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紅燕
(保山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云南 保山 678000)
《說文解字》中,許慎曰:“類,種類相似唯犬為甚,從犬類聲”;“型,鑄器之法也,從土從型”。《詞典》中將類型解釋為“具有共同特征的事物所形成的種類”[1],同樣強調了“類型”一詞的“類”的相似性。分類意識是人們理智活動的特性,分類行為是人們認識事物、分析事物和判斷事物的方式之一。世間雜陳萬物以各自的勢態呈現于人們的視線,人們通過社會性的活動積累對萬物的經驗認知,在經歷了觀察、判斷、總結、預設、驗知等過程后逐漸把握不同事物的內在屬性,并以此來建構對事物進行分門別類的途徑,并得到不同分類途徑下的類型化成果。
分類學和類型學二者既有區別又有聯系。二者雖然都是對于類的判斷,但是分類學側重于自然科學,類型學側重于社會科學,分類學側重于自然屬性的判斷,類型學側重于社會因子的認識。分類學相較于類型學來說,分類較為清晰,而類型學的分類則相對性較強,類別之間的邊際較為模糊。也有學者認為,分類學與類型學之間不存在嚴格界限,尤其是在面對無條件現象時,二者的區別可忽略不計,此時,“分類學可以被看作限于條理問題的類型學”[2]。
文化類型是按一定標準將文化分類后的形態樣式,文化類型學主要是從現象研究文化的特殊性和差異性[3],將特殊性和差異性強調為文化形態的特征。《簡明大不列顛百科全書》中對文化類型的釋義是:“在文化分類中,一種以經過選擇并互相起作用的各特征或各組特征為主要內容的結構?!泵绹祟悓W家林頓、德國歷史哲學家斯賓格勒、英國歷史哲學家湯因比都對世界文明史進行過類型劃分。梁漱溟和馮友蘭分別以“意欲”和“社會結構”作為類型標準,在《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和《新事論》中對文化進行了類別判斷??偟膩碚f,把握文化類型要注意以下幾點:一是強調對文化現象和形態的研究,著力點是外在形式結構,而非內在的文化個性,不同于文化模式研究;二是在文化形態的特征研究時,強調其典型性,而不是所有特征的集結;三是不同的學者分類角度不同,使用標準不同,導致分類結果不同,文化類型可以是結構、體系和功能差異的區別結果,也可以是將組成體系的文化要素組合特征作為基本單位;四是文化類型既是相對穩定的,又是動態變化的,各類型中的要素在一定條件下可彼此作用,可由低級向高級發展,即可“轉型”。
人創造了文化環境,而文化環境是文化的土壤和機體,對人具有能動作用。從一定意義上說,文化環境本質上也是一種文化,因此,文化類型理論在我們對文化環境類型的闡析時具有極大的借鑒意義。文化環境類型研究的學術背景和理論分析模式主要得益于考古類型學的文化區系類型理論、民族文化類型學的經濟文化類型理論和“六區三走廊”理論。這三個理論側重不同,從時間段面來說,文化區系類型關注的古代民族文化,經濟文化類型和“六區三走廊”理論在認識文化起源的同時,更關注當今。
考古類型學的文化區系類型理論是我國除考古發掘方法的地層學外的中國考古學研究的主要方法。考古類型學誕生的標志是1836年出版的《北歐古物導論》[4],對我國考古類型學影響至為深遠的是瑞典蒙特柳斯的《先史考古學方法論》中對意大利、希臘、北歐金屬古物的研究集得[5],考古類型學目前已經經歷了20世紀20年代的創始期、30-40年代的形成期、50-60年代的發展期、70-80年代的成熟期,總結出了行之有效的類型方法[6],涌現出了李濟、梁思永、吳金鼎、裴文中、蘇秉琦等學術前輩,實現了對考古類型學理論及方法的研究推動。其中,蘇秉琦先生的古文化區系類型理論和方法,對我國文化體系與序列的建立舉力頗巨,被學者喻為“中國考古學思想發展史上的一場革命”[7]。
蘇秉琦先生的學術觀點主要在以下代表性的篇章中。1941年蘇秉琦先生撰寫《陜西省寶雞縣斗雞臺發掘所得瓦鬲的研究》一文,將40座瓦鬲墓以埋葬制度分“類”,以瓦鬲特征別“組”,提出以“全器的結構”“腹足的形式”的“基本形制特征”和形式、紋飾和制作的“一般形制特征”作為標準,分類的目的則是為了“研究它們應該如何分類和不同形制標本的譜系問題”[8]。在1948年蘇秉琦先生撰寫的《瓦鬲的研究》和《斗雞臺溝東區墓葬》中,進一步梳理了器物的形制演變、共存和組合關系,以及器物在進化譜系中的地位問題。
在對器物類型的思考基礎上,1965年蘇秉琦先生的《關于仰韶文化的若干問題》發表,將類型學方法運用于我國史前考古學中最先被發現和命名的典型遺址仰韶文化,提出根據典型器物小口尖底瓶的兩個完全不同的雙唇口序列和壺罐口序列的文化組合特征、典型彩陶圖案鳥紋、花卉和魚紋的類別特點,以及發展過程和空間分布,將仰韶文化劃分為廟底溝和半坡兩個地方類型,得出早晚兩期和四個階段的縱橫維度發展演變的序列軌跡,進一步完善“類”(類型)、“期”(分期)、“段”(階段)、“組”(組合關系)等層次處理的研究思考,并結合生產工具和神話傳說,對文化共同體的文化面貌和夷夏關系進行思考分析。以此文為標志,確立了這一時期的考古類型學研究中以地層關系和邏輯關系來研究考古學諸文化的內部與外部關系,探索中國文化的基本結構的原則和方法[9]。
再經數年的考古發掘工作經驗、教學和理論思考,1981年70高齡的蘇秉琦先生和殷瑋琦先生合著《關于考古學文化的區系類型問題》一文正式發表,標志著考古文化區系類型學說的正式提出。考古文化區系類型理論通過集合典型遺址發掘的典型材料,根據距今七千至四千年間的人們共同體的物質文化遺存形質和分布特征來分析“各地區文化內涵的差異和特點;它們的發展道路(階段性和規律性),及其源流等方面”[10],從而得出中國新石器時代和早期青銅時代的考古學文化六大區系:陜豫晉鄰境地區、山東及鄰省一部分地區、湖北和鄰近地區、長江下游地區、以鄱陽湖-珠江三角洲為中軸的南方地區、以長城地帶為重心的北方地區[11]。并指出區是“塊”,系是“條”,類型是“分支”,“六大區并不是簡單的地理劃分,主要著眼于其間各有自己的文化淵源、特征和發展道路”[11]。區為空間,將區域文化的范圍加以確定后追溯其起源;系為時間,探研區域性文化的演替狀況和播布過程;類型是區域文化中的具體內容??脊盼幕瘏^系類型理論得以成為典型為彰、時空交織、區域分劃、層級次遞、宏觀和微觀相結合的結構型分析模式,既成為蘇秉琦先生致力于多民族國家起源和民族文化學術研究的主線,以及實現其學術研究目的的基礎理論,也成為考古學界理解區域個體文化的史學地位,把握中國文化的整體布局和多源合流的基本方法??傊脊盼幕瘏^系類型理論是為我們力求恢復歷史原貌而服務的,并非僅是點、線、面的概念機械劃定,其學說的基礎,“在于承認文明的多樣性和互動性,以及世界社會歷史運動的共性與個性、一般與特殊的關系?!盵12]“區系類型理論促進了考古、史學界對諸如‘紅線論’(蘇聯史學理論)、王朝正統、大漢族主義等史觀的反思,把對考古和古史傳說所反映出的古文化多源現象的思考迅速提高到理論高度,形成了一種完整的古史體系。”[13]
林耀華先生的經濟文化類型理論是其社會發展史研究中的重要內容。經濟文化類型概念最初始由蘇聯民族學家托爾斯托夫、列文、切博克薩羅夫在20世紀50年代提出,其基本含義為:“指一定的經濟與文化特點的綜合體,它在歷史上形成于處在相似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上,并居住在同樣自然地理條件下的不同民族中”[14]。在理論引入的過程中,結合中國民族實際,1958年8月,林耀華和切博克薩羅夫合作撰寫了《中國的經濟文化類型》一文,將中國乃至東亞的經濟文化類型從縱橫兩方面進行劃分,開創了中國民族情況研究的新的類型方法論。后來此一理論經過了“文革”形勢影響的民族學干擾停滯期,在重啟研究中不斷地得以修正和完善,這種修正和完善主要集中在兩方面:一是定義的修正;二是方法的完善。首先在定義的修正方面,以“生態環境”概念取代“自然地理條件”,用“生計方式”概念替代“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強調了人與自然、文化與環境的交流和互動,克服環境認識的片面化和“環境決定論”傾向,以及標示社會經濟活動的方向,避免經濟文化類型內容的空泛;其次是方法的完善方面,在強調精神文化作用的基礎上,加入對經濟文化類型結構層次分析的體系、類型組、亞型、分支的逐層劃分,以解放初期各民族經濟文化狀況為基礎,整理出中國經濟類型的基本框架,強調了認識的綜合性、體系的系統性和研究的操作性[15]。這樣,經濟文化類型的定義便被表述為:“指居住在相似的生態環境之下,并操持相同生計方式的民族在歷史上形成的具有共同經濟和文化特點的綜合體”[15]。繼之,有多位學者據此理論提出相關看法。楊庭碩、羅康隆、潘盛之按民族的控能等級劃分出五大民族經濟類型[16];宋蜀華提出了中華民族生態文化區的概念及八大生態文化區[17];施正一則據此理論劃分了民族經濟文化活動的七種類型[18];張海洋強調了經濟文化類型理論的應用解釋能力[19];王建新認為經濟文化類型重視從發生學和文化生態學的角度認識區域文化,從而對文化特征和文化共性、差異的定性分析具有有效性[20]。在學界積極運用經濟文化類型理論和方法,探討民族地區發展問題時,也有學者對此提出了不同看法。李偉、杜生一提出概念中“生態環境”、“生計方式”對“自然地理條件”“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的替代,外延擴大而內涵縮小,不僅易生歧義,且不能反映經濟文化和地理的耦合關系[21]。張繼焦提出經濟文化類型理論和方法靜態而刻板,只適用于較簡單的前工業社會,在當代已經過時,但所形成的“地理環境-經濟發展方向-文化特征”的概念框架仍有價值[22]。
費孝通先生所提出的民族文化多元起源、動態發展的“六區三走廊”理論在我國民族學和人類學界具有廣泛的影響,是“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思想的重要內容。學界相關著述和論文頗豐[23],這些成果既充分肯定了費孝通先生終其一生的學術辛勞及建樹,同時也為創建具有中國特點的民族學理論,完善學科體系,為建立民族學人類學中國學派而做著共同的努力[24]。
費孝通先生于1978年9月的政協全國委員會民族組會議上首度言說民族走廊;于1982年5月的武漢社會學研究班及中南民族學院少數民族同志座談會上提出3條民族走廊:西北民族走廊、藏彝走廊、南嶺走廊;于1981年12月中央民族學院民族研究所座談會上提出 “六區”即“六個板塊說”:北部草原區、東北高山森林區、青藏高原區、云貴高原區、沿海區、中原區[25],板塊以走廊相連結。隨后,經李紹明先生首次給出了民族走廊的定義,“指一定的民族或族群長期沿著一定的自然環境如河流或山脈向外遷徙或流動的路線?!盵26]李星星認為民族走廊概念是以本土經驗為基礎,價值在于其是對中國特殊的自然和歷史條件下產生的歷史空間形式的一種概括,因之成為民族學及其他社會科學的研究工具,具有世界性研究意義[24],并提出“二縱三橫”的民族走廊的全國格局[27]。一方面,學界對“區”和“走廊”進一步進行概念界定[28],以及對形成原委和價值意義繼續探尋[29];另一方面,也以其理論進行區域民族文化格局觀察,探討民族文化的互動態勢,說明“中華民族多元一體”問題的關聯性[26]。
文化區系類型理論、經濟文化類型理論和“六區三走廊”理論對民族歷史文化的起源和分布、差異和共性、互動和交融作出了不同側面的探討,是我國自1978年社會政治背景改變后近40年來民族學、人類學學科領域建構的豐碩成果,是民族學、人類學學術研究繁榮氣象的代表之作。區系文化類型理論和經濟文化類型理論論證文化起源和發展之時,前者強調歷史,后者強調當今,前者突出各區系文化的特殊性,后者突出民族文化要素的關聯性?!傲鶇^三走廊”則在分析歷史空間形式特殊性的同時,重點關注區域文化的傳播和交融。這三個理論分析模式有以下的一些共同點。一是文化歷史發展的動態觀[30];二是中華文化的整體觀;三是區域切割的結構分析法。三者都以唯物主義歷史發展觀來審視中華民族文化的總體格局,強調區域的特殊性和結構的層次性,思考“區域-民族”的文化變遷和古今關聯。
從表1結果顯示:大鼠每周及總食物利用率各劑量組與生理鹽水組之間大部分無顯著性差異,部分有顯著性差異,其數值均未見明顯的量效關系,故認為其差異均無實際生物學意義。
此外,還有佟柱臣的“古文化三個接觸地帶論”[31]、張光直的“中國相互作用圈”[32]、童恩正的“半月形文化帶”[33]、嚴文明的“史前文化譜系”[34]、胡煥庸的“東西人口發布線論”[35]、陳連開的“南北發展帶說”[36],李如龍的“中國文化板塊說”[37],王建新的“宗教文化類型說”[38],以及費孝通的“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等認識,分別強調了文化的相互作用、跨區系共性、史前文化的統一性和多樣性、中原文化的影響范圍和作用、宗教文化交融狀態,以及中華民族的同源同根。
上述理論為我們認識民族文化起源、互動、發展的整體格局提供了學理層面的支撐,同時對我們研究文化環境及其類型具有極強的理論指導意義。
一是類型邏輯關系的指導意義。根據文化與文化環境的充要和必要關系,我們可以有一個假設,即有什么樣的文化環境就有什么樣的文化。那么反之,從文化類型上來說,有什么樣的文化類型,便應該與什么樣的文化環境類型發生關聯。
二是歷史發展動態觀和文化格局整體觀的指導意義。文化與文化環境、文化類型與文化環境類型都是要以由古及今、時空縱橫、動靜結合、史地交織和文脈貫通的觀察視角來加以考量的,并且這種考量是建立和統一在最高位的中華民族認同之上的,多源合流,多元一體。
三是區域切割的結構分析法的指導意義。無論是區和系,或是體系、類型組和亞類型,還是支、塊、廊,都是一種結構層次上的由大及小、由外及內、由概及點的逐層遞進,這有利于我們樹立起宏觀和微觀相結合的唯物主義的分析思維。
文化環境類型的詞語表述形式,乃受益于林耀華先生的類型理論。經濟文化類型理論一是重在類型特征的發掘和比較,并以此作為分類標準;二是強調結構層次的系統性,將主亞之間的關聯呈現得較為清晰,條件和結果、共性和特征的邏輯關系頗具說服力。文化環境類型的分類標準和結構層次的研究思路皆可從經濟文化類型理論及上述理論模式中得到啟發。
而少數民族傳統社區文化環境類型研究,則還可受教于王建新先生的宗教文化類型理論。王建新先生通過對穆斯林社會和伊斯蘭文化的研究來支撐宗教文化類型理論模式的合理性和實踐性,既有學理性,又強調應用性。在類型設定的同時,觀念上又跳脫出類型認定的一定之規,他認為“宗教文化類型的認定,沒有劃一的形式和規定的數量,研究者可以根據研究對象和實際情況的需要,具體整理和設定”,且“宗教文化類型理論模式的適用標的,規模可大可小?!?而王建新先生的“宗教文化類型說”最開始的研究初衷恰是在相關理論中尋找“理論支點”時,認為區域空間切割和歷史動態理論在“村落社區規模的、以揭示特殊性為目的的民族志研究中不奏效,在對跨區域的、生態環境、社會經濟發展以及文化傳統的形成沒有關聯的穆斯林群體間的比較研究中也不靈”[22]。這種分析認定類型的做法給我們的啟示如下。
一是在繼承優秀理論傳統的基礎上,可針對具體研究對象來設定類型。比如,少數民族傳統社區文化環境類型要視傳統社區、少數民族的文化環境實際進行分析和設定;
二是可將類型標準確立基礎上的不同特征之間的比較作為分類依據。王建新先生首先將文化融合作為類型分析的共性尺度;其次將維吾爾族、回族和瑤族、壯族的宗教文化融合特征作為個性標準,設定宗教文化類型為知識體系融合型、社會組織融合型和神靈結構對稱融合型三種。這種宗教文化類型以“文化融合”這一關鍵詞及其特征間的比較來進行類型劃分,為我們提供了啟示。
三是將理論性和應用性的價值作為宗教文化類型研究的目的。王建新先生認為宗教文化類型的“理論意義體現為能為世界范圍的宗教文化融合現象的整體性把握提供學術和視角,而其應用價值則在于為局部民族志微觀研究提供方法論依據”,其應用性主要表現在跨文化比較研究和個案研究上。首先,宗教文化類型認為不同民族的宗教文化存在著共性,并將這種共性作為類型模型建立的基礎;其次,通過不同區域的民族個案的研究比較,進行類型化的分析。因此,民族文化環境類型的研究亦可在觀察共性的基礎上選取某一民族的個案社區文化環境作為典型案例,目的則是為民族傳統社區文化環境的保護和發展提供微觀研究和宏觀研究的方法論基礎,強調文化環境保護和發展的應用價值。
從20世紀50年代美國人類學家斯圖爾德發表《文化變遷理論》作為文化生態學誕生標志開始,由于文化生態學是研究文化與環境關系的科學,“文化生態學是以人類在創造文化的過程中與天然環境及人造環境的相互關系為對象的一門學科,其使命是把握文化生成與文化環境的調適及內在聯系。”[38]文化環境是文化生態學重要的研究對象之一?!鞍选h境’納入到文化研究之中,是文化生態學研究對象的顯著特點?!盵39]因此,文化環境研究具有環境哲學、文化哲學、文化學、社會學、經濟學、政治學和人類學等學科意義的同時,文化環境類型的研究直接受益于文化生態學。
目前學界對文化環境的概念、功能、結構、特征,以及建設任務、實現途徑諸方面均有所思[40],但是,對文化環境類型的研究及其理解迄今為止未見相關表述。因此,我們首先要對文化環境類型這一概念提出的必要性和可能性進行解釋。
從必要性上說,文化環境類型的研究有兩大意義。一是理論意義。有利于完善文化環境研究的體系,豐富文化生態學學科內容;二是實踐意義。有利于局部民族志研究的開展,有助于我們為微觀區域民族文化環境的保護和發展提供分類指導。
從可能性上說,文化環境類型的研究有兩個基礎。一是理論基礎。文化生態學及其他學科理論,包括進化論、人地耦合理論、可持續發展理論、生態功能理論和景觀感知與映射理論等提供了文化環境類型研究的學科背景。尤其是系統結構理論、文化類型理論對文化環境類型的研究啟發較大。系統結構理論將文化環境視為一個系統,文化環境因子的共生和差異組合可作為類型結構的依據;文化類型理論則為我們提供了文化環境類型觀察的諸多視角;二是實踐基礎。民族文化環境本質上的差異性和發展不平衡性是類型存在的基礎。我們在布朗族傳統社區進行文化環境調查時發現,不同傳統社區的布朗族生態環境、族際交往環境、制度環境和經濟環境等存在明顯差異。我們可以觀察這些差異,以及這些差異與其他因素的關聯,找出不同文化環境類型的典型性特征,這便為類型的區分創造了可能。
下面,我們對文化環境類型進行進一步論證時,有必要對文化環境這一概念及其特點進行回顧,并導引出文化環境類型的定義。
從文化環境的內涵來看,由于文化環境作為一個派生概念和復合概念,是由人類主體所創造并影響主體活動的精神性成果與文化條件狀況的總和,這種主體意識產物的“條件狀況總和”總是會表現出文化環境因子間的比較性差異,因此,文化環境類型理論是建立于文化環境的內涵和綜合體的要素組合的異同比較之上的。
從文化環境的功能作用來看,其對經濟發展、社會進步和人的全面發展發揮著積極或消極的影響。文化環境影響著民族經濟行為的判斷和選擇,影響著社會穩定、社會變革和社會文明,影響著人的塑造和人的素質,而這些功能作用均是通過文化環境組織單元、結構要素產生的作用和影響來達到的。因此,文化環境作用和影響程度及側重點的不同,可以為我們提供文化環境類型的定性判斷。
從文化環境的基本特征來看,民族性是文化環境的基本特征之一?!熬兔褡逍远?,文化環境是以本土文化為主,并廣泛吸收和融合外來文化而形成自己本民族的文化特征?!盵41]在與文化環境另兩大特征時代性和階級性進行比較時,我們會發現往往時代性和階級性這兩大特征會在同一個國家中表現出更多的趨同性和普遍性,而在不同地域民族文化環境的特征觀察上,民族文化環境融合方面的特征性差異無疑更為突出,這使我們建立分類指標時,便可以以民族文化環境融合的特征來作為分類依據。
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文化環境類型。文化環境類型首先是一種文化環境特征的綜合體;其次是一種對文化發生影響的文化環境特征的綜合體;再次是一種對文化發生影響的具文化環境融合典型化特征的綜合體。文化環境類型是民族的,是歷史的,是一定區域的,它不能脫離民族、歷史和區域來憑空談論,它是立足于現實萬象、廣袤時空的一種理性分析框架。至此,我們認為文化環境類型指歷史所形成的在一定區域中對文化主體發生影響,具有文化環境融合典型化特征的綜合體。
對文化環境類型概念進行解釋,最初屬于基礎性的研究,但是最終要實現的學術目的則是應用性的。在一個研究體系中,研究目的、理論方法、研究實踐和學術成果是四位一體的,針對民族傳統社區文化環境的基礎性研究,用方法體系來導引,用實踐資料來佐證,結合起來便具有整體意義,可以為我們實現民族文化環境的保護和發展提供文本依據和實踐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