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化視域下我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歷程、發展規律與未來指向

四川大學 楚銳杰

農村集體經濟是公有制經濟的實現形式和重要組成部分。堅持發展農村集體經濟，正是堅定我國社會主義發展道路，堅持發展“新型集體經濟”，正是當下對實現農業農村農民現代化發展目標的積極回應。在現代化視域下探尋我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歷程、發展規律與未來指向，對于國家“三農”發展意義重大。

一、發展歷程：從“傳統農村集體經濟”到“新集體經濟”

（一）傳統：農業合作化運動與集體所有制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我國進入向社會主義的過渡時期。在該歷史階段，由于多年戰亂，生產力遭受到一定破壞，政治、經濟狀況亟需穩定發展，社會秩序相對混亂、工農業發展百廢待興。農村地區，由封建私有的個體經濟向生產資料公有的集體經濟轉變走入歷史進程。

總的來說，農業合作化運動大體經歷互助組、初級合作社、高級合作社到人民公社幾個發展歷程。互助組是合作社的實踐基礎，初級合作社是互助組的進一步發展。1951年，在河北、山西、山東、遼寧等省的個別地方開始試辦合作社，成效明顯。1956年春時，合作化運動已經具備了廣大的群眾性，可以說，初級合作化已經基本完成。1956年，《全國農業發展綱要（草案）》出臺，綱要精神大力推動了運動化進程，由于初級社使農民生活水平普遍有所好轉，初級社轉高級社也得到普遍支持與擁護。為進一步發展農村集體經濟，更快改變國家落后面貌，“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口號下，“大躍進”進入歷史舞臺，為實現農業領域的高產，公社化運動在全國范圍內如火如荼展開，以高度公有化為特征的人民公社逐漸建立。

（二）轉變：包產到戶合法化與第一個飛躍

歷史記載，包產到戶曾三起三落，才最終走向合法化，實現農業發展的第一個飛躍。1956年前后，我國農村部分地區小規模興起包產到戶。為了平息“退社風波”，部分農村地區開始包工包產，從生產隊向農業社包、到作業組向生產隊包，直至出現包工包產到戶的情況。1959年9月農業部一份報告稱，農村中出現右傾之風，其中提及包產到戶。1961年初，在“共產風”和“浮夸風”影響下，人民公社內部出現嚴重的一平二調問題，生產力被嚴重破壞的地區農民生產積極性不高，甚至對集體經濟發展失去信心，全國多地均發生不同形式的“單干”行為，陸續實行以包產到組或包產到戶為特點的家庭責任制。但是其始終被明令禁止，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包產到戶開始走向合法化。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以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精神為指導，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加快農業發展若干問題的決定（草案）》，強調“我們一定要加強對農業的合乎客觀實際的領導，切實按照經濟規律和自然規律辦事，按照群眾利益和民主方法辦事”。中央會議精神對思想的解綁打破了計劃經濟體制束縛的堅冰，農業改革拉開序幕。1982年至1986年，中央連發五個著名的“中央一號文件”，從中央層面正式承認包產到戶的合法性，至此，在改革大潮的推動下，我國農業農村發展實現“第一個飛躍”，各省在實踐中認識真理，大膽革新，很快就盤活了中國農村經濟。

（三）新發展：現代化與新集體經濟

建立在現代科學基礎之上，實現由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的轉變，在這個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如何使我國農業發展水平到達世界先進標準？如何借以滿足人民群眾更高層次的需要？不僅要吸取外來經驗，更要聚焦于本國道路。事實上，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確立，“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以極大的靈活性包容農村不同水平的生產力狀況，故農業生產量短時期內快速增長，農民的生活狀況得到迅速改善。但是，隨著社會歷史條件變化與農業改革進一步深化，自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我國農業糧食產量增長速度連年放緩。我國農村改革已然實現“第一個飛躍”，如何實現“第二個飛躍”即發展“新集體經濟”成為重點。新集體經濟不同于以往農業農村發展的“一大二公”集體化模式，而是在堅持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基礎上壯大集體經濟力量。隨著我國農村生產力發展，基于深化完善農業市場化、產業化經營、完成農業現代化發展目標的現實需求，實現農業集體經濟新發展是農業現代化的必經之路和未來方向。

二、發展邏輯：經濟發展、制度變遷、黨的執政規律

（一）以集體經濟為根本方向的經濟發展規律

考察我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歷程，不難發展，有一個原則是根本的、貫穿始終的，即堅持社會主義公有制主體地位不動搖。土地改革后至改革開放前，我國農村在短時間內完成向公有制經濟的轉換，雖然高度集中的經濟體制為我國總體經濟發展提供資本積累，在短時期內釋放出巨大動力，但因其超脫當時生產力發展水平而陷入發展困境。改革開放后，包產到戶、包干到戶的農村雙層經營體制正式確立，以“統一經營”“分散經營”相結合的創新模式兼顧農村改革發展的效率與公平，其中，發揮“統”的作用就是保障農村集體經濟的力量，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以家庭為單位的分散經營調動廣大農民的生產積極性。隨著農村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在全球化、市場化條件和雙層經營體制中“統”被弱化的現實困境下，通過從分散經營向適度規模經營發展，實現新的集約化和集體化，實現農業現代化。從第一個飛躍的實現到對第二個飛躍的探索，發展農村集體經濟、堅持社會主義公有制始終是農村改革的發展主線和根本方向，新集體經濟是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傳統農村集體經濟制度的超越。

（二）誘致性與強制性相結合的制度變遷規律

農村制度性改革過程反映出國家、政治權力和農民間關系的辯證發展過程，由政治嵌入轉向“上下互動”的誘致性變遷與強制性變遷相結合。實踐證明，集體化運動過激過快后，農業生產和農民生活陷入危機。面對低效率的經營模式，農民對于“集體生產好”這一說法喪失信心，以致于農民個人能動性不能在集體中充分調動。直至改革開放前后，政治權力與農民間的關系出現較大轉變，溫飽難以保證的農民具有強烈的制度變遷需求，開始自發進行誘致性制度變遷，自下而上逐漸傳達至中央層面。據統計，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就有20%-30%的生產隊已實行包產到戶，卻屢遭禁止，而八十年代前后的改革風行全國，振興農業。除了社會歷史條件的差異外，兩段歷史表明，一種關系大局的制度變遷過程，需要群眾創新和政治組織支持的相互作用和由強制性政治嵌入向上下良性互動模式的積極轉變。直至當前，中國農村發展新集體經濟，構建上下良性互動模式、尊重農民主體地位、尊重誘致性變遷與強制性變遷有機結合規律仍是最佳選擇。

（三）原則性與靈活性相統一的黨的執政規律

原則性與靈活性相統一是無產階級政黨達成目標的重要策略原則，也是黨的重要工作方法。縱觀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農村改革進程，堅持原則性與靈活性相統一的原則是改革取得成功的重要法寶。

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程度是以同一社會歷史條件下生產力發展水平為衡量標準。“兩個飛躍”思想中明確指出家庭承包經營制度要長期堅持不變，實現第二個飛躍不是簡單重復過去的農業集體化形式，而是對農村生產力的再解放和再發展，通過家庭經營形式創新發展，實現農業現代化。我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發展農村集體經濟是國家性質要求下的必然選擇，現階段努力實現農業發展的“第二個飛躍”正是黨的執政原則體現。但是，我國所要實現的集體經濟是與當下生產力水平相適應、符合人民群眾生產生活需要的所有制形式，即20世紀80年代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確立是黨執政靈活性的體現。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原則性與靈活性相統一的革命政策與策略，既把握發展主流、界限、度，又在具體應用方面靈活應對。

三、未來指向：農業、農村、農民三維現代化

農業、農村、農民是中國鄉村缺一不可的組成要素，從農業、農村、農民三方著手，探討凝聚農業、農村和農民的三維合力，以實現發展新集體經濟與達成現代化目標的耦合。

（一）農業現代化

發展農村集體經濟和合作經濟是實現我國農業現代化的必由之路。當前農村雙層經營體制中依然存在“統得不足”現象，農業農村發展受到一定阻礙。而農業現代化發展趨勢意味著，分散化的尚具小農經濟特征的小農戶必然走向再組織與合作經濟。

新時代，推進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具體過程中，以農民自愿和保障農民收益為原則，結合各農村地區發展條件與現狀，多種途徑推動土地和集體經營性資產領域的股份化改革，以集體經營、集體承包、集體經營與個體承包相結合等多種形式，在生產、流通、消費、信用等多個領域展開實踐，以優質鄉鎮企業、家庭農場等多類農民專業合作社或股份制合作社組織為載體，推動農業生產經營走向規模化市場化、小農戶發展走向再組織化，提供小農戶均等市場機會、激發農民生產經營動力，進一步完善農地制度。創新發展農業經營方式，當下做好土地流轉相關工作，因地制宜發展農村新型集體經濟，以集體力量催生農業現代化，以農業現代化優勢引領發展新集體經濟。

（二）農村現代化

十九大報告中，在過往“農業現代化”表述的基礎上加以創新，將之表述為“農業農村現代化”。推進農村現代化，首先重要的還是推進農業現代化發展，保障中國農業發展的穩定向好和糧食安全，拓新新集體經濟實現形式，堅定發展農村新集體經濟，加快解決新集體經濟發展面臨難題；其次就是保障農村發展與城市發展齊頭并進，彌補農村發展短板，推進農村公共服務建設，以鄉風文明、生態健康、軟硬件設施兼備為農村現代化目標，以人民幸福為最終價值指向。在具體農村現代化建設上，農村建設一直是“三農建設”的重點，涉及面廣泛，包括文化、教育、道路修建等等。此外，中國共產黨是實現鄉村振興和農業發展“第二次飛躍”的核心領導力量，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是壯大集體經濟力量的關鍵環節，新時代順利實現農村現代化更要注重村黨組織戰斗堡壘作用。

（三）農民現代化

實現農民現代化，即人的現代化對推動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意義重大。農民是農業農村發展的主體力量，農民是具有首創精神的。歷史上“包產到戶”的幾度興起及最終走向合法化，都有農民這一主體的貢獻，農民所做出的“包產到戶”的選擇，并非是對社會制度的反對或不滿，而僅僅是做出對促進農業生產最有利的、最合適的求生策略，實踐結果表明，以家庭為基本經營單位的責任制確實調動起億萬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振興了農業。

當前，由于經濟資源、教育資源等相對向城市傾斜，農民相對處于弱勢地位，即便農民想要自我成長，也有可能因缺少機會、能力不足等原因遭遇失敗，在更多情況下，農民尚且缺乏自我成長的意識。市場化浪潮下，其創新能力、農業經營與管理思維能力參差不齊，已經成為農村新集體經濟發展的短板，農村人才培養與人才引進工程意義重大。同時，新時代推進鄉村振興戰略，更要將農民組織起來，以“農民自愿”的原則推動農村治理模式的創新，調動農民的積極性，培育其主人翁意識，給予農民更多的發展機會，可通過多種形式培育農民職業技能，實現農民的現代化，才能以內生動力激活農村雙層經營體制強大的生命力和潛在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