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 峰,楊明宏
(云南德宏師范高等專科學校,1.人文學院,2.黨政辦公室,云南芒市,678400)
德昂族分布于我國云南西南邊境與中南半島北部地區的一個跨界民族,境內德昂族主要有布雷、汝買、梁三個支系,其中汝買方言使用人數占20%。汝買方言主要分布在瑞麗勐秀鄉、勐卯鎮和隴川章鳳鎮戶弄村,部分分布在西起瑞麗戶育東至芒市遮放的瑞麗江流域,點狀穿插在傣族與景頗族村落之間。隨著國家語言資源保護工程的啟動及地方少數民族語言文字保護工作的推進,加強少小民族瀕危小語言研究顯得重要而迫切。從研究情況來看,早在2006年就被評定為瀕危級次的德昂語汝買方言①時隔10余年依然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當前研究無法準確描述汝買方言的生命力。因而本文以小語言生命力重估為視角對德昂汝買方言展開研究是解決當下小語言現實社會處境、命運及語言歸屬問題的關鍵。
語言的生命力又稱語言活力。戴慶廈、田靜指出:“語言活力是指一個個具體語言在使用中所具有的功能。包括語言使用人口的多少、范圍的大小、使用頻率的高低、適應社會需要的程度等。”[1]瑞麗勐秀鄉南桑村居于汝買方言使用的核心區,汝買文化濃郁,是典型的汝買自然村寨。本文以該村為研究個案,描寫和分析汝買語使用現狀,剖析語言使用類型成因,窺探汝買方言使用中心區的語言活力一角,為科學評估當前德昂族汝買支系小語言活力提供重要依據。另外,此個案研究引發我們對“隕落”于族群中的境內德昂語汝買支系小語言功能的接觸性演變、汝買支系族群語言關系以及地方語境中汝買語認同等問題進行思考。
南桑村隸屬于瑞麗勐秀鄉勐秀村委會,屬半山區,海拔1376.7米,年平均氣溫28 ℃,耕地總面積74.6公頃。全村汝買人有85戶,320人。我們隨機抽取了南桑村村民20戶,對該村不同年齡段汝買語使用情況及語言觀進行調查,除5位未滿6歲的幼兒外,均為6歲以上具有正常語言能力的汝買人共計75名。①
1.穩定地使用母語。據統計顯示,南桑村汝買人母語熟練度高達94.7%。可見,汝買方言是該村汝買人的主要交際工具。在6~19歲年齡段中出現了4人略懂母語的情況,這四位青少年(王相順、相旺、相寶、望米)表示,他們專用汝買話無障礙,但說話時有點困難。總的來看,南桑村汝買人內部母語使用場合廣泛,在生產勞作與休閑期間同族人相互用母語交流感情、表達信息,在地方漢語及亞強勢語言的包圍下他們還能穩定地使用母語,這說明該村汝買方言保持著一定的活力。

表1 南桑村汝買人母語水平
2.母語水平存在代際差異。據調查顯示,南桑村汝買人熟練母語的比例較高,但實際上,這種熟練程度主要是針對日常交際而言的。為了充分了解不同年齡段汝買人真正母語能力,我們對調查者隨機抽樣進行母語400詞測試。其結果顯示,3位汝買成人的母語A+B的詞匯總和分別是 382、372、357個,占400詞總數的 80 %以上,評定為“優秀”。測試還發現,長者毛坎三詞匯量最大,在對其子巖占補進行詞匯測試時,這位長者還在旁邊給予他一定的提示。而3位汝買青少年的母語A+B的詞匯總和分別是321、285、261個,評定為1人“優秀”、1人“良好”、1人“合格”。可見,該村寨汝買人母語水平存在一定的代際差異。

表2 南桑村汝買人母語400詞測試情況
3.汝買青少年母語能力和母語水平呈退化趨勢。三位汝買人青少年母語A+B級詞匯所占400詞的比例分別是:巖瑞占80.2%,依坎占71.2%,相寶占65.8%。與汝買成年人相比,3人的C+D級詞匯比例有明顯的升高,可見汝買青少年母語能力和母語水平確實出現了一定程度的退化。探其原因主要是:一是在多民族聚居地區,受到全國通用語及亞強勢語言的影響,汝買青少年在多語環境中更愿意學習新的語言。他們在學校接受漢語文教學,普通話熟練度較高。同時又因與周遭傣語、景頗語、傈僳語等一定的接觸,不同程度地掌握了其他民族語言的聽說能力;二是受族際婚姻的影響,汝買青少年更愿意選擇家庭成員較熟練的話語類型。如測試人望米說,母親是漢族,生活中長輩與晚輩多用漢語交流,較少使用汝買語。他認為漢語比汝買語更為重要,和外人交際時說漢語。南桑村汝買青少年群體中由此出現了母語能力和水平退化、母語功能縮減、母語使用場合縮小等現象。
1.廣泛兼用漢語。南桑村汝買人廣泛兼用漢語,其漢語熟練度高達82.7%。很多汝買人表示,生活中用漢族交流無大礙。隨著國家推普脫貧政策的推進,漢語使用環境越來越成熟,汝買人與其他民族交流也會經常首選漢語,可見全國通用語的影響力較大。

表3 南桑村汝買人漢語水平
2.一定程度上兼用傣語或景頗語。該村汝買人一定程度上兼用傣語或景頗語,其中熟練傣語的達20%,略懂傣語的達26.7%;熟練景頗語的達18.7%,略懂景頗語的達10.7%。南桑村里汝買人同族之間一般用母語相互交流,但如果交際對象是傣族或景頗族,熟練傣語或景頗語的部分汝買人就會轉用傣語或景頗語進行交流。

表4 南桑村汝買人民語兼用水平
3.南桑村汝買人語言兼用特征。一是語言兼用具有一定的層次性。受年齡代際差異、教育程度及不同社會經歷等因素的影響,南桑村汝買人的語言兼用具有層次性。以毛坎三為代表的60歲以上的汝買老人對母語有深厚情感,他們在家庭生活或生產勞作中習慣用母語同本族人交流,較少兼用其他語言,其群體母語使用場合穩定、使用功能較強;20~55歲年齡段汝買人常兼用漢語,并一定程度上兼用傣語或景頗語;受漢語教育的影響,6~19歲青少年在與外族交流時常首選漢語。另外,外出打工且具有一定社會經驗的汝買人會熟練使用漢語。如詞匯測試人巖占補由于長期在外打工,其漢語水平和漢語能力較好。二是兼用語的使用存在差異性。南桑村汝買方言在家庭及村寨內部使用功能穩定。此外,很多汝買村民會根據交際場合和對象選擇語言類型。與漢族交流他們會普遍使用漢語;與傣族、景頗族交流,熟練其他民族語言的汝買人會直接轉用為傣語或景頗語,而略懂傣語或景頗語的汝買人則習慣性地使用漢語夾帶傣語或景頗語成分的話語類型。就民族語言兼用情況來看,汝買人兼用傣語率較高,目前該村沒有出現漢語單語人或傣語、景頗語單語人的情況。三是語言兼用類型呈現多樣性。調查統計,南桑村汝買人雙語人達48%,多為汝買語-漢語型;部分是多語型,在汝買人語言使用的三語型中,10.7%的為汝買語-漢語、傣語型,6.7%的為汝買語-漢語、景頗語型,而汝買-漢語-傈僳語、汝買語-傣語-緬語型少見。四語型中26.7%的汝買人為汝買-漢語、傣語、景頗語型,5.3%為汝買-漢語、傣語、緬語型,但未發現五語型及以上。另外,汝買人還說,因同德昂族其他支系有較多的接觸,他們也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德昂布雷和梁方言的聽說能力。

表5 南桑村汝買人語言兼用類型情況
1.該村汝買人家庭內部的母語使用情況。一是族內婚姻家庭熟練使用母語。從統計的20戶汝買人家來看,屬族內婚的16戶,其中緬籍德昂汝買人配偶的有6戶。族內婚居家生活中長輩之間、長輩與晚輩之間、晚輩之間都能熟練地使用母語。

表6 南桑村汝買人族內婚姻家庭緬籍汝買配偶情況
二是族際婚姻家庭語言兼用明顯。在抽樣的20戶汝買人家庭中,有4戶屬于族際婚姻。其中配偶是漢族的有3戶、壯族的有1戶。因外族丈夫或妻子汝買語水平不一,故居家生活中發生了語言的競爭性兼用。如王寶成、張彩玉、馮江波家庭,汝買人長輩間用母語交流,而長輩與子輩之間就經常用漢語交流。

表7 南桑村汝買人族際婚姻家庭情況
2.該村汝買人戶外活動時的母語使用情況。一是學校。學校是集中反映青少年語言使用情況的重要場所。調查顯示,南桑村多數汝買青少年課堂上使用普通話,課間同本族同學交流時也常使用普通話。就讀回崩民族小學的詞匯測試人依坎說:班里除了三分之一的同學是傣族,另外還有漢族、景頗族學生,平時基本上用普通話與非本族同學交流。汝買青少年語言行為必然擴大了漢語的使用范圍,增強了漢語的使用能力。二是集市。邊疆少數民族山區每周都有趕集日。在趕集中,如果交際對象是漢族,南桑村多數汝買村民會選擇漢語與之交流;對象是傣族或景頗族,因為漢語使用的普遍性,雙方會用漢語進行一定程度地交流,但熟練傣語或景頗語的汝買人就直接轉用為傣語或景頗語與之交流。三是生產勞作。南桑村以種植業為生,生產勞作是他們的生活常態。在生產勞作過程中,汝買人遇到的多數是本族人,因此他們相互間就用母語交流,這讓其倍感親切。可見,汝買人族內母語的使用能力是較為穩定。
1.汝買自然村落特征和濃厚的汝買文化是南桑村汝買人穩定使用母語的客觀條件。南桑村汝買人是當地世居民族,原汁原味的自然村落散發著濃郁的汝買文化氣息。村里積極通過文化建設來保留和體現民族的獨特性,不斷加強文化實踐建構來強化語言認同,進而強化族群的認同。在民族精英的引領下,汝買人以文化傳習的方式不斷提升母語的自信心。在濃厚純正的汝買文化熏陶下,南桑村汝買人穩定使用母語即為一種必然。
2.母語認同度高是南桑村汝買成年人群體穩定使用母語的情感基礎。語言認同在具體的民族社會生活中,表現為一定的語言觀念和語言態度。母語認同度越高,語言自信心越強,人們對本族群語言的感情就越強烈,也就越傾向于使用和發展本族群的語言。從調查材料來看,20~59歲年齡段汝買人群體的母語觀穩定。其中87.4%的村民認為“母語最重要”,85.8%村民認為掌握母語的目的是“不忘自己的祖宗”,88.5%村民不希望自己或同族人發生語言的轉用,94.6%村民表示自己學說話時父母最先教的是母語,82.3%村民反對家里的兄弟姐妹不會說或不肯說母語,77.5%村民對“同族人在外地學習或工作后回到家鄉不再說母語”的現象表示反感或不習慣。強烈的族群意識和語言情感有利于汝買語的傳承,這也是該村穩定使用母語的情感基礎。
3.境外汝買人的輸入強化了南桑村汝買方言的族內使用功能。瑞麗獨特的區位優勢及國家“一帶一路”命運共同體的建設推進了中緬之間的外交關系,勐秀鄉南桑村與緬甸汝買人交往頻繁,跨境婚姻家庭在南桑村不少。如省級汝買水鼓制作人毛坎三的兒媳婦就是緬甸汝買人,汝買語必定是這個家庭生活的原生語言。因中緬汝買人族內婚姻模式,南桑村汝買人有更多機會與境外汝買人開展跨境語言文化的互動。境外汝買人的輸入擴大了該村汝買語的使用范圍,強化了汝買語的族內使用功能。
4.國家少數民族語言文字政策為南桑村汝買人建立母語自信提供強力保障。國家民族政策強調“各民族都有使用和發展本民族語言文字的自由”,這表明各少數民族可以根據自己的條件和意愿使用和發展本民族的語言和文字。在國家少數民族語言文字政策的推動下,南桑村汝買語認同感增強了,母語使用的底氣更足了。他們有傳承發展族群母語的強烈愿望,希望通過文化的建構來增強汝買人母語自信,如積極建設龍陽民俗文化廣場,重視水鼓文化、龍陽文化的傳習等。可見國家少數民族語言文字政策為汝買語言文化的傳承提供了政策支持,為德昂汝買人建立母語自信提供強力保障。
1.居住邊界的模糊及多民族雜居是南桑村汝買人語言兼用的客觀因素。勐秀鄉下轄勐秀、戶蘭、戶瓦、勐典、等扎、南京里、小街等7個村委會,全鄉有景頗、德昂、傈僳、傣、漢等多種民族。隸屬勐秀鄉勐秀村委會的南桑村汝買人雖然居住相對集中,但該村與勐秀鄉其他村寨的居住邊界還是相對模糊,僅在山路雜草間立一石碑作為村寨標記。因周遭居住著其他民族,汝買人在多語接觸中必然發生語言的兼用。
2.開放包容的語言態度是南桑村汝買人語言兼用的行為基礎。語言接觸必然產生一定的語言關系。南桑村汝買人雖穩定地使用母語,但在多語環境下,汝買人對語言的使用持一種開放包容的態度。調查顯示,94.7%的汝買人有學習漢語的自覺行為。因多與傣族、景頗族接觸,很多汝買人希望能具備一定程度的傣語或景頗語聽說能力。同時他們也希望能掌握德昂族布雷、梁支系一定的語言能力,進而增進民族的認同。
3.九年義務教育和推普脫貧政策是南桑村汝買人普遍兼用漢語的催化劑。隨著國家九年義務教育的普及,南桑村汝買青少年在學校接受了系統的漢語教學。調查顯示,該村接受義務教育的青少年普通話熟練度達87.5%。調查顯示,盡管有些汝買青少年認為母語很重要,但他們還是把普通話置于語言重要性首位。另外,在國家推普脫貧政策的推行下,南桑村漢語使用場合在不斷地擴大,漢語的使用能力也在不斷地增強。
4.經濟發展的需求是南桑村汝買人語言兼用的內在動力。經濟的發展會帶動一個民族語言兼用的發展,會促使一個民族發生語言兼用率的提升。在國家惠農政策的幫助下,南桑村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受到破壞直至瓦解。目前村民生產主要以種植業和畜牧業為主,大量種植甘蔗、水稻等作物以及檸檬等經濟林果,并大力發展橡膠特色產業,在經濟往來中與其他民族也有了較多的語言接觸。語言的兼用會給經濟交往的雙方帶來很大的便利,這也是南桑村民自覺學習語言的動力。
作為汝買方言使用核心區的典型,瑞麗勐秀鄉南桑村語言使用個案給我們更多的思考:
汝買方言較早界定在瀕危級次。目前南桑村汝買語族內使用較為穩定,母語傳承鏈沒有出現明顯的代際斷裂,汝買方言未陷入瀕危境界。該村汝買方言生命力映射出汝買方言使用中心區母語保留型的語言活力狀態,為科學評估汝買方言生命力提供重要參考。但我們也意識到,南桑村汝買方言生命力是母語使用中心區語言活力一角,語言功能的衰退是存在層次性的,因此重估瀕危小語言生命力需持整體觀,即要通過類型和層次分析法②對汝買方言使用中心區和邊緣區較多個案的調查研究才能科學地評判當前德昂族小語言支系汝買方言的生命力,這也才是重估瀕危小語言活力的有效方法。
語言接觸是由語言關系而引起的一個普遍現象,會引起語言功能、語言特點的變異,同時族群語言關系的產生也是語言接觸的結果。南桑村存在的母語使用代際差異揭示了該村正在發生著接觸性語言使用的選擇與分配。“互補和競爭,是語言接觸中支配語言運動的兩個杠桿。”[2]雖然當前南桑村族內母語使用較為穩定,但語言兼用成為了典型的族群語言關系類型,語言使用的互補表現在雙語和多語類型的使用上,漢語及傣語、景頗語的兼用彌補了汝買方言在族際交往中使用程度的不足。此外,汝買方言還存在一定程度的語言成分借用,在對南桑村汝買人3000詞母語測試③中發現,在有關家用電器、勞動工具、廚房用品和部分植物及水果等詞匯類型上漢語借詞較多。可見,語言成分借用的語言關系類型彌補了汝買方言表達的不足。與此同時,汝買語競爭無處不在,以南桑為例,該村漢語的兼用率高于傣語、景頗語,說明漢語的使用率大于傣語、景頗語的使用率。此外,汝買語與兼用語之間也存在語言的競爭。調查顯示,南桑村汝買人在一些社會生活場合中,如村干部開會時會經常使用汝買語夾帶漢語的話語類型。而在學校里,汝買語已完全讓位于漢語。在外出趕集、勞作等場合中遇到非本族人時,語言競爭的結果是南桑村汝買人會首選漢語,熟練傣語或景頗語的汝買人根據交際對象直接轉用為傣語或景頗語。
南桑村語言使用類型及其族群語言關系類型表明,汝買方言在族群語言接觸中發生著突破孤島困域的運動。隨著語言接觸的不斷深入,語言的互補與競爭將悄無聲息地影響并改變著汝買方言的使用程度和表達功能。競爭與互補是語言自我調節以求達到平衡的正常運動現象,在正視語言內部運動規律的同時,我們也要對以南桑村為典型的汝買方言使用核心區母語衰變趨勢加以重視。目前該村汝買人母語能力和母語水平存在代際差異,汝買青少年母語能力和母語水平呈退化趨勢,語言兼用明顯,這說明汝買人有發生語言轉用的行為基礎。一旦語言轉用成為南桑村汝買人語言使用的顯性語言關系類型,那么該村汝買方言將會衰變至母語使用中心區瀕危的典型。
“語言認同是個人或群體對某一語言的承認、認可過程或趨同結果”。[3]因地理位置的阻隔、族群居住邊界的模糊、族群互動對象的差異、族源歷史文化以及族群結構的特殊性等諸多因素,當前地方語境中汝買人的民族認同依然交織在身份表述的磨合與調適之中,這造成了德昂族汝買族群認同的多重性與不穩定性。④此外,地方語境中汝買人的語言認同滯后于身份的認同,該族群語言認同表現出一定的模糊性和不確定性。值得欣慰的是,從實地調查來看,南桑村成年汝買人對母語的認同度較高,母語自信心較足,這必將增強該群體母語使用的趨同性,這也是目前該村語言活力得以完整傳承的關鍵。然而,在對南桑村汝買青少年和成年汝買人語言態度的比較中發現,汝買青少年群體語言觀值得擔憂。當問及11歲詞匯測試人依坎、17歲巖瑞和15歲望米“如何看待有人在外地學習或工作幾年后回到家鄉不再說汝買語”時,她們都表示可以理解,在對“成為漢語單語人或語言轉用為其他少數民族語言”的態度上他們表示順其自然,這與多數成年汝買人否定的語言態度截然相反。可見,南桑村汝買青少年母語情感較為淡化,語言觀較為開放和包容。我們特別要關注的是,汝買方言早被評定為瀕危語言,其整體的語言活力本不樂觀,以南桑村為典型的母語使用核心區在強勢和亞強勢語言的包圍下汝買方言傳承問題也發生著變化,加之汝買青少年群體母語觀不強,母語能力和母語水平呈現一定程度的退化趨勢,這說明母語使用中心區母語保留型的小語言活力暗含衰變的勢頭。語言觀決定語言行為,如果汝買青少年母語觀變得更為淡薄,語言觀過于開放,群體母語認同進一步弱化,其母語行為的趨同性嚴重消減,汝買使用中心區母語衰變必然發生。一旦代際母語衰變至瀕危,南桑村就會成為汝買方言使用中心區母語瀕危的典型個案,就此它將會留給后世汝買人太多的遺憾。因此,當下全力做好小語言汝買方言的活態保護,并積極推進汝買語言文化的傳承與傳播顯得迫切而重要。
注釋:
①孫宏開在《中國少數民族語言活力排序研究》(廣西民族大學學報哲社版,2006第5期)一文中把崩汝語言(德昂族曾名“崩龍族”,其中的“汝買”即為“崩汝”)列為瀕危語言。
②文中所有統計數據是以南桑村20戶汝買人口為樣本計算而得。
③戴慶廈、張景霓在《瀕危語言與衰變語言——毛南語語言活力的類型分析》(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06第1期),文中指出類型和層次分析法是研究語言活力升降和認識瀕危語言性質的一個有效手段。
④材料來源:瑞麗勐秀鄉南桑村詞匯測試人巖占補母語3000詞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