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輝 王杉杉 張馳
摘要:農業境外投資是中國對外投資重要組成部分?!耙粠б宦贰背h的提出使得我國農業企業獲得前所未有的對外投資機遇,投資領域不斷拓展,投資形式不斷豐富。文章分析了我國農業企業境外投資現狀及投資趨勢的新變化,指出目前農業企業境外投資存在水資源約束、持續發展動力不足、缺乏核心競爭力、所處外部環境復雜等問題。農業企業境外投資需要樹立水資源可持續發展理念、做好前期系統研判、打造企業核心競爭優勢、強化農企風險防控、探索農業國際合作新范式,從而推動“一帶一路”倡議高效落實和我國農業與世界農業高度互動。
關鍵詞:“一帶一路”倡議;農業企業境外投資;農業國際合作
中圖分類號:F32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494(2021)01-0043-05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項目“農村創業帶動鄉村振興的效果、模式與實現路徑研究”(20XJC790012);國家民委“一帶一路”區域研究中心“東南亞特色農業研究基地”資助成果。
進入21世紀以來,以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為主題的全球變革已經成為不可逆轉的時代趨勢,在這場偉大的變革中,中國不但加速自身的發展,實現翻天覆地的變化,也使得自己逐漸步入世界政治經濟格局的中心,成為推動世界格局變革的重要力量。步入新時代,中國以負責任的大國形象,本著更加開放、包容的原則積極推動世界和平與發展,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東方智慧和中國經驗?!耙粠б宦贰背h的提出,促使沿線國家和地區之間的政策融合及規劃對接,有效實現不同要素的自由流動與高效配置、不同文化的深度融合與創新發展,為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合作發展帶來前所未有的契機及強勁的外部動能[1]。農業交流和農產品貿易是古絲綢之路得以形成的重要基礎,通過農業交流和農業生產技術的傳播,各國農業文明互融互通,在良性互動過程中不斷發揚光大。進入新時期,農業合作與發展依然是“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的一致訴求和共同愿景,在“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國與沿線國家和地區攜手構建“共商、共建、共享”的農業經濟合作體系及互惠、互利的農產品貿易格局,各國有關貧窮與發展、糧食安全與營養提升的問題得到了較好解決。中國作為以農業為主導產業的發展中國家,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求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仍然存在,農業發展領域深層次的問題在一定階段、一定區域仍然突出,迫切需要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謀求國際合作,通過積極的“請進來”與有效的“走出去”相結合,更好地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將發展的視野拓展至國家范圍之外。本研究立足于我國農業國際合作與投資面臨的新問題和新挑戰,將農業境外投資提升到新時代促進農業國際合作的高度來認識,試圖找出當前阻礙我國農業企業境外投資發展的深層障礙,以問題為導向積極尋找對策,為新時代農業境外投資和國際合作提供有針對性的參考。
(一)投資規??傮w持續增長
我國農業對外投資整體呈擴張態勢,截至2018年,中國對外農業投資流量和農業投資存量分別為25.6億美元和187.73億美元,占中國境外投資總額的1.78%和1%,同2013年相比,投資流量增加25.8%,投資存量增加15%。據《中國對外投資發展報告(2018)》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我國共有717家境內企業在境外設立了851家涉農企業,當年新增投資額22.5億美元,比2010年增長了11倍,投資存量達到173.3億美元,比“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之初,增長2倍多。我國農業對外投資在數量和質量上都呈現出明顯趨好勢頭,投資存量增長率達到45%左右①。我國在擴大對外農業投資規模的同時也在不斷推動農產品貿易進程,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實現的境外農產品貿易額高達2284.56億美元,其中農產品進口1498.83億美元,出口達到785.73億美元,相較于2014年我國農產品進口額1215.57億美元和出口額713.33億美元,增長率分別為18.89%和9.2%,無論是進出口數量還是增長率,我國農產品的進口均大于出口,且農產品貿易逆差逐年增大。“一帶一路”建設的推進為農業境外市場的發展及農產品貿易提供了不竭的動力。
(二)農業境外投資產業鏈條趨于完善
我國境外農業投資的產業鏈不斷完善,已從初級產業鏈發展到加工、倉儲、物流、貿易等多環節產業鏈的建設上。以我國農業對外投資的重要產業農業種植業為例,據《中國對外投資發展報告(2018)》數據顯示,2017年我國從事種植業投資的境外企業達405家,占境外農業投資企業數量的47.6%。2017年,從事生產環節的企業達208家,占比24.4%,同時經營兩種及以上業務活動的企業數量441家,占比51.8%,從事科研、生產、加工、倉儲和物流全產業鏈投資的企業為45家,占比5.3%,從事三產融合方面的企業為158家,占比18.5%。與2013年我國境外投資農業企業較多地從事單一投資形式相比,當前我國境外農業全產業鏈投資合作比例顯著提升。
(三)農業境外投資主體為民營企業
我國農業境外投資的主力軍為民營企業。據《中國對外投資發展報告(2018)》顯示,在境外設立的851家農業企業中,帶有國有企業投資性質的僅有86家,投資流量4.8億美元、投資存量83億美元,占我國農業對外投資存量的47.9%,境外農業投資企業中民營企業數量是國有企業的9倍。另外一個重要特征是非農企業逐漸成為農業對外投資的重要力量,在851家境外農業企業中,211家是由非農企業設立,投資流量4.6億美元,占我國農業對外投資流量的20.4%,投資存量53.5億美元,平均投資規模為農業企業的1.4倍①。境外農業投資發展潛力巨大,成為諸多非農企業開拓商業藍海的新領地。
(四)農業境外投資具有明顯區域集中特征
從農業境外投資區位布局來看,主要集中在亞洲、歐洲地區。據《中國對外投資發展報告(2018)》顯示,2017年我國對亞洲農業投資9.5億美元,對歐洲投資7.1億美元,兩個地區的投資流量共占我國農業對外投資流量的73.7%。從存量來看,截至2017年,我國對亞洲農業投資64.6億美元,對歐洲投資58.4億美元,共占境外農業總投資存量的71%。從企業數量來看,我國共在亞洲設立企業473家,在歐洲設立企業115家,合計占比69.1%。其中在亞洲的主要投資國家包括老撾、泰國、柬埔寨、新加坡、印度尼西亞等,在歐洲主要投資國家是俄羅斯。我國對南美洲農業投資3億美元,占比13.4%。對非洲農業投資1.5億美元①。
(五)農業境外投資與合作的模式不斷提質升級
我國農業境外投資模式早期以農產品加工為主,中糧屯河早在1983年就在歐美市場部署番茄初加工出口,“一帶一路”建設的推進,使得農業投資由初級農產品加工逐漸向技術共享、資源共享的新理念轉變[2]。中國農科院于2018年分別訪問塔吉克斯坦的首批農業技術示范園、烏茲別克斯坦的棉花實驗室、哈薩克斯坦的動物疫病防控聯合實驗室,促進了與中亞國家農業科技合作。境外貿易合作層面,我國不斷創新與他國合作發展的新模式[3],如中國—中東歐國家的“家庭農場+合作社+超市”模式中,中東歐擁有肥沃的土地、豐沛的水資源、富有特色的農產品、完善的食品供應鏈以及強有力的新食品安全法,我國在與中東歐農業合作時大膽嘗試訂單農業與現代商業的有機結合,并與當地農場共享中國設立的家庭農場合作新范式[4]。
(六)境外投資農業企業社會責任意識明顯增強
近兩年來,我國境外投資中農業企業的社會參與度和責任感不斷增強。2009年披露社會責任報告的農業企業在全國僅有7家,2018年增加到了24家,農業企業境外投資報告披露數占所有企業境外投資報告披露數的1.44%[5]。在俄羅斯,2013—2017年我國農業企業境外投資過程中為當地提供就業崗位1.4萬個,2017年涉農企業雇用當地人員占比達32.5%,發放工資1967.55萬美元,繳納給東道國的稅收高達4804.4萬美元[6]。面對突發事件如2020年新冠肺炎的肆虐,諸多農企更加注重境外投資的社會責任,東南亞肯達旺農林生態產業園建設發展有限公司向境外產業園區派發了防疫抗疫健康包,江洲農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向安哥拉當地捐贈約合人民幣91800元的物資,農業企業社會責任意識的明顯增強得到東道國政府和民眾的高度贊揚,為境外貿易合作貢獻了企業力量,提升了中國形象。
(一)農業企業境外投資受水資源約束明顯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占有世界陸地總面積的33%,擁有的糧食播種面積是我國的4.3倍,水資源總量是我國的5.41倍,廣闊的糧食播種面積和豐富的水資源為境外農業投資提供了有利條件[7]。伊朗、以色列、哈薩克斯坦等國家節水灌溉面積不到有效灌溉面積的一半,噴灌和微灌等方式僅占灌溉面積的2.6%,農作物“大水漫灌”式生產與發達國家灌溉技術相差甚遠,多數灌區沿襲原有的管理辦法,灌區維護不及時,各級管理層積極性不高,企業用水不規范及節水意識不強。導致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與農業灌溉水價偏低相關,由于計量設施的限制和計價困難,農田灌溉費用大部分以面積計算,企業節水與節費不相關聯等等,使得價格的杠桿作用難以得到實質性發揮,阻礙了節水灌溉技術的推廣。水資源的短缺嚴重制約著我國農業企業境外投資可選擇的空間和可持續性發展。
(二)農業企業境外投資持續發展動力不足
與境外投資其他產業不同的是,農企投資作業成本和時間成本較高,農作物生長具有季節性且農業項目收益周期長。我國一部分企業在開展農業境外投資時,為追求企業收益最大化而實行粗放式發展,主要表現為投資方式簡單、發展層次較低、技術互動不足,同時也不注重東道國農業綜合實力的提升和環境資源的保護,以上種種造成了東道國的土壤污染、農藥污染、化肥污染、水體污染,使得企業難以在境外立足并獲得長期發展。土地對于東道國來說屬于終極資源,我國一些農業企業存有繞過監管機構在東道國以高價大規模購買農業用地的僥幸心理,企業若不能和當地政府、媒體作有效的說明,不但會引起東道國政府的警覺,也會引發當地媒體和民眾的擔憂,造成農業企業在境外投資過程中可持續發展動力的嚴重不足。
(三)境外投資農業企業缺乏核心競爭力
目前,從事農業境外投資的非農企業異軍突起,并且民營企業的數量遠多于國有企業。整體而言,我國農業企業境外投資仍處在起步發展階段,諸多農業企業境外綜合型人才缺乏、農業發展動力不足、企業經營管理理念陳舊,甚至有一些農業企業仍停留在簡單的海外買地種地,規模更小的農業企業選擇了海外租賃用地。再者,我國農業企業境外投資主要集中在附加值不高、技術含量較低、勞動力密集的產業鏈上游環節,加之不熟悉國際通行規則、不了解東道國經濟政策和制度、不注意當地社會民俗風情等[8],境外投資農業企業步履維艱已經成為一種常態。此外,相比美國的ADM、邦吉、嘉吉和法國的路易達孚等世界知名品牌,我國企業的品牌意識和知名度有待進一步提升。
(四)境外投資農業企業外部環境亟需優化
近年來我國境外投資與合作發展的步伐加快,部分農業企業因片面追求經濟效益,東道國農業資源及環境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壞,進而給予了西方國家政府及媒體大肆污蔑中國的機會。中國希望在國際社會中樹立和平友好的大國形象,但一些西方國家和媒體一味抹黑中國,對“一帶一路”建設刻意營造負面輿論環境,加之“一帶一路”沿線一些國家政府及民眾對中國缺乏深入了解,均阻礙著我國農業企業境外投資的發展。
農企發展農業境外投資應通過一系列戰略設計和形象塑造奠定更為堅實的基礎,使農業企業境外投資既要有規模的適度增加又要實現質量和效益的顯著提升。
(一)加強水資源管理,促進循環發展
首先,我國農業企業在開展境外投資之前,應制定清晰的投資框架,在框架之內借助具體農業項目的開展,將本企業理想的農業發展模式扎根于目標國,推動多層級農業用水投資與合作機制的建立。其次,我國農業企業在境外投資時要重視沿線國家和地區農業用水基礎設施的投入,資金和建設經驗充足的農業企業應加強農業用水技術類投資,從傳統的粗放型農業灌溉轉變為節水高效的現代農業灌溉,尤其在后疫情時代,系統化、科學化、智慧化的用水管控手段將成為保障農業企業未來順利發展的有力支撐。最后,我國農業企業可與境外其他商業機構、非營利性民間社會組織合作,建立多層級的水資源發展機制,用水大戶且污水排放超標的農業企業可著重關注生產設備的研發及排水技術的研究,積極跟進生產凈化設備及排水設備。農業企業內部管理層應強化用水管理,嚴格監控企業生產環境,對不按技術標準和規范流程排污的部門和個人予以嚴厲懲處。
(二)做好系統研判,培育專業人才
為增強企業抗壓能力,農業企業在走出去前需全面了解投資對象國,了解投資對象國的生態環境、政治制度、文化信仰、農業產業的比較優勢和發展前景,并對東道國政策進行專項解讀。我國農業企業可以聘請境內外農業研究機構和農業專家,向中國駐外機構、東道國政府部門及普通百姓了解當地實際情況,鼓勵專家調查團到田間地頭進行實地考察。企業應深入了解東道國農業生產情況和市場需求,結合企業現有生產經營水平、境外投資能力、市場風險應對能力等多方面因素選擇適宜的農業投資項目、投資方式、投資渠道。國家相關部委應定期發布“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農業生態與資源環境白皮書、沿線國家涉農制度白皮書、中國農業企業境外投資風險白皮書等,為我國農業企業境外投資決策提供科學、全面的決策依據。此外,企業應依托區域研究機構和農業研究院所,建立中外農業人才培訓體系,重點培養企業管理人才、農業信息咨詢人才以及科研人才,針對不同需求及人才特點,開展投資風險、政策法規、農業技術等方面的培訓,為農業企業境外投資合作提供智力支持。
(三)轉變發展理念,打造核心優勢
我國農業企業應轉變企業發展理念、優化資源配置、改善企業經營管理模式,進而打造企業自身核心競爭力。農業企業發展前期可以投資建立農產品生產種植及加工基地,結合當地資源稟賦加大對農產品新品種的種植及農產品標準化、規?;募庸?。農業企業境外投資過程中要關注當地農業需求,研究農業領域內旗鼓相當的競爭對手,研究企業拓展本地市場的可能性,還可以向“一帶一路”沿線具有相似農業市場的國家有重點分批次進行農產品示范及推廣,不斷打造我國農業企業的核心競爭力。經濟實力雄厚的農業企業,可整合我國和境外其他國家農業技術資源,引進、消化、吸收國內外先進技術,加大對一些重大關鍵農業領域諸如糧油、果蔬、畜產品等技術集成,積極推動農業技術創新,打造我國農業企業核心競爭力,進而增強我國農業企業的國際影響力。
(四)優化投資政策,強化風險防控
在政府層面,要繼續優化頂層設計與戰略合作,加強境外營商環境監控和風險提示工作,落實境外合作戰略與政策,發布農業項目和類別投資指南;構建農業投資法律支持體系,為投資企業提供人才選拔任用、糾紛處理等政策和法律支持;優化政府服務工作,加強政府跟蹤指導,對符合標準的企業要求每年提交至少一次境外市場發展匯報,對有潛力的企業搭建信息渠道,對僵尸企業要求提交失敗教訓總結。在企業層面,在投資前期要綜合考慮東道國風險級別,2020年疫情的突發使得我國企業境外投資困難重重,受強烈季節性及地域選擇性影響的農業企業更加如履薄冰。后疫情時代,我國企業要嚴格做好境外農業投資可行性分析和風險防控準備,深入了解投資目標國疫情管控舉措、準入限制、環境政策、商業管制及退出成本,最大限度降低因投資目標國綜合環境惡劣而形成的風險。
(五)緊跟國際發展,探索合作新范式
我國企業在參與境外投資時要明確自身優勢,了解東道國的農業政策和當前條件,通過引入與第三方市場的合作促進新時代三邊互利模式取代以往的雙方共贏模式,進而構建一個多邊交流互動網絡體系。中國與歐盟通過“資金+技術”和“技術+生產資料”模式在非洲開展農業合作,中國同日本依托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在東盟開展大米緊急儲備項目等充分展示了“1+1+1>3”的正向效果。我國可依托“一帶一路”建設同沿線國家發展戰略對接,第三方參與國借助政策紅利提供資金、技術、人才等支持,以此為基礎建立全方位的農業合作模式。我國農業企業在境外投資過程中承擔著中國作為最大發展中國家應有責任的同時也將帶動“一帶一路”沿線不發達國家農業綜合生產能力的提升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9]。
①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中國對外投資發展報告(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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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莫仲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