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講好正風反腐故事
——以《中國紀檢監察報》深度報道為例

管筱璞

（中國紀檢監察報 北京 100053）

全面闡釋黨中央關于全面從嚴治黨、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的決策部署，大力宣傳堅持和完善黨和國家監督體系的生動實踐和成效經驗，講好全面從嚴治黨、正風肅紀反腐的故事，是新時期賦予紀檢監察傳媒的重要任務。

2020年1月，中央紀委國家監委成立新聞傳播中心，由原中國紀檢監察報社、網絡中心、網絡技術中心合并組成，通過力量整合、流程優化、資源統籌，推動形成報、網、端、微多媒體融合發展格局。與此同時，《中國紀檢監察報》堅守中央紀委國家監委機關報定位，堅持正確輿論導向，圍繞中心、服務大局，見證并忠實記錄新時期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的歷史進程，是黨風廉政建設輿論宣傳的主渠道和主陣地。其中，反腐深度報道更是憑借獨家的細節披露、專業的分析解讀備受關注，成為外界觀察反腐敗斗爭的“風向標”。

一、確定選題是做好報道的先決條件

（一）利用系統渠道資源，透過通報找線索

各級紀委監委的案情通報，是紀檢監察主責主業報道的線索“富礦”。高效利用系統獨家資源，緊盯各級紀委監委案情通報發掘新聞線索，從通報結果倒推還原事實始末，發揮以案為鑒宣傳作用，是本報記者的基本功。這要求記者具備新聞敏感、“胸中有丘壑”，對反腐敗工作既有全局把握，也熟悉各地各部門的階段性重點安排。

2020年4月27日，本報頭版頭條刊發中央紀委國家監委關于八起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典型問題的通報，記者及時跟進，從次日起接連刊發《9次收到問題線索都未上報》《10家重點企業竟有7家不知曉政策》《讓基層無所適從的4次發文》《股權轉讓竟然一人拍板》《搬遷不足三成卻謊報100%》等稿件，引起強烈反響。

這一系列稿件真實揭露了當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典型表現的若干問題，有的在落實黨中央重大決策部署和上級要求時重形式、輕實效，脫離實際、不深不細，甚至打折扣、搞變通；有的工作不用心、不務實、不盡力，消極應付不作為，拍腦袋決策亂作為，欺上瞞下假作為；有的“官本位”思想嚴重，耍特權擺架子，頤指氣使，官威十足……從通報結果還原事實始末，既是體現黨中央堅決反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持續為基層松綁減負的鮮明態度，也是提醒廣大黨員干部務必以案為鑒，主動對照檢查，引以為戒。

（二）“主題先行”，先有方向再找案例

通報并不是天天有，就某些特定選題而言，一定意義上的“主題先行”也并非不可以，反倒能因精心策劃“出彩”。2021年1月，2020年全國監督檢查審查調查年報“出爐”。如何讓枯燥的“數字盤點”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答案是找亮點。

記者選取了四個最具代表性的數據，即全年批評教育幫助和處理195.4萬人次、主動投案1.6萬人、審查調查縣處級及以上一把手5836人、問責8.6萬人。從數據出發，輔以各地典型案例，讓讀者自然而然理解了反腐敗工作的新進展新要求，即深化運用“四種形態”、做到“三個區分開來”，持續高壓反腐形成強大震懾，強化監督管住關鍵少數，精準規范用好問責利器。

（三）亮明立場，先有態度讓稿件“立得住”

紀檢監察工作性質特殊，一些案例內容敏感、審查調查時間長，這對于新聞宣傳來說確實是不利因素。如何另辟蹊徑、穩慎處理、及時發聲，是實踐中不能回避的問題。“6周年，無果……相信人間定有道、有法、有青天。”2020年9月22日，歌手曲婉婷在微博發文為母“叫屈”，引發眾怒。其母張明杰曾任黑龍江省哈爾濱市發改委副主任，2014年9月因涉嫌貪污、受賄與濫用職權罪被羈押。

本報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一輿論熱點，緊急與當地紀委聯系溝通，但因案情復雜、尚在審理之中，無法提供任何實質性信息。怎么辦？選擇回避，無疑會助長腐敗分子的囂張氣焰；選擇正告，方是中紀委機關報的應有態度。次日見報的《境外不是資產轉移的天堂》盡管沒有直接報道張明杰一案，而是結合多名外逃人員案例，通過治理“裸官”、從嚴監管、海外追贓等多角度重申立場，給予腐敗分子當頭棒喝，迅速登上新浪微博熱搜榜首，收到了很好的社會效果。

（四）保持新聞敏感，小事不小當關注

新聞采訪和寫作要在關注大要案的同時，保持新聞敏感，關注案件中的一些所謂的小事，尤其是對一些看似普通平常的小事更要反復掂量，透過現象看本質，主動挖掘背后的意義。2020年8月27日刊發的《外出報備不是小事》就是一例。選題線索來自北京市紀委監委公號“清風北京”一則千余字的短文，原文介紹了朝陽區檢查133家單位發現“五一”期間百余人離京未報備，但未作展開。離京未報備看似簡單，但小事不小，背后折射的是紀律規矩意識淡漠、不把制度當回事。事實上，無論是從制度規定到疫情防控下可能引發的嚴重后果，還是從個體動機到深層原因，都大有文章可做。

二、精心采寫是報道質量的重要保證

（一）緊跟形勢變化，不斷修正立意

黑惡勢力之所以坐大成勢，離不開“保護傘”的庇護，這也是紀檢監察機關近年來密切關注的問題之一。2021年3月28日，本報刊發調查報道《“莊河徐家”的覆滅》，深入剖析了大連市金州新區管委會原黨工委書記、管委會主任徐長元一案。此前，記者在充分消化吸收幾十卷案卷材料的基礎上，采訪了徐氏兄弟、“白手套”商人、涉案干部、辦案人員等，掌握了大量一手資料。作為遼寧省查辦涉案金額最大、涉案人員最多、涉案時間最長、涉案類型極其復雜的一起官商一體、官黑一爐、商黑交織典型案件，調查稿難度極大，主要難點在于“線頭”太多，可以選擇的切入角度包括：買官賣官、違規經商辦企業、違規干預插手經濟活動、與他人共同騙取獎勵、挪用公款、濫用職權等。選擇哪一個，都難免掛一漏萬，如果平均用力，又容易模糊焦點。

記者反復思量，幾經打磨，推翻了最初的家風不正角度，改為從組織特征、經濟特征、行為特征和危害性特征詳細解剖其黑社會本質，絲絲入扣，令人信服。如今看來，這是徐案的最大特點，幾乎可以把其絕大部分違紀違法行為串聯起來。記者認識的不斷深入，既是源于對采訪素材、案卷材料的不斷梳理、“復盤”，也是持續關注徐案二審后法院的認定結果得出。稿件前后歷時近半年，刊發后引發強烈關注，第一時間被幾乎所有主流媒體和門戶網站轉發，傳播廣泛。

（二）抓特點、抓反常、抓“關鍵先生”

實事求是地看，這類報道中，記者介入時間較晚，通常要等到案情基本水落石出、官方給出處分決定后，有的為求穩妥，還要等到司法判決下達后。時間緊張，翻閱案卷、熟悉案情、理清頭緒，基本的案頭工作不可少，但是采訪到“關鍵先生”，則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誰是“關鍵先生”？筆者認為，一是具體案件的經辦人員，如一線辦案人員、專案組組長等；二是與他長期共事、有過交集的人，比如同事、上下級，尤其是因意見不合曾經被其打壓、邊緣化的人；三是涉案人員的身邊人、左右手及違紀違法活動的參與者，如親屬、同伙、共犯等。采訪中，要注意從違紀違法事實、干部自身兩方面發掘特點，力求讓每一篇深度報道都能給人留下不同的記憶點。同時，要善于捕捉一些反常的細節，背后往往耐人尋味。如采訪延長石油腐敗窩案時，辦案人員隨口提到“正廳級給副廳級拜年、送購物卡”，在記者追問下，這個細節得以完善，在稿件中點明背后玄機：“拜的不是這個人，而是位子、是權力”。這段100字的細節在4000多字的稿件中并未湮沒，反被不少媒體轉載時單拎出來作為標題。

（三）采訪對象不配合，依然可以有收獲

一般說來，對于違紀違法案件當事人的采訪，不同時機會收獲不同的效果。在紀委監委查辦案件期間，出于戴罪立功的想法，他們往往能吐露不少有價值的信息。然而，一旦移交司法，一部分人則會轉變態度、三緘其口，更有甚者，由于不滿意最終判決結果，甚至會推翻此前的陳述。這種情況下，采訪是不是無用功呢？并非如此。

疫情期間，記者通過層層審批，才得以進入看守所采訪。可是，徐長元一直避重就輕，尤其強調自己不是“保護傘”，更不是黑社會。這與了解到的案情信息反差很大。由于前期采訪扎實，對案情基本了然，記者沒有被對方牽著鼻子走，而是以事實說話，用一樁樁鐵的事實提出質疑。人命關天的事情，得到的回應只是喃喃“這些小事我不知道”，這也成為稿件中反映人物特點的一個細節。對方極力否認的罪名，蒼白無力的辯解，反倒幫助記者從紛繁復雜的違法犯罪事實中拎出了主線。只要采訪對象有態度、有立場，就能有所啟發，采訪就不會白費。

三、提升傳播效果的有益嘗試

（一）重視標題，為稿件增色

深度報道采寫難度大、運作周期長，要在最后編輯刊發環節提升傳播效果，標題的作用不容小覷。好的標題，一要言簡意賅、簡短有力，二要凸顯特點、恰如其分，三要善用修辭、彰顯文采，四要意蘊深遠、耐人回味。前兩點是基本要求，后兩點則難度較大，強求不來。如《烏金除垢》就巧妙地將煤炭比喻為“烏金”，以“除垢”隱喻內蒙古對煤炭資源領域腐敗問題倒查20年，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標題。再如《嗜房成牢》就抓住了腐敗分子熱衷搜羅、隱匿房產的特點，以“牢”和“房”之間的聯系和反差，起到了很好的警示效果。

（二）借力報網融合，做好二次傳播

為了從新聞生產端深度推進報網融合，中心要求視頻部對接各采訪部門，參與選題策劃，采寫過程中同步制作短視頻。稿件刊發時，在版面配發二維碼鏈接，以音畫形式展現人物關聯、辦案現場，尤其是獨家呈現腐敗分子的懺悔自白、辦案人員的案情分析，實現“一次采集、兩次利用”，與文字稿件相得益彰。此外，視頻部還精心錄制《今日讀報》欄目，第一時間以主播“說新聞”的形式回顧當天的重磅深度稿件，適應移動傳播特點，提綱挈領，將四五千字的稿件精煉為兩分半鐘的豎屏內容，助力二次傳播。

（三）注意時度效，把握刊發時機

2021年，為期三年的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圓滿收官。3月26日，全國掃黑辦與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聯合推出政論專題片《掃黑除惡——為了國泰民安》，受到廣泛關注。《“莊河徐家”的覆滅》擇機刊發，回答了前一天專題片限于篇幅沒能完全解答的問題：徐長元身為廳級干部，為何自己竟是“黑老大”？這是比網絡熱炒的“家族房產2714套”更值得關注的深層問題，對于社會的警示意義更大。此外，不同于社會化媒體，作為紀檢監察專業媒體，更注重剖析腐敗現象背后的深層次原因，關注后續的整改情況，這也是防止新聞“爛尾”的要點。

結語

從嚴治黨、反腐倡廉，既是社會主流，也是黨心民心所向。對這些問題，不說不議不評不論，不等于自然而然地被化解了；越是形勢緊迫，主流媒體越需要主動發聲，努力給出相對全面、理性、客觀的觀察思考路徑。可以說，梳理貪腐弊案共性，反思監管制度漏洞，明辨反腐治本之策，正是新時期講好正風反腐故事的努力方向。加強優質內容生產和傳播，壯大紀檢監察輿論陣地，則是紀檢監察傳媒的職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