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雪
Vlog也稱為視頻博客,Vlog是以第一人稱視角拍攝,以圖片、文字、解說為表現手法,經過剪輯上傳網絡記錄新聞事件的視頻日志,時長通常為5-15分鐘。Vlog起源于Youtube,后傳入國內,歐陽娜娜、“你好,竹子”“孫東山”等知名人士,在微博上掀起了一股拍攝Vlog的潮流,Vlog也逐漸進入了人們的視野。統計數據表明,截至2022年4月23號,微博上關于Vlog的話題已經突破19.8萬,275,000名Vlogger選擇使用Vlog來記錄自己的日常生活,這又一次證實了Vlog正在爆發出驚人的影響力。[1]
2019年,主流媒體開始在時政、社會新聞中使用Vlog,“人民日報新媒體記者兩會Vlog”“我的上會Vlog”“康輝Vlog”開始出現在受眾視線。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Vlog成為主流媒體報道疫情信息的有效視聽傳播手段,成為記者記錄新聞信息、監測疫情的重要應用工具。疫情一線的Vlog新聞也成為了受眾了解疫情地區信息、醫療救治、物資供給的一種真實便捷的媒介。“Vlog+新聞”的新聞生產模式,不但一改以往的嚴肅報道風格,更讓記者的角色從幕后走向前臺,深入到事件本身,將自己的親身經歷用Vlog記錄,讓觀眾觀看時身臨其境。Vlog用影像取代了文字,讓觀眾掌握最新的新聞動態,這種新型的報道模式讓主流媒體找到更廣闊的傳播空間[2]。
Vlog新聞是記者深入新聞現場,手持云臺、微單、大疆靈眸等相關拍攝設備,以第一人稱視角講述新聞現場,邊走邊錄,上傳剪輯傳遞新聞信息的視頻。與傳統的新聞敘事方式相比,Vlog新聞報道更具親和力,第一人稱的視角敘事會讓受眾更有代入感。傳統的新聞事件報道專業、宣傳的敘事口吻,會與受眾產生較強的距離感,Vlog新聞擺脫了這一缺陷。主流媒體“Vlog+新聞”的報道形式突出了“我敘事”這一特質,展現出記者生動鮮活的報道形象,拉近受眾與Vlogger的距離,同時彈幕、評論、送禮物等功能與新聞主播可以積極互動。新聞Vlog人格化的新聞敘事特征能吸引受眾長久的追更、催更、迅速身臨其境的帶入Vlog中的新聞環境[3]。在央視新聞作品《央視記者武漢Vlog》中,總臺央視記者張竣在視頻里,以一個Vlogger的方式展示疫區方艙康復醫院、康復驛站、醫院物資供應等情況,自然親切的敘事風格吸引大量粉絲,他們積極發送彈幕與他互動,例如“國家真給力啊,患者伙食真不錯”“叔,是不是餓了,成美食UP主了”增加了用戶在新聞中的參與感和互動感,這種“我敘事”的新聞記錄吸引受眾更加關注新聞事件[4]。2022年1月西安疫情時,西安廣播電視臺的“我的居家Vlog”系列視頻中,記者分享自身周邊西安物資供應、隔離生活以及疫情防控措施,其中他分享了自己的“綠碼變黃碼” 的真實經歷迅速引起了受眾的共鳴。這條抖音下的評論里,很多人也分享了自己的相同的經歷,或者是表達對記者的關心,或是分享自己的應對經驗,參與互動。
美國媒介理論家保羅·萊文森的曾經提出“補償性媒介理論”,該理論認為,每一種后續媒介的出現某種意義上是對過去媒介功能缺陷的補償?!癡log+新聞”的報道形式打破了主流媒體單一的報道形式,強烈的人格化敘事特征和浸入感的體驗彌補了傳統報道的缺陷,更全面的滿足了受眾的信息需求。武漢疫情期間,假新聞和謠言泛濫,極大的增加了社會治理和輿論引導的難度?!癡log+新聞”有效緩解了“信息疫情”,破解了大量虛假新聞、污名化傳播、謠言等。例如,每日經濟新聞開設“我在武漢·每經記者Vlog”專題,實時實地報道疫情方艙修建進度、城市居民物價等情況,主動破解假新聞。還有一些媒體,征集受眾關心的問題,通過Vlog對如何在醫院正常就診、如何保障正常生活、如何避免人群接觸、如何有效地阻止疫情的蔓延等問題進行了解答。[5]2022年1月,西安疫情期間,西安晚報的《記者Vlog》系列視頻,通過記錄所在小區的隔離封閉情況、日常生活等,破擊謠言和假新聞,展現了真實的西安抗疫情況以及記者作為普通人視角的生活情況。
疫情期間,真實信息的傳播是全社會公民對于新聞媒介投注的巨大期望。后真相時代,謠言與虛假新聞、污名化言論遍布,主流媒體Vlog中記者深入新聞現場,第一時間回應了社會關切,保證信息的真實權威。主流媒體Vlog不僅傳遞真實信息,更是以“我在場,我敘事”的第一人稱視角,傳遞了真實的體驗。例如在Vlog新聞作品《央視武漢記者Vlog》,《武漢要排隊多長時間才能購買藥品》這期專題中,記者張竣親身體驗買藥全流程,從整理藥品清單、到掛號排隊、領取藥品,真實的記錄了為28位病人買藥的全過程,及時消除病患疑慮。相比傳統新聞報道,受眾在Vlog中有強烈“我在現場”的體驗,在同期聲、評論等環境下,能夠引發受眾強烈的共鳴之感。2022年,寧波疫情發生之后,寧波市政府抖音號寧波發布中,編輯蔣晗炘拍攝了自己做核酸的全過程,評論區的留言都是與記者積極互動做核酸的經歷,或是加油打氣,不自覺將情感積極帶入視頻中。
主流媒體的戰“疫”Vlog具有極強的建設性新聞特征。戰“疫”Vlog在公共信息發布、疫情監測、了解物資供應、群眾生活等方面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體現了新聞媒體作為社會公器、信息雷達的公共價值引領作用。主流媒體以習近平的新聞輿論觀為指導,堅守以人民為中心,及時破解輿情危機,以輕松親近的敘事口吻對嚴肅性新聞話題進行了解讀,安定了人民心理。首先,戰“疫”Vlog引起了受眾高度的關注與吸引黏性,與受眾進行了很好的互動與交流,在B站、抖音、央視頻等平臺與受眾建立起了穩定的意義互通空間[6]?!段錆h:我的戰“疫”日記》是央視總臺新聞中心等多家專業媒體聯手打造的新聞作品,保證了傳播內容的公信力。Vlog全媒體新聞生產的特征,實現了臺網聯動、全域覆蓋,極大地增加了新聞作品的傳播力,播放過程多屏幕開花、全媒調度,全方位傳輸,增加了傳播的影響力[7]。其次,戰“疫”Vlog弱化了Vlog私人日記的屬性,突出了其公共價值。例如,直播火神山等醫院、方艙的建造過程,體現了Vlog的公共價值[8]。戰“疫”Vlog獲得了網友的大量評論與關注,有效地緩解了大眾的焦慮心情[9]。西安廣播電視臺的《我的居家Vlog》的拍攝主體涉及一線的醫生、患者、教師、記者、留學海外的學生等,在抖音平臺上收獲了大量的點贊、關注,各行各業的人主動為這一系列提供自己的居家情況,并為防疫工作送上自身的祝福。在第22集中,展現了西安非遺繼承人雕刻了微縮版永寧門為西安送上自身的祝愿。主流媒體Vlog在特殊時刻,及時回應社會重大熱點議題,以全方位的視角展現疫區居民的真實生活狀況。用圖像視頻取代文字,用接地氣、廣泛的拍攝對象和拍攝角度,拓寬了交流的意義空間,縮小了話語的鴻溝,可以說,Vlog有利于輿論引導,有效推進了社會治理[10]。
Vlog新聞第一人稱視角和邊錄邊述的拍攝方式會放大記者的個人感受,在潛移默化中對受眾造成很大影響。這種將記者后臺的心理感受和行為活動放大在臺前,過度放大私域空間的記錄方式可能會造成新聞重點、焦點的轉移。而且受眾過度關注Vlogger,會造成“類人際互動”?!邦惾穗H互動”是由唐納德·霍頓和理查德·沃爾提出的,他們認為類指的是一種模仿事物一種屬性的辦法,但是這種屬性不是事物本身,而且甚至缺乏事物的核心特征?!邦惾穗H互動”只能完成虛擬關系構建,無法形成真實人際互動。康輝的Vlog,曾引起了廣泛關注,獲得受眾大量好評,不過,大部分人的關注點都在“康輝的化妝盒”“康輝用的是哪個品牌的”之類的話題上,削弱了話題的嚴肅性。觀眾對新聞Vlog報道形式、對其自身的關注,是否超出了對其新聞內容的關注,還有待于更多的探討與思考。
在霍頓和沃爾看來,主持人、記者等電視里的角色雖然無法隔著屏幕看到觀眾,但他們在內心中始終假設觀眾此刻就在屏幕之前進行觀看,所以他們會保持現實的交流情態,營造交流環境,構造一種單向的交流關系。在這種關系之中,他們即時輸送信息,再對假定的觀眾進行回應,營造一種交流的親密感,但是這種溝通仍然是單向的[11]。受眾在Vlog中可以與Vlogger形成親密關系,這種親密關系同樣單向,脆弱?!段靼惨咔榫蛹襐log》視頻中,儀器核酸測試的視頻中出現“你住哪個小區”“今天看著很帥”等評論。過度的關注Vlog中記者的穿衣、打扮等評論,新聞中傳達的新聞焦點被模糊,新聞議題本身被忽視。
隨著“Vlog+新聞”的普及,泛娛樂性特征凸顯。以主流媒體疫情期間的“Vlog+新聞”為例,受眾的關注焦點的轉移,很容易造成關于社會議題的理性認知逐漸轉變為分散的個人感性認知。2022年,許多縣級融媒體也加入了抗“疫”Vlog視頻制作的行列,濟南中融媒、福建省永春縣融媒體、余江縣融媒體中心等發布的視頻中,關于防疫、抗疫等問題的新聞焦點被轉移,受眾關注的焦點大多在新聞的細枝末節當中。Vlog視頻內容當花絮類外圍要素的表現重于核心議題的傳達時,新聞報道會感性化,在西安的居家抗疫Vlog的視頻鏡頭中,彈幕與評論大量“辛苦了”“太辛苦了”“好感動,多累啊”“好心疼記者大白”等評論頻頻出現,新聞的焦點被轉移到拍攝主體身上,新聞報道偏于感性化,新聞議題被忽略?!段錆h:我的戰“疫”日記》關于老人醫療設備使用一集中,評論中出現“看到奶奶手上的畫突然落淚”等話語,讓老年阿茲海默癥患者治療、老年新冠肺炎患者治療慢、治療后遺癥等重要議題被忽視。情感共鳴被放大,更多的討論集中于情感層面,對于真正應該關注的現實議題被弱化,時間短、碎片化傳播的敘事方式,對于新聞議題的挖掘難以深入,都是其發展的弊端[12]。
Vlog的新聞敘事表達缺乏深度,尤其是新聞Vlog,難以全面展開新聞事件、理性敘事、深度分析、把握發展節奏。在抗“疫”報道中,各大主流媒體積極應用Vlog的全新傳播方式,實現了采編專業化、敘事親民化、風格靈活化的融合傳播。各大傳統媒體或是派遣專業記者充當疫情一線的排頭兵,采集新聞信息,對新聞素材進行剪輯上傳;或是采用來自個體創作者的真實新聞素材,運用專業的新聞剪輯手法,實現PGC+UGC新聞生產的模式,協同輸出,全方位傳播,打通傳播的“最后一公里”?!癡log+新聞”作為一種新潮的新聞生產方式,已經成為了主流媒體的傳播著力點,從中央媒體到各級地方融媒體,主動出擊,積極借力,拓寬主流話語的敘事空間。
“抗疫Vlog”走紅背后,主流媒體彰顯了其積極改變傳播方式,擴大傳播影響力的決心,以優質的內容創作作為基礎,以新奇的傳播方式作為輔助,協同構建傳播矩陣,實現連續更新,緊抓用戶關注新聞的心理,增加用戶黏性,有效地回應了社會關切。共情共景的傳播環境更是以用戶為中心,凸顯新聞的人文關懷,讓主流話語能夠更加接近群眾,讓人民對于社會熱點的關注及時處理。疫情出現后,對于一些特殊地點,如方艙中心、醫院重癥監護室等地點,普通人無法進入時,“用戶生產內容+專業媒體把關” 的內容制作方式可以解決這一難題。
Vlog是融媒體時代發展的產物,匯集了傳統媒體、客戶端、視頻、社交媒體的傳播優勢,實現了多角度的聚合化傳播。當前,5G時代為人工智能賦能,萬物互聯、人際互動能夠真正實現人類與機器之間的無障礙溝通與對話。當前Vlog的觀看媒介一般是電視大屏或是移動小屏,通過私人的賬號,隨時隨地切換身份,實現傳者和受眾轉換,可以是內容的提供者,也能成為內容的創造者。未來,在VR/AR技術的不斷發展之下,技術的突破能夠帶來萬物皆屏,全方位、全息體驗能夠最大程度匯集信息,實現觀看真實的新聞現場。全媒體時代,Vlog在新聞采編領域的運用,是傳統新聞采編技術進步的體現,也是建設融媒體格局的應用成果之一。Vlog讓傳統媒體更加接近受眾,接近群眾,以親切的視頻風格贏得了更大的關注度和影響力[13]。如以《人民日報》為代表的主流媒體發布的記者Vlog專題視頻,在電視臺、人民日報客戶端、抖音、B站多平臺投放,實現聚合傳播,這些Vlog視頻記錄了疫情之下普通人的生活和那些沖鋒在前的醫務人員,以第一視角的方式敘述真實的新聞瞬間,獲得了觀眾的共鳴,點擊量飆升。Vlog以“用戶生產內容+專業媒體把關”的形式進行探索,用傳統媒體的專業把關,為用戶生產的真實內容賦能,創造了融媒體傳播的現象性新聞產品,對于傳統媒體的積極轉型探索創造了良好的條件[14]。在對于吉林的抗疫報道中,《人民日報》聯合B站UP主、吉林大學研究生許婧文用Vlog記錄下疫情之下的高校大學生的封校生活,在早晚抗原檢測這期視頻中,通過UP主的演示,對新冠抗原自測卡的使用作出了詳細的介紹。這些Vlog在B站播出后全網瀏覽量過十萬,引起了封校大學生的廣泛關注。
當疫情襲來,Vlog反應迅捷。在Vlog視頻的記錄中,拍攝主體深入疫情防空一線,走進新聞現場,真實記錄發生的事件,疏導大眾的恐慌和心理壓力?!堆胍曈浾呶錆hVlog》中記者記錄真實的買藥的過程,從梳理藥品清單到實地藥房排隊、取藥、核實確認、打包返回、派送藥品,消除了受眾疑慮,疏導了大眾焦慮[15]。《人民日報海外版-海外網》曾發布的Vlog:《98年援鄂護士的一天》,通過年輕護士許雯嬌的Vlog,全面展示一線醫護人員工作,了解醫護工作的細節,消除焦慮感[16]。2022年4月,新華社電視在抖音更新的Vlog細節視頻《廣福日記》《新華社記者守“滬”之旅》,實現了職業生產與個體生產的結合,通過記錄醫護工作者、馳援上海的最美逆行者醫護人員、建設及入住方艙等多重角度還原新聞現場,呈現真實的疫情動態。
場景化傳播時代,“在場感”是用戶追求的重要感受。主流媒體抗擊疫情的Vlog傳達的真實性、現場感、感染力,滿足了受眾對于移動傳播社交化、場景化的需求,“為個人生活賦予了公共意義,在打破私域和公域界限的大型線上互動中將個體生活轉變為更廣泛的群體生活鏡像,把個人表達嵌套進公共話語當中”。[17]這些普通人的日常故事融入了主流媒體的國家話語,在獲得大流量的同時,這些短視頻新聞又建構起身處特殊疫情時期的國人的身份認同和情感認同,增強了社會的凝聚力,積蓄起強大的能量。主流媒體抗疫Vlog打破了傳統媒體所代表的話語體系,眾多來自用戶生產的新聞內容經過專業的新聞剪輯加工之后的新聞作品,個體的話語出現在官方的話語體系之中,擴寬了主流媒體的話語表達體系;Vlog的拍攝第一主體往往是個人,記者或是其他職業都有可能出現在鏡頭之中,視頻的親和力改變了以往的嚴肅的風格,更加接地氣,隨著媒體融合的不斷深入,我們相信,Vlog必將成為人民大眾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的有力載體[18]。
霍夫曼曾說:“新聞報道中始終是故事最重要。受眾的注意力一旦被太多的互動環節分散,觀看體驗就會受到破壞”。所以記者個人表達與新聞客觀性和真實性之間保持平衡至關重要,必須警惕新聞重點的模糊與偏移[19]。以地方融媒體抗疫Vlog為例,當前,越來越多的地方融媒體在日常的新聞采編之中使用Vlog,可以發現地方融媒體抗疫Vlog報道中,新聞Vlogger會吸引黏合受眾的同時,將受眾的興趣轉移到Vlogger自身,模糊新聞重點,造成新聞關注點偏移。另外,Vlog視頻事件較短,碎片化、流水賬的記錄方式也會造成對于新聞事實的討論、挖掘停留表面,不能深入。所以在未來的媒介融合進程中,主流媒體如何把握好新聞時效性與視頻內容質量同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