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麗川古橋

楊林道

縣城邊上有一座奇峻的山峰叫獨秀峰，獨秀峰山腳有一個古村落叫營坡屯，屯前有一條秀美的河流叫麗川河。麗川河水環繞著營坡屯，從獨秀峰的山腳流淌而過，河上有一座五拱古石橋，人們稱之為麗川古橋。

古橋東西向橫跨在麗川河上，將營坡古村落、獨秀峰，及其周邊的幾個村落與縣城連接起來，構成了一幅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的水墨畫……

麗川古橋建于明末清初，已有近四百年的歷史；共有五拱，全橋均用料石砌成。整座橋長約50米，寬1.4米，高2.1米。橋面也是用石板鋪成，兩側擺放了一塊一塊的石板。每塊石板上能坐一兩個人，互相間隔差不多1米，看起來很是精巧、和美。古橋雖然已經年代久遠，被幾百年來的風雨侵蝕，但依然穩固地橫跨于河水之上。在秀美的青山綠水間，整座橋顯得淡雅古典，質樸寧靜，古色古香；在夕陽余暉里，顯得恬靜、從容……

橋的兩頭兒，綠樹繁茂蒼翠，軀干老藤纏繞，枝葉婆娑成蔭，花朵點綴其間，整體一幅優美的畫卷，置身其間，令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橋的上游距橋10多米處有一座攔河水壩。平日里，不時有人們在壩上浣洗，她們的身后有幾個頑童在無憂無慮地嬉鬧，為寧靜的古橋增添了溫情的生活氣息，顯得更加自然、質樸。而攔河壩旁邊的岸上，即是營坡古村落。到晚上，古橋旁邊的水畔人家被紅的、白的燈光照亮了，周圍寂靜、清幽。那或明或暗的房屋里，還在進行著日常生活的種種；而月色朦朧的古橋上，已不時出現男女青年成雙成對的身影……

平時有空的時候，我特別喜歡一個人到麗川河邊走走，尤其喜歡走上古橋，邁著安靜的步伐，感受著她那略帶鄉野風味的古韻。而時光，也在此時此地，變得溫柔、慵懶起來。古橋位于縣城邊上，或者說，她早已經是縣城的一部分，但她沉靜一隅，顯得古老而韻味十足。人一走到橋上，即有一種遠離塵囂的清寧之感。

承載幾代人回憶的石拱橋，古韻余風猶存，懷著淡然的心態走過歲月滄桑。她是低調的，在歲月深處，在時光之外，每天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倒影在清澈的麗川河水中蕩悠，用自己的方式訴說著自己。漫步橋上，細細品味，別有一種蒼涼之感，仿佛橋上的每一塊石頭都可以敘述一個年代久遠的故事。

站在橋上，感覺自己一下子被帶進了江南水鄉的詩意里。看著橋下日夜流淌不息的麗川河水，耳邊響起了孔子的那句名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令人頓時感懷良多，思緒也飄到了那久遠的往昔……

麗川古橋曾經是營坡屯及周邊幾個村落進城的必經之路。而現如今，麗川河上早已另外建了好幾座大橋，整天車水馬龍。石拱古橋作為聯系兩岸重要通道的意義早已不復存在。但在建橋之初，石拱橋作為過山渡水的要津，曾經在漫長的歲月里，用清涼消除行人跋涉后的困乏和炎熱，提供給過往行人一個稍事休息的地方，給南來北往者一個歇腳的驛站。當然，當時還沒有這么大的一個天等縣城，有的只是一個非常小的天等圩。人們走過麗川石拱橋后，還要走相當長的一段路才能到達天等圩。想想當時趕圩的青年男女，走到石拱橋這里，坐在陰涼的樹下，看著橋下清澈的河水從圓潤光滑的鵝卵石上潺潺流過，水中魚兒在無憂無慮地嬉戲，觸景生情，于是他們放聲對唱情意綿綿的山歌，互吐愛慕之情，挑選自己的心上人。而每當姑娘遠嫁，親人們則會把她送到拱橋這里，久久不愿離去……我的眼前又仿佛看到了拱橋剛落成時橋上行人絡繹不絕的情景，趕圩歸來的人們，肩上的扁擔還拎著些油、米、肉、面之類的，石橋上相遇，揀個石板歇腳憩息，聊些家常話，聊足聊夠了再繼續趕路回家—家里的老小還在等著今晚的晚餐是否加點兒肉呢……

建筑是后人與前人對話的各種方式中最直接的一種。現在看來，建造石拱橋可以說是當時我們先人克服山多水廣、隔絕閉塞的一種智慧及審美情趣，克服的結果是達成了與自然和諧共處的默契。天人合一的理念運用于實際，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建筑和諧融入自然中。看來，我們的先人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并嚴格遵循著。文化這種東西，總有它抹不掉的痕跡與韻味，無論滄海桑田，時光流逝，總能帶給后人無限遐想。

每當傍晚時分，吃過晚飯的人們，總愛走上古橋，迎著清爽拂面的晚風，閑適的散步……也許，他們是在回憶一段過往的時光；或是出于對記憶和文化的懷念與眷戀，對古老和單純的向往……

無論是艷陽高照的白天，還是月光融融的夜晚，一切都歷歷在目，古橋把自己的身影留在了清澈的麗川河面上。流水清風，越發使拱橋顯得輕盈、古樸。這座有著幾百年光陰凝聚的古橋，以她質樸優雅的姿態和諧地融入了天等秀美的山水里。漫步于麗川古橋上，空氣中彌漫著沁人心脾的清新氣息，我仿佛聽到了時空中傳來遠古先人動聽的山歌，麗川河岸古村落里延續了千百年的打榔舞聲及人們的歡笑聲，由遠及近，又由近漸遠……

我明白，對于我來說，古橋是一道極富浪漫繾綣氣息的風景線，可供追憶數百年的似水年華；而在古橋周邊村落百姓的心中，其實就是幾百年來一脈相承的生活。歷盡滄桑的古橋連接起來的昨天和今天的那段距離，已遠遠超過了每個人的人生經歷。

如今，見證歲月更替、歷經時光變幻的麗川石拱橋已經很古老了，有時河水漲得很大，從上游攔河壩上飛瀉而下，然后從古橋下澎湃而過，那種淘盡千古、滌蕩一切的態勢，會讓人的思緒有所升騰，給人以某些啟迪。奔騰流水之下，總有些東西會被沖走，留一份回憶給昨天，讓一份追求伴明天。

能讓人寧靜的東西是值得敬畏的，更是值得珍惜的，正如麗川河上之清風和古橋上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