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鄉土建筑的屋頂藍色化整治手段研究

文／徐 淦 陳多加

引言

“杭州市于2015 年開始正式開啟專項整治彩鋼房（棚）的活動，目前已完成整治200260 處、5869.1 萬平方米，其中拆除73290 處，1354.2 萬平方米”。[1]江浙地區的城市早在2015 年就開始了針對彩鋼瓦屋頂的整治活動。而在豫南地區，以筆者于2020 年實地調研的南陽市唐河縣湖陽鎮下屬張灣村為例：原本建筑多數是抬梁式結構下的傳統民居，呈現出以黃、黑、灰為主色調的鄉土氛圍，高飽和度、鮮艷的紅藍面積向來占比極少。而這些年來，高飽和的藍色這種很少出現在中國傳統建筑中的顏色正在逐漸侵蝕原有的豫南鄉土建筑氛圍，而且根據不同時期谷歌歷史地圖的演變，可以明顯看出侵蝕速度之快、覆蓋面積之廣已形成一種不可忽視的建筑現象。

1 豫南鄉土建筑中藍色屋頂的發展成因

1.1 藍色屋頂的成因

鄉土建筑的最大特點之一便在于建筑材料，當地居民通常情況下不會從遠方購買和運送建筑材料，材料基本都取自當地，畢竟鄉土民居建筑最好的注腳就是建筑材料本身，其天然賦予群落建筑以整體性[2]。而城鎮化的加劇帶來的是第三產業比重的增加，生產方式產生巨變，物流運輸成本降低，信息獲取渠道暴增，所有東西都被明碼標價、性價比更高的商品化統治，此消彼長之間，許多來自當地的鄉土建筑材料在農村逐漸失去了市場，這是市場化帶來的必然結果。

但是鄉土建筑中依舊存在需要用便宜實用的建筑材料去解決像漏水、屋頂脫落、墻體開裂這些普遍存在的問題。這時新的建筑材料彩鋼瓦迎合了這部分市場需求，2004 年起，彩鋼板產量以每年39%的速度逐年遞增①，這種材料因為其質輕、易加工拆卸、造價低廉，運輸方便的優點成為多數居民擴建、加固屋頂的性價比之選，而其中藍色系的彩鋼瓦銷量遙遙領先。

彩鋼瓦本身是一種經輥壓冷彎成各種波型，外部采用彩色涂層的壓型鋼板，其具有質量輕、強度高、施工便捷、抗震、防火、防雨等優點。彩鋼板的顏色是噴漆涂料的，彩鋼瓦廠商為了節約生產前期的準備工作，加快生產速度，所以把“海藍色”定為標準彩涂鋼板的顏色，而且藍色易反射，波長短，可以防止屋面吸光過熱，這也就是為什么生活中通常看到的彩鋼瓦大部分都是近乎統一的藍色。若需要特定的顏色，是需要重新進行性能檢測才可以進行生產的，而彩鋼板材料的消費群體看重的就是它加工快、施工便捷、價格便宜，因此并不很在意顏色上的差別，這也就造成豫南鄉土建筑的屋頂以藍色化為主。

便宜不一定能稱得上彩鋼瓦的優點，但價格低廉才能得到推廣，每平方米正規彩鋼瓦的價格因為顏色、做工和形制，價格在15 ～45 元之間浮動，正規巖棉彩鋼板價格在70 ～150 元之間浮動②。隨著現代建筑材料的廣泛應用和生產，傳統鄉土建筑的青磚、土坯、青瓦這些原本經濟、就地取材的材料，如今因為施工、材料價格、后期維修等原因變得性價比缺失，如今電商平臺和線下實體的20×20cm 規格仿古瓦價格每片在1.2 ～2.3 元之間，豫南地區農村屋頂維修工時費多在50 元/小時。而彩鋼瓦價格便宜，通過簡單的學習就可自行安裝來節約人工費，綜合性價比更高。時間的推移給鄉土建筑帶來的不只是歷史韻味，同時也有漏雨、地基沉降、結構老舊開裂、建筑構件脫落等問題，而由于原汁原味的建筑維修材料昂貴，傳統維修技術和人員缺乏，彩鋼瓦成為維修屋頂最方便、經濟的方案。

1.2 2012—2019 年張灣村藍色屋頂化發展進程

在南陽市唐河縣湖陽鎮張灣村，筆者選取了東經112 度43 分39 秒、北緯32 度26 分04 秒、高度129.48 米處，2019·11·10、2015·03·27和2012·05·20 三個時期的航拍平面圖，以此來對比不同時期屋頂總體色調的變化程度。

張灣村“文革”時稱張灣大隊，人口超3000人，其村子的歷史有300 年左右，在新中國成立前作為一個寨存在。東西長六里，南北寬四里，主干道交錯貫穿寨子，小道更是不計其數，路周圍庭院房屋錯落有致，寨中還設有祠堂和城隍廟。在新中國成立后拆除了大量歷史遺留建筑、寨墻，好在遺留下來不少典型且具有代表性的豫南民居，這些由當地建筑材料和技藝建成的民居是豫南地區歷史文化和風土人情的良好物質載體。

從2012 年的航拍圖可以看出張灣村2012 年僅有西南4 戶居民采用了藍色彩鋼瓦屋頂，占比約為0.22%，整體建筑色調還是以灰黃白為主。

從2015 年的航拍圖可以看出張灣村東南西北中部都出現了藍色彩鋼瓦屋頂，分布較為均勻，藍色屋頂占比約為5.2%。

從2019 年的航拍圖，可以明顯看出張灣村藍色彩鋼瓦屋頂數量增長顯著，呈現快速蔓延的趨勢、藍色屋頂占比高達38.5%。單從航拍圖來看，已經看不出以黃、黑、灰、白為主色調的豫南鄉土建筑的氛圍了（圖1）。

圖1 張灣村2012—2019 藍色屋頂蔓延分析圖（圖片來源：谷歌地圖和作者自繪）

在7 年的時間跨度中，張灣村的藍色屋頂占比從0.22%陡然上升到38.5%，并呈現持續增長的勢態，覆蓋范圍也從村子局部擴展到整個村子范圍。

2 藍色屋頂所帶來的問題和影響

2.1 粗暴施工帶來的傳統屋頂破壞

通常情況下為了使鋪設的彩鋼瓦屋頂更為平整、方便，原有傳統屋頂上的正脊、尾獸，部分瓦當等都會進行拆除，而鄉村中的施工水平更為簡單粗暴，對這些傳統屋頂的組成部分破壞更大，且由于拆除后保存不當、甚至不保存，這種破壞基本上是不可逆的。有趣的是，在拆除原有古香古色的屋頂構件后，不少人會采用以彩鋼瓦為材料預制的正脊、垂脊、鴟尾、五脊六獸、端部起翹等屋頂構件進行代替。

2.2 對豫南鄉土建筑整體氛圍的破壞

豫南鄉土整體色調氛圍是以黃、灰、黑、青等低飽和度顏色為主，雖然彩鋼瓦有其優點、但這種高飽和度天藍色的無序地蔓延對整體氛圍來說是一種破壞。

鄉土建筑的色調來自于地方建筑材料，其天然賦予群落建筑以整體性，整體性所帶來的是整體氛圍的美感以及與地域相關的特色。而藍色彩鋼瓦像蔓延的傳染性疾病一樣，與原有歷史風貌格格不入，青磚灰瓦黃墻的主氛圍被這種挑眼的“藍屋頂”打破。

2.3 藍色彩鋼瓦的安全隱患和缺陷

彩鋼瓦是有其優勢，但是由于農村多購買的是小作坊生產的彩鋼瓦，再加上其材料本身存在的問題，還是具有一定安全隱患和缺陷，主要體現在三點。

（1）防風問題。張灣村所在的南陽地區，南北暖空氣和冷空氣最為頻繁活躍的季節就是春季，天氣陰晴不定，溫差變化大，平均風速大，大風日多，出現過7 級強風。鄉村中多是壓型彩板建筑，質量輕，檁條間距很大，緊固螺釘又很少，抗拔力不足，遇到大風屋面易產生負壓，屋面板容易被掀掉。

（2）隔聲差。隔聲差是彩鋼板房的先天缺陷，輕質材料隔聲性能肯定比重質材料要差，而且金屬在雨天的噪音更大。

（3）材料易燃。彩鋼板本身的防火性能較弱，根據國家建材行業標準規定，巖棉芯材金屬復合板厚≥80mmm 時，耐火極限≥60min，厚度≤80mm 時，耐火極限≥30min。根據北新建材集團測試，80mm 厚的LCF 板，耐火極限實測達到120min。但是由于金屬板外層是導熱材料，因此一旦著火會導致火勢迅速蔓延。彩鋼板的制作在農村地區大部分是小作坊生產的，內部填充多為泡沫塑料，此類材料存在阻燃性差、燃點極低等缺陷。其中包含的聚苯乙烯和聚氨酯的燃點分別是346℃和130℃，極易燃燒，且這兩種材料在燃燒時會釋放大量一氧化碳、氰化氫在內的有毒氣體。“彩鋼板的燃燒屬于內部燃燒的‘煙囪火災’，消防員滅火時并不能直接針對起火點撲救，且鋼板極易發生坍塌”[3]。在這個問題上，彩鋼瓦屋頂存在相當大的安全隱患。

3 屋頂藍色化整治手段

3.1 色彩替換+表皮鍍膜

彩鋼瓦或者新型的屋面覆蓋材質的色彩應該盡量符合豫南鄉土建筑的基本色調，如：黑、灰、褐，避免飽和度過高的顏色，選取低飽和度的傳統屋頂色系。同時將原有的屋面形制、磚瓦排列方式的線條使用真空壓膜機鍍上彩鋼瓦，使其更加貼合原有風貌。

3.2 保護有價值的屋面裝飾

傳統民居屋頂多為硬山屋頂，部分民居的正脊和垂脊在進行屋面整修，翻新的時候應盡可能避開正脊和垂脊以及吻獸等融匯傳統建筑精髓的屋面裝飾，把整修面積選擇在問題集中的屋面區域，根據實際情況，若確實需要進行拆除，應妥善對摘除部位進行保存。

3.3 三種低技低造價的彩鋼瓦屋頂代替方案

為了代替藍色彩鋼瓦，同時保留其低技低造價的優勢，筆者提出了三種代替方案：

（1）油氈瓦。瓦片的基本功能油氈瓦都具有，而且能適合坡度為5°～90°的多形狀屋面。具有八項優點：一、色彩豐富，美觀；二、防雨水，耐腐蝕；三、能減輕屋頂負荷，較為安全；四、抗風，防塵自潔；五、結實耐用，不易破碎；六、造型多樣，適用性強；七、保溫隔熱效果好；八、施工簡單、方便且性價比高。

油氈瓦由采砂層上層瀝青、玻纖沾層，下層瀝青、背砂層組成，色彩豐富選用低飽和度色彩后更能保護民居建筑的整體氛圍。且每平方米造價在30 ～45 元，綜合成本低。

（2）T 型平板瓦。T 型平板瓦采用陶土材料，經過1200℃燒制而成，其釉面持久不脫落，且具有不反霜、不起皮、不易變色的特點。這種瓦片的左側和上部有預制的凹槽，方便瓦片之間銜接，其防火、隔音、防風、抗壓各方面性能都高出彩鋼瓦板。

如果采用黑色、灰色釉面的平板瓦，屋頂的整體色調也能更符合豫南鄉土氣氛。200×300mm 的尺寸一片均價3 元，每平方米的造價在45 ～50 元。

（3）樹皮。樹皮是人類最早用來搭建屋頂的材料之一。其中杉樹因為樹干端直，其樹皮最為適合作為屋頂材料，通常情況下會使用10mm 厚杉木板做望板+防水布+杉樹皮屋面。樹皮屋面更為原生態，貼近鄉土氛圍，且經過防腐、防潮、防火處理后，其綜合性能也達到了基礎水準。

杉樹皮均價5 元每公斤，每平方米平均需要1.5 ～2 公斤，每平方米的造價在20 ～30 元之間。

結語

鄉土建筑的居民們選擇彩鋼瓦這種低技高性價比的材料來解決實際存在的問題是無可厚非的，屋頂藍色化所造成的問題也是需要切實解決的。南方城市像杭州、蘇州、歙縣等鄉土氛圍濃厚的城鎮，在2015 年起就開始注重整治藍色屋面并出臺相應政策，如：歙縣“藍色屋面”專項整治行動2018年一號令。河南地區對藍色屋面的關注和研究相對缺乏，而地域性的鄉土建筑風貌是歷史給予我們的寶貴禮物，也是不可再生的稀缺資源，對于增強文化自信，挖掘文化內涵有很大的幫助，是良好的物質支撐。希望地方政府早日意識到該建筑現象帶來的嚴重影響，與行業專業人員進行深度合作，提出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還豫南鄉村本土特殊的建筑氛圍。

注釋：

①數據來源：中國鋁合金彩鋼板市場發展研究報告（2012年版）。

②彩鋼板房每平方米費用來自彩鋼板公司資料總結，作坊加工費用來自作者咨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