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夏利 李言實
作為當代最重要的愛爾蘭劇作家,布萊恩?弗里爾在戲劇創作領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弗里爾成名于短篇小說寫作,后轉型創作戲劇,于1960年完成了第一部戲劇《親法者》 (The Francophile)。在長達六十多年的寫作生涯中,他潛心篤志,筆耕不輟,共完成了29部戲劇,其中最著名的有《費城,我來了!》 (Philadelphia,Here I Come!)、《卡斯?馬克基之愛》 (The Loves of Cass McGuire)、《愛人》(Lovers)等,這些作品均為弗里爾在世界劇壇贏得了廣泛贊譽。這些作品使他成為“繼奧凱西之后最為睿智、最具創造力和顛覆性、最受推崇的愛爾蘭戲劇家”[1]p19。而1980年的《翻譯》(Translations),以及1990年的《盧納莎之舞》(Dancing at Lughnasa),進一步鞏固了他在世界文壇的顯赫地位,同時其劇作在愛爾蘭以及英國、美國等地的上演也使其輻射力和影響力在更大范圍、更深層次上得以擴展。“在國際劇壇獲得巨大聲譽的劇作家中,布萊恩?弗里爾無疑是最成功的當代愛爾蘭劇作家。”[2]p72基于其獨特的生活背景及人生經驗,弗里爾總是將愛爾蘭人民現實復雜的生活經歷轉寫為曲折、深刻的舞臺故事,以其獨特的戲劇表現手法加以影射。同時也因其對現實的殷切關懷和厚重沉凝的語言質感,被人們稱為“愛爾蘭的契訶夫”。
在弗里爾的眾多劇作中,家庭戲劇始終占有一席之地,并日益受到矚目。《生活區》(Living Quarter)即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部劇作。它講述了戰斗英雄弗蘭克?巴特勒從戰場載譽歸來,在“生活區”遭遇家庭丑聞而沮喪自殺的悲劇。《生活區》于1977年在都柏林阿貝劇院首演,此后也在多個劇院輪番演出。該劇以弗里爾最具實驗性的形式呈現故事:它沒有歷時性地上演弗蘭克?巴特勒從英雄返鄉到沮喪自殺的令人炫目的墮落,而是在“先生”這一畫外音指導下,以記憶重構、劇本重演的方式回憶了那個令人悲傷的日子。來自巴利貝格的指揮官弗蘭克在中東的一次維和行動中奮身營救多位受傷士兵,因此榮譽加身,不久便返回家園。家鄉的生活區為其英勇事跡舉行慶祝活動,他將攜手新婚妻子安娜一同出席,而他與前妻的四個孩子海倫、米利亞姆、蒂娜和唯一的兒子本也在長久分別后終于相聚,共同奔赴盛宴。然而,慶祝活動在一片混亂中結束,這個夜晚曾因弗蘭克的英勇事跡而光芒璀璨,卻最終因安娜的斷然坦白而歸于黯淡。她承認在弗蘭克外出執行軍務時,曾與他的兒子本有過一段風流韻事。這一大膽的聲明震驚了所有人,并最終導致弗蘭克自殺的悲劇。該劇以非常規的敘事手法突破傳統戲劇線性演繹的規則,以看似突然實則必然的結局解構了終極懸念,達到戲內戲外“曲終人散”的效果,令人唏噓,引人深思。
當前,國外對于弗里爾的研究相對系統和深入,涉及他的相關專著有十余部,包括作品集、訪談錄以及對其創作技巧和成就的研究成果。但當前研究仍著力于探析具體文本、創作技巧及主題意義,缺乏對創作的宏觀探析和全面研究。國內對弗里爾的研究也聚焦于其高光作品,亟待更為深入、全面的探討。而國外學者對《生活區》的批判性接受主要集中在該劇對歐里庇得斯的《希波呂圖斯》的重新解讀,以及與之相關的對“先生”和他的“賬本”的本體論地位的關注以及“元文本”劇本構成模式;同時,從主題出發,探究該劇與其他劇本的聯系:一個家庭的痛苦動態、無法言說的負擔、現實的多樣性、對個人和公共領域歷史決定論的質疑、記憶的模糊性和不可靠性以及有效或無效的虛構等。然而,《生活區》在國內并未引起廣泛關注,目前對其研究基本處于空白階段。本文將基于霍米?巴巴的混雜性理論,從家族、社會和民族三個不同層面探析弗蘭克的身份建構,進而追溯弗里爾通過該作品對愛爾蘭后殖民語境的文化身份反思及其文本中所映射的政治意識和民族期許。
后殖民主義理論的開創者愛德華?W?薩義德認為:“人類身份不是自然形成的,穩定不變的,而是人為建構的,有時甚至是憑空生造的。”[3]p427詹金斯?理查德也認為,一個人的身份并非生而固有,而是在特定的歷史、社會、文化及政治環境中建構生成,它依賴于社會中的權勢分配。在后殖民語境下,權力是身份建構的核心,掌握權力的一方是“擁有權力的主體”,被邊緣化、遭受壓迫的他者是“被規訓的客體”[4]p74。《生活區》中的弗蘭克以巴特勒家族“大家長”的身份自居,看似扮演著忠誠的丈夫、慈愛的父親等角色,卻以其獨斷專行輕松支配著妻子和孩子們。妻子去世未滿一年便一意孤行迎娶年輕貌美的安娜,孩子們無力反對,盡力迎合父親的自負,卻也心生憤懣;長期的生活缺位與心理壓制,使得唯一的兒子本優柔寡斷,玩世不恭,對父親愛恨交織。他曾小心翼翼地對父親試探過——“判斷著,注視著,一遍又一遍地向外窺視,卻因畏懼害羞而退縮”[5]p224;也曾試圖誠摯坦白過——“我想對他說的是,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愛過他,也恨過他——但他一直是我的英雄”[5]p243。但高高凌駕于他之上的父親不會在意,無從知曉,更不會回應,他依然屈從于弗蘭克,受其“奴役”。而如獎品一般存在的新婚妻子安娜是弗蘭克炫耀的資本,是其獲得短暫快樂的源泉,但她的需求卻被一直忽視,甚至都無權參與全家福的拍攝,被隨意對待得敢怒不敢言正是弗蘭克男性權威作用的體現。作為巴特勒家族的權力主體,弗蘭克對本、安娜等他者的言語打壓及行為無視,使他們逐漸喪失話語能力及主體意識,以此凸顯自身的優越感,鞏固其權威地位。回溯歷史,自12世紀后期英國入侵愛爾蘭以來,英愛沖突至今依然連綿不斷,政治干預、經濟剝削、文化殖民、宗教滲透等來自英國的殖民統治使得愛爾蘭長期遭受重壓。20世紀70年代末《生活區》創作完成并進行首演時,正值北愛爾蘭戰火紛飛之時,社會形勢嚴峻復雜,人民對自己的民族身份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弗里爾自身也在兩種文化之間不斷游移、撕扯,“本能地感到家是生命的中心,然而家卻又使人產生巨大的壓力與陌生感”[6]p421。《生活區》中,始終處于權力中心的弗蘭克或許正是弗里爾對強勢自負的殖民者的隱喻,通過本和安娜等邊緣化的他者的構建,在關系形成與作用中,愛爾蘭長期承受英國殖民壓制而或妥協或對抗的民族情緒得以凸顯。
同時,后殖民主義者也認為,身份的構建既來自于殖民者對被壓迫民族的文化入侵和壓制,也源于被壓迫民族對殖民文化的反抗。既然身份是在特定的環境或語境中建構生成,邊緣受壓迫群體就必然要去挑戰和重新協商強加于他們的身份。一味地沉默與屈從,只會慢慢喪失自己的文化身份。因此,邊緣身份者需要拿起多種武器去重塑自己的民族身份。“模擬(mimicry)和文化翻譯(cultural translation)是抵制殖民權威和建構話語身份的有力工具。”[4]p75霍米?巴巴將模擬稱為一種抵制殖民策略,被殖民者借助挪用(appropriate)、誤用(catachresis)策略來抵制殖民權威和重塑自己的民族身份,這是反殖民策略中不易被察覺但又具有破壞性的一種反抗方式。《生活區》中滿心憤懣、壓抑不堪的本與孤獨絕望、痛苦掙扎的安娜陷入不倫關系,正是對弗蘭克家長式霸權的挑戰和反抗。通過模擬篡奪父權,取代父親的地位,本完成了身份挪用。而身處家族邊緣的安娜甚至自始至終都無法滿足自己的情緒價值,最終不顧阻撓的坦白則是在嘗試建構自己的話語身份。處在權力邊緣的本和安娜以“背叛”的方式撕裂原有身份,逐步回歸于權力中心。而弗蘭克的最終自殺則直接宣告了虛妄的權力帝國的徹底崩塌,也體現了反抗的效力。在后殖民語境下,這充分印證了霍米?巴巴所堅持的觀點,即模擬本質上是一種抵制殖民策略。同時,在兩種文化之間搖擺不定的弗里爾盡管并未對愛爾蘭所面臨的民族身份困境提出明確的解決之道,但《生活區》無疑寄托了弗里爾的政治期許,即遭受殖民壓制和文化裹挾的愛爾蘭終將回歸自身的位置,愛爾蘭獨特的民族身份也必然得以重新協商和確立。
從巴特勒家族的私人角色中抽離出來,作為指揮官的弗蘭克在軍事生涯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輝煌榮耀,實現了自我建構,卻也無法擺脫自我質疑。弗蘭克及其連隊奉命參與了聯合國在中東的維和行動。在一次軍事任務中,連隊的前鋒部隊在哈里地區遭遇了敵人伏擊。面對敵眾我寡的作戰形勢,他們英勇抗爭。作為指揮官的弗蘭克更是驍勇善戰,無畏無私,冒著敵軍的炮火,單槍匹馬穿梭槍林彈雨中,成功營救出九名受傷的士兵。他們的突圍凱旋堪稱愛爾蘭軍事歷史中的一大奇跡。歷時整整五個月后,他們結束維和任務,凱旋而歸。為了慶祝“哈里英雄”弗蘭克的回歸,巴利貝格軍營為其舉辦盛大宴會。《生活區》的故事開始于此,也終結于此。在霍米?巴巴看來,民族的混雜性不可避免,被壓迫的群體總是置身于文化交界的“區間”(in-between),受到霸權話語的壓制,一方面困惑于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又不愿接受主體對自己身份的界定和強加。弗蘭克以其卓越的軍事部署實現了對之前平淡如水的職業生涯的超越,重新書寫了積極的公民身份,這在巴利貝格人民的光輝演說中可見一斑:“有模范習慣和行為的官員,一位杰出正直的公民……擁有基督教所推崇的最高尚的公正和誠實。”[5]p253雖然成為國民指揮官,但弗蘭克也無疑受到了愛爾蘭總統和總理的支配和利用。而調職到都柏林,并晉升到國家政治、軍事集團的高層是弗蘭克的職業抱負,也是其與高位權力妥協和解的產物。弗蘭克似乎認可卻又用“H”嘲諷公眾對其大肆渲染與追隨,體現了其不穩定的自我意識,無法解釋的不安和不快,無所適從的不適感不僅產生于個人的心理失調,也產生于戰爭和文化移位造成的心理創傷。“上帝啊,我覺得自己太老了!”“快樂總是短暫的。”[5]p258不停歇地自我懷疑和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正是在被迫承受英國不間斷的殖民滲透和堅守愛爾蘭民族特性兩者間不斷撕扯的弗里爾及其同時代的愛爾蘭人所面臨的心理困境。弗蘭克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全新的社會身份構建,同時也達到了話語權力的臨界點。雖然存在自我動搖和懷疑,但弗蘭克社會身份的積極轉變也暗示著弗里爾期望在英國殖民陰云籠罩下的愛爾蘭,通過付諸努力,最終能夠實現自我身份認可。
無論是作為巴特勒家族的“大家長”,還是作為巴利貝格軍營的“模范”指揮官,弗蘭克身上總是潛藏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矛盾感和悲劇感。看似威厲專橫、位高權重,卻注定無法擺脫被“背叛”的命運。巴利貝格的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兒子本和繼母發生了不倫關系,弗蘭克本人卻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他的家人、摯友、戰友甚至圍觀的陌生人都不約而同地保持緘默。長期投身于紀律嚴明的軍隊,他無法決定自己身居何處、作何行動,但身為指揮官,他卻認為一切都是可預見的。因此,他習慣性地以處置軍事的視角看待自己生命中的危機:“我做了我必須做的事。我別無選擇。我要做的事情非常明確。我心里未曾有過任何遲疑。”[5]p219他總是以“可控”的心態去應對“失控”的狀態,一邊得意于自己的軍事戰績,一邊卻難免惴惴不安。這些混雜的情緒和不斷錯亂的身份使得弗蘭克終究不堪重擊,自殺是無奈之舉,也是必然選擇。在他之上,愛爾蘭總統等更高的權威支配著他;在他之下,所有人都以“失語”的方式對抗著他。弗蘭克的身份正是在多種利益聚合和對比中再現的,也是臨時的和被“書寫”的。弗里爾所運用的這種戲劇性的反諷使得弗蘭克的悲劇命運得以進一步加劇,同時,也映射著愛爾蘭深受殖民侵略和文化侵蝕的不可逆轉的現實命運。
自20世紀60年代初以來,愛爾蘭曾多次派軍參與聯合國維和行動,到60年代末,維護和平已成為愛爾蘭外交政策的一大核心特征。最初,這樣的軍事任務對“一支從未在海外服役、也沒有作戰經驗的軍隊”構成了極大挑戰;盡管如此,到1970年,愛爾蘭軍隊已參加了七次單獨的軍事部署,雖然經歷慘重傷亡,但這也被視為“國家威望的體現”。作為大英帝國的代理人和反抗英國霸權的叛亂者,愛爾蘭經歷了幾個世紀的矛盾,面臨著文化消亡和民族特性被蠶食的困境。經歷爭取獨立的動蕩歲月,弗蘭克渴望“去定義我們的愛爾蘭性”,于是訴諸于確立新的文化范式。身處地區戰事頻發的漩渦,愛爾蘭并未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于是,弗蘭克和他的國家一起,第一次登上了世界舞臺,參與全球公共事務。他率軍參與聯合國維和行動,成功守衛中東某處的“哈里前哨”,其主要作用是保護人員,而非參與殺戮。這標志著愛爾蘭戰略的轉變,從發動地區叛亂這一古老的命令,轉變為維護全球和平的當代理想。在后殖民語境下,霍米?巴巴拒絕始源性(originality)的、穩固的文化身份認同,而寧愿選擇模棱兩可的、協商的雙重身份即混雜文化身份。混雜文化身份打破了非此即彼的身份二元對立局面,新的文化身份產生于矛盾和混雜地帶即文化“區間”中,文化上的差異得以銜接(articulate)[4]p75,于是新的權力話語與多元身份得以構建。通過在全球公共事務中獨立發揮作用,是愛爾蘭突破英國殖民束縛、確立自己民族價值的有益嘗試。在英愛連綿不斷沖突的歷史背景中,愛爾蘭在無法規避的文化“區間”中重新審視自己的身份認知,在堅持中妥協,重構全新的權力話語與多元身份——弗里爾正是通過弗蘭克確立了自己新的文化范式。與此同時,他也在為軍事英雄主義尋找機會。在創造他的虛構英雄時,弗里爾以歷史模型為基礎,如中尉帕特里克?里奧丹和騎士安東尼?布朗這些英雄正是弗蘭克?巴特勒的前身。因在剛果東南部的一次伏擊中救出了一名戰友,在整個20世紀60年代,布朗都被稱作“尼安巴英雄”,同時,他也是第一個因英勇行為而獲得愛爾蘭軍事勛章的士兵。然而,這些歷史人物均在英勇行為中犧牲,而“哈里英雄”弗蘭克?巴特勒卻凱旋而歸。這樣的人物塑造體現了愛爾蘭人對英雄主義的幻想,以補充他們正在崛起的新興的國家地位,并探索了愛爾蘭人對一種全新英雄主義模式的容納程度。通過消解英雄身份的始源型和單一性,弗里爾或許正試圖引導人們擺脫對文化認同單一的束縛,以更加多元包容的態度創造民族身份認同,從而抵制文化霸權和爭取平等話語權。
在后殖民主義時代,愛爾蘭雖已逐漸擺脫了英國殖民陰影,但在民族文化、民族身份和話語權力等方面仍面臨多重挑戰。從北愛問題再到全球化進程,愛爾蘭人在孜孜不倦地尋求一種切實有效的解決方案實現去殖民化以及愛爾蘭性和世界性的強力融合,從而實現愛爾蘭民族復興和文化復興。弗里爾正是從戲劇創作的視角關照現實,為定義和重塑愛爾蘭提供了深刻啟迪和有益借鑒,也成為愛爾蘭不可或缺的文化因子。
身份本身就是一種建構,是一個在特定歷史、政治、經濟、文化語境中不斷協商的動態轉換過程。身份是區分一個人與他人的標簽,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磨滅不掉的胎記。人不能脫離身份而存在,“一個人若沒有了身份就如同浮萍一樣四處漂流,沒有歸屬感。對自我和民族身份的不斷追尋是驅使人們奮發向上的動力”[4]p73。成長成熟于長期殖民與反殖民的歷史糾葛中,深受英國殖民文化和愛爾蘭本土文化的彼此沖突,弗里爾總是通過劇本創作、改編翻譯等多種方式,將其政治意識和態度寓于不同權力關系的描述中,以內斂含蓄的方式表達其身份認同的困惑和民族創傷的陣痛。《生活區》中,弗里爾分別從弗蘭克與家庭、社會和國家錯綜復雜的關系中,抽離出多面立體的“弗蘭克”,借此影射其在殖民語境下的政治意識和民族期許。身陷文化雜糅的泥淖中,弗里爾試圖通過與過往達成和解,循序漸進地引導愛爾蘭人民突破二元對立的認知樊籬,以一種更加包容開放的方式去定義和表達愛爾蘭性,站在時代的節點上重新書寫愛爾蘭獨特的民族和文化身份。
注釋:
[1] Roche,A. (2006).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Brian Friel.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 Roche,A. (1994). Contemporary Irish Drama: From Beckett to McGuinness. Dublin: Colour Brooks Ltd.
[3] 王宇根譯,愛德華?W?薩義德著:《東方學》,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03年
[4] 王李霞:《跨文化身份構建——基于霍米?巴巴的混雜理論》,《英語廣場》,2020年第12期
[5] Friel,B. (1978). Living Quarters. London: Faber and Faber.
[6] 趙國新等譯,Lois Tyson著:《當代翻譯批評理論實用指南》,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