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石庫門①里弄式建筑的改建、復建和再生
——地鐵12 號線南京西路站開發項目解析

文／雷 濤

1 項目概況

地鐵12 號線南京西路站項目基地位于上海茂名北路，北側臨南京西路及吳江路，南至威海路，西鄰靜安別墅，位置處于靜安區黃金商圈，并且該區域處于“南京西路歷史文化風貌保護區”。結合軌道交通新建車站和地面舊式里弄建筑拆改的建設要求，對地塊綜合開發，進行本次地鐵12 號線南京西路站地塊的開發設計。項目總用地面積11665m2，地上總建筑面積18422m2。

2 問題與思考

2.1 區位分析

基地位于上海的中心城區鉑金地段，北側靠近南京西路上的梅隆鎮廣場、中信泰富廣場和恒隆廣場的 “金三角”商圈，為上海最高檔的購物中心和甲級寫字樓的聚集區，周邊是具有高消費能力的人群。北側吳江路為上海著名的餐飲、休閑一條街，南側威海路為文化傳媒聚集地。另外，地塊輻射范圍內有延安路高架和南北高架，以及地鐵2號、12 號、13 號線。這一切都為本次項目創設了很好的發展前景。同時，基地所處的南京西路歷史文化風貌區擁有眾多的歷史建筑與人文資源。東側張家花園是舊時上海三大私家園林之一，曾開放作為商業、娛樂、休閑場所，頗有盛名，后南擴為居住區，形成如今的石庫門建筑風貌保護區。西側靜安別墅是上海新式里弄的杰出代表，風格統一完整，呈“豐”字巷弄關系，曾是許多社會名流的居住地。地塊東側的茂名北路也具有上海珍貴的里弄沿街立面格局。這些都說明本項目在城市歷史風貌的保護上不容回避，采用適合的方式來滿足歷史建筑保護和城市肌理延續的需要，是本項目總體布局的最大挑戰。

2.2 基地現狀

地塊現狀分屬兩個里弄，北側為蕃祉里，建于1924 年，南側為豐盛里，建于1931 年。蕃祉里與豐盛里均為舊式里住宅，屬一般歷史建筑。現狀建筑主要以一至三層建筑為主。由于建造年代較早，建筑質量一般，房屋結構以及相應的基礎設施早已超出了使用年限，且現狀搭建嚴重，空間密集性很高。

規劃地塊范圍內有一棟獨立花園洋房為保留歷史建筑，建于上世紀20 年代，屬西方殖民地風格與中國傳統“歇山式”屋頂相結合的“折衷主義”風格，建筑形制保存較完好，建筑細部精美，有較高的藝術價值和人文價值。在改造過程中，既要保留原建筑特色，又可以在尊重建筑原有風格上進行相關的修繕，賦予其新的時代的活力。

地鐵12 號線是連接整個城市東北角到西南角的一條重要的軌道交通線路，途經本案基地下方，設置南京西路站點，位于地下二至四層，在基地內設置三個地面出口。地下一層為停車庫及設備用房，供地面建筑配套使用。地下與地上建筑統籌設計，同時建造。

地塊內一株擁有120 年歲月的保護古樹廣玉蘭，見證上海繁華地段的歷史變遷，生生不息，應將此元素有機結合滲透進場地的景觀設計中。

3 觀念與策略

3.1 總體設計理念

上海里弄式建筑雖然在舊城區，但其文化歷史底蘊深厚，又處在“鬧市中的靜市”，我們的設計理念是在尊重歷史和發展城市的基礎上實現雙贏，做到傳承靜安歷史風貌，提高南京西路、威海路、吳江路等特色專業街的品牌形象，為促進整個地區和諧發展帶來新的契機，建造出“里弄式”綜合體。

（1）根據歷史風貌的總體要求，結合里弄肌理的尺度需要，采用沿襲與創新相結合的設計手法，塑造特色鮮明的城市環境特色；

（2）基地下方地鐵12 號線南京西路站臺，在地塊內設三個地面出口，解決好高峰期大量人流的疏導問題，創造便捷高效的城市交通，并有效帶動地塊商業的發展；

（3）利用周圍商業圈優勢，根據產業規劃的總體要求，合理定位地塊功能，營造復合多樣的、有獨特魅力的里弄式商業空間。

3.2 風貌保護與城市空間設計

具體設計的重點包括：延續城市肌理，保留沿街立面；突出建筑組群之間的空間關系；強調建筑與周邊靜安別墅的關系。

從城市風貌的角度看，張家花園歷史悠久、空間豐富，靜安別墅則是上海保存最完好的大型新型里弄，兩者是本地區空間脈絡的起源，也是我們理順關系、塑造城市特色的重要切入點。

首先對地塊原有的豐盛里、蕃祉里的里弄空間進行研究和梳理，保留原先里弄式的肌理風格，并結合現代商業特點拓寬橫向里弄肌理尺度，為商業人群的停留和休閑活動提供場所。另外，靜安別墅由于人口密度大，停車混亂，長期超負荷使用，里弄風貌不佳，因此我們于靜安花園相鄰一側設一條南北縱向里弄隔開，既恢復靜安別墅風貌，也解決基地和老式里弄消防車道的設置（圖1、圖2）。

圖1 肌理整合（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圖2 建成后的里弄空間（圖片來源：章勇工作室攝）

通過結合地鐵三個地面出口設置不同尺度開放的廣場，便于地鐵人流快速疏散，也將縱橫的里弄空間串聯起來；同時三個廣場功能和尺度各有側重，中部出口結合古玉蘭樹和復建建筑做為中心廣場，最為開敞，突出主體建筑的優美立面，并可舉辦室外休閑娛樂活動，形成歷史風貌和現代商業休閑風格良好融合、并獨具特色的文脈地標（圖3、圖4）。

圖3 總平面圖（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圖4 剖面圖（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此外茂名北路是中心城區頗具品位的里弄式風情街，尊重和保持現有街道的尺度以及復原沿街立面，需滿足規劃上基地沿茂名路一側“建筑貼線率⑤控制為90%”的要求。

3.3 功能業態規劃

本項目集聚了靜安區幾條著名的特色專業街，因此，我們的功能定位為滿足相應產業的發展要求。在北地塊，營造各具情調的小型精品商業和餐飲類空間，吸引多樣化的消費，與“梅泰恒商圈”和吳江路形成有機互補；在南地塊，以小型的商務功能為主，為威海路文化傳媒產業提供辦公和創意空間，滿足其產業配套需求。同時，保留的里弄式建筑風格獨樹一幟，歷史人文底蘊豐厚，可作為旅游景點供游客參觀，也可適當帶動旅游文化產業發展。

3.4 建筑單體設計

結合《南京西路歷史文化風貌保護區規劃》[1]對于地塊建筑單體的綜合評價，我們對本地塊內的建筑從建筑質量、建造年代、歷史意義等方面進行分類，針對歷史價值不同的建筑采用了復建、仿建、新建三種不同的建筑模式。

3.4.1 建筑整體風格設計（仿建與新建）

在建筑整體風格的考慮上，通過對原有建筑和周圍優秀歷史建筑的研究，提煉出新建立面設計中應借鑒的元素，使本案更好地傳承歷史風貌保護區的建筑文脈，并局部融入有時代特色的元素。

仿建建筑主要分布在東側茂名北路沿街部分，沿襲了原建筑風格，在外觀上保持與現有街道尺度、韻律、建筑細部的呼應。同時，南北地塊整體分別采用兩種色調予以區別，增加里弄空間的辨識度。南區墻面主要采用灰磚，配以紅色磚帶和腰線，立面元素主要沿襲原基地南部“豐盛里”樣式。北區墻面主要采用紅磚，配以白色腰線，立面元素沿襲原北部“蕃祉里”樣式（圖5—圖7）。

圖5 茂名路沿街南區元素重現（圖片來源：上圖為作者自繪，下圖為章勇工作室攝）

圖6 茂名路沿街北區元素重現（圖片來源：上圖為作者自繪，下圖為章勇工作室攝）

圖7 改建后的茂名路沿街組合立面（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新建建筑主要布置在內側，風格考慮與復建、仿建建筑及西側靜安別墅協調呼應。例如，北側的商業建筑，在滿足地鐵出入口設置的同時，采用簡練的拱券、柱廊形式與復建建筑相呼應，在統一中形成對比變化，使內部開放空間產生特有的場所感；在部分外立面處理上，采用現代材料鋼材和玻璃，通過光影的折返和變化，形成新舊風格自然融合，為新的建筑環境帶來活力和生趣，形成具有時代特征的“里弄元素”。

3.4.2 立面元素與細節設計

在對建筑進行拆除以及仿建時，需盡可能地保留其原本建筑立面風格與建筑細節，在最大程度上還原建筑的原本風貌。新建建筑立面設計中借鑒的主要立面元素包括：古典比例與尺度、材料色彩、建筑細部、模數控制（體量）四個方面。

（1）在城市風格建筑尺度方面，建筑立面從橫向、縱向上借鑒古典比例，立面門窗洞口、山花與周邊風貌建筑的比例相互協調，形成連續的立面節奏與古典韻律。

（2）在立面材料方面應忠于原有建筑立面風格，盡量貼近原材料。色彩也不應做出太大改變，墻面灰磚配紅色磚帶及腰線。墻面紅磚配白色腰線，選取淺色石材及木色窗扇等。

（3）在建筑細部方面合理借鑒符合歷史風貌的建筑細部與裝飾做法，包括屋頂、山墻、門窗形制、窗套、過街樓、柱式、線腳等古典建筑語言。

（4）在體量方面通過對面磚的拼縫研究確定建筑立面模數，門窗套的尺寸與建筑模數協調，以確保與磚立面的良好銜接，避免出現碎磚。

對基地建筑原型通過沿襲、借鑒兩種原則的控制進行立面設計，使經典的里弄式立面風貌得以重現。沿襲使得原里弄建筑立面元素樣式在新的立面中加以還原，以保證建筑形象的原真性。借鑒其他典型石庫門建筑元素，可在原真性的基礎上，提升建筑的豐富性、趣味性。

3.4.3 復建與再生

文保建筑⑥復建——豐盛里E 棟，該建筑為保留歷史建筑，藝術與人文價值較高，故選擇該建筑進行復建。原先建筑所處地主要存在著兩個問題，一為周圍環境狹窄逼仄；二則是主立面處于視野盲區，既無法凸顯其建筑特色，形成的城市景觀也不夠矚目。因此對豐盛里E 棟采取復建策略：首先將文保建筑拆卸后移動到廣場；其次，將主立面調轉180 度進行復建，使之進入景觀視野，形成更具特色的城市景觀。

在對建筑進行拆卸的過程中：首先對建筑做精細測繪，繪制平面、立面、所有細部，包括室內裝飾構件，然后制定整體和零部件切割方案、做資料備案并進行分類；再利用精密儀器對建材進行切割，鋼構件要進行包裹吊裝；在拆卸完畢后，需按照部件分類，詳細標識歸類，倉庫存放。復建時按照原型復原，對可以利用的原構件進行組合、安裝，對不適合再利用的部分進行原樣原制式復建。建成后，其優美的建筑造型、精致的細部、承載歷史沉淀的再生，成為整個項目乃至區域的點睛之筆，吸引眾多游客參觀，同時間接帶動了商業效應（圖8、圖9）。

圖8 復建建筑過程（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圖9 建成后的復建建筑與保護古樹形成文脈中心廣場（圖片來源：章勇工作室攝）

3.4.4 古樹的保護與景觀設計

進行建筑改建時，對古樹采取了一系列保護措施，如適當拓展古樹綠色邊界、古樹直徑5m 內不鋪硬質鋪裝，以保護古樹根系等。古樹和復建建筑成為中心廣場上最重要的文脈延續元素。

景觀設計上綜合考慮鋪地、圍墻、室外座椅、綠植、標識、店招、燈光、等元素均與里弄風格相協調（圖10）。

圖10 夜景鳥瞰圖（圖片來源：章勇工作室攝）

結語

地鐵12 號線南京西路站開發項目在有效保護當地風貌的前提下，提出了對交通、建筑等方面問題的思考，保證傳承歷史文化的同時，通過經典風格的沿襲與借鑒，為上海石庫門里弄式建筑注入了時代活力；另一方面，將城市商業發展納入考慮，并經過一系列的改造與重建，使得該項目在經濟、文化等方面發揮出極大的發展優勢。本項目在一定程度上是對里弄式建筑的一次保護與更新，做到與時俱進地傳承建筑文化；此外，在改善地鐵交通等問題的同時，也為如何帶動本項目附近的相關產業更好發展提供了參考價值。項目于2016 年11 月整體竣工，地面部分為同濟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集團）有限公司與上海瑞弗士建筑咨詢有限公司聯合設計，項目投入使用后受到廣泛好評，并榮獲2019 年度“上海市優秀工程勘察設計三等獎”。

注釋：

①是一種融匯了西方文化和中國傳統民居特點的新型建筑，是具中國特色的居民住宅，這種建筑大量吸收了江南地區民居的式樣，以石頭做門框，以烏漆實心厚木做門扇，因此得名“石庫門”。

②位于南京西路歷史風貌區內。

③因材料不同，其表面的組織、排列、構造各不相同，因而產生粗糙感、光滑感、軟硬感。

④上海方言，指胡同。

⑤指由多個建筑的立面構成的街墻立面至少應該跨及所在街區長度的百分比，比值越高，沿街面看上去越齊整。

⑥即文物保護建筑，指歷代遺留下來的在建筑發展史上有一定價值并值得保護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