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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向老年群體本位的農村互助養老:何以可能與如何可為

2021-12-27 11:29:42王進文
理論月刊 2021年7期
關鍵詞:養老農村

□王進文,劉 琪

(1.武漢大學 社會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2.中國社會科學院 社會學所,北京 100002)

經過40多年的改革開放,中國實現了從“資源匱乏型社會”到“共享發展型社會”的跨越,創造了令世界矚目、令國人驚嘆的“中國奇跡”。就創造主體而言,農民無疑是其中的中堅力量,被視為人口紅利的承載對象。過去,他們以農民工身份見諸新聞報端,寫入中央政策文件,占據網絡話題熱榜。現在,以50后、60后為代表的第一代農民工基本成為傳統定義上的老年人了,這種微觀生命老化的個體歷程越發關聯宏觀人口結構變動中的公共議題。具體來說,我國人口老齡化規模和速度陡然增長實則與20世紀五六十年代出生高峰人群推動有關[1](p136),但從區域差異來看,人口老齡化呈現農村高、城市低的倒置特征。為此,中央提出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以此為指導,如何幫助農村老人過上相對體面且成本不高的晚年生活,成了政學兩界研析的課題,構成全民思考的議題,更是本文的立論所在。

一、問題的提出:以老年群體為本位的農村互助養老

在前現代性階段,老人通常占據家庭政治權力和資源分配的優先位置,那時人口自然老化現象并不構成涂爾干意義上的社會事實。直到兩次工業革命轟隆啟動,從法國開始隨后困擾多數國家的人口老齡化現象才登上歷史舞臺。的確,全球化戰略及其賦予的先發優勢為西方應對人口老齡化提供了更多操作空間和彈性時間,但在資本增殖和利潤獲取面前,在福利財政危機和新自由主義思潮涌動背景下,原本不多的時間和空間未能得到合理利用,而且社會中還彌漫著關于老齡化現象的消極看法和恐懼心理,充斥著有關老年群體的負面情緒與矮化報道,比如“衰老、糊涂、無助、丑陋”等修飾詞常常被用來形容老人[2](p10)。這從本次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有關政客發出“當爺爺的人應自愿為經濟去死”等言論中可見端倪。比照之下,中國展露出守望相助的社會氛圍和人民至上的政治擔當。其實就算在常態情形下,我們也很少看到中國有類似于西方政客對老年人的群體性不滿和無端性指責的現象。

對待老年人,傳統中國生成了濃厚的“敬老愛老”“家有老,如有寶”的文化氛圍,這種尊老文化是彌散性和總體性的,具有很強的約束效力和社會基礎。不過,經過集體化時期的社會改造,受到宗族力量式微和家計結構變動等因素影響,支撐老人家長權威的倫理形態和社會基礎有所動搖,導致出現孩子因公開指責父母而受到稱贊,因否定以孝道為美德而引人注目的情況[3](p512)。改革開放后,裹挾著資本和理性的現代性以狂飆突進的勢頭下鄉,那種以熟悉產生信任、以道德產生倫理、以人情產生互助的鄉土社會發生了一定程度的理性化、陌生化和個體化轉向,這種宏觀態勢無形中瓦解了微觀層面的家庭政治秩序和縱向代際關系,因此進入21世紀后,農村老人自殺現象有所增多,某些地區甚至形成了所謂的“自殺秩序”[4](p163)。這樣一來,以自殺問題為引爆點,以老年人為研究對象的學術成果逐年增多。

通過梳理文獻后發現,多數研究似乎對老年群體存有一個共同想象,即過度看重年齡結構對老年群體的約束面向,單純把他們看成“被照料者”與“無能者”。對此,穆光宗以批判口吻寫道,一旦選擇問題化的切入路徑,必會忽視老年群體的主體性、能動性和創造性,看不到他們周邊存在的可用于自我改變和自我發展的資產地圖,這種對老人的錯誤定位和年齡污名亟須改變[5](p35)。與之呼應,楊菊華等指出,任何以抽象、想象乃至先入為主的方式看待老人的做法注定不是建設性的[6](p38),尤其在人口轉變和社會轉型期,把這些群體排除在農村老齡政策建構門外顯然不合時宜。延伸之,要想老齡社會治理有效,既要及時摒棄“老年人成為問題”的虛謬論調,把他們看作具備自我改變意愿和自我發展能力的生產性主體,也要修正針對老年群體的問題化研究路徑,把主體性視角帶回農村現場。

于時下的中國而言,轉向老年人“主體性視角”[7](p56)至少有如下兩點考量:第一,從供給側來看,我國走的是壓縮型現代化道路,其在扭轉“溫飽有余而消費不足”現狀的同時,也塑造了“未富先老”“未備先老”的社會格局。加上穩定取向的制度變革和漸進轉型的政治節奏,決定當前農村社會養老保障體系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到現代化,這標志著引導、挖掘老年人主體性和權能性(比如開展老年人再教育、再技能化等活動)應成為國家可以做且做得好的保障工作[8](p110-115)。從需求端來看,時下人口老齡化問題更多被簡化為養老問題,而養老問題又被化約為經濟供養問題,經過兩輪簡化,“老有所養、老有所依、老有所樂、老有所為”的養老政策體系失去整體性和一體化。其實,在農村社會保障水平提高和“女兒養老”等養老形式拓展的情勢下,多數老人基本吃穿不愁,他們缺的只是“為”和“樂”。相比前者,后者屬于更高層次的需要類型。對待這種需求,只有把老年人當作主體,給他們創造發揮主體性和能動性的機會,其養老服務供需匹配問題才會得以解決,“樂在其中”“有所作為”的生動畫面才會浮現。而這種認知便是對何謂老年群體本位的最好注腳。

倘若上述是在應然層面論證“主體性視角”之于應對人口老齡化的現實意義,那么,在經驗層面同樣可以發現老人是以主體性在場的方式應對社會轉型的,比如在農業經營上,農村老人非但沒有西方所謂的退休概念,反而呈現“退而不休”的生活狀態,甚至產生“老人農業”的經營模態[9](p106)。這種形態凸顯了老人的經濟貢獻者形象,同時也能助其打發閑暇時光和安頓心靈秩序,本質上是對身體自然老化過程的自我調節。在家庭發展上,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快,農村個體化趨勢越發明顯,但閻云翔筆下以“為自己而活”為表征的無功德個人并非普遍存在。相反,面對家庭再生產擴大化需要,他們往往以“替子育娃”“補貼家用”等方式,與子代一道合力塑造足夠韌性、合力導向的“功能性家庭”[10](p46)。通過這種方式,他們身體老化的自然過程最終升華為本體價值的自我實現和社會承認。

透過主體性的視角,每個主體提升自己和認識世界的能力其實是在與其他人交往中積累起來的[11](p10),對進入老化階段的老人來說,他們同樣有與人交往的客觀需要。這對農村老齡政策提出的要求便是:第一,超越只把外出青年視為參與對象的單一主體觀,把曾經被忽視的老年群體帶入現場,激活他們的主體性和創造性(自助過程);第二,更重要的是創造合適的機會和空間滿足交往需要,完成人力資源的有效整合(互助過程)。這兩個過程融括在老年人主體性視域內,呈現相互建構的關系。正是組織層面的互助保障助益于個體層面的能動發展[12](p125),以各種稱謂命名的互助養老模式(如日本“鄰里互助”模式、德國“老人之家”模式、中國“互助幸福院”模式)才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并獲得諸多稱贊。

步入新時代,我國家庭養老和機構養老模式呈現被動轉型與低效率運作的特征[13](p112)。更為嚴重的是,根據一項研究,2020—2025年是社會撫養比相對較低、老年人口結構相對最年輕的時期[14](p117),從時間來看,留給中國部署老齡政策的余地實屬不多,認真對待互助養老——這個被稱作中國“農村養老出路”的模式選擇成為必要[15](p117)。考慮到概念清晰的需要,本文中的互助養老模式是指在黨委指導、政府支持下開展的,以熟人村莊為組織單元,以非重殘、重病的老人為參與主體①從既有文獻和田野調查中,我們發現,多數村莊互助養老隊伍會吸納高齡老人,但很少把重殘、重病的老人納入進來,主要有兩點考慮:第一,這類老人“身體很不穩定”,家里人也怕在“外邊死了”;第二,互助組也擔心要真發生此種情況,怕說不清,會擔責。賀雪峰(2019)的調查也點明了這一點。,以主體性和互助性為內生動力,依托家庭、村社和國家三方資源,而建立起來的融合生活照料、文娛活動、精神陪伴等服務于一體的養老模式。沿此脈絡,筆者通過肯定老年群體的主體地位和主體性意識,探討農村互助養老的生成基礎、實踐困境和優化進路,以期為我國農村人口老齡保障體系和能力現代化作出些微貢獻。

二、農村互助養老何以可能:基于村莊—政黨—國家的分析框架

在“不分年齡、人人共享”綱領的指引下,老人不應被等同鮑曼筆下“廢棄的生命”視之,在既定條件下,他們擁有對己負責意識和自我調適能力,這從當前農村老人“自養”現象增多中可見。不過,經過筆者的多地調研發現,多數被訪老人覺得這種模式“過得沒味道”“跟著時間走”“生活沒勁”。如果人是先天合群的社會性動物,具有群體卷入和走向承認的心理需要,那么,獨居、空巢、自養的生活模式只會加劇他們的孤獨感、空洞感乃至自我排斥傾向。因此,農村互助養老模式正成為學界的研討方向,在為數不多的成果中,論者的行文思路相當宏觀、抽象,缺乏中觀性思考;行文內容過于散點分布和淺嘗輒止,缺乏系統性論述。立足于此,本節嘗試以“村莊—政黨—國家”①順應集體化時期的“政黨下鄉”,新時期的“基層黨建”以及新時代的“黨建引領”等脈絡,清華大學景躍進(2019)提出了“國家—政黨—社會”三元框架,以超越植根于西方語境的國家—社會二元框架。在中國,執政黨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變量,在基層社會治理中的作用越發明顯,因此,筆者在論證農村互助養老的利好條件時,也借用并調整了該框架。在此表示感謝,當然文責自負。為分析框架,探討農村互助養老的現實基礎。

(一)互助所需的利益聯結:土地集體所有的制度優勢

在社會科學領域,集體動員和合作問題始終是學界上下求索的重要議題,衍生出包括資源動員、情感動員、政治機會空間動員在內的不同理論話語,這些話語的出發點雖有所不同,但最終作用于“共同利益”。其原因用馬克思的話來說就是,人們為之奮斗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16](p187),利益關聯將會把那些“單個的利己主義”聯合起來,并使他們的本質力量共同發揮出來。在這個意義上,互助養老模式要想運作成功,除了要有思想上的共識,更要有利益上的耦合,否則“離開‘利益’作為基礎的‘思想’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沿著這個線索,農村土地所有制度的集體屬性可充當整合老年群體的利益關聯機制。具體來說,我國農村實行的是土地集體所有的制度結構,既不同于西方國家的私有制屬性,也區別于城市市區的國家所有性質。這種地權安排保障了村社組織擁有一定的統籌土地和再分配資源的能力,有效均衡了村組成員間的土地利益關系,降低了圍繞土地事務產生的溝通、決策與執行成本。正因為農村集體土地所有制存在制度優勢和整合能力,村集體才可以把因為“撤點并校”產生的村教學校舍閑置資源重新盤活,作為老年人集體活動的公共場所。其實,土地不單純是生產要素,土地集體所有的作用也不限于土地關系理順和利益均衡,它的真正魅力在于以土地撬動農民對集體的想象,重整村莊內部人際關系和治理結構,塑造公共性、溝通性和同意性的村莊政治。一旦共同利益和同意政治結合起來,村集體的資源整合和協調能力會大幅提升,而這是影響缺乏血緣關系的老人結對幫扶養老程度與效益的有效變量[17](p179)。

(二)互助所需的社會關聯:熟人互助文化的倫理底蘊

按照克魯泡特金的說法,“互助”是任何生物應對“老化”這一無法逃脫的自然鐵律的普遍方法。同理,人類也形成了豐富的互助文化和幫扶倫理。由于經濟發展階段、歷史文化脈絡和社會結構樣式不同,中西社會互助倫理走向了不同的文化命運。具言之,現代性的單調發展使西方國家與其傳統生活樣態發生了斷裂[18](p4)。這種斷裂表現為,曾經由市民社會營造出來的志愿精神日益被以自我負責為表征的個體主義文化取代,最終,社區互助養老遭到帕特南筆下“獨自打保齡球”的現實反叛。相比之下,中國社會表現出超穩定的結構模態和連續性的文化脈絡,因此,鄉土社會生產出來并被反復操演的鄰里幫扶倫理和熟人互助原則,即便在全能主義盛行的集體化時期也沒有發生質的變化。甚至在某種意義上,那一時期的“互助組”“幫扶隊”,不僅構成農民與遙遠的抽象國家發生情感關聯的組織載體,而且還構成農民與近距離的村社組織進行全息互動的公共空間,前者實現了國家心靈習性的個體內化,后者完成了集體互助記憶的文化生產。當然,改革開放和農村體制改革啟動后,農民的自主意識和經濟理性有所擴增,“向外借力”或依靠“弱關系”的行為增多,但受到社會歷史結構連續性和集體互助習性內化的雙重作用,農村沒有變成陌生人社會[19](p239),由血緣和地緣紐帶編織而成的社會關聯機制未徹底松散。農業經營中的主動換工和幫工、操辦紅白喜事時的自覺到場等便是最好的注腳。總言之,在鄉土熟人文化仍有影響之際,依托較強的村莊社會關聯,那些具有互助意愿和主體能力的老人可相對容易地達成一致行動,這樣,他們就能以主體協同的合力狀態應對原本自養過程中可能遇到的日常性困頓和突發性事件。

(三)互助所需的組織引領:先進主體在場的情境營造

相比西方市民社會發達和自組織經驗豐富,我國公民社會仍處于初級孕育時期,關于自行開展互助實踐的經驗和能力尚不足夠,因此,多數情況下,除非受到外部組織與內部主體的引領或干預,否則“組織起來”難有成功實現的可能。以此觀照,作為一類集體行為和合作事項,農村老人互助養老如若要從理念轉為現實,就必定要有先進組織的始終在場并發揮引領作用。從在場維度來說,在打工經濟火熱的背景下,農村青年群體已經常規化地進城務工,現在留在村里的除了留守群體外,還有發揮戰斗堡壘作用的基層黨組織。基層黨組織的始終在場,讓其更好地了解老人的生活需要狀況和內在權能優勢,從而起到把這些需要與國家下鄉資源精準對接在一起的“轉化者”角色。從引領性角度來說,在中國,農村基層黨組織就是圖海納筆下“面對社會、為了社會、改造社會”[20](p8-9)的使命型行動者和引領型先鋒隊。通過堅持走“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工作路線,心懷人民為本的服務理念,他們獲得了社會(和人民)授予的權力,其內含的社會性和公共性特征也在不斷生成和拓展[21](p1)。聚焦到老人互助養老來看,基層黨組織作為先進主體,可發揮以下作用:第一,提升互助對象的信任水平。農村老黨員一般是村民很熟悉并且信得過的人,有著一定的公信力和權威,以他們為中間人,那些半熟悉化的老人會增進對彼此的認識和信賴,從而保障互助養老的可持續性、效益和質量。第二,營造集體互助的文化風氣。一直以來,農村精神文明建設活動和鄉風營造是基層黨組織開展工作的重要內容。經過黨組織和黨員多年的活動營造和以身作則,村風、民風、家風有所優化,“搭把手”“多問候”“勤走動”行為整體增加。無疑,這將為老人互助養老模式的廣泛實施提供堅實的組織基礎和良好的文化情境。

(四)互助所需的政治賦能:新型養老模式的國家倡導

個體老化是一個自然進程,但人口老齡化確是一個公共議題。在應對方法上,中西方國家選擇了不同的發展道路。在西方,由于新自由主義意識形態的總體支配,多數國家放棄了對老年群體本應承擔的國家責任,趁著這個空隙,市場系統便以極快和極強的滲透能力“殖民化”了他們的生活世界,最終造成有投入卻無效益的養老服務內卷化困境。隨后不久,西方學界掀起了一場“找回國家”的學術思潮,其中表達了這樣的論點:作為相對獨立的行為主體,國家能借助政策及其與社會集團模式化的關系來影響政治和社會過程[22](p3),來塑造像養老政策之類的公共政策決策。對中國來說,國家這個至為關鍵的主體始終是在場的。即便在后集體化時期,國家與其說抽離出村莊場域,不如說從前臺轉向了“幕后”,主要扮演框定市場系統可以“起決定性作用”的介入范域,滿足農民美好生活需要的角色。正是看到農村老人養老需要的增加,2011年《中國老齡事業發展“十二五”規劃》首次提出互助式社區養老服務理念。爾后,2013年《社會養老服務體系建設規劃(2011—2015)》明確釋放“探索新型農村互助養老”模式的政策信號。2016年,《城鄉服務體系建設規劃(2016—2020)》提出生產互助、養老互助和救助互助三種互助形式。應該講,這些政策推動了農村互助養老模式的規范化、標準化和制度化[23](p25),體現出互助養老事業的國家在場和政治賦能。可以想見,依托政策扶持和國家在場,這種互助模式才不至于因一時困難而半途而廢。

三、農村互助養老何以受困:來自多地調研的總體檢視

如今,中國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其中一個變局便是人口老齡化規模和速度不斷攀升。互助養老模式雖被證明有不少利好條件的支撐,但農村社會個體化、理性化和流動化轉向使其遭遇多重困境。接下來,本文將結合筆者及所在團隊長時段、多地點的調研材料,對互助受困成因做一個較為總體性的學術檢視①從2017年到2019年,筆者及其所在團隊在豫東、皖北、川西等地進行了長時段調研,以下四組材料均為這三地的調研經驗,訪談內容重點聚焦老年人的生活狀況、養老需求和村莊基礎等方面,訪談對象包括村干部、老人和其他村民,訪談方法主要采用半結構式訪談技巧。。

(一)互助資源整合困難:土地確權背景下“權利”對“便利”的優先

關于土地的性質,不同學科存在不同的論述焦點,但大體可以理出兩條脈絡:第一個是從產權的權利角度出發,把土地單純視作生產要素,認為產權清晰且完整是土地效益最大化的基本條件;第二個是從產權的關系角度切入,把土地視作調解中介,認為借助土地的集體關聯能達成人地、人際雙重關系的理順。通過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中國的社會主義的任務并不是把所有權和勞動分離開來,而是相反,要把任何生產的這兩個要素結合在同一手中[24](p489),不僅如此,這種結合還以“農村地區實行土地集體所有制度”的憲法表述固定下來。從實踐效果來看,正因為掌握了統籌土地關系和再分配土地利益的空間和抓手,村集體才能在國家有限離場的情況下繼續扮演公共物品供給和人地糾紛調解的中堅角色,才能達成村莊合作秩序生成和內部資源整合的統一。不過,最近幾年,受到相關因素的綜合作用,一種“把地權(尤其是土地所有權)還給農民”“農地私有化”的論調正甚囂塵上,甚至影響了我國農地政策的基本走向。其實,回到經驗現場我們就能發現,這種看似給農民“權利”的做法實則是以犧牲經營“便利”為代價的,逼仄了村社組織的統籌能力和協調空間。作為一種應對,農民只好頻繁使用非正式性、策略性的方式來彌合政策內容與實際需求之間的偏差。對此,李祖佩等精到地總結說,農地產權不僅僅關系到農民自身的權利問題,還關系到符合農村現實的秩序實現問題[25](p86),關系到老人互助養老資源整合的難度問題。

案例1:村里最近搞了幾個項目,所以要拆一點占據門邊的、難聞的豬牛欄。在早年,村里還有點小權力,找個地方跟你換。現在不是發了小紅本了嘛,有的人不想換,覺得選的地方有點遠,不方便。你就是沒辦法,要是跟他好講,估計還好,你要跟他講大道理,他還想給你上上課呢。地是人家的,你還真不好管了(鄭某,2019-08-12)。

(二)互助空間拓展不夠:黨建行政化下“治理”對“服務”的替代

政黨政治并非中國社會的獨家特色,但像中國共產黨與其代表和服務的人民保持如此緊密關系的情況實屬不多。歷史地看,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共產黨便通過政黨下鄉的方式,實現對農村地區的廣泛延伸和人民群體的深度接觸,再造了鄉村社會的整合機制和組織結構,最終順利成為鄉村治理的權力主體和引領力量。基層黨組織這種在場和引領的先鋒形象保持了很長時間,直到農村體制改革和稅費改革啟動以后,面對村域社會日益流動化、松散化乃至碎片化的發展態勢,曾經依靠組織和指令行事的黨組織方才認識到現場的陌生和入場的困難,由此基層黨組織懸浮化問題進入公共視野。“懸浮”的結果顯而易見,那就是,它基本不了解老年人日益增長、有所變動的養老需要,也不知道營造何種互助空間才能滿足他們的訴求。當然,除了懸浮化困境之外,原先運作于科層體系內部的壓力型體制和層層加碼邏輯逐漸傳導和滲透到基層領域,致使村黨組織必須把上級文件操作化為一項項可見的治理事務。而在時間有限、資源不足的現實規定下,這些治理事務自然會淪為“紙上任務”“組織外服務”退縮為“組織內建設”[26](p113)。這樣一來,老人互助養老之類的服務內容無法吸引基層黨組織的注意和興趣也就不足為奇了。可問題是,如果始終從治理而非服務視角出發,如果沒有或不能形成真正有意義的服務覆蓋,那么,一味地組織覆蓋不僅會形同虛設,而且會使黨組織在形式化布局中更喪失對農民的影響力、動員力和引領力[27](p113),喪失在發展互助事業中可能做出的組織貢獻。

案例2:現在不是搞什么脫貧嘛,這些黨員、村干部跑得勤快多嘞,三天兩頭讓你填個表、照個相,看著把你當個人物一樣看待,沒事的時候還上根煙。以前可不是這樣嘞,你要辦個事情,還要和他定個時候,一般周末還不幫你搞,你是著急,他沒那么急。也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還能持續多久(吳某,2020-09-03)。

(三)互助模式認知墮距:社會轉型時期“重養”對“輕為”的遮蔽

西方發達國家的人口老齡化趨勢與其社會經濟發展歷程基本同步,因而未富先老的情況并不突出。相較之下,中國是沿著壓縮型現代化道路和趕超戰略方向前行的,于是保障層面的未富先老和認知層面的未備先老現象才會同時出現。在融入全球化并與世界接軌的過程中,西方興起的“積極老齡化”“生產性老齡化”理念傳播到中國,深化了本土學界對“老人”“老齡化”“互助養老”等概念的認識。然而,由于存在“觀念變遷滯后于制度和政策文化發展”這樣的文化墮距,即便經過近20年的政策營造,這種新認識也未能如期成為全民共識。在農村,人們對老人養老這樣的事情依然如故、因循舊章,具體表現為:第一,在養老時空安排上,家庭仍被看作中國人的教堂,是老年人的安身立命之所”[28](p116),因此,子代通常要求已進入養老狀態的老人在時間和空間兩個維度上完全回歸家庭。從空間過程來說,人們會把家庭空間描述為正統、合乎禮儀的養老之地,而對外在于家庭的養老空間(如敬老院)存有負面看法和污名傾向,認為做出后面行為的子女是不孝的。就時間過程而言,老人在老化過程中的閑暇安排就是“帶帶兒孫”“居家看院”,過于表露自身意志或需要的行為通常不被允許。第二,在養老需要結構上,隨著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如期實現,“兒子靠不住”“老了沒人養”的說法在農村已經很少被聽到,子代家庭基本能提供“養”和“依”服務,但一般也僅限于此,沒有看到養老情況的變動性和需要結構的多元性。就此而言,上述內容本質上反映的是重“養”輕“為”的養老觀,而這種認知顯然沒有給互助養老留下足夠的思想空間和文化儲備。

案例3:現在只要出力氣,就能掙到票子,你講哪家的生活不在好(轉),大多數人對老的都還算孝敬,過年回來都會給個四五百,買點吃喝的給他們。他們在家只要不亂跑,幫我看著門,給兩個孩子一天燒三頓飯,就已經很好了。不希望他們跑來跑去,到了這把年紀,還以為自己年輕呀,在家待著,什么事情都出不了,還能讓我們在外放心(張某,2020-12-02)。

(四)互助主體心態失衡:資源反哺時代“自利”對“同意”的消解

眾所周知,新中國是建立在一窮二白、農本經濟的基礎之上。為盡快建立一套現代工業體系,保障新生國家安全,集體化時期國家采取了以鄉補城、以農助工的發展策略。這種從農村汲取資源的做法,并沒有隨改革開放序幕的拉開而中斷,一直延續到農業稅費改革的中后期。在這一段時間,由于同時內化了國家心靈和集體心靈習性,加上樸素均平思想的內在慣性,農民仍踐行“生存第一”和互助互惠的村社倫理,守護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的心態秩序和結構正義,故而“汲取型政權”沒有誘發農村政治秩序的激烈動蕩。在此之后,國家支農助農惠農的政策傾斜和轉移支付力度逐年增大,由此開啟了以“資源反哺”取代“資源汲取”的農村發展新時代。不曾料想,伴隨資源下鄉,裹挾著資本和理性的現代性要素也隨之擴散,把原本作為生存條件的“需要”激發為潛在的“欲望”[29](p85)。一旦出現資源分配不均、資源投放失準等情況,潛在的欲望就會被喚醒,進而滋長他們的自利性情和失衡心態,最終危及互助的民意基礎和協商空間。近年來,扶貧領域中的“求貧”心理、低保實踐中的“開著寶馬領低保”等現象,多少表征了農民心態失衡的既存事實。對此,費孝通具有洞見地強調,當前形勢已使人們覺悟到生態秩序的日形緊張,但很多人還沒有覺悟到更為迫切的心態秩序危機[30](p10)。如今,農村社會資源分配失準—主體心態失衡—自利性情強化—合作共治困局這根鏈條已清晰可見,老人互助養老時刻面臨“自利心態”對“同意政治”的文化消解。

案例4:以前人們相互幫襯點,照顧點,現在掙幾個錢了,講的都是大話,沒幾句實話。你看我們村的方某某,身體好得很,個子比人高,但就是不干活呢,就這樣,國家還養著他,逢年過節還給他送一些油米糧食,要是再這樣搞,(大家)都不想干活了(王某,2019-09-12)。

四、解“困”之道:新時代農村互助養老發展路徑優化

前已述及,當前農村老人互助養老面臨資源整合困難、空間營造不夠、模式認知差距、主體心態失衡等問題。若這些問題長期得不到回應,滿足老人美好生活需要就無從談起。因此,本節將圍繞上述困頓,提出有針對性的、可操作性強的行動主張,以拋磚引玉。

(一)探索虛擬確權和“結平衡賬”經驗,保證互助過程的集體有為

結合西方經驗來看,導致20世紀六七十年代福利國家危機的成因有很多,但社會福利過度擴張無疑是其中的關鍵因素。為實現福利制度的自我救贖,以英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選擇吉登斯提供的“第三條道路”,即主張通過增加人們的相互依存和團結,凝聚和整合來自社會的力量。這對我國農村養老體系建設的啟示在于,在國家保障有限和未備先老雙重現實之下,政府要嵌入社會框架,編織農村社會內部的“資產地圖”,進而釋放其中存在的制度潛力和組織優勢。

遺憾的是,當前有關方面似乎未能覺察到資源組織方式和能力[31](p146-154)之于互助養老過程的價值,在現代養老保障供給不足的同時,把傳統養老資源整合機制破壞了,其體現就是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度的物權化改革和農地確權政策的啟動。這種過度強化權利而非便利、分而非統、經濟功能而非社會效能的做法,只是一味弱化村社集體通過土地來協調事務和整合資源的能力,弱化其在互助養老中可能貢獻的力量,于是羅必良等才說:農地確權可能是一個被過高預期的政策[32](p17-31)。從這個意義上,開展老人互助養老實踐需要一個有為集體的在場,而有為的前提是有能。那么,如何實現集體再造呢?我們以為:

第一,探索虛擬確權模式,保留村集體適度彈性的統籌能力。在農地產權制度改革大勢下,農地確權或不可免,但在方法上可采用虛擬確權模式,它通常表現為“確權確股不確地”“確權不確界”,其目的是保留村社集體土地調整權利,旨在讓村集體掌握重新進入農民生活世界,拓展村莊社會關聯和社情民意基礎的抓手。這對互助養老的促進作用體現為,村集體可通過土地議題及其產生的利益關聯,搭建老年人自由表達和溝通的話語空間和中間平臺,增進彼此的主體間性、熟化程度和信任水平,最終降低互助所需的心理門檻和情感距離。反過來說,懸浮化、虛置化的村社集體很難以伯特(Burt)意義上的關系人角色來架構老人群體間的互助關系。第二,重視“結平衡賬”,重塑村集體的公共權威。在村域社會,村社組織的公共權威是在每次滿足農民“求平衡”心理基礎上生成的,為公之心與求平之心本質上相互作用、彼此強化,而其中的核心機制就是結平衡賬。它實際上是以地方性規范為基礎,借助組織會議協商,綜合多點考慮,對村莊內部的利益往來和關系互動進行理順和了結的過程[33](p19)。通過這樣的方式,村莊內部的政治正義和公共倫理得到再生產,村組集體也因團結廣泛主體而培育起建設性的支持結構。一旦支持結構形成,村社就成了有為集體,就能在互助資源整合、意愿整合、空間整合等方面發揮作用。概言之,虛擬確權的農地模式和“結平衡賬”的正義實現,保證了村社集體在老人互助養老實踐中的有能與有為。

(二)創新黨建引領機制和回歸群眾路線,拓展互助內容的服務向度

過去,“國家—社會”視角風行于西方社會科學研究領域,而且被中國學者頻繁運用,將之視為理解本土社會問題的重要分析框架和介入視角。現在,這種植根西方語境的二分化研究視角遭受不少詬病。對公眾來說,由于這一框架無法回答誰的國家以及社會邊界何在等問題,他們的“知”和“行”之間存在巨大鴻溝,以至于其拒絕給出富有道德意味的持續行動承諾[34](p26),拒絕走向互助幫扶和“利他使群”的共同體道路。為彌合鴻溝,不少學者發出“找回政黨”的學術呼吁。

的確,中國共產黨在成立的整整一百年里,始終保持思想上的先進性和行動上的先發性,在把“學而思”轉化為“知而行”方面有相當豐富的經驗。雖然行政化邏輯支配和個體化意識萌發,造成一定的人員渙散、組織懸浮和“眼光朝上”,但中國共產黨為人民服務的黨性意識沒有動搖,在基層社會中的引領形象未有變動。如今,面對農村老人日益增長、多元的養老需要,如果不能創新黨建引領機制和回歸群眾路線,進而增加對養老內容的服務覆蓋,那么,這或將引發基層黨組織的社會合法性危機。因而在具體路徑上:

第一,加強基層黨組織的先進性和人民性建設,保證服務有心。對老人來說,他們額外需要心理慰藉和情感關懷,需要有心的服務,而非擺設的送溫暖。故而,黨組織成員應堅持“兩學一做”學習教育常態化,周期性地開展“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提升自身黨性覺悟和工作修養,把老人遇到的生活困頓嚴記在心里、化解在行動中。久而久之,內在于老人心理的“自我—他者”結構會被有心、溫度柔化,因而易于接受基層黨組織關于老人互助養老的建議。第二,構建“村級黨建+本土社會組織”聯動體系,保證服務廣度。鑒于養老過程的長期性和社會治理的現代化要求,村級黨組織要加強與基層社會組織的角色互補和資源整合,盡可能多地開辟老人養老互助空間和合作領域,讓他們體驗到互助帶來的便利性、自在性和獲得性,繼而推動農村互助養老模式從外推到內迎的根本跨越。第三,走好新時代群眾路線,保證服務質量。隨著時代進步,農村老人養老期待發生了很大變化,從過去的吃飽穿暖轉變為現在的美好生活。因此,在推進互助養老前,首先要了解老人在互助內容上的需求類型和服務要求。這就需要黨組織和黨員堅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優良工作方法,在包戶—入戶過程中提升在場感和熟化度,以便在問候—傾聽過程中獲得老人的真實想法,并據此回應有關互助養老模式的相關困惑和既有疑慮。一旦做到服務有心,保證服務廣度和質量,村級黨組織就能很好實現對老人互助養老實踐的引領。

(三)營造積極老齡理念和挖掘內生能力,促進互助主體的認知迭代

隨著物質生活水平和醫療科學技術的提高,個體預期壽命延長以及由此帶來的人口老齡化趨勢不可阻擋。在這股潮流面前,早期西方國家沒有破除“老年人既不能自我照顧,也無法在生產和消費領域作出貢獻”的虛謬話語,而是采取以人口政策對沖人口結構的單向做法,即通過鼓勵和刺激生育來增加勞動力供給和拉平人口老齡化走勢。無論從當時西方還是時下中國經驗來看,刺激生育的做法屬于增量邏輯,只能在短期內奏效,無法持續應對人口結構老化。于是,20世紀80年代以后,以“健康”“積極”“生產性”等為修飾語的老齡化政策框架被建構出來,作為走出“消極的老齡化”時代的知識基礎。

這些政策框架各有側重,但都認一個事實,即老年人在經濟和社會生活中可扮演重要角色,因此真正要做的是消除角色發揮的阻礙因素[35](p62),而非帶有情緒的污名化。所幸的是,四十多年的經驗探索和學術交流正在推動中國老齡政策的積極轉向,原先一度甚囂塵上的“老人負擔論”開始退出歷史舞臺。坦率來講,積極老齡理念雖借著“宣傳下鄉、政策下鄉”等途徑在農村地區有所傳播,但并沒有內化于民心且外化為積極的互助養老實踐。要想改變現狀,有效利用老年資本,培育互助主體的自信和能力,可從如下方面入手:

第一,加強積極老齡政策的教育和宣傳力度,更新相關主體的養老理念。村委會和基層黨組織在走群眾路線過程中,要以喜聞樂見的方式講解國家老齡政策,分享多元養老模式和經驗,傳遞積極的思想,從而破除“老人無用論”“在家養老方為孝”“養老就是吃喝不愁”等話語迷思,最終還原出一個真實、立體的老人群體形象。第二,實現傳統互助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并使之與積極老齡理念耦合。雖然社會轉型仍在繼續,但“患難相恤,守望相助”“孤弱之寡,以義相合”“老者周濟,擁人互持”之類的鄉土倫理仍存于民心,集體化時期的“互助幫扶”仍舊念念在茲。這樣,村組集體就能把老年群體聚合在一起,引導他們講述互助故事和分享幫扶經驗,從而激活其對于集體事務的心靈記憶和情感共鳴。一旦互助倫理得以激活,老年人的互助內容便能輕易從生產領域拓展到養老生活領域。第三,加快專業社會組織等主體下鄉,挖掘和顯化老年人的內生能力。根據阿瑪蒂亞·森的可行能力理論,老年人同樣是一群有著內生能力與主體性的行動者,不過后者受到各種因素影響而被“除能化”了。針對這一情況,社會工作被認為能運用優勢視角和增能培力方法,靶定老年人的內在優勢。比如通過開展差異性、針對性和精準性的“一對一”輔導工作和個案管理活動[36](p78-81),探明和顯化存于老人身上的經濟、社會或文化資產類型,進而增強其自我發展的信心,提高他者對老人互助養老行為的接納度和支持度。綜上種種,通過積極老齡政策的宣傳教育、傳統互助倫理的創造性拓展、專業社會組織的能力挖掘,互助養老模式將在自我肯定和他者承認的統一中實現可持續發展。

(四)培育中間結構和運用柔性方法,實現互助民意的整合建構

集權制的國家與松散關聯的小農間如何對接一直是個大難題。如果無法實現有效對接,在汲取導向的集體化時代,意味著難以實現鄉村支援城市、以農業輔助工業的國家建設目標;在共享發展的新時代,可能會遭遇資源下鄉“最后一公里”困境,甚至出現利用技術治理漏洞,俘獲國家惠農資源的情況。到了現在,在鄉村振興戰略已經啟動、項目資源持續下鄉的背景下,資源對接這個舊問題必須得到新回答,否則容易引發不良后果:第一,多部委的資源項目,在沒有中間結構承接和轉化下,可能帶來重復建設、資源得不到有效利用的問題;第二,那些非普惠型的資源,在缺乏中間結構的村社認證情況下,可能導致資源配置失準、農民心態失衡等問題。延伸來講,如果結合老齡事務通常不作為基層中心工作,進而難獲更多配套資源的情況來看,涉農資源的浪費、錯配和“被分利”無疑是對老人福利正義的一種沖擊,心態失衡所引發的民意整合難題同樣會抽空互助養老的社會基礎和組織基礎。就此而言,農村社會迫切需要培育中間結構和運用柔性方法,以實現資源和民意在村莊公共性拓展方面的整合轉向。

所謂中間結構,指的是農民在國家的支持下所達成的一種組織化樣態,而“公共資源投入”和“組織形式創設”是它生成的重要前提[37](p103-107)。在培育中間結構方面,成都市探索出的以村民議事會和公共資金制度為兩大支柱的民主化治理經驗值得總結。就前者來說,當地政府選擇以引導者和服務者的角色來厘清其在村級治理中的角色扮演,同時,把自治內容從村委會職能范疇中分離出來,交由村民議事會負責。在當地,村民議事會是由具備公德心、有閑暇、有威望、通情理的鄉民群體組成的(如老黨員、老教師),經過村莊熟人社會的內部認證,他們獲得了最廣泛的民意基礎和支持結構,形成了實質性的動員能力。這樣,村民議事會可以很容易地收集老人存在的互助憂慮和養老需要信息,并把經過分類的個體需要轉化成村莊層面的公共議題,通過議題設置和組織討論,讓農民充分了解互助養老模式的利好所在,同時針對提出的重點和難點進行方案規劃。當一致共識達成之后,擁有自主使用公共服務資金權限的村民議事會便能把不多的養老資源精確配置到老人所需上,對接到集體訴求和公共利益上。如此操作,養老資源和老人需要就能實現供需適配。

其實,村民議事會還通過運用柔性方法來推動民意整合。首先,堅持會議動員。每遇到需要協商的重大事務時,議事會成員到每個自然村召開小組會議,收集疑問和訴求,然后通過村委會的幫助,把這些疑問和訴求放在村民大會上討論,形成一致意見,從而保證議事過程的民主性和開放性。其次,堅持說服方法。農村是一個不規則、倫理本位的場域,因此單純借助技術治理會存在限度,這樣就要綜合使用正式規則和柔性方法。其中,議事會成員最常用的就是說服,它是以互動對話的方式引領或改變治理客體認知和行為的一種行為方式[38](p126)。在具體操作上,議事會成員會進入那些“難講話”“笨腦筋”的村民家里,交叉運用(人)情、(村)理、(國)法三種話語資源,反復做工作(不僅做當事人的工作,而且做其親屬的工作,并動員后者去做前者的工作),從而讓這些人感到滿意、被尊重和承認,最終保證同意秩序達成。概言之,中間結構提供了動員能力和資源適配,柔性方法保證了對話空間的可協商性和對話結果的可接受性,二者一道推動農村互助養老實踐邁上更高水平和更高質量階段。

五、小結

隨著現代性生成與拓展,全球正全面進入人口老齡化時代。大體以20世紀80年代為界,前期屬于“消極的老齡化”,認為人口老齡化是一類問題,并且公眾對老年群體存在年齡歧視和身份污名,其應對方法是以人口政策來對沖人口結構。而后期秉承“積極的老齡觀”,肯定老年人的主體地位和主體性意識。進入新時代,中國老齡政策發生了積極轉向,并推動互助養老模式的建構和實踐。就目前來看,這種模式有諸多利好條件支撐,比如土地集體所有的制度優勢、熟人互助文化的倫理底蘊、先進主體在場的情境營造、互助養老模式的國家扶持等。但土地確權背景下權利對便利的優先,黨建行政化下治理對服務的替代,社會轉型時期重養對輕為的遮蔽,資源反哺時代自利對同意的消解,也會影響實踐中的互助效果。為此,我們提出了一些可操作性的行動主張。

最后需要強調的是,我們提出邁向老年群體本位的農村互助養老這一論點,一方面,只是想把老年群體從以前刻板的、消極的社會認知中解放出來,使其成為新時代老齡社會治理的在場者和參與者,而并非沒有看到年齡、文化等結構性因素對他們主體性發揮的可能阻力;另一方面,是想把互助養老模式作為一種補充類型,與現有模式整合起來,以實現農村養老保障體系聯動化和保障能力全面化。畢竟,如果目前正在加速蔓延開來的人口老齡化造成的沖擊果真如有些學者所說的“不亞于一場偉大的社會革命”,那么,盡快回歸老年群體本位,探索和優化農村互助養老模式,或許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無疑可作為必要的戰略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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