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主導的太湖三山島濱水聚落認知與組構

文／江俊杰 薛佳薇 蔡彩紅

引言

濱水聚落是人類生產、生活、宗教等方面不斷與自然共同演進的結果，其中包含著豐富的歷史人文、社會關系等要素。當前對于聚落的研究方法也更加多元，對于物質形態與社會文化聯系愈加關注。與純粹的物質空間形態分析方法不同，“敘事”是針對人文風俗、歷史文脈及其他場所特點的描述性方法，將物質空間與社會人文等內容整合[1]。以敘事主導的濱水聚落認知，更能回歸對聚落及其內涵的社會人文的本質探究，為濱水聚落的保護、傳承、組構提供參考。

1 研究背景

1.1 傳統聚落敘事性

敘事表達了人們對地方歷史和風俗民情的記憶，同時也展現了對自然的眷戀以及對生存環境的理性思考[2]。傳統聚落敘事是以村民聚居村落為中心，反映了村民日常生產生活思想和行為的事件表達，乃至包括事件所傳達的歷史意蘊和文化氛圍[3]。將敘事理論與聚落空間結合，通過敘事手法將傳統聚落事件通過空間呈現，有利于人們了解聚落文化，以達到保護與傳承傳統文化的目的。

1.2 太湖三山島

三山島位于江蘇省太湖中，占地2.8平方公里，是太湖中最大的群島村落，因島內的北山、行山、小姑山三座山峰而得名，是蘇州古村落保護單位之一。島嶼內北高南低，北寬南窄，形成三角狀。島內有五個自然村落，由東至西分別為山東村、東泊村、橋頭村、西湖堡村、小姑村，其中橋頭村、西湖堡村、東泊村位于北山和行山之間的平地上，橋頭村也是登島的第一個村落。三山島與外界的交通方式通過水運，沒有與陸地相連的陸路交通，相對獨立而完整，曾經是太湖航運驛站，故有“太湖驛站”之稱。

2 三山島敘事空間結構組織

人們對于外部環境或空間的認知需要經歷“物-事-場”三個層次。“物”是指建筑物、構筑物或其他自然物質要素，“場”是指行為活動發生的空間與環境，“事”是指相關的事件，“物”作為實體可以留存。“場”是“物”留存與“事”發展的載體，“事”賦予“場”豐富的內涵，“物”給予人視覺、聽覺或觸覺的直觀感受，“物”與“事”整合并與“場”在事件維度融合形成的便是具有“敘事”意味的“空間”[1]。以敘事理論來認知三山島濱水聚落及其人文歷史脈絡，對島內的“物”“事”“場”進行梳理分析，多層面呈現三山島的特色敘事空間。

2.1 歷史文化敘事空間

三山島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一百多萬年前，島內發現哺乳動物化石。島內還發現舊石器時代遺址，在溶洞中發掘大批石器，數量有5000 多件，經鑒定均屬于舊石器晚期。這是上江中下游首次發現的遺址地點，中華民族的發源地包括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因此將該文化稱之為“三山文化”，民間“先有三山島，后有姑蘇城”的俗語得到印證，三山文化也是吳文化之源，吳文化憑借太湖優越的地方條件、良好的人文環境，成為傳播范圍廣且影響深遠的區域文化。從現有碑刻、史籍記載等來看，三山島的外來移民可以追溯到季子始“季子讓國”時期，也是蘇州建城之前，正是這次外來文化和太湖文化的結合，使得三山島的人文環境有所發展。在春秋戰國時期，三山島是吳國的水上門戶，有“三山門”之稱，吳國與越國的“夫椒之戰”即發生在三山島及其以北的太湖上，20 世紀70 年代在三山島不遠處的湖中打撈出了許多戰國時期的青銅兵器。在大運河開通前，太湖上就有連通南北的航線，往來船只多數在三山島歇息。自唐代開始，三山島就是太湖石的主要產區之一，北宋年間大辦花石綱，清代建頤和園時也在此地采石，島上現存北宋花石綱采石場、板壁峰等歷史遺址（表1）。

表1 三山島歷史文化要素梳理（表格來源：作者自繪）

2.2 宗族祠堂敘事空間

雖然隨著歷史的變遷，氏族公社都已經解體了，但宗族制度是傳統聚落中最典型的衍生形態。同時古代社會對自然依賴，世代注重祖輩土地與宅舍的傳承，宗族觀念潛移默化印刻在村民觀念中[4]，在村落布局建筑排布中也有所體現。

歷史上，三山島內有多次行政調整，由于地處于太湖之中，戰爭劫匪的騷亂以及不同時期經濟形態的更替，致使三山島內人口變動較其他地區略大，曾有許多人先后離開島嶼移居外地。三山島自古便有“七堡八姓五十堂”之稱，意指全島有7 個村落，姓氏有8 大姓：吳、秦、查、潘、許、張、黃、薛。大戶人家有五十余戶，每家都有大院并題有堂號，有許多明清時期的古宅院。

三山島內居民最為集中的區域是橋頭村，保留了一定面積的明清古村落布局，明清時期的建筑最為集中，有清儉堂、九思堂等。另外湖岸邊散落分布著祠、廟、寺等歷史文化遺產，如行山腳下的娘娘廟、關帝廟等。宗祠和主要的宅邸位于村落較為中心的區域，通過石板路聯系各個建筑節點，村落圍繞核心區域展開，向心式布局體現禮儀空間在聚落中的重要地位。舊有建筑以明清時期蘇州香山幫為主體，源于春秋戰國時期，興盛于明清，建筑融入了徽派建筑營造方式，遵守封建禮制，“左右對稱，長幼有別，尊卑有序”的特點，正間為堂屋，東西兩側為廂房，還有廚房和雜物間圍成三合內院，圍合形成天井，利于排水通風。建筑材料多為磚木，采用穿斗式或抬梁式結構，梁架精巧恢弘，裝修典雅，硬山屋頂形式，屋脊有紋頭脊，脊端部有精美圖案，部分大宅院設置封火墻[5]。

2.3 儀式信仰敘事空間

傳統風俗體現了村民在認識和改造自然過程中的復雜心理和行為，反映了人們內心殷勤的盼望與愿望，并借助儀式釋放出來，包括祭祀活動、宗教儀式、特殊節日等。三山島的外環路在敘事體系中承擔著連接各個敘事節點的作用，敘事節點也多分布于島的外環部分，這與其獨立完整性息息相關。三山島是一個獨立的島嶼，島內村落分布于山的谷底平地或半山腰上，島內有重大活動時，游行的路徑便會圍繞環島路經過每個村落，將村與村之間聯系起來，猶如連接各個村子“敘事”的紐帶。

節事將各個節點串聯起來，呈現空間線性集中的特點。如關帝會時，在五月十二傍晚將關帝從廟中接到橋頭浜場搭棚供奉，夜晚村民禱告，守夜至天明，次日在祭供參拜完后出會游山，在清泉庵處休息片刻，經過各個村落最終回到關帝廟[4]。節事路徑將虛實相間的空間串聯起來，營建起濱水聚落空間網絡秩序，構建出空間線性情節和聚落“敘事”的空間結構。

2.4 濱水生活敘事空間

濱水聚落與其他傳統聚落相比最大的特點在于聚落與水系之間的關系，三山島沒有道路與陸地相聯系，出入島的唯一途徑就是水運，因此碼頭成為了聚落的“敘事”起點，而與村落息息相關的水塘、河流、水井是“敘事”的要點（圖1），包含了人們對過去和現在生活的理解。

圖1 三山島濱水分析（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碼頭是舊時期與外界聯系的重要區域，村落圍繞古碼頭縱向拓展，形成了以橋頭、山東、東泊、西湖、小姑碼頭為中心的村落布局，形成不同姓氏的自然村落。這樣的優勢是水流平緩，視野開闊，防止湖面風浪的正面沖擊，利于船只停靠。同時碼頭是當時重要的公共貿易、活動場所，現在的碼頭也還承擔著相似的功能，一些商業設施圍繞橋頭村碼頭建設，方便村民出行與商品交換，公共活動空間也設置在碼頭附近。在西湖堡村的碼頭旁設置了一排“船屋”，在禁漁期會把船只停在用茅草搭起來的遮蔽物下，防止漁船因氣候因素損壞。

島內有多個水塘空間，周邊居民會來此淘米洗菜，同時也是村民活動交流的場所。還保存著許多古井，以明清時期居多，其中三峰寺井為唐代古井，位于三峰寺遺址前。井臺井欄以石頭為主，形狀有圓形、六邊形、八邊形等，現存古井共有18 口。古井除了為周邊提供水源外，也是村民做家務以及日常活動的聚集之地。這些生活敘事空間都凝聚了村民樸實的情感，以及對聚落集體生活的認可與包容。

2.5 自然人文敘事空間

農業是文化的母體，文化的本意就是耕種。三山島村民通過順應自然條件，結合自己的生活生產方式，將太湖上一個孤立的小島建設成為了一個飽含人文景觀的系統。文化是三山島居民與自然相互作用的內因，人與自然共同演進，動態適應，在三山島獨特的自然環境下建立了濱水聚落、農業漁業景觀，并發展以吳文化為主體的三山島文化體系，影響著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三山島居民與周邊自然環境協同演進、動態適應，呈現了特色的濱水聚落人文自然系統，自然為村民提供宜居的生活環境，而自然在居民生產生活的過程中也被賦予了一定的人文色彩。

由于三山島盛產太湖石，一些形態奇特的山石也被賦予了形象的名稱，如四世同堂石、十二生肖石、白貓石等。正是因為村民聚集和行為賦予了自然景觀濃厚的地域文化屬性，使特色地質地貌和風土人情緊密關聯，形成不同的文化氣息，產生了特色的自然人文敘事空間。

結語

三山島濱水聚落是較為典型的有機演化類人文聚落，反應了適應物質條件與自然環境，在社會經濟和人文環境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的人類社會和居住環境的歷史沿革。這種延續性景觀注重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濱水聚落人文自然體系融合景觀格局和文化系統兩個方面，反應了人與自然特殊的精神關系，有利于可持續發展戰略和人文自然價值的提升。濱水聚落有著歷史演化進程中所留下來的“敘事”空間，承載著聚落居民的集體記憶、文化認同感和歸屬感，為濱水聚落的發展與保護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強調在新型城鎮化的進程中對于聚落的動態保護，不僅關注建筑單體保護，更加注重其精神內涵。濱水聚落的發展應該尊重“敘事”空間及其結構，將本土的風俗文化、人文傳說與空間載體相結合，承載歷史記憶，這樣才能對濱水聚落進行保護與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