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甘 柳 馮 兵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將“實施城市更新行動”上升為一項國家行動,對進一步提升城市發展質量作出重大戰略部署。每個城市都有著獨特的地域文化與城市精神文明,老城區作為城市發展的先行者,是城市文化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對老城區的更新應更注重擴大歷史文化保護內涵。這意味著我們需要轉換以往的城市更新工作思路,以文化發展帶動城市更新,推動城市歷史文化的傳承與發展,為人民群眾創造高品質的生活空間。
法國學者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提出“文化資本”即“一切與文化及文化活動有關的有形和無形的資產”[1]。劉陽在此基礎上將文化資本的特征總結為以下幾點:一是文化資本是一種“注意力經濟”,能產生經濟價值;二是文化資本可借助現實載體轉化成物化的形式;三是文化資本能夠進行積累和再生產,其實質是價值體系的不斷拓展;四是文化資本可以通過時間累積,需要人的傳承[2]。
受布迪厄的啟迪,張鴻雁將文化資本的意義延伸到城市,在《城市形象與“城市文化資本”論》一書中首次提出“城市文化資本”理論[3],他認為“城市文化資本”是集中體現著人類在城市文明中的精神積累,并且提出城市已經存在的物質文化、精神文化、制度文化和財富一樣都具有“資本性”特征。在此基礎上他將“城市文化資本”分為三種形式:一是城市文化資本的核心,具體狀態如民俗、生產和生活方式等;二是其客觀狀態,如生活的物質空間與場所等;三是體質的狀態即具有法律效應的遺產認定,是文化資本轉換的法律保障[4]。
老城區作為城市發展的先行者,其形態結構、格局肌理、建造藝術、場景意義、歷史文化等具有共識的城市精神文化資源,都是城市文化多元價值的綜合體現。在人們日益重視城市場所精神保護與地域性文化保留的今天,城市獨特的文化現象往往能夠引起公眾的關注,并且會直接或間接地被轉化為文化消費的對象,由于諸多價值并存,那么當我們將其視作城市的一種資本來看待時,對于歷史悠久、深藏文化韻味的城市老城區更是如此。老城區作為城市文化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既維系著市民對城市的歸屬感,也激勵著市民去創造更美好的生活[5]。因此基于文化資本的老城區更新研究也就有了重要的現實意義。
由于文化資源本身并不直接具有文化生產能力和經濟價值,對城市文化資源的資本化,需要對文化資源進行深入挖掘。凝聚了城市發展歷史的老城區,無疑是文化資源的聚集地。筆者依據老城區特性,將老城區文化資源載體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指老城區及其周邊的自然山水風光等景觀文化資源,包括地形地貌、山川河流、歷史街區周邊的文化建筑等,這類資源不一定從屬于老城區,卻為老城區文化資本的開發和利用提供先天優勢;第二類包括建筑、廣場與街巷等活動空間的物質文化資源,這類資源因古老、稀缺且不可復制而產生出珍惜性價值;第三類是能使居民產生文化認同感的意識形態的非物質文化資源,如傳統民俗、歷史典故、信仰習俗和手工藝技術等[6]。通過更新改造的方式對老城區文化資源載體的客觀形態進行升級,實現文化資源向文化資本的轉變,并在政府干預或市場經濟的運作方式下通過良性經營老城區的文化資本從而帶動老城區的更新。
文化資本需要依托一定的物質或非物質載體,才能在城市更新中完成空間實現。景觀文化資源與物質文化資源,可以借助山水格局與建筑街巷等物質載體進行表達;而民俗藝術等無形的精神文化資源,則需要在老城區更新改造時依據規劃選擇的載體進行依附,實現再開發[7],構建出能被人們體驗的文化資本生產空間,并通過不斷循環的文化重構和文化產業的深度開發,持續滿足旅游發展的需求并達到地域文化傳承與保護的目的[8]。故筆者認為將文化資本落實到老城區更新中的空間實現,應從營建特色空間與體驗地域文化兩方面著手。
古南門片區位于桂林市老城區,西臨翊武路和桂湖,東至榕蔭路,南為榕湖杉湖,北到解放西路,豐厚的歷史文化內蘊和優美的山水環境賦予了片區獨特的自然與人文景觀價值,是桂林市歷史文化名城的重要組成部分。基地現狀主要以居住、商業與旅游等功能為主,業態單一且缺乏發展活力(圖1)。

圖1 片區內部古城墻保護與民宅更新改造示意圖(作者自繪)
研究區有著豐富的物質文化遺存:位于榕湖湖畔的古南門是唐代名將李靖平定嶺南后,在桂林筑置城守所建的桂林“唐城”南大門,南宋末年為當時桂林城的威德門,承載著一代又一代桂林人的成長記憶,是桂林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位于三多路與翊武路交叉口的一段宋代古城墻,歷經兵災戰火錘煉,盡管被列為自治區級文保單位,卻也因時代的發展,逐漸被遺忘在了鋼筋混凝土的叢林之中,面臨窘境;位于榕蔭路與解放西路交叉處的廣西省立藝術館,建于1943 年,作為“中國第一座話劇專業劇場” 不僅是當時抗戰文藝工作者的大本營,也是抗日戰爭時期進步力量的文化聚焦點,還是當時桂林的城市文化地標;位于麗澤橋旁的蔣翊武先生就義紀念碑,是1921 年孫中山為紀念在桂林麗澤門處遭迫害的辛亥革命武昌起義的主要組織者和領導者——蔣翊武先生所立,是廣西壯族自治區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建于1909 年的廣西省第一圖書館,也是全國建館最早的省級公共圖書館之一。
研究區除了豐富的物質文化遺存外,還有地方文化特色鮮明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桂劇。桂劇是廣西的主要劇種之一,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常借助面部表情和身段姿態傳情,以細膩而富于生活氣息的表演手法塑造人物,展示豐富多彩的壯鄉生活,是著名的廣西地方戲曲之一。由于傳統流失與人才斷檔等種種原因,桂劇也陷入了和其他傳統戲劇一樣的瀕危境地,民間演出舉步維艱,需要采取措施,及時保護發展桂劇。
古南門片區豐厚的文化底蘊,加之周邊的桂湖和榕湖等山水景觀加持,為研究區開發文化資本,推動城市更新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筆者通過走訪與問卷調查等方式對古南門進行調研,發現研究區總體文化資本實力不俗,但不可否認的是其部分建筑形態破敗,社區內部存在亂搭亂蓋現象,空間肌理被侵蝕,基礎設施落后,生活環境逐漸惡化,歷史文化遺存被雜亂的現代建筑所淹沒,受礙于現有的復雜形態難以進行保護更新,導致空間特色的喪失,缺乏發展活力,與此同時也在蠶食著市民的文化認同感。
古南門片區雖然擁有與我國大部分城市的老城區一樣的問題,但其物質文化與非物質文化資源豐富多樣,且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筆者通過對古南門現存問題的總結梳理,綜合老城區的發展需求及古南門的文化特性,遵循古南門片區歷史脈絡與發展軌跡,嘗試將文化資本的構成要素與老城區的更新相結合,在文化資本導向下,為古南門進行老城區更新提供新的策略思路。
古南門片區的豐富的景觀文化資本與物質文化資本為其在文化資本導向下進行老城區更新奠定了良好的基礎[9]。筆者認為營建有古南門特色的物質空間,首先需要對研究區的物質文化資本進行深度挖掘,在尊重地方特色的前提下,對研究區進行空間的分類整治,運用符合市場經濟的現代化開發管理和運營模式,推動古南門的更新和改造。
3.1.1 釋放空間活力,恢復街巷肌理
規劃在研究區原有的道路結構基礎上,結合居民需求,通過打造地下停車場等手段解決停車問題,將被車輛亂停亂放的街巷空間歸還于人,釋放空間活力。同時在保留傳統街巷尺度的基礎上,依法拆除研究區內亂搭亂建的建構筑物,修復街巷肌理。
3.1.2 挖掘文化潛能,再賦片區活力
研究區同我國大部分城市舊城區的相似之處在于片區內擁有大量的老舊普通民宅,且每個時代的各種類型民宅都極富時代文化特點,不同之處在于因為時代的發展,片區內的民宅已經將一段被列為自治區級文物保護單位的宋代古城墻淹沒其中。發展留給建筑的除了記憶之外還有破敗,對于居民來說,房子的存在方式往往是資產而不是資本,只有將其從資產轉化為資本,才能將其經濟價值最大化。規劃在充分保護古城墻的基礎上,針對民宅各自的特點,以拆除、修繕或重建的手段為其賦予新的文化價值,促進地方商業、旅游和創意產業等與居住功能的有機融合,賦予研究區片區除土地價值外的附加價值,通過旅游消費或是投資活動使其成為再賦片區發展活力的“文化資本”(圖1)。
3.1.3 尋憶古南文化,講好古南故事
翊武路是古南門片區西側的一條臨湖城市支路,因革命英雄蔣翊武先生在此就義得名,與路旁的民居商店、原桂林市政府辦事處、廣西省第一圖書館等一同構成了片區場所記憶的重要載體。對翊武路的更新主要依托于翊武路上的文物與歷史建筑,挖掘蔣翊武先生等中國近現代杰出革命活動的光榮事跡,打造具有革命教育意義的開放空間,并對閑置的歷史建筑進行物質修繕與功能更新,同時提升場所周邊的湖岸親水空間體驗,為講好古南故事提供優質的體驗空間,這也是對老城固有化文化資本的擴大和積累。
翊武路與解放西路交叉口處,有一處桂劇藝術團的日常排練表演場所,發端于明代中葉的桂劇,是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極具廣西地方特色的劇種,是演繹壯鄉歷史文化的一種重要表達方式,深受八桂人民的喜愛。規劃在社會層面,通過公共空間的營造與業態控制等手段,充分考慮古老的戲曲藝術與場地空間的深度融合,以立體墻繪和場景布置等方式,將具有桂劇文化特點的《打金枝》《烤火下山》和《斷橋會》等代表曲目,引入桂劇藝術團宿舍區的建筑空間改造中,同時挖掘開發多元化的戲曲衍生元素,如商業與旅游業等業態,與正在修繕的廣西省立藝術館形成呼應,打造“桂劇一條街”,實現不同人群的聚集,在為桂劇的復興發展提供良性的演繹空間的同時,也將豐富人們對場所精神文化的感受與體驗。
在城市進入高質量發展的新時代,對于老城區的存量空間提質改造也愈發重要,傳統地域精神與城市歷史文化資源更應在保護中實現對地域文化資本的激活,在保留城市文化特色的同時,促進老城區的更新發展,從而實現地方歷史文化的保護、傳承與發展。筆者試圖通過在城市文化資本導向下研究老城空間價值“再生產”的方式,探索符合地方實際的老城更新策略,進一步推動古南門片區的復興,為其他地區的城市更新提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