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大學 仇傲靈
近年來,伴侶動物遭受遺棄、虐待、非人道捕殺等事件頻發,伴侶動物飼養不規范以及流浪伴侶動物有效管理辦法的缺失更是引發諸多社會問題。由于伴侶動物保護立法的缺失,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伴侶動物的虐待率、遺棄率,更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了伴侶動物愛護者與厭惡者之間的矛盾。伴侶動物的保護僅靠私力救濟而無公力救濟支撐,只能導致矛盾沖突的惡性循環。在和諧社會、生態文明的建設過程中,人類對待動物的態度是關鍵的一環。對于伴侶動物的保護需要保護與管理并重,才能具有更強的操作性。
明確伴侶動物的定義是進行我國伴侶動物相關研究的前提,本文采用伴侶動物的理由有三:第一,相較于寵物、家庭動物等日常性用語而言,伴侶動物更具有語義的規范性;第二,伴侶動物更突出這種動物分類的價值性,即陪伴價值;第三,伴侶動物具有表達的通用性,目前域外大多數國家均認可并采用伴侶動物的表述,對其定義方式有涵蓋型和明確性兩種;第四,伴侶動物已在我國具備表達上的通用性,早在1993年,我國農業部與海關總署出臺的關于境外動物入境的相關規定中就已使用“伴侶犬、貓”一詞,《中國動物保護法(專家建議稿)》第六十三條與《中國動物福利法(專家建議稿)》第二條都采用了伴侶動物這一概念。
結合域外立法與國內學者的相關研究成果,筆者認為應當將伴侶動物定義為以陪伴為目的而被人類擁有、與人類共同生活且不被法律所禁止飼養的動物。其相較于其他動物主要有以下三點區別:首先,以陪伴為目的。這是伴侶動物與其他種類動物的根本性區別,因為陪伴的情感投入,而使得其有與人類更為緊密的關系,在家庭、社會中具有其他動物所不具有的情感地位。其二,被人類擁有且與人類生活,這就表明陪伴動物在日常生活中與人類處于相同的生活場景,在一定程度上享受、分享著相同的社會資源,這就將其與單純飼養的牛、羊等動物區分開來。其三,非法律所禁止。國家法律法規、各省市的地方性法規都有著明確的動物飼養的禁止性條文,因此伴侶動物不能與這些法律、法規相沖突,也更有利于使動物保護法體系化。
對于伴侶動物立法保護的問題,學界存在兩種對立觀點,一種是“以弱人類中心主義”與“非人類中心主義”為理論基礎的立法必要說,認為在人類發展的同時強調兼顧其他生物的利益,人類并非萬物的中心和主導,應當理性地對待其他生物以及自然界。另一種則是立法反對說,支持觀點主要有三種,第一種認為在當前的社會發展階段,人類的權利都尚未得到充分的保障,同時由于立法的長期性會耗費一定的人力、物力,中國目前法治發展仍有很多社會問題急需解決,此時進行動物保護會分散有限的立法資源,浪費立法資源。第二種從實施效果的角度出發,部分學者認為即便對于伴侶動物進行立法保護,也會因為群眾法律意識不到位、法律資源配置不均衡、無配套保護機制等難以保證良好的實施效果。第三是我國部分地區有食用狗肉的風俗習慣,這會在一定程度上弱化立法保護的效果,形成法律與道德風俗之間的沖突。
相比這兩種觀點,筆者支持立法必要說的觀點,理由如下:一是與國家發展相適應。目前,我們國家正走在建設生態文明強國的道路上,保障動物權益與自然和諧相處是生態文明建設的目標之一,伴侶動物作為與人類接觸最多、關系最緊密的動物,對其進行立法保護會產生較好的實施效果。我國目前經濟建設成績斐然,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不斷增強,動物保護、動物福利立法在一定程度上體現著國家整體實力與社會的發展水平,制定與我國經濟社會相適應的伴侶動物保護法律也是我國國際交往中的國家名片之一。其二,我國現階段伴侶動物專項立法空白,在有限的伴侶動物相關的法律文件中,也存在著法律適用范圍狹窄、法律責任有限與管理部門混亂等問題,造成伴侶動物規制混亂的局面。其三,因為伴侶動物管制混亂、保護缺乏也對社會造成了一定危害,流浪伴侶動物成為公共衛生與安全的巨大隱患,造成一定的環境污染和疾病傳播,增加了社會管理成本,虐待、遺棄事件的頻繁發生與快速傳播利于整個人類社會身心的健康發展與和諧社會的構建。
關于伴侶動物保護立法的可行性問題。首先,我國自古以來就提倡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以及傳統文化中傳承而來的善良風俗,提供了推行伴侶動物立法的先決條件。其次,隨著人民物質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公眾伴侶動物保護意識不斷增強,是進行相關立法的基礎保障。另外,目前我國雖未出臺伴侶動物保護的相關規范性法律文件,但是各省市基本都出臺了相應的養犬條例,規定了犬只的登記、飼養、管理等,并對其中內容作了相對細致的規定,我國學者也就動物保護擬制出動物保護法與動物福利法的專家建議稿,這是我國動物保護立法的法律文本基礎。同時,域外很多國家和地區都具有相對成熟的、專門的伴侶動物保護法、動物福利法,這使我國進行伴侶動物保護立法具有一定的可借鑒性與可操作性。最后,國內規模性的救助組織的存在,可對立法工作提供有力支撐。
我國伴侶動物立法體系的缺失首先體現在伴侶動物專項立法的空白上,對伴侶動物的保護僅僅體現在我國的動物防疫檢疫法律與部分省市的養犬管理條例之中,這些效力等級較低的條文更多的只是涉及到管理制度而非保護制度,還在一定程度上體現著“人類中心主義”與“動物工具論”思想。在實踐中,因為管制與保護的不平衡,使得管制因缺乏體系性與規范性而難以操作。保護性法律條款的缺失,更是造成了相關部門為無法通過強制力來規制如今社會頻繁出現的虐待、遺棄動物的問題,這種“管多護少”的情況加劇了社會不滿與矛盾。其次,目前的伴侶動物管理、保護制度,基本僅涉及伴侶犬的管理與保護,而無其他伴侶動物,涵蓋面較狹窄。個別省市雖然出臺了伴侶犬飼養保護制度,但是仍舊存在立法等級低的問題,對于伴侶動物的保護僅依靠地方性法規與規章進行規制是遠遠不夠的。
以伴侶犬為例,存在以下三個問題:
第一,責任對象有限。以伴侶犬為例,雖然目前部分養犬條例明令禁止虐待、遺棄犬只,但是其規定的責任對象只有飼養者,對于流浪犬只、寄養犬只等在社會生活和過程中所接觸的其他人員的行為均未受到法律的嚴格規制。隨著如今經濟科技的快速發展,伴侶寵物的生活、活動范圍不斷擴大,在這個過程中,其接觸的不僅僅只有飼主,還有寵物寄養、運輸、醫療等多個方面的人,應當對他們的行為也進行規制,至少應當遵守最低限度的不傷害原則。
第二,責任規定不統一。因為缺乏統一的法律規定,各省市制定了不同的飼養規定,這便造成不同省市對于同一行為的法律規制輕重不一,這對于法律的司法公信力以及法律的具體實施都產生了一定的不利影響。
第三,責任形式單一。綜合分析我國各省市的養犬條例,部分省市雖然對遺棄、虐待犬只進行了相應的法律規定,但卻沒有歸遺棄、虐待行為規定相應的法律責任,其他省市雖進行了法律責任的規定,但是對違反規定的處罰通常是警告、責令改正罰款或者吊銷養犬證件,這些處罰形式無法對違反者起到較強的威懾作用,從而使這些責任條款流于形式。
前期監控是有效預防虐待、遺棄等行為的有效措施,主要可以分為三個方面:伴侶動物繁殖管理、販賣市場管理、飼養人的資格限制。對于伴侶動物的繁殖,應采用許可制制度,以保證伴侶動物繁殖的數量、質量、流通的可控性。販賣在許可販賣的基礎上,負責伴侶動物的登記,使登記與購買同時進行,以保證所有銷售的寵物都滿足飼養條件進行登記。對于飼養人資格限制問題,我國現在存在登記辦證有門檻、但購買無門檻的問題。從部分省市的養犬管理條例可以看出,在辦理犬證時要求養犬人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此外還要具有獨立的居所和一定的經濟能力,但是在購買時卻基本不會對購買者進行資格限制與審查,這使得之后的飼養登記等條款的實施效力大打折扣,也無法規制其飼養行為。要解決這一問題,應當對伴侶動物購買者進行資格限制,同時設置嚴格的經營許可制度,管理部門對于伴侶動物買賣資格進行嚴格審查,從源頭對伴侶動物進行規制與保護,才能真正達到預期效果。
強化飼養人業務是有效進行伴侶動物管理、減少伴侶動物與社會矛盾、保護伴侶動物最有效的措施,飼養人應做到妥善照顧、文明飼養,妥善照顧涉及保證伴侶動物的正常生存需求、疾病醫治、繁殖、飼養登記等方面,控制并減少飼養人對于伴侶動物的虐待、遺棄等問題。文明飼養涉及伴侶動物溜放、吠叫等一系列影響他人生活問題的規制,緩解由于伴侶動物飼養不規范而產生的社會矛盾與公共衛生問題。
對于伴侶動物的規制與保護,政府應起到一個宏觀管控和監管的作用,對于違反相關規定的行為,政府應當依據相關規定及時管控,以尊重生命為前提,不采用非人道的處理方式而造成伴侶動物的傷害,明確責任主體為人而非伴侶動物,規制人的行為才能真正達到管理與規制的效果。對于傳播疾病的伴侶動物的捕殺也應當采用人道主義手段,對于捕捉人員的資格、器材、技巧、處理程序等應當進行明確規定。
我國目前對于流浪伴侶動物收容有兩類,一種是政府主導的流浪伴侶動物收容站,一種是民間組織的流浪動物收容站。前者雖然有一定的資金支持,但是因為工作人員、基本的寵物飼養等多方面的基本設施建設缺失,很難保證流浪動物正常生存;同時,因為流浪站缺乏公開透明性,使得社會對于政府性流浪站的救助成效并不了解,就更談不上支持了。因此對于流浪動物,更多的還是依靠民間的自發組織,但是因為缺乏資金,民間的動物保護基地很難運行。因此筆者認為可以建立政府與民間組織共同合作的流浪伴侶動物救助站,政府接管民間的流浪動物保護基地,支持他們的發展,并給予他們一定的運行資金,負責監管,而民間組織負責照顧流浪伴侶動物的基本生活。在此基礎上建立流浪動物的領養機制,使得領養通過合法渠道,更具有安全性。對于不傳播嚴重疾病的流浪伴侶動物,可以小范圍借鑒TNR(trap neuter release)捕捉——絕育——釋放的方式,這樣在降低運行成本的同時,更能夠對于流浪伴侶動物進行繁育控制,進一步實現數量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