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影
1927年,從一艘由日本開往上海的輪船上走下一位剛剛留學歸國的年輕人——劉伯剛。經過七年的時間,學有所成的劉伯剛本可以尋得一份高薪體面的安穩工作,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時的他已經加入中國共產黨,做好了為國家獨立和人民幸福而奮斗犧牲的準備。1928年,劉伯剛受黨組織委派到中共滿洲省委從事革命工作,在遼寧省檔案館館藏的《1930年9月8日國民黨遼寧高等法院檢察處對劉伯剛的起訴書》中,記載了他在東北講武堂以教書為掩護,秘密開展地下兵運等革命活動。
劉伯剛,原名劉懋鏞,1899年出生于奉天省金州營城子一個書香門第家庭,自幼在私塾熟讀四書五經,聰穎過人,后進入南滿中學堂就讀。南滿中學堂是1917年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簡稱“滿鐵”)在奉天建立專門培養中國赴日留學生的中等教育學校。1921年,劉伯剛從南滿中學堂畢業后,考入東京帝國大學經濟部,東渡日本開始七年的留學生涯。
就在劉伯剛滿懷實業救國夢想進入東京帝國大學如饑似渴地學習數理化及經濟學科知識之時,中國大地上發生一件開天辟地的大事——中國共產黨在上海正式成立。中國共產黨成立后,為順應國際工運洪流和開展海外活動的需要,在日本秘密設立了黨組織——中共東京支部。面對日本政府的嚴密監控和鎮壓,中共東京支部一面積極宣傳馬克思主義思想,一面秘密發展黨員、壯大組織。而此時的劉伯剛則通過結識進步同學,在學校內傳播馬克思主義,開始接觸黨組織,并于1927年在日本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秋,劉伯剛在東京帝國大學畢業后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正在飽受磨難的祖國,投身革命洪流。
據劉伯剛回憶,“1928年夏天,中央派我到滿洲省委,省委決定我在秘書室任秘書。當時省委書記是劉少奇同志,秘書長是廖如愿,王鶴壽同志做青年團工作……當時的工作就是收發文件,在秘書室干了半年多時間”。經過一段時間對奉天地區革命工作的逐步熟悉,劉伯剛又受組織委派前往上海靜安路法租界內中央臨時租用的一座小樓內秘密參加培訓。培訓主要內容為革命形勢、黨的工作方針和政策等,參加人員則是來自各地的二十多名革命干部。李立三、周恩來、向中發等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還親自為培訓班授課。經過一個月培訓后,1929年5月,劉伯剛再次回到中共滿洲省委。
正在此時,周恩來在《中央關于軍閥戰爭中的士兵運動給各省委的指示信》中提出:“在目前黨的總的政治路線‘奪取群眾’之下,士兵運動,當然不能離開這個原則。我們必須根據這個原則,去做奪取廣大士兵群眾的工作。”根據這一指示精神,中共滿洲省委積極著手開展兵運工作,并多次派人打入陸軍東北講武堂。籌建于1906年的東北講武堂是中國最早的新式軍校之一,與云南講武堂、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及黃埔軍校并稱為當時中國的四大軍官學校。1929年6月,劉少奇來到奉天時也曾秘密寄居于東北講武堂高等軍學研究班宿舍。
1930年春,經時任中共滿洲特科秘書長趙唯剛的介紹安排,劉伯剛利用通曉日語的優勢,以教官身份進入講武堂機迫平傳習班(機關槍、迫擊炮、平射炮學習班)為官兵們講授日語,對外則宣稱是班長楊炳森的朋友。劉伯剛經常利用課余時間和官兵談心交友,借機宣傳革命思想和黨的方針政策,對青年官兵的思想產生很大啟發影響,并很快發展了盧透云等四名黨員,為黨組織發展壯大積蓄了力量。同時,劉伯剛還經常到東陵山林守備隊去找士官談心聊天做思想工作,不料卻引起守備隊偵緝人員的注意,被秘密監視。
1930年7月3日,劉伯剛從東陵返回位于東大營的陸軍講武堂,時值盛夏天氣炎熱,行至渾河岸邊便去洗澡解暑。可是洗完回到岸上,卻發現上衣不慎被人盜走。偷盜者在劉伯剛上衣口袋中發現了《滿洲紅旗》等文件材料,便向當地警察告發,隨即劉伯剛便被以“重大嫌疑案”為由逮捕。《滿洲紅旗》是中共滿洲省委機關刊物,主要登載中國共產黨反帝反封建主張、抗日任務及策略方針和群眾革命斗爭等消息,在引導動員民眾和思想宣傳方面很有作用。在得知劉伯剛被捕的消息后,7月28日,時任中共滿洲特科書記蔡伯祥即向黨中央報告“劉伯剛被捕,被捕的原因是盜匪嫌疑犯。捕后由其身中搜出(滿洲)紅旗兩份,軍事通訊一本,因此而成共嫌疑犯”,并積極研究營救方案。
劉伯剛被捕后首先被關押在清鄉委員會,后被轉入沈陽模范監獄。在1930年9月8日,國民黨遼寧高等法院檢察處對劉伯剛的起訴書中,將其誣陷為盜匪。“被告劉伯剛曾在日租界金州工學校畢業即在該處日本紡紗廠充當工人六年,本年三月間請假至日本站尋找友人謀事,并寄住公共汽車行工人宿舍,旋于本年七月三日赴東陵開游,路遇高學富一人在野地割草,被告猛將鐮刀奪下,逼索財務,遂搶去藍布小夾襖一件、舊斗篷一個、草帽一頂、水壺一把,向東逃逸。當被事主尾追約半里許,適公安第一分隊長魏紹峰帶警在堤臺設卡,見被告往東奔跑,當即帶警追趕里許,將被告拿獲。并由身畔搜出黨書紅旗報調查表等件,查系共產黨之宣傳品。”面對敵人的威逼拷問,劉伯剛堅稱“其攜帶黨書紅旗報、調查表等件系友人王守春交給,曾給予現大洋五元屬實。并與沈陽日站福來站執事王尋三、公共汽車行劉積民、大西門同興棧李實善等相識”。自己只是受人之托,以“現大洋五元”幫忙傳遞,矢口否認自己的共產黨員身份,對黨書黨報完全不知情。任憑敵人嚴刑拷打,劉伯剛對黨的秘密守口如瓶,最終被以政治犯罪名判刑五年。
1931年7月,國民黨遼寧高等審檢廳對劉伯剛一案再次進行審判,認定劉伯剛為共產黨的主要成員,“劉伯剛系未依共產黨人自首法自首之共產黨人,又無政治犯大赦條例第八條之情形,自不在赦免之列”,并改判八年徒刑。
被俘入獄期間,敵人勸劉伯剛寫個“悔過書”即可獲釋,而他卻選擇“寧可坐牢,也絕不改變信仰”。此外,劉伯剛還利用趙唯剛前來探視的機會,將其在講武堂機迫平傳習班發展的四名黨員全部秘密交接給趙唯剛,以便繼續開展兵運工作。在劉伯剛的堅持下,中共滿洲省委機關、沈陽和東北講武堂的黨組織安全無恙,無一人受到牽連或被捕。在獄中,劉伯剛還向難友宣傳革命思想,傳播共產主義,講授“正義必勝,邪惡必敗”的道理,組織絕食反抗活動,并借教授日語之機影響下等獄卒等。
直至1934年,偽滿洲國溥儀皇帝登基“特赦”,劉伯剛出獄,又開始投入新的革命斗爭之中。1945年日本投降后,劉伯剛立即同克山地區的愛國人士組成克山大同盟,帶領大家收繳日偽槍支,建立起人民武裝。新中國成立后,劉伯剛調到中央對外文化聯絡委員會,在對外文化交流中,特別是對日交流中做了許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