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語:汪曾祺先生的《昆明的雨》《胡同文化》兩篇文章被選入中學語文教科書,讓我們了解到兩地獨有的特色,以至于多年后去昆明、北京旅游時,我還會專門去找文中的干巴菌、緬桂花、鐵獅子胡同等一探究竟。后來得了一本汪先生的《人間有味》,細讀下來,發現里面的文章與前一脈相承,頗多趣味。掩卷沉思,感覺此書對我們同學的寫作能力培養方面,也可能有一些啟發,故摘引幾篇,略作品評,與讀者一起分享。
鱖" 魚
可以和石斑相媲美的淡水魚,其謂鱖魚乎?張志和《漁父》詞:“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一經品題,身價十倍。我的家鄉是水鄉,產魚,而以“鳊、白、鯚”為三大名魚:“鯚”是鯚花魚,即鱖魚。徐文長以為“鯚”字應作“罽”。“罽”是古代的花毯。鯚花魚身上有黃黑的斑點,似“罽”。但“罽”字今人多不識,如果飯館的菜單上出現這個字,顧客將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鱖魚肉細,是蒜瓣肉,刺少,清蒸、氽湯、紅燒、糖醋皆宜。蘇南飯館做“松鼠鱖魚”,甚佳。
一九三八年,我在淮安吃過干炸鯚花魚。活鱖魚,重三斤,加花刀,在大油鍋中炸熟,外皮酥脆,魚肉白嫩,蘸花椒鹽吃,極妙。和我一同吃的有小叔父汪蘭生、表弟董受申。汪蘭生、董受申都去世多年了。
(選自《魚我所欲也》)
【賞析】“言而無文,行之不遠。”故高手作文,必有引用。
開頭第一段汪先生即引張志和《漁父》詞,讀者直可隨之唱和。隨即對家鄉“三大名魚”進行介紹,將徐渭徐文長對鱖魚的考證故事拈來,解釋名稱來由,讓人佩服汪先生的博學。接下來一系列操作更是讓人目瞪口呆,“鱖魚肉細,是蒜瓣肉,刺少,清蒸、氽湯、紅燒、糖醋皆宜”,活脫脫一個老食客、美食家的形象,語言極為精確、熟練。到了“蘇南飯館做‘松鼠鱖魚’,甚佳”一句,語氣篤定,高潮涌現,讓人不由得在腦海里描畫出美食的形象,不爭氣的口水都要從嘴角流下來。
最后一段汪先生在寫什么呢?結合自身實際經歷介紹“干炸鯚花魚”的詳細做法,并由此回憶與自己共度美好時光的親人。時移世易,良友不在,如讀“今已亭亭如蓋”句,隱隱愴然之情,讓文章不僅僅只是停留在單純談食物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