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承林
(東北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吉林 長春 130117)
美元霸權是指美國憑借自身政治和軍事的優勢地位,利用美元向全球攫取財富、控制經濟命脈,損害其他國家利益的行為。美元霸權起始于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可以大致分為兩個階段:第一,以布雷頓森林體系為基礎的美元霸權(20世紀40年代至20世紀70年代);第二,以“石油-美元“體系為基礎的美元霸權(20世紀70年代至今)。美國除了通過石油美元體系對世界經濟牢牢控制,還借助其金融霸權地位在全世界“薅羊毛”,利用SWIFT系統對目標國家進行定點金融打擊,全球各國受其壓迫良久。因此,提高本國貨幣的國際化程度是世界各經濟強國探索出的一種行之有效的削減美元霸權的途徑。本文旨在對人民幣的國際化的現狀進行分析,通過比較對比的方式,探索人民幣應該從什么方面提高自身發展水平。
自從改革開放之后,我國的經濟水平有了長足的發展,成為全球第一貿易大國。出口總額從2001年的2660億美元增加到2019年的2.4萬億美元,出口貿易額占全世界的比重也從20年前的4.29%擴展到如今的13.2%。同時我國GDP總量從2001年的1.34萬億美元,僅為同時期美國GDP水平的1/10,約占世界總GDP的4%發展到2019年GDP總量為14.28億萬元,約占世界GDP的16.27%,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專家預計我國在2030年前后會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隨著中國的經濟實力接近甚至反超美國,人民幣是否能隨著中國登上世界第一大經濟體的同時就取代美元成為世界主要儲備貨幣呢?就自身角度來看,人民幣開始國際化的時間較晚,自2009年至今才走過短短12個年頭,還是處于早期的發展階段。就歷史經驗和現實角度來看,美元與英鎊完成霸權“新老交替”的時間節點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但美國的國內生產總值早在19世紀70年代就已經超過英國,美元成為世界主要儲備貨幣經歷了中間長達70余年的發展以及不斷的與英鎊進行博弈。可以初步判斷,人民幣在以后較長一段時間都是一個追趕者的角色,我們應該以發展的眼光看待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努力補齊自身短板。
外匯儲備是一國為了國際交易的需要,借助本國中央銀行以及其他政府機構掌握的可以立即兌換的外匯資產。通常一國外匯的來源是通過該國進行國際貿易時的貿易順差和境外資本的流入,統一集中到該國中央銀行后形成外匯儲備。外匯儲備的主要作用是用于國際收支逆差的清償、國際債務的清償以及用來維持該國匯率水平。所以一種貨幣在國際上的重要程度可以由不同貨幣在世界各國央行儲備中的占比這一指標來體現。

表1 不同貨幣在世界各國央行儲備中的占比(單位:%)
從表中數據來看,美元在世界各國央行儲備中的占比穩居第一,保持在六成左右總份額,且份額遙遙領先于其他貨幣。從2017年至2020年各個季度的情況來看,世界總體外匯儲備以及各個貨幣的儲備總額一直在增加,但是美元儲備的占比一直在下降,其份額一直在被其他貨幣蠶食,甚至在2020第四季度跌破了60%。國際的外匯儲備總額這個蛋糕一直在被做大,但是新增的外匯儲備份額被除了美國以外的經濟體較多的瓜分。一方面,隨著世界各國經濟水平的發展,美元作為主要儲備貨幣的地位在被動搖;另一方面,由于各國的外匯儲備大多由國際貿易中獲得,這也表明其余各國之間的貿易往來與經濟聯系在進一步的增強,世界多極化的發展趨勢明顯。

圖1 特別提款權各貨幣最新權重
對于人民幣來說,其儲備份額一直在增加,總體增幅在各國貨幣貨幣中排名第一,到2020年第四季度為止達到2675.2億美元。在2018年第四季度時,人民幣儲備量已經超過加元成為世界第五大國際儲備貨幣。但是就特別提款權(SDR)中各貨幣的權重來看,我國(10.92%)位列第三。SDR代表著一種貨幣的國際認可程度和影響力,各個貨幣的權重是IMF根據不同貨幣在世界經貿活動中的相對重要性和在世界各國持有的份額計算得到的,并且每五年進行一次調整。可以看出,貨幣各國儲備量和SDR權重占比是有內在聯系的,但是人民幣SDR的權重排名與國際貨幣儲備量排名卻不一致。即人民幣有著比較高的全球認可度,但是實際的儲備份額卻與這種認可程度不符。
世界范圍內的美元除了存在與實物市場中,還游離于國際金融市場中。通過對場外交易(OTC)中各種貨幣的交易量進行統計分析,可以看出某種貨幣的活躍程度與重要性。另外,通過對全球各國或地區外匯市場的交易量進行對比,可以大致體現各國外匯市場的發展狀況。

圖2 2019年4月場外交易市場日均交易量以及占比

圖3 2019年全球各國金融市場交易份額占比(單位:%)
根據國際清算銀行每最新一次更新的數據顯示,2019年4月的場外交易市場日均交易量數據中,美元日均6.6萬億的單邊交易量依舊是冠絕全球且大幅度領先其他貨幣。按照雙邊交易統計的交易占比數據中(總計200%),美元占比88.30%位列第一,人民幣占比4.32%位列第八。從總的交易占比排名來看,除人民幣以外其他各種貨幣交易量的排名與其世界儲備量的排名保持一致。這表明美元是OTC市場的首選貨幣且人民幣在市場中活躍程度不高。就各外匯市場交易份額的占比來看,四大國際金融中心把持著全球75%成外匯交易份額,而中國的外匯交易量(1.6%)在全球僅排名第八。表明我國的外匯市場與金融傳統勢力的差距很大。
人民幣的國際化也希望借助我國的貿易體量,與其他國家進行直接以人民幣為主的跨境結算業務。人民幣跨境結算業務被認為對企業有效避免外匯風險、降低資金成本、提高外貿效率有著積極的作用。
2015年至2020年中國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業務量先降后升。2020年發生額6.77萬億元,較上一年增長12.09%,但同期人民幣貿易結算額僅占全國貿易總量的14.89%。根據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數據,2021年前3個月人民幣國際支付比例均超過2%,4月下滑至1.95%。同月加元上漲至2.21%,反超人民幣位居全球第五。對比其他貨幣的支付份額占比——美元39.77%、歐元36.32%、英鎊6%、日元3.45%、加元2.21%,可以發現人民幣的支付份額占比仍然偏低。另外,雖然已有97個國家和地區的984家金融機構加入了中國的跨境支付系統,但是僅有中國香港地區和新加坡是人民幣跨境結算業務的主要地點,兩地人民幣結算業務量常年保持在總體的60%左右,表明發生人民幣跨境結算的區域較為集中,“國際化”不明顯。
綜合以上的分析,無論在實物市場還是金融市場,美元依舊是全球最主要的儲備貨幣,人民幣與美元之間的差距依舊明顯。目前人民幣國際化發展的主要問題是人民幣在世界的活躍程度與我國實際經貿水平不匹配的矛盾。究其原因有以下幾點:(1)我國的經貿活動大部分還是集中在美元計價、結算體系中;(2)人民幣的價值不高,無法激勵海外客戶大量交易與持有;(3)我國的金融市場發展水平不高,國內的外匯交易市場發展規模較小;(4)人民幣跨境結算業務區域分布較為集中,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難以滿足快速增長的人民幣結算業務。
雖然我國出口的產品有著物美價廉的特質,但是在全球價值鏈中仍然處于中低端的位置,導致我國企業在國際貿易中缺乏話語權。加上世界大宗商品的結算主要以美元計價為主,企業在談判時沒有能力決定商品以何種貨幣結算。所以我國即使擁有全球第一的貿易額,最終轉換成以人民幣結算的份額比例依舊不大。
前期我國出口貨物低端化是由時代的客觀因素決定的,如今我國在高科技產品領域的出口量也取得較大突破。2020年,我國高新技術產品出口53692.4億元,同比增加6.5%,是世界第一大高技術產品出口國。因此我國應該借助高新技術上的優勢,結合國內產業發展的情況制定一部享受政策優惠的《以人民幣計價、結算的高新技術出口優惠目錄》,以此促進人民幣的結算比例。同時,在前沿科技領域,我國應該加大研發力度,一是要突破國外的技術封鎖,二是可以建立以技術壁壘為基礎的結算話語權。
在國外客戶獲取人民幣之后,需要考慮如何將到手的人民幣進行融出。但是如今人民幣不能完全自由兌換且資本項目受限。由于境外缺乏適合人民幣投資的債券與金融衍生產品市場,人民幣的洄流較為困難。這種現狀也導致國外客戶持有人民幣的意愿下降。另外,如何更好地證明人民幣也具有良好的投資回報以滿足海外客戶的投機動機是現在要著重考慮的一點。對此,第一,我國應該借助香港這一傳統的國際金融中心和最大的人民幣離岸市場的優勢,在香港著推出境外人民幣債券、人民幣大額存單、人民幣基金、人民幣衍生金融產品、人民幣綠色金融產品等人民幣的投資渠道,努力在香港打造一個全球最大的人民幣交易市場。第二,在確保國內金融安全的前提下,我國應加快國內金融的開放進程,逐步構筑人民幣離岸與在岸市場之間的洄流橋梁。第三,對于我國的商業銀行來說,在人民幣境外業務方面應該做出積極的創新,加強對人民幣遠期、期貨、期權、掉期等金融衍生品的開發,增加人民幣境外持有者抵抗匯率變動的能力與信心。
人民幣國際化的源頭從根本上來說依靠的是實體經濟層面的需求,沒有實體經濟的支撐形成較大的市場規模,再談政策、制度方面的安排都是海市蜃樓。根據人民銀行公布的數據,如今已有28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中央銀行或貨幣當局與我國簽訂了雙邊本幣互換協議,互換規模達到15352億元人民幣,并與沿線9個國家簽訂雙邊本幣結算協議,結算的范圍也從一般貿易逐步擴展到所有經常和資本項目。《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是亞太地區最重要的貿易協定,達成后將輻射世界近一半的人口以及接近1/3的貿易量。對于人民幣國際化來說,借助“一帶一路”與RCEP,第一,可以鞏固自身“區域性貨幣”的地位進而“以點及面”謀求影響力的輻射全球;第二,可以拉動一帶一路沿線或RCEP協定成員國避開美元進行交易,從而達到分化美元霸權的作用;第三,催生出的金融服務需求為跨境人民幣業務的發展提供了難得的機遇。
如果說經濟實體層面的需求是給人民幣國際化不斷拓寬了“水池”的寬度,那么配套的金融支持就是將這個水池不斷地挖深以滿足不斷涌入的市場需求。在不斷的與海外國家或地區進行建設性磋商時,我國從自身出發可以做到以下幾點。第一,不斷完善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功能。在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升級之后,也有著美國是否會切斷中國內地及香港地區與SWIFT系統連接的討論。因此,掌握自己的跨境支付體系是破解美元霸權的一種行之有效的方法。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的完善,一方面,能夠在技術上輔助我國人民幣跨境業務,提高清算系統運行效率,吸引更多的市場參與主體;另一方面,也是我們為了對抗美國金融霸權的一項措施。第二,加快我國商業銀行“走出去”的步伐。人民幣國際化與我國商業銀行的國際化相輔相成。對此應該創新、探索我國商業銀行的跨境人民幣業務,構建暢通的境外人民幣洄流渠道并積極建設海外分理處以滿足人民幣海外客戶的不同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