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厭煩”遮蔽了眼睛

張曉春，教育碩士，一級教師，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長春市骨干教師、科研骨干教師，長春市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名師工作室成員，多項成果獲得省市級一等獎。

小藝（化名），女，10歲，學生，不愿意上課，在學校不精神，愿意打哈欠，叛逆、懶散、緊張，有時候做噩夢，狀況持續近一個月。媽媽幫助預約，學生有主動咨詢意愿。

你的煩惱，我在認真傾聽

咨：聽媽媽說你自己想要和我聊一聊，你希望我做點什么？

訪：是。（有點兒沮喪和害羞）我呢，就是感覺緊張，來學校就緊張，有壓力，還很煩！你能讓我不這樣嗎？

（鼓勵來訪者明確求助意識與問題，增加其主動參與的意識）

咨：你感覺緊張，希望通過談話，讓自己感覺放松些，壓力小些，舒服些。

訪：嗯。（抬頭盯著我看，搓手）

咨：（拉過她的手）那你說說最近都有哪些讓你覺得煩、不舒服的事兒？

訪：（看著我）就是吧，我們語文老師，上課總壓堂，上大課間也壓堂，會導致我們經常出去晚了，就特別著急（聲音小，有點兒生氣）。

咨：嗯。

訪：還有，第四節課也壓堂，講啊講啊，沒完沒了地講，弄得我都沒時間吃飯，要么就是吃得特別晚，飯菜都涼了。我特煩她壓堂這件事兒（厭惡）！還動不動就責怪同學們，作文沒寫完，上課不認真聽講。她還說我同桌，上課不認真聽講，如果同桌回答不上問題，就批評他！有時候還動手！（憤怒）告訴他應該怎么怎么認真，怎么怎么做好，現在不好好學習，將來就怎么怎么樣，沒完沒了（厭煩），也太不尊重人了（厭煩）！還對同學們要求那么高（憤怒）！反正，我現在見到她就煩，一點兒也不想見到她，看見她就煩！（厭惡）現在，只要下課鈴一響，我就啥也聽不進去了。（臉漲紅）

（對來訪者無條件地積極關注，運用傾聽策略，鼓勵學生講述自己遇到的事情，體驗、表達自己的情感體驗。）

在討厭情緒的背后，有積極的期待與訴求

咨：聽你講，我感受到了你的憤怒。

訪：嗯。（點頭）

咨：主要因為語文老師壓堂，是這樣吧？

訪：是，就是這樣。

咨：語文老師壓堂是你不能接受的，是吧？

訪：是！（瞪眼睛，不屑）

咨：關于壓堂，你還有要補充的嗎？

訪：（看著我，若有所思）還有就是，她還總要課，啥課都要（憤怒），體育、科學，想要就要！英語每日朗讀的時間她也占用！她只在乎語文，覺得語文最重要，別的學科都不重要，科學不重要，體育不重要，外語不重要！一天天就說語文怎么怎么重要……特別地自以為是。（激動，手抽回，抱膀）！

咨：你覺得語文老師壓堂、要課、只在乎語文！

訪：是，就是這樣的。

咨：你希望她除了語文也能夠在意一下別的學科，別因此壓堂，讓你和同學們感覺不舒服。是這樣嗎？

訪：對對對，就是這樣的！（手部有贊成的動作）

咨：謝謝你和我說了這么多，我發現你現在不那么憤怒了，能和我討論這件事兒了，是嗎？

訪：是。（表情放松，身體坐直些，眼睛看著我）

（通過澄清技術、具體化技術、共情技術，明確來訪者遇到的問題，澄清“討厭”背后對老師的積極的期望，為發現不良認知做好認識和情感上的準備。）

深入分析，原來她是個認真負責的好老師

咨：你覺得老師壓堂，讓你非常討厭！她過于重視語文學科，要課、占課，讓你覺得她自以為是，是吧？

訪：是。

咨：這些事兒你那么討厭，可是，她為什么要那么做呢？你愿意和我一起分析一下嗎？

訪：好。

咨：都有什么原因呢！

訪：（若有所思）我想想。她怕我們比別人慢，讓我們多學點兒，將來上初中能有優勢：怕我們落下，語文很重要，不能把語文落下。

咨：嗯，還有嗎？

訪：她特別珍惜時間，把時間當成金錢。

咨：嗯。你分析得有道理（豎起大拇指）。可是，她珍惜時間，可以做自己的事兒啊，為啥非得讓你們學習語文，操心費力又不討好呢？

訪：為了我們好唄！她是個非常負責任的老師。

咨：這算是一條不？

訪：算，當然算。（微笑）

咨：聽你剛才說老師在同學不認真學習的時候批評同學，有時候還動手，看上去不像是為你們好的感覺！那又是為什么呢？

訪：怎么不是？她是為同學的將來考慮，提醒同學避免以后再犯錯誤。再說，也不算是動手，就是裝裝樣子，讓我們注意！（微笑、放松、自豪）

咨：老師為什么這么做？你還能想到其他的理由不？

訪：嗯，（思考）就這些吧！

咨：好，我們看看，你一共找到了這些理由（把記錄紙遞給她看，讀給她聽）——擔心學生學得慢，擔心學生被落下：把時間當作金錢：負責任，為同學好，為同學將來發展考慮，提醒同學避免再犯錯誤。我們仔細看看你列出的這些條目，這是一個什么樣的老師？

訪：……（思考）這是一個好老師！（鄭重地，抬頭看咨詢師）

咨：嗯。最初聽你說，似乎她是個讓人討厭的老師。不過現在聽你說，她卻是一個好老師。

訪：是。確實是一個對我們好、認真負責的好老師！

咨：怎么和最初的結論那么不同？

訪：嗯。（思考）剛開始吧，我就是太生氣了，就想到壓堂了。我不喜歡她壓堂。但是現在，我知道了，她這么做，是因為對我們好，為我們負責！

咨：看起來是尊重你們學習權利的老師！

訪：嗯，為我們好！

（結合面質技術和認知ABC技術，讓來訪者產生認知沖突，從先前的因為壓堂事件，產生“語文老師不是好老師”的觀念，分析后轉變為“語文老師是好老師”的觀念。）

打開心結，與老師良好互動

咨：看來，了解了她這么做的初衷和意義，讓你對她的感覺也產生了變化，是嗎？

訪：是。

咨：剛開始很生氣，不喜歡她，看見她就煩。現在呢？

訪：（靦腆地笑）覺得這位老師也挺好的，要是不壓堂就更好了！

咨：你覺得老師挺好的，但是你希望她不壓堂，是這樣嗎？

訪：是。

咨：老師知道你希望她不壓堂嗎？

訪：不知道，我沒說過。

咨：你覺得老師平時對你怎么樣？

訪：對我挺好的，她也很喜歡我。總對我笑，還把我的作文當范文讀。從三年級教我們開始，對我就很好。

咨：如果你把這個希望告訴老師，她會愿意接受嗎？

訪：我不太清楚，也不太敢直接和她說。

咨：除了直接說，有沒有適合你的方法，既讓她知道你的想法，還不用去和她面談？

訪：（思考）怎么辦呢？我也沒有好辦法！（自言自語）

咨：再想想，聽你說你作文寫得好？

訪：有了，我寫一篇日記吧！

咨：聽上去，這是個好辦法。多問一句，你打算怎么寫呢？愿意和我說說不？

訪：（思考）沒怎么想好。我把和你聊天的事兒，把對她的誤解還有希望都寫上。

咨：建議你把她為什么這么做作為重點寫，你覺得怎么樣？

訪：好。

咨：今天的談話就要結束了，你覺得達成了你最開始的希望了嗎？感覺舒服些了嗎？

訪：達成了。我現在感覺舒服多了。（微笑）

咨：如果從0到10表示壓力的大小，數字越大，表示壓力越大，你來的時候壓力程度和現在的壓力程度，數字分別是幾？

訪：（思考）來的時候，大約是8：現在呢，大約是2吧。（放松的笑）

咨：有個作業，會讓你保持舒服的感覺，你愿意做嗎？

訪：嗯，我愿意試試。

咨：（拿一張紙，上面畫一個黑點）這張大白紙就是語文老師，這個黑點就是她壓堂的缺點，還有好多白色的也就是優點的地方等著你去發現，接下來這一周你就觀察語文老師的閃光點。

訪：好。

（通過討論，鞏固新形成的觀念“語文老師是好老師”，運用贊揚技術，鼓勵來訪者發現合適的溝通路徑，發現自身和語文老師關系好的優勢，并應用之，利用作業重拾和完善良好的師生關系。）

來訪者看上去是一個柔弱的女孩，表面上看起來很順從，但存在對語文老師的壓堂、“打”同學、批評教育同學行為的不合理認知——她不是好老師，影響了對老師的情感，產生了一系列的行為表現：打哈欠、無精打采、緊張、有壓力、不愛學習、消極、逆反。

鼓勵來訪者從不同的視角看待教師的言行，自己感悟出新的合理化認知，了解一件事情背后的多種可能，提升來訪者的判斷與分析能力，激勵來訪者找到自己其實擁有良好的師生關系，并基于這樣的關系鼓勵來訪者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促進來訪者在生活中推廣與應用，通過挖掘來訪者自身的潛能，提升其內在的心理力量，找到解決當前問題的適切方法，提升自我價值感、自尊感。

1.咨詢目標的確立

來訪者確立的咨詢目標：讓自己來到學校不緊張、不煩、沒有那么大的壓力。咨詢師在收集資料過程中，發現了來訪者的不合理認知，將本次咨詢目標確立在“如何找到合理化的認知”。

2.咨詢過程

咨詢師主要運用認知ABC理論，給予來訪者無條件的積極尊重，讓來訪者充分表達，多處運用澄清與具體化技術，引導來訪者聚焦問題，發現注重問題的客觀性與主觀性的區別，通過多次的內容反應及多次共情，使來訪者不良情緒得以緩解與消除。

3.咨詢師的自我成長

師生關系咨詢，對在同一學校的咨詢師而言有其特殊性。咨詢師必須要把自己的容器倒空，放下自己多年來對很熟的教師的已有認識與了解，要做到此時此地，基于來訪者的問題與困惑，傾聽其內容，回應其感受，真正實現共情，時刻關注來訪者潛能和自主性的挖掘與發揮，協助來訪者發現自身的優勢與力量，提升其自尊感。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