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武君,王世友,吳 燦,雷軍蓉
(湖南師范大學 體育學院,湖南 長沙 410012)
“資本化”肇始于經濟學研究領域,其作為一種過程,也作為一種機制。現階段,眾多民族學、人類學等領域專家對資本化做了較多探討。如刑海燕[1]指出,民族文化資源的資本化運作為少數民族非遺傳承人文化資本的積累和轉化提供了重要的契機;王海霞[2]從人類學視角指出資本化發展有助于文化主體的民眾被賦權參與文化保護工作。這些研究觀察的視角大都為資本化為民族文化再發展提供契機。在體育學界,石勇[3]根據我國體育產業的實際情況,對我國體育產業資本化運作方式進行研究;王超然[4]在參考國外資本化模式的情況下,結合我國體育產業的特征提出資本化的運營模式。體育學界主要把資本化作為變革路徑應用于文化產業、體育產業發展中。
綜上所述,學界主要注重歷時性的分析,重心主要側重于宏大的分析并對民俗體育文化實踐中效應等方面的微觀分析和解讀尚待完善[5],也鮮見在個案研究的基礎上對民俗體育資本化及人類學相關的理論問題進行闡述[6]。鑒于此,本研究聚焦于村落民俗體育,選取以湖南湘西為代表的鋼火燒龍,一項由村落民眾主導的自由發展轉為由鄉村精英主導的資本化發展,在闡述鋼火燒龍資本化的原因、模式與效益的基礎上,嘗試從人類學的視角對湘西鋼火燒龍資本化后的理論問題進行探討。
1)個案研究法。本研究選取湖南湘西地區民間活動鋼火燒龍。其表現形式奇特,場面宏偉壯麗,視覺沖擊震撼,展示了湘西少數民族奮勇向前、堅韌不屈的頑強精神。2)田野調查法。本研究于2021年11月5~20日與2022年2月3~27日兩次前往前往湖南湘西進行實地考察,并對當地村委會、文旅廣電局、鄉政府與州政府等單位進行調研,收集了大量與鋼火燒龍相關的材料。3)參與觀察法。2021至2022年實地考察與觀看當地鋼火燒龍,并與當地村民交流生活與風俗習慣。4)深度訪談法。多次訪談了組織者、傳承人、州文旅局、鄉政府與州政府,并隨機訪談了眾多村民。5)背景分析法。本研究在分析資本化過程中,聯系更廣闊的背景來闡述其發展因素。
1)地理與行政區劃。鋼火燒龍位于湖南吉首市馬頸坳鎮,坐落于吉首市北部,與保靖縣、古丈縣相交,作為三縣市五鄉鎮的交界之地,距離吉首市區約有11km,地理位置優勢明顯。馬頸坳鎮總面積160km2左右,于1950年屬三區,1956設鄉,1984年改馬頸坳鄉,后改為鎮。2)經濟與人口概況。馬頸坳鎮共22個建制村,一個社區,人口約1.5萬人。該鎮目前已形成以茶葉、苗木與椪柑為主的支柱產業。2010年馬頸坳鎮全鎮農業總產值達2億元,當地居民人均收入已超過2 000元。3)歷史與民間信仰。鋼火燒龍是流傳于湘西吉首、鳳凰、瀘溪一帶有數百年歷史,屬于元宵節獨具特色的大型民間文化活動,是明末清初苗疆戰爭漢文化進入湘西的衍生民俗,是祈禱風調雨順的重要祭祀活動。
湘西鋼火燒龍迄今為止已有300多年歷史,在“文化大革命”之前,每年元宵節的時候,都要舉行盛大的鋼火燒龍活動,由鎮上大戶人家集資贊助。2010年隨著文化的復興,非遺保護工程的推進,地方政府的支持,鄉村精英代表ZXM的號召與運營下與村落民眾的訴求下,湘西鋼火燒龍逐漸復興。因此,本研究將1976年之前稱為自發開展階段,2010年之后稱為資本化實踐階段。
鋼火燒龍是湘西流傳300多年的元宵節民俗活動,是一個苗族、土家族、漢族等多民族文化交融形成的民間祭祀活動,成為神秘湘西秉要執本的動態文化符號。湘西鋼火燒龍一般歷時14天,從大年初三到正月十六,其中,正月十五元宵節是最重要的一天,會有隆重的展演儀式。在年前,村落中大戶人家牽頭,組織當地富裕、名望高的人集資,安排手藝人開始制龍、繪龍、制藥等工作。大年初三開始大搞特搞,進行拜年、拜山,祈福等系列工作。當起龍、祭龍等工作完成后,先在空曠的地方進行集體燒龍,隨后在每家每戶門口進行游行、燒龍過程,路過的每家每戶都需要放鞭炮迎接。在正月十六燒龍儀式結束后,開始化龍,化龍結束后去大戶人家吃龍肉。
在“文化大革命”之前,湘西鋼火燒龍都是由村落民眾自由出資、自由組織。這個時期的湘西鋼火燒龍沒有任何商業化元素,沒有任何資本操作手段。因此,經費問題始終得不到保障,活動也是斷斷續續的進行,直到“文化大革命”爆發后,活動徹底被叫停。隨著近年來文化的復興,非遺保護工程的推進,地方政府的支持,村落民眾更渴望得到精神上的滿足。于是,在地方政府的領導下,鄉村精英的組織與號召下,村落民眾的支持下,湘西鋼火燒龍重新開始發展。但在此次發展過程中,其內涵、形式都發生了眾多的變化。
馬克思資本論中提出研究資本化的始端需從商品的分析著手[7]。民俗體育作為外界的一個對象,擁有多重性質(Eigenschaft),可以滿足人類的某種欲望;民俗體育不論是當作生活資料(換言之,系當作享受的對象)或是間接當作生產手段都無法改變其商品的性質。商品的表現為一個二重物(Zwieschlachtiges)——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湘西鋼火燒龍在服務主體為供給主體時,其使用價值得以凸顯;當供給主體將有使用價值的商品進行交換時,其交換價值凸顯出來。資本也在民俗體育作為商品交換中不斷積累,資本并非是積累下來的物化資產或資源,而是蘊藏在資產中、能夠開展新的生產潛能[8]。因此,從作為資源的資產到成為資本需要一個轉化過程。資本化過程需要向資本的物態轉化,其轉化的過程并不是簡單的形態轉變,而是其本質的轉變,其中蘊含著價值的增值過程[9]。由此可見,經濟學意義上的資本化是指被資本化的對象轉變為資本(對企業而言是轉變為資)的過程和趨勢,即資本化就是指通過系統的政策、制度和措施等將市場機制作用于被資本化的對象,使被資本化的對象從一般意義上的無差別(或差別不大)的有用物(包括自然物和社會物),轉化為具有商品性,能帶來價值和剩余價值的特殊意義上的有差別的有用物。依據經濟學中資本化的概念,本研究認為民俗體育在發展過程中將其現有的文化資源轉化為能帶來價值和剩余價值的過程看作資本化過程。因此,在依據以上理論基礎后,分析湘西鋼火燒龍發展模式,闡釋民俗體育在現實發展中的多重境遇。
3.2.1 外部因素
第一,政治環境。自2017年2月我國印發《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重點任務中提出把“非遺”融入生產生活,活態利用節目文化,發展文化旅游[10]。在國家與地方一系列政策助力下,湘西鋼火燒龍迅速復興,2018年11月被列為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2021年11月湘西鋼火燒龍成為第五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近年來,通過政府支持、政策保障,各企業獲得了極大的政策紅利,迎來了經濟蓬勃發展的重要歷史契機,并帶來了新一輪的經濟增長動能。
第二,經濟環境。改革開放四十四年來,我國國民經濟呈現穩步增長勢頭,尤其是近十年我國國民經濟高速增長,經濟發展趨勢向好。目前,國家通過紓困減負,激發市場主體發展活力,不斷為各企業減壓,從而激發市場活力。同時,進一步強調以內循環為主,經濟內循環將會拉動消費引擎,體育消費因此受益,未來將大幅度提高體育旅游消費。調查顯示,湘西州已實現日收益達1.51億元,比2019年增長80.79%。在高質量的營商環境下,紛紛投入產業化、資本化發展的浪潮中,以實現主體的動力和活力,保證自身文化的健康發展。
第三,生產環境。生產技術不僅包含了一些產生革命性改變的技術發明,還包含了與企業產品相關的新科技、新工藝、新材料的產生、發展及其應用前景。據觀察與溝通了解到,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和人們對于安全意識的不斷提高,湘西鋼火燒龍也逐步淘汰陳舊設備與落后工藝,實現生產現代化。其中包括“龍身”、繪畫顏料與操作工具都可通過線上購物方式直接獲得;制藥過程中碾藥、配藥都可在生產技術的發展下省略;新型鋼火在接觸到皮膚表面后傷害減小等優勢。在生產技術的創新發展下,鋼火燒龍從準備到展演的安全性、時效性已大幅度提高。
第四,地理位置。湘西鋼火燒龍位于吉首市北部馬頸坳鎮,其地理位置主要有以下兩大優勢。其一,大環境吸收多民族文化;馬頸坳與保靖縣、古丈縣相交,是三縣市五鄉鎮的交界之地,省道縱貫南北,距離吉首市也僅有11km的距離,屬于周邊地區的咽喉,交通及其區位優勢十分顯著。其二,小環境促進活動發展;鋼火燒龍位于馬頸坳鎮溪馬社區,溪馬社區作為馬頸坳鎮唯一的社區,處于馬頸坳鎮的經濟、文化中心,馬頸坳鎮又位于周邊地區的交界處,人口流量大,成為周邊地區商業交流中心,湘西鋼火燒龍從而擁有一定的影響力與經濟效應,為湘西鋼火燒龍發展創造了卓越的環境優勢。
3.2.2 內部因素
第一,村落民眾訴求。村落民眾作為湘西鋼火燒龍文化傳承的主體,他們是活動開展的具體參與者,是活動經費籌集的主要對象,也是活動中扎龍技藝和儀式傳統的傳承者[11]。鋼火燒龍文化悠久,自明代萬歷年起,已有三百余年的歷史。馬頸坳鎮明末清初時期,馬頸坳作為管道咽喉,軍事要地,設關隘口關卡、兵營,兵營士兵有漢族和眾多少數民族,漢文化與少數民族文化之間的交流融合,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祭拜活動。在悠久的文化歷史熏陶下,湘西鋼火燒龍成為當地居民的精神寄托。據當地村民ZWH介紹說,在兒時耳濡目染之下,從小便對鋼火燒龍擁有著濃厚的興趣,當時村子每年都會在元宵節時格外熱鬧,由于一年僅有一次的緣故,四面八方的村民奔走相告,就為瞧一眼那鋼花四濺、耀眼奪目的民俗文化。但在此期間,由于“文革”的影響,財政匱乏、經濟形勢低迷,文化儀式費用得不到保障,觀賞鋼火燒龍也成為當地居民年復一年的訴求。直到2010年,在政府的支持下以及組織者ZXM的帶領下,才得以舉辦。為保證活動的正常舉辦,村落民眾渴望鋼火燒龍帶來經濟效益,解決資金問題。
第二,鄉村精英垂涎。鄉村精英又名“鄉賢”或”鄉土精英”,主要是指在鄉村社會中具有特殊才能或社會地位的社區人員,即村民口中所謂的“能人”,也被稱為“頭面人物”“鄉村名流”[12]。鄉村精英又可分為體制精英與非體制精英,前者有權力、后者有影響力。了解到湘西鋼火燒龍中參與的鄉村精英,大多為非體制精英,在村落擁有一定的話語權與影響力。當鄉村精英察覺地方文化價值時,便渴望復興地方文化。依靠其商業頭腦,憑借其現有資本,挖掘地方文化資源,利用資本操作手段,滿足自身經濟需求。
第三,地方政府治理。地方政府作為民俗體育的主導者和管理者。地方政府具有對湘西鋼火燒龍傳承與保護的合法地位,能夠在體制規定的權限去制定活動政策與原則并為保護工作的成敗得失承擔責任。在自我發展階段時期,湘西鋼火燒龍在地方政府治理中的主要矛盾始終為活動的舉辦,活動舉辦的根本問題在于資金的保障。對此,為便于地方政府治理,緩解經濟困境,亟待將資源轉化為資本,將資本利用到資源的開發中,以保證活動的開展。
3.3.1 民俗文化品牌化
品牌化主要指對產業服務設計標識、名稱等可視化要素來提升產業競爭力[13]。湘西鋼火燒龍在發中,利用其民俗文化,打破文化壁壘,實現資源互補,塑造品牌標識。首先,文化資源作為區域獨特或相對有益的文化因素,通過利用與開發,可以將文化資源直接轉化為經濟利益。通過整合地方文化資源,促進地方經濟高質量發展,湘西鋼火燒龍通過運營與設立公司品牌形象后,迅速與地方特色產業結合。例如,保靖黃金茶作為湘西農產品地理標志,與保靖黃金茶聯合,將自身品牌文化與品牌標志同茶葉文化聯系起來共同發展地方產業。第二,酒鬼酒為吉首特色產業,是湘西最大的工業企業,離湘西鋼火基地約6km左右,鋼火燒龍則將自身文化與品牌同酒鬼酒進行雙向宣傳。第三,為騰訊互聯網科技公司電子游戲技能“火龍絕學”提供宣傳元素,給玩家帶來“非遺”文化的數字化內容體驗。第四,參加湖南省旅游產業博覽會、與湖南衛視節目《爸爸去哪兒》欄目合作、參加江蘇衛視“矮寨小鎮”拍攝、與央視電視臺合拍鋼火燒龍紀錄片等。湘西鋼火燒龍在籠絡吉首市文化資源的基礎上,進行城市的整體營銷,從而迎合一大批地方產業,有效提高文化資源的傳播力,促進吉首市文化中心地位的形成與湘西鋼火燒龍文化資源的資本化發展。最后,通過調查得知,湘西鋼火燒龍通過發展以城市文化為載體的人文景觀建筑,利用城市建筑語言發展獨特的文化品牌個性,其中建有馬頸坳鎮鋼火燒龍傳習所;鳳凰古城建有“鳳凰樣子文化村”;吉首市市區設有500m2的市場運營樓,共3處苗派建筑風格的人文景觀場所,嫣然成為吉首市人文景觀中的一道風景。文化景觀建設作為可持續發展的資本化模式,這是地方文化發展的趨勢和方向,也是構建民俗文化品牌與發展的重要措施。
3.3.2 民俗體育企業化
民間組織企業化主要指是將民俗體育看做是企業,按照企業管理的手段對民俗體育進行管理。民俗體育有助于區域文化識別與擴大文化影響,打造自身文化形象與文化品牌,促進地方經濟與社會發展具有積極的作用。在湘西州政府支持下,湘西鋼火燒龍成立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迄今為止,前后投入共400多萬元,主要進行活動承辦執行、組織技藝傳授、影視宣傳推廣等工作,團隊主要成員有7人,擁有其他固定職業的展演人員約7~80人,團隊成員在相互信任的基礎上分工明確、目標明確、氣氛融洽、工作效率高。湘西鋼火燒龍通過對吉首市文化要素加以整理、規劃與設計,深入挖掘文化內涵,打響燒龍文化品牌,推廣鋼火燒龍企業,以實現多元化并舉的資本化發展道路[14]。
3.3.3 賽事活動經濟化
經濟化主要指在精細社會的運行過程中,以最少的成本投入獲取最大的回報的方法。湘西鋼火燒龍為實現利益的最大轉化,在原有儀式上進行一系列改造,以保證商業演出過程中,生產成本、運輸成本降低,產品消耗減少。在調查中發現,鋼火燒龍在承接商業演出的過程中會依據甲方提出的相關要求,資金支持從而對龍的數量、龍頭的大小、龍身的長度與扎制的程序等進行調整,從而有效控制運營成本。通過經濟化的鏇修消除民俗體育活動的損耗,滿足利益主體的價值目標。
3.3.4 體育藝術商業化
商業化是指一種動態的過程,它的目的是為開展商業活動,讓主體擁有商業化的形式達到獲取經濟利益的商業行為與過程[15]。體育藝術指以體育為題材表現體育美的,是與體育緊密相關的藝術門類的總稱。近年來,我國文化體制改革的全面進行,民俗文化商業演出發展迅速。通過與組織者ZXM溝通了解到,湘西鋼火燒龍除去每年年初的元宵燒龍活動外,每年大約還有30場演出,主要包括大型節慶受地方政府邀請展演、外出文化交流、影視綜藝與景區展示等。從地方發展角度來講,商業化演出不但能夠產生經濟效應,還能再額外的帶來知名度、話題性等非物質化的影響力,為民俗體育文化的發展與傳播帶來新的契機[16]。但從文化傳播角度來講,商業化演出缺少對其文化載體和文化情境的深入宣揚,未能全面挖掘其精神層面內涵,致使民俗文化內涵晦澀不明。
基于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所提出的“合理性”概念,本研究從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兩個視角闡析湘西鋼火燒龍資本化成效。價值理性相信的是一定行為的無條件的價值,強調的是動機的純正和選擇正確的手段去實現自己意欲達到的目的,而不管其結果如何。而工具理性是指行動只由追求功利的動機所驅使,行動借助理性達到自己需要的預期目的,行動者純粹從效果最大化的角度考慮,而漠視人的情感和精神價值。
第一,實現文化資源傳承。文化資源作為一種不同于自然物的東西,社會功能與作用十分突出,具有著鮮明的社會意識形態屬性,對受教育者具有一定的教化功能[17]。湘西鋼火燒龍作為文化資源,始終秉承著人類社會受文化控制與支持,文化資源會影響人類社會的發展。將文化資源融入于地方教育中成為燒龍文化最鮮明的特點,例如:在馬勁坳鎮中學、小學開始舞龍課程,與吉首大學開展燒龍研學基地,開設傳習所,對外來人口與鄉鎮人員開展燒龍培訓。同時,文化具有傳承性,并不是指文化的傳播,而是將文化資源進行延續。文化資源需要通過一定的方式進行傳承,與文化載體息息相關。傳承的方式與途徑包括物質、精神與行為,湘西鋼火燒龍在物質方面主要是通過保留現有的器物儲藏于燒龍博物館內,這類物質載體成為苗族文化的象征;湘西鋼火燒龍在精神層面則通過持續發揚當地的民風,在燒龍前祭祀、脫衣、吶喊與歡呼,保留吃龍肉等精神信仰;在行為方面則主要表現在其生產、生活方式上,保留元宵節當天穿苗服、吃苗菜的生活習慣。資本化后實現了民俗體育文化資源的傳承,并對湘西教育發展帶來實際價值與意義。
第二,滿足多元主體欲求。蘇宏章在《利益論》中曾指出,“現代化過程中的民族地區社會轉型造就了利益主體多元化方向發展”。鄉村儀式復興在本質上代表著國家利益,民俗體育資本化則代表著特定群體或個人利益。利益主體為滿足自己的利益需要,不斷嬗變村落儀式,從而滿足民眾的精神訴求,精英的價值需求,學者的文化需求,政府的治理需求等多元主體欲求[18]。
第三,健全社會治理體系。民俗體育從本質上看是一種特殊的強制的社會活動,能夠實現社會規范、整合社會關系[19]。社會學家帕森斯指出:“特定群體以及特定的社會機構所擁有的價值理念,以及對該群體及機構所持有的特殊情感都是在各種體育活動、村落儀式的交流中產生”。組織者ZXM介紹,村落儀式能團結村中青年人群,這些人大部分為村落中自幼輟學、待業在家,眼中無組織紀律、游手好閑的青年人士,成為村中的“二流子”。村落民俗體育通過給予他們正經職業,加上村落儀式的教化,使他們在社會中逐漸立足,有效降低村落違法犯罪事件。因此,資本化保證民俗體育活動開展,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國家法規制度原則性、抽象性和注重理性的一些缺失和不足,有效健全現代社會治理體系。
第一,建構個人傳統權威。馬克斯·韋伯將統治合法性的基礎分為3種純粹類型[20]:傳統型權威、個人魅力型權威和法理型權威。傳統型權威指“建立在遺產下來的(歷來就存在的)制度和統治權力的神圣的基礎之上,并且也被相信是這樣的”。《左傳》云“國之大事,在祀在戎”,“戎”指的是武力或軍隊,而“祀”指的是祭祀,通過儀式維護國家的統治,通過儀式來建構傳統權威,為古代封建王朝政權的奠定了不可缺少的合法性基礎。廖小東[21]曾指出村落民眾對于國家認同、社會認同、政治認同存在罅隙,而對民族儀式、村落儀式存在敬畏。鄉村精英則利用村落民眾的信仰、敬畏,復興村落儀式,從而抵達村落民眾內心深處,實現社會地位的拔高,個人傳統權威的建構。
第二,推動企業經濟發展。資本化作為推動民俗體育發展的重要手段,能有效激發體育經濟的“使命感”[22]。通過開發與利用民俗體育文化資源,是創造就業崗位、拉動地方經濟的重要途徑。與組織者ZXM交談得知,湘西鋼火燒龍將商業演出作為主要創收手段,為此,共招募全職與兼職演出人員達70人左右。拿扎龍傳承人ZQL舉例,其每年大約需扎制30余個龍頭,每年總創收約10萬元左右。通過民俗體育文化資源品牌的創設與推廣,經濟與文化的互動將進一步增強,文化資源將逐步轉變為文化資本,從而打造出推動地方經濟發展的“文化特色”。文化資源促進文化經濟主要通過文化經濟化和經濟文化化方式實現文化力的經濟力轉化、發揮文化的經濟推動功能,實現文化資源的要素轉化。
有學者提出,我們更需要一種方式將各類地方知識進行彼此間的相互評價,由一類問題去照射另一類被掩蓋的問題,使得科學研究嚴謹且具體。基于此,本研究依據個案對民俗體育與人類學的相關問題進行闡述。
人類學的發展研究從一開始便把財富的產生、運用與增長的研究歸結為對人類整體性發展關心的本質上。在市場化的現代社會中,各種迅速積累財富的經濟制度,其實已經與其他文化現象相脫離,在資本迅速積累的背后,隱藏了深厚的文化為基礎。在現代資本主義世界體系中,眾多村落文化資源將資本化作為發展的目標,沃勒斯坦說過:“創設資本不是一種榮耀,而是一種文化上的恥辱。”湘西鋼火燒龍在資本化路上對文化資源的利用出現了偏差。
第一,價值目標偏離。價值目標是在實踐過程中,從價值關系角度來思考和確認的追求目標。2005年,國家實施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程,貫徹“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展”的指導方針。此時,地方政府、傳承人、經營者強調保護文化資源。但目前來說,不論是為弘揚地方文化、傳統與精神,還是促進湘西的經濟、旅游發展等,對于其最初的保護目的已偏離,非物質文化遺產湘西鋼火燒龍目前處于一個被利用的狀態。如在其他企業合作過程中,直接進行售賣地方文化品牌;在傳承教育中,收取費用等情況。在當地組織運營之下,利用多種渠道進行融資,吸引政府支助,地方企業贊助,外來觀賞者捐贈等;其商業氣息遍布演出各角落。資本的逐利性會逐漸覆蓋其文化內涵,導致逐漸弱化其文化價值,逐漸成為資本市場的附屬。
第二,儀式象征轉變。村落的習俗承載和記錄了地方文化的發展歷程,作為社會文化展演的形態之一,對于延續社會結構、整合社會秩序、強化集體情感具有重要意義[23]。在80年代后,政治環境寬松,民俗文化不再受到嚴格的監管,燒龍的熱情得到釋放,但因邊界矛盾爆發械斗后,政府開始干預燒龍活動。在政府的干預下,燒龍活動正規化、資本化,如在設定的場地表演與觀看,活動流程擁有正規的程序與時間限制;演員、主持人著有統一服裝。政府介入與資本化改變了民俗活動原有的文化內涵與象征,本帶有危險、緊張的表演環境轉變為安靜、祥和的娛樂環境;本帶有狂野、豪放的民俗風情變成了和諧、喜慶的節目表演。現代社會中資本處于支配性地位,使“文化資源”更強烈地趨向于權利工具運用,摒棄了文化內涵,為迎合現代觀賞需要,從而導致民俗文化儀式象征改變。
第三,主客體角色互換。地方經營者身為客體卻逐步成為主導者;在經營者的視角中,努力將地方文化資源轉化為文化資本,為鋼火燒龍的產業與服務確立價值成為其發展的方向、經營的目標;致使經營者不斷提升自身各方面能力,旨在成為項目的支柱、賽事的主導,以籠絡更多資源與資本[24]。資本化發展路徑下技藝傳承人身為主體,擁有活動組織的權利,但因缺乏組織的能力,活動過程中主要負責宣傳、創作等工作,從而逐步成為參與者。經營者的加入,技藝傳承人的主導權、話語權丟失話語權,被動的融入經營者的經營節奏中,導致主客體角色互換。
資本化的建立給民俗體育文化資源創造的巨大財富是不容否認的,盡管資本的創造是以文化的異化為代價取得的,但民俗體育文化的發展必須以經濟為基礎。因此,對于民俗體育來說,資本化是其發展的選擇,也是其物質基礎。
第一,資本化成為民俗體育進一步發展的基礎。經濟離不開文化,文化也離不開經濟。在民俗體育文化的保護過程中,民俗體育的開展必將遭遇經濟問題[25]。在國家、政府保護力度不斷增加的情況下,民俗體育文化資源大多仍處于頻危的狀態,亟待資金的扶持。民俗體育文化的保護與發展最終只能落腳到其自身力量上,即要求民俗文化發揮自身的文化優勢,依托資源推動資本,依托經濟促進發展,進而開創一條人文經濟的發展道路。資本化則為民俗體育生存與發展帶了契機,保障了其經濟基礎即提供了發展的基礎。
第二,資本化使民俗體育逐步適應了發展的“游戲規則”[26]。資本化改造下,民俗體育在主動的經濟交往中,使自身文化發生相應變化,逐漸適應了市場經濟的“游戲規則”[27]。現階段,市場經濟變化迅速,為促進自身文化發展須不斷調整民俗體育文化的經營模式與管理模式,從而適應現代化經濟的發展。湘西鋼火燒龍在資本化的改造下不斷順應時代背景的文化發展需要,從而造就了可觀的發展環境,適應了現代化經濟的發展。
資本化是民俗體育發展的一次現代化轉型嘗試,是人類在后現代消費語境下的一次主動的文化實踐活動,反映了人類對民俗體育價值的全面認識和將資源轉換為資本乃至經濟效益的信念。通過本個案,可以從理論上總結民俗體育文化的傳承路徑,這對傳承我國民俗體育文化具有重要影響價值。
在民俗體育文化發展的境遇中,利用逐步成為不可避免的現象[28]。為此,眾多學者應切實地探討如何“以更好的方法和目的利用民俗體育文化資源”,分析資本化現象對當地的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帶來的影響。同時,為充分實現民俗體育的發展與保護,需要學界深入挖掘其文化內涵,審視其深層機理。不僅僅是為了地方文化展示或者旅游經濟發展之目的,更主要的目的在于體現這些文化資源所具有的全貌,反映當地人民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生產的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