降為13.12%，公司盈利能力大幅受挫。究其原因，總結為以下兩方面：一是2019年醫保控費、醫藥招標、藥品降價等各項“新醫改”政策的實施直接引發醫藥市場競爭加劇，利潤空間萎縮。受市場大環境的影響，康美藥業中藥飲片及醫療器械等主營業務的盈利水平也呈現下降趨勢。二是2019年證監會對康美藥業的調查結果披露為財務造假，資本市場一片嘩然，股價應聲下跌。融資能力受阻、資金流動不暢、成本大幅提升，這些不利因素的疊加直接導致康美藥業盈利水平下降，經營風險上升。此外，據相關資料顯示，我國中藥飲片行業的毛利率水平維持在15%—20%左右。而作為康美藥業的核心業務，中藥飲片業務的毛利率水平均超過30%，2018年半年報甚至高達36.4%。但在2019年4月29日，公司發布會計差錯更正公告并進行調整后，其多項業務毛利率水平均出現下降。

2.營運能力下降。康美藥業被立案調查之后主動調整戰略思路，由擴張轉為緊縮。充分發揮中藥材領域等優勢業務，摒棄劣勢業務并將其打折出售，此舉將最大限度地降低外部競爭環境加劇及因涉嫌財務造假所帶來的惡劣影響。此外，公司股價大幅下跌，質押比例穩居高位，股票減持風險驟增，證監會行政處罰落地，這些不利因素的疊加都給康美藥業的營運能力帶來了很多不確定性影響。為了更加深入地對康美藥業的營運能力進行剖析，本文對其2012—2019年主要營運能力指標進行了整理，歸納如圖7所示。

圖7 康美藥業2012—2019年主要營運能力指標變化圖

由圖7可知，2019年康美藥業總資產周轉率為近十年來的新低，僅為0.17，而應收賬款及存貨周轉天數為近十年來的新高。2019年康美藥業應收賬款周轉天數達到153.21天，存貨周轉天數達到1 182.28天，僅與2018年相比，就增加了414.72天。總資產周轉率速度放緩，而應收賬款與存貨的周轉天數卻快速提升，說明公司商品庫存較多、銷售能力受限，現金回流較慢，康美藥業的營運能力堪憂。

3.償債能力下降。2020年2月初，康美藥業發布公告稱，由于資金緊張，公司的到期債務無法按時償還。目前，公司正在多方舉措籌集資金，甚至采取出售資產的方式進行資金籌集，雖已籌集部分資金，但仍存在巨大差距。為了更加深入地對康美藥業的償債能力進行剖析，本文對其2012—2019年的主要償債能力指標進行了整理，歸納如下頁圖8所示。

圖8 康美藥業2012—2019年主要償債能力指標變化圖

由圖8可知，近十年來，康美藥業的資產負債率持續走高，至2019年高達68.03%。一般認為，資產負債率為40%—60%水平適宜。2019年康美藥業的流動比率為1.69%，一般認為流動比率為2:1左右較好。2019年康美藥業的速動比率為0.56%，一般認為，速動比率為1較為正常。由此分析，康美藥業存在負債比例較高、資產流動性不足、短期償債能力欠佳的風險。

4.成長能力下降。2019年財務造假傳聞坐實，巨大的造假金額使康美藥業的股價一路狂跌。受其影響，公司的獲利能力、營運能力、償債能力都呈現出不同程度的下降趨勢，公司未來發展前景堪憂。為了更加深入地對康美藥業的成長能力進行剖析，本文對康美藥業2012—2019年的主要成長能力指標進行了整理，歸納如圖9所示。

圖9 康美藥業2012—2019年主要成長能力指標變化圖

由圖9可知，截至2018年底康美藥業營業總收入同比增長率由正轉負，到2019年底，更是由2018年底的171億元下降為-114億元，同比下降-32.93%。歸屬凈利潤同比增長率、扣非凈利潤同比增長率同樣是在2018年由正轉負，到2019年底分別下降為-1 344.53%、-1 544.89%。這些反映公司成長能力的指標振幅明顯，下降幅度巨大，充分暴露出康美藥業后期成長勢頭不足，未來發展堪憂。

（三）行政處罰增加

2018年底，證監會對康美藥業立案調查，經過8個月的調查，2019年8月16日，證監會公布了關于康美藥業的調查結果，并依據調查結果，對公司及相關責任人員作出處罰及禁入告知。康美藥業被處以警告處分及60萬元的罰款；對公司相關責任人則處以警告處分及10—90萬元金額不等的罰款及不同程度的禁入市場處罰。追本溯源，導致這一后果的具體原因，本文認為主要有以下幾方面：第一，利益驅動。面對資本市場巨大的利益誘惑，粉飾報表、財務造假成為上市公司管理者瞞天過海的不二伎倆。第二，監管失效。監事會作為上市公司的監管機構，本應對公司業務履行其監管職責。但康美藥業的監事卻選擇視而不見，甚至同流合污，導致監管失效。第三，獨立性喪失。獨立董事本應在自身專業素養的指導下，對公司事務做出獨立判斷，然而康美藥業的獨立董事卻喪失了基本的獨立性，未能勤勉盡責，喪失了基本的監督效力。基于以上原因，康美藥業在財務造假的道路上迷失沉淪，管理者也只能自食其果。

（四）訴訟成本增加

康美藥業股東規模較大，曾是醫藥行業的佼佼者。2019年4月，康美藥業發布前期會計差錯更正公告，承認虛增貨幣資金299.44億元、營業收入88.98億元，震驚了股市。截至處罰決定書公告之日，康美藥業市值為140.26億元，縮水將近九成。康美藥業被爆財務造假丑聞至今，咨詢索賠事宜的投資者眾多。對投資者而言，康美藥業受到證監會的處罰只是開始，眾多遭受損失的投資者將拿起法律武器，在維權的同時，也將使其付出慘痛代價。

六、基于GONE理論的財務舞弊防范研究

（一）G貪婪因子防范措施

1.塑造企業文化。企業文化是企業的靈魂，滲透于企業的一切經營管理活動之中，是推動企業持續發展的不竭動力。企業文化作為一種“軟科學”，以其不同于規章制度的非正式性，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企業的發展。在企業價值觀的樹立、社會責任感的加強、員工職業素養的培養、誠信經營理念的形成方面都發揮著不容忽視的作用，有利于避免企業在巨大的經濟利益誘惑面前迷失方向。因此，企業應采取定期與不定期相結合的方式開展企業文化方面的培訓課程、法律法規方面的主旨宣傳，建立獎罰分明的獎懲制度，以塑造企業文化，促進企業良性發展。

2.變革審計委托模式。康美藥業財務造假的手段并不高明，財務造假的時間也不是短期的，而是長期的、有組織的、有預謀的行為。之所以長時間未被發現，這與負責其審計的正中珠江會計師事務所不無關系。如此簡單粗暴的造假手段，正中珠江會計師事務所也并非從未發現，但是長達近二十年的合作、巨大的利益糾葛，使得會計師事務所喪失了應有的獨立性。因此，本文建議變革現有審計委托模式，改為“選聘分離”模式，也就是采取由上市公司成立的選擇委員會、注冊會計師協會、會計師事務所共同參與的審計委托模式。選擇委員會負責提交年度審計申請，當地注冊會計師協會負責批準申請、評估收費標準、發布競標書，通過公開競標，中標會計師事務所與當地注冊會計師協會簽訂審計業務約定書并完成審計。地方注冊會計師協會負責對審計報告進行質量檢查并支付審計費用，可由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負責定期對會計師事務所及當地注冊會計師協會進行質量檢查。注冊會計師協會作為第三方的加入，可以使審計方與被審計方、委托方與被委托方相互分離，使上市公司與會計師事務所相互獨立，審計獨立性問題便可迎刃而解，從而將財務舞弊發生的可能性扼殺于源頭。

（二）O機會因子防范措施

1.優化治理結構。當前，我國上市公司“一股獨大”現象普遍存在。由本文對康美藥業的案例分析可知，康美藥業實控人馬興田身兼董事長及總經理等要職，且馬興田與許冬瑾夫婦擁有絕對控股權，控股權就意味著話語權。在公司面臨重大決策之時，實控人的決策往往起決定性作用，盲目擴張引發的資金鏈斷裂，最終也只能以財務造假掩蓋。因此，優化股權結構，平衡股東權利，增強與中小股東的聯絡，加大監督力度，避免“一股獨大”，是遏制大股東濫用職權進行財務舞弊的有效方法。此外，上市公司的組織結構也應當予以規范。董事長身份界定模糊，身兼數職現象頻發，會造成董事會作用失效、監事會流于形式。董事會、監事會、經理層各司其職、相互監督的局面被打破，制衡機制將處于真空。因此，不相容職務相分離，降低財務舞弊機會，也是遏制財務舞弊的有效途徑。

2.加強內控建設。隨著上市公司規模不斷擴大，信息化程度越來越高，加強內控建設就顯得尤為必要。良好的內控制度能夠幫助企業彌補管理漏洞，保障資產安全完整，降低財務舞弊發生率。本文建議從以下幾方面加強內控建設：第一，營造內控環境。企業的內控制度能否執行到位，管理層認知是關鍵。因此，建議企業管理層正視內部控制在經營管理過程中的重要作用，依據企業實際制定科學合理的內控制度，營造風清氣正的內控環境，定期組織培訓，宣傳學習內控制度，提升管理水平。第二，優化內控流程。企業應當圍繞既定的戰略和經營目標，依據風險導向原則，重新梳理業務流程，明確業務關鍵控制環節，制定有效防范風險的控制措施，保障內部控制實施的效果。第三，加強協調溝通。企業內控流程運行是否順暢，協調溝通是關鍵。企業應當加強上級與下級之間、同級與同級之間的有效溝通，運用正式溝通與非正式溝通相結合的方式，提升溝通效率，促進企業協調發展。第四，強化內部監督。企業應當強化內部監督機制，充分運用信息反饋、績效評價、責任追究等機制，共同作用于強化內部監督，減少舞弊發生概率，促進企業健康發展。

（三）N需要因子防范措施

1.明確發展戰略。發展戰略關乎企業的生存發展，可以幫助企業明確目標，指明發展點、確定發展能力，切實提升企業發展速度，促進企業健康快速、可持續發展。聚焦案例，我們可以看到，自上市以來康美藥業發展迅猛，尤其是近幾年，新增項目不斷上馬，實現盈利卻遙遙無期，資金鏈斷裂導致公司不得不多方舉債，以債務融資為主要方式導致利息不斷攀升。如此形成惡性循環，導致康美藥業不得不鋌而走險，通過財務造假的方式掩人耳目，試圖蒙混過關。由此可見，康美藥業在發展戰略上的失誤導致其陷入兩難境地。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如何制定有利于長遠發展的戰略成為關鍵一環。因此，本文建議，第一，企業應聚焦主業，謹慎選擇投資項目。第二，對項目的可行性應多方評估。第三，適當控制企業發展速度，合理分配企業資金。第四，對項目落地過程中的具體環節進行及時跟進，對于不合理環節及時修正。第五，謹慎選擇融資手段，摒棄高風險融資方式，緩解企業資金壓力。

2.改善經營戰略。近年來，康美藥業面對嚴峻的市場環境，市場規模不斷壯大，產業鏈不斷延伸，業務領域不斷擴展，管理難度不斷加強。因此，面對越來越復雜的經營環境，如何保障企業的健康發展，減少財務舞弊，科學合理、有針對性的經營戰略的實施就成為關鍵。因此，本文建議，第一，充分了解自身情況，詳細分析企業市場競爭力、市場占有率、產品競爭力、資金使用率等影響企業發展的經營指標。第二，深入研判行業環境和市場供需狀況，制定符合自身發展、科學合理的經營戰略。第三，加大產品研發投入，提升企業的行業競爭力。第四，及時跟進企業重點項目的進展，建立長效反饋機制，及時查擺問題，解決問題，防患于未然。第五，注重資金風險管理，確保資金使用效率。

（四）E暴露因子防范措施

1.強化預警機制。我國上市公司財務舞弊事件頻發，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源于其暴露風險偏低、處罰力度較輕。相較于財務舞弊所帶來的巨大經濟利益，因舞弊所導致的暴露風險與舞弊成本顯得微不足道。2019年4月，康美藥業因其高達299億元的貨幣資金一夜之間蒸發被公眾質疑，負責其審計業務的正中珠江會計師事務所難辭其咎。然而，康美藥業2018年度股東大會依然通過了續聘正中珠江會計師事務所的決議。上市公司與會計師事務所保持如此緊密的合作關系本身就令人存疑。而2018年度，康美藥業更是支付給正中珠江高達500萬元的財報審計費用、140萬元的內控審計費用。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獨立性如何保證、財務報表數據的真實性如何服眾都是需要深思的問題。所以，定期更換會計師事務所或應成為硬性規定寫入相關法律程序，以充分保障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獨立性。

2.加大懲罰力度。2019年8月16日，證監會公布了關于康美藥業的調查結果。2016—2018年三年時間，康美藥業貨幣資金虛增887億元。證監會對康美藥業公司及相關責任人出具的《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對公司及相關責任人處以警告處分及10—90萬元不等的經濟罰款。相較于康美藥業巨額的舞弊金額，這種力度的處罰顯得微不足道，低廉的舞弊成本勢必會助長企業的財務舞弊。因此，推進相關法律法規建設、加大處罰力度、情節嚴重者追究刑事責任應成為遏制財務舞弊的基本手段。2020年3月1日起正式實施的新證券法，對于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違法行為，從原來最高可處以六十萬元罰款，提高至一千萬元；對于發行人的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組織、指使從事虛假陳述行為或者隱瞞相關事項導致虛假陳述的，最高可處以一千萬元罰款等。相關法律法規的實施，對遏制財務造假行為可以起到不容忽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