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水調(diào)歌頭》與宋代中秋節(jié)俗
——兼議闡釋中的兩個角度

李山嶺

(亳州學(xué)院 中文系，安徽 亳州236800)

蘇軾《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是中秋節(jié)序詞中的不朽杰作，歷來闡釋者相繼，其中影響較大的闡釋角度有兩個：一是淵源論，認為詞的上闕脫胎于李白詩《把酒問月》和《花間獨酌》；二是政治解讀，認為此詞表達忠君思君。但這兩種角度，都與詞序和詞的文本產(chǎn)生一些矛盾，如：“獨酌”和詞序中的“歡飲”；同時，若“起舞弄清影”的舞者是蘇軾，和“何似在人間”一句矛盾，因為蘇軾本來就在人間，兩句不能構(gòu)成比較。如果變換角度，從宋代中秋節(jié)俗和月宮傳說的民俗角度解讀，就不會產(chǎn)生這些矛盾了。該詞與月宮傳說、宋代中秋節(jié)俗關(guān)系密切，試以疏證方式解讀如下。

一、“丙辰中秋，歡飲達旦”

詞序云“丙辰中秋”，是宋神宗熙寧九年(1076)的中秋節(jié)，蘇軾當(dāng)時在密州任上。中秋節(jié)來源于周代秋分祭月的習(xí)俗，北宋時始定為八月十五日。《曲洧舊聞》卷八載，中秋玩月，興盛于開元以后，到宋代更流行，“今則不問華夷，所在皆然矣”[1]。宋代中秋節(jié)已成為民俗節(jié)日，城市解除了宵禁，從王公貴族到普通士眾都參與到歡度中秋的活動中，夜市“通曉”開放，游人“至?xí)圆唤^”，兒童“連宵嬉戲”，一片熱鬧歡騰的景象。

八月十五日中秋節(jié)，此日三秋恰半，故謂之“中秋”。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時，故又謂之“月夕”。此際金風(fēng)薦爽，玉露生涼，丹桂香飄，銀蟾光滿。王孫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樓，臨軒玩月，或開廣榭，玳筵羅列，琴瑟鏗鏘，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歡。至如鋪席之家，亦登小小月臺，安排家宴，團圞子女，以酬佳節(jié)。雖陋巷貧窶之人，解衣市酒，勉強迎歡，不肯虛度。此夜天街買賣，直至五鼓，玩月游人婆娑于市，至?xí)圆唤^，蓋金吾不禁故也。(《夢粱錄》卷四)[2]

中秋節(jié)前，諸店皆賣新酒，重新結(jié)絡(luò)門面彩樓、花頭畫竿、醉仙錦旆，市人爭飲，至午未間，家家無酒，拽下望子。……中秋夜，貴家結(jié)飾臺榭，民間爭占酒樓玩月，絲篁鼎沸。近內(nèi)庭居民，夜深遙聞笙竽之聲，宛若云外。閭里兒童，連宵嬉戲，夜市駢闐，至于通曉。(《東京夢華錄》卷八)[3]

這種徹夜嬉鬧的風(fēng)習(xí)，兩宋相承不變。“禁中是夕，有賞月延桂排當(dāng)，如倚桂閣、秋暉堂、碧岑，皆臨時取旨。夜深，天樂直徹人間。御街如絨線、蜜煎、香鋪，皆鋪設(shè)貨物，夸多競好，謂之‘歇眼’。燈燭華燦，竟夕乃止。”[4]中秋游賞之風(fēng)，遍及民間。“八月十五日謂之中秋，民間以月餅相遺，取團圓之義。是夕，人家有賞月之燕，或攜榼湖船，沿游徹曉。蘇堤之上，聯(lián)袂踏歌，無異白日。”(《西湖游覽志馀》)[5]

因此，蘇軾在中秋之夜“歡飲達旦”，正是宋人過中秋節(jié)的習(xí)俗，是紀實無疑。中秋佳節(jié)，講求的是歡樂和團圓。蘇軾在這個夜晚“歡飲”，顯然不會是一個人的“獨酌”，一定有相契的朋友相聚，有歡快愉悅的氛圍，才能飲得暢快，通宵達旦。

二、“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和“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目前學(xué)者大都認為“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兩句是從李白的《把酒問月》“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化用而來，如鄭文焯云“發(fā)端從太白仙心脫化，頓成奇逸之筆”[6]，龍榆生先生箋“明月二句，李白詩‘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7]，唐圭璋先生釋云“起句，破空而來，奇崛異常，用意自太白‘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化出”[8]。這樣的判斷，大概是受黃庭堅把蘇軾與李白相比附的影響：蘇軾曾有《和李白并序》，黃庭堅次韻曰“不見兩謫仙”云云。[9]

“起舞”句，龍榆生先生箋：“李白《月下獨酌》‘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7]唐圭璋先生說：“‘起舞’兩句，仍承上來，落到眼前情事，言既不得乘風(fēng)歸去，惟有徘徊于月下。”[8]雖沒有明確說從李詩化出，但“徘徊于月下”，顯然是用李白詩句“我歌月徘徊”解讀蘇詞；同時，用“徘徊于月下”釋“起舞弄清影”，那么舞者就是蘇軾無疑了。夏承燾先生持此說(見后文)，袁行霈先生也持此說：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趁著月光起舞呢！“清影”，是指月光之下自己清朗的身影。“起舞弄清影”，是與自己的清影為伴，一起舞蹈嬉戲的意思。李白《月下獨酌》說：“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蘇軾的“起舞弄清影”就是從這里脫胎出來的。[10]

這樣來看，則詞的上闕主要是從李白詩脫化而來的，同時，因為《月下獨酌》中月下的舞者即是詩人，所以袁先生認為詞中的舞者就是蘇軾。從載記看，認為舞者是蘇軾的最早源頭可能是宋代的蔡條所記：“歌者袁绹，乃天寶之李龜年也，宣和間供奉九重。嘗為吾言：東坡昔與客游金山，適中秋，天宇四垂，一碧無際，加江流洶涌，俄月色如晝，遂共登金山山頂之妙高臺，命绹歌其《水調(diào)歌頭》曰：‘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歌罷，坡為起舞，而顧問曰：‘此便是神仙矣’!”[11]按，蘇軾有《金山妙高臺》詩，寫于元豐八年乙丑(1085)[12]，蘇軾在妙高臺起舞應(yīng)在此年。雖然與寫作此詞的時間(1076)已過了八九年，但還是讓人容易產(chǎn)生蘇軾寫作此詞的當(dāng)時也曾在月下起舞的聯(lián)想。

但這樣的解讀產(chǎn)生了兩個矛盾：其一，李白《月下獨酌》一詩著意在表達個體的孤獨，詩中反復(fù)書寫自己、月亮、自己的影子，放大“獨酌”時的孤獨之感，然而蘇詞序中卻分明說的是“歡飲”，是友朋相聚的歡暢，而不是孤獨。其二，若“起舞弄清影”的舞者是蘇軾，就與“何似在人間”一句矛盾，因為蘇軾本來就在人間，兩句不能構(gòu)成比較。

要解決這些矛盾，需要先跳出從李白詩化出的思維定式，尤其是開頭兩句，因為對這兩句出處的判斷，可能影響對后兩句的理解。對前兩句，從句式看，認為是從李白詩化用而來，固然是可以的。但也可有更寬泛的視域，如劉體仁《七頌堂詞繹》指出“瓊樓玉宇，《天問》之遺也。”[13]617推而廣之，“在《詩·小雅·大東》中就有‘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自屈原《天問》以來，就形成了文人問天的傳統(tǒng)。唐人張若虛《春江花月夜》則有‘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的浩嘆。”[14]這樣就不必拘泥于李詩。

同樣，“起舞弄清影”一句若不牽拘于李白《月下獨酌》，舞者也就不必限定在蘇軾。那么，詞中“弄清影”的舞者是誰呢？當(dāng)指嫦娥。“清影”，是清冷寂寞的身影。月宮中的嫦娥，是孤獨寂寞的，古詩詞中的嫦娥形象也多是這一特征，如李白《把酒問月》：“白兔搗藥秋復(fù)春，姮娥孤棲與誰鄰？”[15]韓琦《中秋月》：“嫦娥難借問，寂寞趁西傾。”[16]嫦娥在月宮中的孤獨寂寞，才和蘇軾中秋夜“在人間”“歡飲達旦”的歡樂構(gòu)成對比。把舞者確定為嫦娥，也和前文“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對廣寒宮的想象意脈貫通，一氣而下。王水照、朱剛《蘇軾詩詞文選評》注云：“起舞句，謂天上的人只能與自己的影子相互娛樂，形容清寂孤獨。”[17]已擺脫了前人的影響。

三、“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在古人的想象中，天上的神仙界和人間世界歲月不同。所謂“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就是這種觀念的表達。此種觀念由來已久，多與神仙傳說有關(guān)。如《幽明錄》載劉晨、阮肇入天臺山遇仙事：“漢明帝永平五年，剡縣劉晨、阮肇共入天臺山取谷皮，迷不得返。……得度山，出一大溪。溪邊有二女子……問‘來何晩耶？’因邀還家。”半年后，求歸家。“既出，親舊零落，邑屋改異，無復(fù)相識。問訊得七世孫，傳聞上世入山，迷不得歸。”[18]《述異記》中王質(zhì)觀棋爛柯的故事：“信安郡石室山，晉時王質(zhì)伐木至，見童子數(shù)人棋而歌，質(zhì)因聽之。童子以一物與質(zhì)，如棗核，質(zhì)含之而不覺饑。俄頃，童子謂曰:‘何不去？’質(zhì)起視，斧柯盡爛。既歸，無復(fù)時人。”[19]《類說》卷二十三“紙月”條：“楊晦之謁王先生。先生令其女刻紙，狀今宵之月，施于垣上。是夕，光自東垣發(fā)，洞照一室。八月十二夜也，晦之將去，先生以杖畫地，視其庭懸崖萬仞，有積水巖谷重疊。先生曰‘陵谷變遷，吾子安所歸乎？’晦之泣告曰‘誠不知一日有桑田之變，豈仙都瞬息而塵世已千年乎？’先生笑曰‘子無懼，吾以為娛耳。’于是持篲掃其庭，有頃如舊，晦之乃歸。”[20]這些故事都含有仙界與人間在時間上的不對等、不同步：仙界“半年”，人間“七世”；仙界“俄頃”，人間“無復(fù)時人”；仙界“一日”，人間“有桑田之變”；仙都“瞬息”而塵世“已千年”。其意在突出仙界的恒久、人世的危淺短暫。在詞中，蘇軾則反推之，由人間已是“丙辰中秋”，逆向追問天上該是何年何月。夏承燾先生認為這兩句“表面上好像是贊美月夜，也有當(dāng)今朝廷上情況不知怎樣的含意”[21]，還是拘于政治解讀的限制。

四、“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一)本意：月宮傳說

“天上宮闕”“瓊樓玉宇”都是傳說中的月中宮殿，名廣寒宮，見諸記載很早，如署名東方朔的《十洲記》：“冬至后，月養(yǎng)魄于廣寒宮。”[22]32唐代《初學(xué)記》卷二十三引《曲素決辭經(jīng)》：“《高上玉皇辭》曰‘目即西華館，意合廣寒宮。’”[23]柳宗元《龍城錄》有“明皇夢游廣寒宮”：

開元六年，上皇與申天師、道士鴻都客，八月望日夜，因天師作術(shù)，三人同在云上，游月中，過一大門，在玉光中飛浮，宮殿往來無定，寒氣逼人，露濡衣袖皆濕。頃見一大宮府，榜曰廣寒清虛之府，其守門兵衛(wèi)甚嚴，白刃粲然，望之如凝雪。時三人皆止其下，不得入。天師引上皇起躍身如在煙霧中，下視王城崔巍，但聞清香靄欝，視下若萬里琉璃之田，其間見有仙人道士乘云駕鶴往來，若游戲。少焉，步向前，覺翠色冷光相射目眩，極寒不可進。下見有素娥十余人，皆皓衣乘白鸞往來，舞笑于廣寒大桂樹之下。又聽樂音嘈雜，亦甚清麗。上皇素解音律，熟覽而意已傳。頃，天師亟欲歸，三人下若旋風(fēng)，忽悟若醉中夢回爾。次夜，上皇欲再求往，天師但笑謝而不允。上皇因想素娥風(fēng)中飛舞袖被，編律成音，制《霓裳羽衣舞曲》，自古洎今，清麗無復(fù)加于是矣。[24]

又，《山堂肆考》引《明皇雜錄》：

八月十五夜，葉靜龍邀上游月宮，將行，請上衣裘而往。及至月宮，寒凜特異，上不能禁，靜龍出丹二粒進，上服之。[22]199

對讀這兩段文字，可知宮名“廣寒”的字面意和特征就是“極寒”“寒凜特異”。蘇詞“高處不勝寒”即是“不能禁”，用的是“廣寒”的字面意和明皇的故事。這是詞之本意。

(二)寓意：政治解讀

唐圭璋先生曾說：“‘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就本意說固高妙，就寓意說亦極蘊藉。”[8]寓意是什么？唐先生沒有直接點破，只說“極蘊藉”。對寓意的具體解讀，主要有三種：

其一，“愛君”說。劉熙載說：“詞以不犯本位為高，東坡《滿庭芳》‘老去君恩未報，空回首，彈鋏悲歌。’語誠慷慨，然不若《水調(diào)歌頭》‘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尤覺空靈蘊藉。”[25]揣摩劉熙載的話，《水調(diào)歌頭》極空靈含蓄地表達的即是感念君恩。持這種理解的，還有清代黃蓼園：“按通首只是詠月耳。前闋是見月思君，言天上宮闕，高不勝寒，但仿佛神魂歸去，幾不知身在人間也。次闋，言月何不照人歡洽，何似有恨，偏于人離索之時而圓乎？復(fù)又自解，人有離合，月有圓缺，皆是常事，惟望長久共嬋娟耳。纏綿惋惻之思，愈轉(zhuǎn)愈曲，愈曲愈深。忠愛之思，令人玩味不盡。”[13]3069清代董毅：“忠愛之言，惻然動人。神宗讀‘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之句，以為‘終是愛君’，宜矣。”[26]而其源頭，應(yīng)是宋鲖陽居士《復(fù)雅歌詞》對蘇詞的解釋：

是詞乃東坡居士以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水調(diào)歌頭》兼懷子由。時丙辰，熙寧九年也。元豐七年，都下傳唱此詞。神宗問內(nèi)侍外面新行小詞，內(nèi)侍錄此進呈。讀至“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上曰：“蘇軾終是愛君。”乃命量移汝州。[27]

這種解讀產(chǎn)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但是，熙寧九年(1076)至元豐七年(1084)，兩者前后相隔七八年。這樣的解讀“是從詞完成之后的狀態(tài)中找尋與政治的關(guān)系。因為總有一些詞在流傳過程中，會獲得大臣甚至帝王這類政治人物的閱讀和評論。于是，詮釋者便從這些評論中去發(fā)掘該詞的政治意義。……將蘇軾七八年前寫的詞與他七八年后的政治遭遇聯(lián)系在一起，組合在一起，顯然是詮釋者從他自己的個人理解和體驗出發(fā)所得出的見解。對此，我們只能把它視為一家之言。”[28]

其二，憚于爭斗，自戒早退。俞陛云說“‘瓊樓玉宇’二句，以高危自警，即其贈子由詞‘早退為戒’之意。”[29]夏承燾先生認為“這幾句也是指政治遭遇而言，想回到朝廷中去，但是又怕黨爭激烈，難以容身。末了‘起舞’兩句是說，既然天上回不去，還不如在人間好。這里所謂‘人間’，即指作地方官而言，只要奮發(fā)有為，作地方官同樣可以為國家出力。這樣想通了，他仰望明月，不禁婆娑起舞，表現(xiàn)出積極的樂觀的情緒。”[21]都是從朝廷中的政治斗爭這一角度理解的。

其三，入世和出世的矛盾。王水照、王宜瑗解說上片云：“上片從問天發(fā)端，突出入世和出世的矛盾：‘明月幾時有’‘今夕是何年’的癡問，實是迸發(fā)了對現(xiàn)實生活極度苦悶的心情，接寫由不滿現(xiàn)實而企圖追求上天的純潔，然而終究離不開人間，則又表現(xiàn)出作者對人生的眷戀。”[30]

除了政治解讀外，還有論者論及此詞的哲理意蘊，此不再贅述。然而，若對文本寓意的闡釋，脫離了本意的約束，就容易流于穿鑿與空談。同時，對寓意的過度強調(diào)，也會形成對文本本意理解的屏障與誤導(dǎo)。對詞本意的探尋，才是理解和闡釋的第一步。

五、“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在中秋節(jié)，宋人還有對月祈禱祝愿的習(xí)俗。宋代金盈之《醉翁談錄》卷四“八月”條載：“中秋，京師賞月之會，異于他郡。傾城人家子女，不以貧富，自能行至十二三，皆以成人之服服飾之，登樓或于中庭焚香拜月。各有所期：男則愿早步蟾宮，高攀仙桂，所以當(dāng)時賦詞者，有‘時人莫訝登科早，只為常娥愛少年’之句；女則澹竚妝飾，則愿貌似常娥，員如皓月。”[31]詞的下闕，扣住“兼懷子由”，既有中秋之夜不能與兄弟團聚的遺憾，也有對月而發(fā)的美好祝愿：“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只愿彼此都能平安健康長壽，在相隔千里的異地共享一輪明月。這一表達，仍沒有離開宋人的中秋習(xí)俗。

六、結(jié)語

要言之，從詞的本意看，蘇軾《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是一首中秋節(jié)序詞，具有鮮明的宋代中秋節(jié)俗特征，浸染著濃郁的人間氣息。詞以中秋之月為中心，上片，是他的醉人醉語，對月發(fā)問，從月亮何時出現(xiàn)，問到此時天上是何年何月；由問月，又想到月宮的極寒、嫦娥的寂寞，發(fā)出“何似在人間”的慨嘆，這一慨嘆綰合“歡飲達旦”和“兼懷子由”，突出對人間的友情、親情、歡樂的牽念和熱愛，自然過渡到下片。下片則由兄弟不能團聚的遺憾，生發(fā)出兄弟平安長久的祝愿。全詞句句不離月，緊緊扣住月宮的傳說和宋代的中秋習(xí)俗書寫。因此，在解讀時，從宋代中秋節(jié)俗、月宮傳說的民俗角度切入，還原蘇軾詠月的社會文化現(xiàn)場，是有效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