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松博 劉婷婷
(河南建筑職業技術學院基礎教學部 河南鄭州 450064)
在中國翻譯理論迅速發展的21世紀,譯介學理論的出現首先是填補了中國原創譯論在世界范圍內翻譯理論研究領域的空白,其次也為中國文化走出去,講好中國故事提供了方法路徑,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譯介學的出現就是對傳統意義上翻譯理論的一種拓展升級,極大豐富了翻譯研究的內涵,使得翻譯研究和比較文學研究煥發出新的活力。但譯介學理論自產生以來,受到一些專家學者的贊揚和認同,但也有另一些專家學者并不認同,提出了針對譯介學理論的質疑。本文以譯介學基本理論為基礎,有代表性地簡要概述學界對譯介學的思辨爭鳴,包括對譯介學的認同、拓展和質疑,闡述本文作者對譯介學的看法,力爭對譯介學理論有更加深刻的認識,分析譯介學研究對翻譯研究的中國話語體系建設的作用,促進翻譯理論的中國話語體系構建。
譯介學中的“創造性叛逆”的概念最初是由謝天振依據法國埃斯卡皮對這一概念的論述,翻譯和借鑒而來,并由此基礎上產生了譯介學一系列理論。有學者做了溯源性思考,比如范若恩從埃斯卡皮的原作文獻入手,溯源了譯介學的生發過程,將譯介學與埃斯卡皮思想進行對比后,認為譯介學理論的創造性叛逆是根據埃斯卡皮在《文學社會學》一書的中譯本第七章最后部分段落從中生發,譯介學和譯文學就“創造性叛逆”的爭論圍繞著這部分和其他章節中零散論述的解讀展開。同時范若恩認為《文學社會學》中譯本由于篇幅有限和整體旨趣并非探討“創造性叛逆”和翻譯,相關部分是埃斯卡皮思想的壓縮和精簡,并且認為這本書的中譯本有翻譯錯誤、壓縮和精簡,使得論述缺乏系統連貫性,造成國內學者在其研究中心不得不花一番功夫對其進行推導補充。后又指出如果當時對埃斯卡皮的專著和文章進行充分研讀,就不必花費那么多時間精力進行這樣的研究。[1]筆者認為埃斯卡皮論述創造性叛逆充分也罷,國內學者未充分理解原意進行推導補充也罷,相對于“創造性叛逆”這一命題引進和爭論,加深了我們對于翻譯本質的理解,擴大了國內對于翻譯研究的范疇,豐富了中國翻譯理論的創新和發展等等,這一命題溯源相比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任何翻譯不可避免地會在原文向譯文轉換過程中出現各種信息傳遞的變形,這是不能避免的。但從譯介學理論看來,文學翻譯所具有的“創造性叛逆”特性,事實上會賦予譯作新的生命,使其具有與原作同樣的藝術效果,甚至會超越原作。這是對文學翻譯中的“創造性叛逆”存在價值的肯定和認可,也就是說,“創造性叛逆”不僅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值得肯定與鼓勵的。結合對“創造性叛逆”主要內涵的闡述,翻譯界學者們在承認“創造性叛逆”這一命題的合理性的同時,也對之產生了普遍懷疑或擔心。
正如許鈞所提出的:而翻譯的“創造性”何在,如何認識翻譯的“創造性”,在今天看來,在理論上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分歧。由于思想認識上的不一致和理論上的分歧,在實踐上必然會造成混亂。人們確實注意到在今天的譯壇,有的譯者以“創造”之名,行“背叛”之實。翻譯時不細讀原作,不顧及原作的底蘊與風格,隨心所欲地加以處理,尤其是涉及到形象比喻、情感表述細膩、語言表達形式獨特的文字,往往添油加醋或大而化之。這些問題的存在應引起足夠重視。[2]例如現在流行的網絡譯者,他們可以借助網絡匿名之便,逃避可能的責難,從而完全肆無忌憚地擺脫原著中心論的束縛,任意“操縱”或“改寫”原著,這就是翻譯者的不端行為,是對“創造性叛逆”初衷的違背。筆者認為文學翻譯中的“創造性叛逆”是對翻譯活動的客觀描述,如果以此為理由進行胡譯亂譯,就是對“創造性叛逆”本質的誤解。另外,對于翻譯中的創造性的體現,歸根到底還是度的問題,其在翻譯實踐中雖值得提倡,但譯者應肩負有一定的社會責任心,將其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確保對原著的忠實再現。
翻譯本身就是將一種語言符號轉化為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語言符號體系,這中間一定存在對原文或多或少的偏離,那么這種或多或少的、有意或者無意地偏離,就是創造性叛逆。曾有人提問:譯介學里的“創造性叛逆”的提法是否在教唆學生胡譯、亂譯?謝天振老師對此并不認同,他認為不要把“創造性叛逆”作為一種價值判斷,他就是對原文“creative treason”這個詞的翻譯,沒有褒貶意義在里面。翻成“創造性叛逆”“創造性背離”都可以。既然學界已經用了“叛逆”,那就用“叛逆”,同樣,這里的“創造性”也不是一個褒義詞。整個就是給翻譯本質一個描述,一個揭示。[3]可以見得,謝天振眼中的“創造性叛逆”并不是用來對譯文文本做翻譯批評的,也不是一種譯者遵循的翻譯策略或方法,就是針對翻譯活動的本質描述。
而譯文學的提倡人王向遠認為不能只站在文化交流的立場上無條件地肯定文學翻譯中的“叛逆”行為,不能把所有的叛逆都視為“創造性叛逆”,而是在“創造性叛逆”的基礎上,提出了“破壞性叛逆”,以此對“叛逆”作出創造性和破壞性兩方面評價,主張對“叛逆”采取審慎的態度。[4]對此,謝天振[3]曾作出解釋說:譯介學的“創造性叛逆”的提法是不具褒貶意義的,只是在于揭示翻譯的客觀現實。如果有“什么樣的創造性叛逆是好的創造性叛逆,什么是不好的創造性叛逆”這樣的疑問的話,他已經走入歧途了,因為提“翻譯是一種創造性叛逆僅僅是說翻譯是一種這樣的現象,這樣的事實,不是說翻譯的時候讓人們去創造性叛逆”。因此可以看出王向遠與謝天振兩人對于創造性叛逆的理解完全不在一個維度,因此也就不難理解兩人分別基于各自理解進行的學術爭鳴和拓展分析。[4]
由于譯介學所倡導的翻譯研究是超越文本語言轉化的研究范疇,那么就應該擺脫對文本本身的批評,站在譯入語文化、讀者接受以及翻譯影響等等多個角度去審視翻譯活動。例如,高寧指出:跳出文本的翻譯研究(即謝天振所指的譯介學),“實質上是一種跨學科的交叉研究,沒有其他學科的‘鼎力相助’,它也無望取得重大突破。因此,翻譯研究者如果不具備較高的相關學科的學識水平和研究能力,跨學科的交叉研究也只能是一句空談。”同時,他還指出在像譯介學一樣的跳出文本的交叉研究中,文本雖不再是研究的主體,源于認識論或方法論上的因素得到了更多的關注和考慮,學者們傾向于從更大的空間里思索、研究文本的最終后果——即對社會、歷史、文化帶來的各種正負面影響。但我們也并不能因此去否定傳統的文本研究。實際上,“沒有具體的文本研究,也就談不上跳出文本的研究,猶如車之兩輪,鳥之兩翼,缺一不可。”[5]
由此可以看出,高寧認為譯介學從產生和發展,包括在研究中的應用都是由其他學科作支撐來完成的,同時指出文本研究和跳出文本的研究應該并重,不能有任何偏頗。筆者認為其說法有一定道理,畢竟譯介學研究是從宏觀上為翻譯文學研究指明方向,提出了翻譯文學研究應該結合其他多元化的理論來解決文學翻譯領域的問題,力爭對翻譯活動有更加全面的理解和透徹的分析,因此,譯介學并不是十分具體的、可操作性很強的研究,它可以被稱為是“研究方法的方法”,正因為這樣,其可以為學術造詣高深的專家學者提供思路指導,卻不能為廣大跨學科研究能力不強的初級研究階段的學者很好地接受和運用。
與翻譯競賽論等相反,譯介學理論首先承認任何譯文的多樣性,不一味地評判譯文孰優孰劣,認為存在即為合理,更多地去關注譯文在原文基礎上的多重角度的創造性叛逆,注重分析譯者所采用的翻譯策略和方法,以及譯文與原文所產生的效果及影響。王向遠認為“譯介學”的價值功能是有限度的,因為“譯介學”明確宣稱“把任何一個翻譯行為的結果(也即譯作)都作為一個既成事實加以接受”,而“不在乎這個結果翻譯質量的高低優劣”的時候,又怎能對譯文作出高低優劣的質量評價與審美關照呢?”由此,王向遠得出了如下結論:“譯介學”的對象是“譯介”而不是“譯文”,它所關注的是翻譯的文化交流價值而不是譯文本身的優劣美丑,本質上是對翻譯文學的外部研究而不是內部研究。[6]
對于譯介學難以有效地關照和研究譯文,難以處理“譯文學”所關注的文本問題,筆者認為,譯介學研究針對文學翻譯提出的“創造性叛逆”的命題,對于論證譯文有別于原作的獨立的文學存在性有一定說服力,可以深化和豐富我們對于語言轉換、文學翻譯以及跨文化交流等方面的認識,但只能是翻譯文本的客觀狀態的描述,不能用來對翻譯行為做出要求,也不能對譯文優劣進行評價,且對于翻譯工作者的實際操作指導性并不強,因此其不能為廣大翻譯工作者在實際操作中直接運用。正是由于譯介學都很少關注譯文的翻譯批評,且并不在乎譯文本身的優劣美丑,王向遠有了構建以“譯文”為中心的譯文學研究范疇的想法,他認為對于翻譯文本的專門研究是譯文學區別于翻譯學和譯介學研究的研究定位和重要標志。
在翻譯具有創造性叛逆的本質屬性前提下,譯介學理論承認譯本或譯作是獨立的文學作品,是原文在異質文化中的第二次生命,具有獨立的閱讀價值和審美價值。關于翻譯文學作品的國別歸屬問題,從比較文學的角度下翻譯研究勢必要討論這樣的問題,譯介學則認為翻譯文學不能僅從譯文的語言文字來判斷其歸屬,因為這樣會存在世界上凡是用英語翻譯或寫作的作家都成為了英美作家或譯者了,如果根據文學作品的題材來確定其歸屬也是不可靠的,因為這樣很可能將賽珍珠視為中國作家。所以譯介學認為只有根據作家的國籍來判斷翻譯文學的國別歸屬。因此譯介學將翻譯文學視為國別文學的一部分,為長久以來不受重視的翻譯文學劃定了歸屬類別,并將此比喻成“為棄兒找到了歸宿”。但是有學者對此產生過質疑:外國作家的文學作品怎么經過翻譯,一轉眼就成了中國文學,況且譯文(或譯本)是原作的忠實譯本。王向遠認為“翻譯文學”與“本土文學”、“外國文學”是并列的關系,三者是無法相互替代的,并在譯介學提出的“翻譯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個組成部分”這一論斷的基礎上進一步修正,提出了“翻譯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個特殊組成部分。”
筆者認為翻譯文學脫胎于原作文學,但是卻是原作在目標語言文化環境下的第二生命,但內容和風格特征也來自于源語言文學,那么翻譯文學可以說是外國文學(這里指翻譯源語言文學)的一種特殊存在形式;而翻譯文學又是用目標語言翻譯呈現,必然會有創造性叛逆現象的存在,一定會因為語言差異在轉換過程中使用一定程度的歸化策略,所以又帶有顯著的目標語言特征,加上譯文文本的獨立文學性,因此翻譯文學也是本土文學的一種外來的融入產物,由此我們不妨認為翻譯文學是本土文學和外國文學重合共有的一部分特殊文學存在形式,他是本土文學和外國文學調和的產物,也是兩種文化交流碰撞的載體,是屬于兩種文學中任一文學的特殊存在形式,而這種特殊文學存在也正是比較文學和比較文化的重點研究對象。
譯介學作為一種本土化創新的中國翻譯理論,其新生發的特點必然表明并非完善的理論體系,需要不斷得到發展。事實上,學界對某一理論相關命題進行的百家爭鳴式的辯論或討論是必要的,有助于該理論針對學界提出的質疑來不斷發展和自我完善。因此學界對譯介學研究提出質疑,這也恰恰揭示了譯介學未來需要完善的地方。但對其全盤否定和推翻是不應該的,若每出現一種中國特色的理論就橫加指責,或者各種挑毛病,那么學界對翻譯理論的創新就會戰戰兢兢,甚至無人敢進行理論創新,那么中國的翻譯理論體系建設將舉步維艱,中國翻譯話語研究將長期在世界范圍內處于失語狀態。另外譯介學作為具有中國特色的理論,應該值得鼓勵;理論的建設都應該是從無到有,從萌芽到發展再到不斷完善,這是任何事物發展的必經之路,當然也是理論創新和構建的必經之路。譯介學理論自出現之后不斷有學者在該領域繼續進行更多研究,這反映了這一理論本身被接受的過程,也預示著在學術界學者們的共同努力下,譯介學研究必定得到不斷發展和完善最終走向成熟。譯介學的研究模式必然會啟發學者在翻譯研究的跨學科領域有新的突破,為翻譯研究的中國話語構建開創更多新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