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蕊,沈坤榮
(1.南京審計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江蘇南京 211815;2.南京大學經濟學院,江蘇南京 210093)
改革開放40 多年來,我國經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其中制度變革釋放了巨大紅利,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從“中國制造”到“中國智造”。有學者認為,我國長期的經濟增長依賴于普惠制度下的特惠模式[1]。由于存在有效的激勵,地方政府可以有目的地選擇效率高的行業和企業作為特惠對象,對其提供特惠幫助,從而提升整體經濟效率。如今,在“雙循環”發展戰略下,要暢通國際國內大循環,提升循環效率,需要改變傳統特惠發展模式,加快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的建立,逐步完善普惠制度。完善普惠制度是個長期的過程,在此進程中,尋求打破傳統特惠模式的路徑依賴是現實選擇。自由貿易區(以下簡稱“自貿區”)作為制度創新的“試驗田”,是一種新的特惠模式存在,其被賦予特惠政策的同時,更肩負著完善普惠性現代市場經濟制度的使命。現時期,現代市場經濟制度以國內經濟轉型和深化對外開放為立足點。經濟轉型和對外開放重在技術創新,而創新的重要基礎是知識產權制度,因此,作為承接“雙循環”的重要載體,自貿區在法治化、市場化、國際化營商環境的探索中,知識產權制度處于突出的關鍵性地位,不僅關系到我國自主創新能力以及知識產權全球治理水平,同時還能夠撬動國際貿易、金融和投資等其他制度性資源,并對制度性資源進行鏈接和整合,進而影響現代市場經濟體系的完善。因此,在當前我國有序推進新舊動能轉換的進程中,知識產權制度創新意義深遠。
關于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創新,國內既有研究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協同國內外因素的綜合視角[2]。有學者認為自貿區知識產權建設不僅源自內生需求,更應體現外向視野[3]。自貿區知識產權保護應遵循“整體主義”的框架思路,探索建立既與國際經貿規則接軌,又能促進本國技術創新能力提升的知識產權制度[4]。
也有國內學者針對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的某個領域做專門研究,如崔汪衛[5]從自貿區司法保護制度的構建、吳明熠[6]從行政監管體制的完善、王雅芬等[7]從仲裁解決機制以及糾紛多元解決機制的建立等,聚焦于知識產權法律適用性選擇、法律保護標準、海外維權機制等領域;還有研究認為在當前知識產權制度執行過程中,自貿區應確立綜合保護制度體系[8]。
作為國家設立的比經濟特區更加開放的對外貿易窗口,經過多次擴容,自貿區已從“一家獨秀”發展到“齊頭并進”,更多學者以某個具體自貿區為研究對象,結合自貿區的發展定位進行知識產權保護與制度創新的理論和實踐研究。有研究認為,各個自貿區應根據自身知識產權發展特點,結合實際需求,打造自身發展模式,以實現高水平開放與高層次創新協調發展[9]。
梳理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創新的相關文獻發現,知識產權保護的創新視野更多是聚焦于自貿區本身,相關的改革創新和制度措施相對比較零散,知識產權制度宏觀性和整體性建構的相關研究還比較欠缺。筆者認為,自貿區作為一種探索現代市場經濟制度的特惠區域,應充分發揮壓力測試場和試驗田的功能,致力于普惠制度的完善和推廣。基于此,本研究以馬克思觀點為理論基礎,從多維視角討論分析,以普惠的視野為知識產權制度創新提供政策建議和思路。
特惠是一種特殊性存在。馬克思主義思想詮釋了各種物質運動形式的特殊性,認為自然界以及社會現象都存在特殊矛盾和特殊本質。普惠是一種普遍性,傳達的是一種公平理念。在闡述了人的“類特性”“類本質”等人自由性和社會性的普惠涵義的同時[10],馬克思思想也說明了類的世界性[11]。這種“類”的世界性在當代經濟發展潮流中體現為個體之間的人人受用以及國家之間的合作共贏和平等包容。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在此意義下,普惠是共創、共享、共治。
特惠與普惠是矛盾特殊與普遍的內在統一。作為制度“試驗田”,一方面,自貿區內主體面對新領域、新問題,產生新需求,在研究新問題和新需求內在關聯和規律的基礎上,針對矛盾的特殊性進行探索性制度安排和創新,進而通過實踐檢驗,合理地進行有效推廣,完成矛盾特殊到一般的過程;另一方面,制度推廣后的日常運行,又會產生新的問題和矛盾,從而從一般到特殊,如此動態發展,不斷進行普惠制度的完善和推廣。
宏觀經濟市場環境中,特惠和普惠也往往表現為一種效率與公平的關系。“效率”偏重經濟學概念,研究產出與投入的對比關系;“公平”則偏重公正合理性的需求,是人們對不同制度、行為與社會關系的價值判斷[12],除了經濟視角的理解,還有政治、倫理等多方面理解。市場經濟中,公平與效率的選擇離不開政府與市場關系的處理。自貿區的特惠性偏重考慮效率因素,普惠性則更側重公平。傳統政府主導的特惠模式促進了效率的提升,但政府主導經濟也會帶來盲目性和負面影響,如破壞公平和有序競爭、擾亂市場秩序、帶來尋租等問題。多年來形成的特惠模式使政府和企業形成了一種外部依賴,這種路徑依賴會產生強大慣性,不利于普惠制度的執行以及營商環境的改善。自貿區的設立是一種外部突破慣性依賴的有效途徑和手段,可在一定程度上有效規避傳統特惠模式的弊端。作為一種新的效率和公平模式的有效結合,自貿區“準入前國民待遇+負面清單”的管理制度、“一線放開、二線管住、區內不干預”的海關監管原則,以及深化“放管服”的管理改革,極大地提升了經濟效率;同時,倡導公平理念、強調法制先行和規則意識,平等保護國內外的市場主體,致力于營造寬松的市場環境和準入機制,不斷促使市場主體釋放活力。
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的實施和創新離不開自貿區這個特殊的操練場地。作為現代市場經濟體系的重要內容,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創新不僅要依賴自貿區的特惠模式,更要立足知識產權保護本身的普惠性特征,基于宏觀制度體系的建構需要,推進知識產權治理體系的完善,以助推我國“雙循環”新格局的形成和長遠發展。
“產權”是新制度經濟學的核心概念之一。Coase[13]開創了對產權理論的研究,認為產權是一種重要的激勵與約束機制,直接影響資源配置效率,是其他許多市場制度的基礎。而知識產權制度作為激發創造創新活動的重要保障,在當今世界經濟體系中越來越受到各國的重視,在開放經濟條件下,一國的知識產權制度變遷不僅影響著國內技術創新進程和效果,同時還影響著知識產權國際秩序的動力結構和各國利益的協調與分享[14]。
制度變遷理論是新制度經濟學的核心理論。North[15]認為,經濟增長的根本原因在于制度的變遷,而制度變遷是不斷打破舊規則、建立新規則的動態過程。制度可分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一般來講,正式制度變遷主要存在兩種類型:強制性制度變遷和誘導性制度變遷。其中,強制性制度變遷具有外生性質,是自上而下式的制度變遷,一般由政府命令和法律形式存在。而誘導性制度變遷具有內生性質,是自下而上自發式制度變遷,一般受人們在長期社會生活過程中形成的行為習慣和價值觀念影響,融合個體努力后經政策制定者確認。回顧我國知識產權制度變遷歷史,自1980 年我國加入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到2008 年《國家知識產權戰略實施綱要》的頒布,我國知識產權制度經歷了被動立法調整、主動立法、主動變革的變遷過程,制度變遷更趨向于漸進型強制制度變遷模式,變遷過程受內部動因和外部動因兩個方面驅使,內部動因主要源于國內技術創新的推動,外部動因主要源于對外貿易的發展。強制性變遷通常需要政府短期性的政策干預作為重要動力,不能忽視政策在整個社會制度變遷過程中扮演的重要角色[16]。這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自貿區制度變遷和創新過程中政府出臺的各項特惠政策。在此知識產權制度變遷背景下,本研究認為,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創新可將強制性制度變遷和誘導性制度變遷兩種模式有效融合,一方面可以順應和承接長期以來我國知識產權制度變遷的模式,進一步參與和影響國際知識產權治理體系;另一方面要關注自貿區內主體自發誘導性的制度訴求,滿足他們的技術創新需要。
非正式制度同樣是社會制度體系中的重要內容,要形成有效的社會約束體系,必須借助于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有效融合。在知識產權制度體系中,以知識產權法律為代表的正式制度和以知識產權意識為代表的非正式制度同樣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制度經濟學派給予法律意識充分的關注,認為法律制度與社會法律意識不協調是造成很多國家經濟停滯不前的原因。在此理論下,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創新一方面需要知識產權法律正式制度的合理安排,另一方面需要與之相協調的知識產權意識和觀念的培養和建立。
在世界經濟一體化進程中,知識產權制度發生了急劇擴張的變化,知識產權保護范圍越來越廣泛,保護內容愈發豐富。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主導知識產權立法進程的主要是發達國家,近年來,知識產權在世界范圍內迅速發展,許多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不斷在國際上爭取知識產權立法的主動權,以受惠于知識產權制度,在多方利益的協調和分享下,國際知識產權制度處于不斷變革中,由此現實背景推動,知識產權政治學理論得以產生和發展[17]。
關于知識產權理論中政治學的分析,William等[18]探討了影響知識產權法演變的政治力量,從政治經濟學的視角分析了擴張性的知識產權法律規則形成的政治行為和政府行動的原因。Susan[19]同樣認為,知識產權的政治學研究重點不是知識產權規則本身,而是研究知識產權規則形成的過程,知識產權規則的形成不僅包括規則形成的執行機構和推動力量,更包括規則背后的形成機制。因此,現實中知識產權國際規則往往會受到有關利益集團的影響[20]。
知識產權的政治學理論有助于我們正確認識知識產權國際公約,在我國當前積極參與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過程中,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的制定和調整要充分考慮社會公共利益,避免過分受某些利益集團影響。在國際知識產權多樣化格局下,認清當前國際經濟形勢,國際層面積極參與全球知識產權治理,爭取知識產權制度變動的話語權;同時,立足我國當前經濟發展階段,適時在自貿區內靈活調整各項知識產權政策,以適應自貿區產業發展的差異化需求,進而進一步推動知識產權普惠制度的完善和推廣。
知識產權制度的實施是知識產權管理體制改革的重要內容,我國《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明確提出要健全知識產權執法和管理體制。知識產權管理體制改革趨向以整體性治理理論為理論基石。作為一種超越新公共管理的新的公共治理范式,整體性治理理論產生于20世紀90年代,在全球化背景下,公眾需求的多樣化和復雜化加大了政府治理的難度,傳統政府的治理結構和過程難以滿足公眾的需求,公眾呼吁政府功能重整和再造,整體性治理理論作為新的治理模式應運而生。整體性治理理論是對政府公共治理過程中碎片化問題的理論創新,以公眾需求為基礎,主張管理從部分走向整體,從分散走向集中,從破碎走向整合,在注重不同領域不同層次的協調和整合的同時,建立網絡化的治理體系,以緩解傳統科層制行政組織條塊分割制的弊端,提高政府治理效率[21]。
知識產權管理體制改革能夠有效地監督和制約政府行政權利,使政府從直接經濟利益中超脫出來,促進政府職能轉變,保證產權主體充分行使自由交易的權利和自主決策,推動現代化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完善。
作為進一步擴大開放和高質量經濟轉型的重要制度安排,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不僅具有順應貿易便利化、利于融資創新和投資管理改革以及知識產權國際合作等方面的特惠性需求,同時也承擔著國內產業升級、應對全球知識產權規則博弈以及提高知識產權全球治理能力的普惠性需求。但自貿區成立不久,許多新領域新問題仍處于探索階段。作為試驗區,自貿區如何在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和框架下,立足自貿區知識產權的現實需求,結合我國知識產權制度的長遠發展,有效承接“雙循環”發展戰略,在實現自由貿易與知識產權平衡的基礎上提升知識產權全球治理能力是一項巨大的挑戰。
傳統概念下的自由貿易區多是以雙邊或多邊協定為基礎,貿易區內的國家主體有共同遵守的貿易政策和法律規范。而我國自貿區是我國政府單方面自主設立的,法律淵源上不涉及任何的多邊或雙邊決定。法律具有普適性,按照國家主權原則和屬地原則,自貿區處于我國本土范圍內,理應受到包括知識產權法律在內的我國法律體系的約束和保護,因此,從國家主權的角度來看,自貿區內主體的入境、出境、生產和銷售行為,應適用于我國法律管轄。但自貿區“境內關外”的設定,決定了自貿區的法律在某種程度上要適應國際條約、國際準則和國際慣例[22]。在“引進來”戰略下,一方面,自貿區市場參與主體可能來自多個國家和地區,這些國家和地區的知識產權立法方式和法律內容不同,保護力度和保護方式也存在差異;另一方面,受地域性影響,現行自貿區在本國范圍內可能存在不同的法律體系,如粵港澳大灣區內涉及“一國兩制”下3個獨立的法律體系,不同的法律體系會存在地方保護、法律適用性選擇困難、異地執法難等問題。同時,國際知識產權規則和制度也在不斷地調整和變化中。因此,自貿區內國際準則和國內法律相關條款的梳理、協調和銜接是我們需要解決的基本問題[23]。
法律適用性影響知識產權的法律保護范圍,而知識產權法律保護標準問題在自貿區知識產權執法中更為復雜和關鍵。國際上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標準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但自貿區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選擇是個現實問題,知識產權保護的具體實施標準,諸如知識產權保護范圍的大小、專利保護長度和寬度的設定以及賠償或量刑標準等問題需盡快確定。自貿區奉行貿易自由和便利化,通過大幅度寬松的市場準入規則促進效率的提高,區內主體在知識產權保護上可能會存在一定程度放松管控的訴求;但同時在全球視角下,高附加值、低能耗的知識產權集聚產品是產業重點,就自貿區而言,吸引這些重點產業需要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以提升自貿區整體技術創新能力和國際競爭力。因此,如何在自由貿易、吸引創新與知識產權保護之間平衡和協調是我們面臨的現實問題。
作為特惠區域,自貿區會吸引諸多新興領域,如智能制造、網絡科技、航空航天、生物醫藥、新材料等,這些領域需要擴展知識產權保護范圍,嚴格和細化知識產權保護標準。技術創新會催生新業態,尤其是大數據、云計算、虛擬現實、人工智能等,這些新業態融合“互聯網+”技術,信息傳播速度快、時效性強,具有明顯的跨地區、跨領域、跨行業等特征,伴隨著信息網絡技術迭代速度的加快,這種跨域和跨界的知識產權侵權會變得隱性和復雜,會對知識產權保護提出更高要求,同樣需要擴展知識產權保護范圍和尋求更合理的保護方式和途徑,以便快速應對不同主體的利益訴求。
自貿區的簡化規則、放松管制和降低稅收等政策,推動了貿易和投資的便捷化,自貿區受到的約束和限制較少,商品貿易、服務貿易和知識產權貿易頻繁,商品來源和產品種類復雜,入境和收貨渠道多樣,會給知識產權執法帶來障礙和困難。目前我國知識產權執法保護主要分為司法保護和行政保護兩種方式。為提高知識產權執法效率,自貿區紛紛成立知識產權法庭、知識產權局、知識產權仲裁調解中心以及知識產權便利化服務平臺等,為企業和知識產權人提供了諸多便利,但具體執法過程中仍面臨諸多挑戰。除了司法保護主要存在法律適用性選擇以及執法標準不好確定等問題外,自貿區知識產權行政保護仍存在多頭分散管理的現象,各行政執法主體的權限和義務界限不清,執法部門之間缺乏有效的聯動,行政執法效率不高[24]。行政監管制度不配套,缺乏統一的制度規范設計和知識產權行政執法程序,存在不同部門執法結果不一致的現象。面對跨國性和多元性特征的自貿區知識產權糾紛時,缺少專業綜合性和技術交叉性強的復合型知識權執法人才等[25]。
“走出去”同樣需要以知識產權作為強有力的保障。由于新的自貿區成立不久,一部分中小微企業還處于積攢專利數量的基礎階段,知識產權競爭實力較弱,海內外專利技術轉讓和引進的經驗不足,缺乏知識產權運營能力;部分企業缺乏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對外投資或者海外并購時知識產權風險防控能力弱,容易重視有形資產,忽視更有價值的知識產權無形資產,或者專利申請不及時,被競爭對手搶占注冊先機,錯失拓展海外市場的機會;也有的企業較少涉及過知識產權糾紛,遇到國際知識產權訴訟時不熟悉國際知識產權規則和相關國家法律,在糾紛處理中難以取得主動權,從而遭受經濟損失。
作為探索現代市場經濟制度以及完善普惠制度的重要載體,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創新擔負著重要的歷史使命,不僅是自貿區特惠性的應時之需,同時更是自貿區謀求未來經濟高質量發展、參與國際經濟新秩序的普惠性選擇,因此,知識產權制度創新不僅要考慮內生需求,還要有國際視野,在積極探索知識產權“嚴保護、大保護、快保護、同保護”的基礎上,推動我國知識產權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
作為正式制度,自貿區知識產權法律具有普遍的約束力,其制度創新應符合我國當前經濟結構轉型需要以及戰略上的長遠考慮。長期以來,我國知識產權立法一直緊隨國際發展趨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不到40 年的時間完成了發達國家200 多年的知識產權立法進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我國更是一貫尊重《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TRIPS),歷經多年發展,已經成為知識產權數量大國,但遠非知識產權質量強國。新的貿易形勢下,有些國家一直試圖通過各種《反假冒貿易協定》(ACTA)、《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跨大西洋伙伴關系協定》(TTIP)等國際公約不斷推行更嚴格的知識產權保護,以此來影響世界貿易和投資格局。在新時代的“再全球化”進程中,我國要深度融入世界經濟體系,積極推動建立開放包容的全球知識產權新秩序,爭取在知識產權國際規則制定中獲得更多的話語權。
知識產權是具有國際化的法律制度和規則,當前,知識產權國際格局處于不斷變革中,全球知識產權的動力結構、立法機制和參與主體也在不斷發生變化,作為對外開放的示范窗口,首先,自貿區應積極研究和應對國際知識產權制度的發展態勢,進行知識產權立法的前瞻性探索,主動參與國際新秩序的構建。一方面通過提高知識產權的國際影響力,將國內外創新產業引進來,同時以全球化知識產權布局投入的重要一環助推企業走出去;另一方面通過知識產權溢出效應和聯動效應倒逼拉動國內其他地區企業自主創新,提高國內企業的國際競爭力。
其次,自貿區知識產權立法也要考慮內生需求。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是國際發展方向,但立法有個孕育、接受和適應的過程,作為壓力測試場,自貿區承錯能力強、試錯成本小,在當前階段應充分發揮制度實驗平臺優勢,突出實驗性特點,進行知識產權本土化建構,以使知識產權法律完善更符合現實需求。
再次,拓展知識產權保護范圍,完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以自貿區知識產權為著力點,把握新時期網絡化、智能化的發展機遇,積極推進新領域、新業態、新模式知識產權保護范圍和標準的制定,如探索虛擬現實空間中的知識產權保護規則、研究跨境知識產權保護等,為國際投資和貿易搭建新的平臺。
雖然知識產權立法具有全國通用和普惠性,但長期以來我國知識產權執法在現實中卻存在短期特惠效應,在技術追趕模式下,現實中微觀經濟體技術模仿獲得謀利的機會主義傾向,加上地區生產總值(GDP)“錦標賽”的激勵,使得地方政府往往過度追求短期經濟效益,主觀上不愿意選擇和執行高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致使我國知識產權執法整體水平不高并存在區域差異,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我國知識產權戰略的長遠發展。
改變我國知識產權執法水平不高的現狀,可以以自貿區為著力點,逐步在全國范圍內推進。在自貿區內探索公平公正的知識產權執法手段和方式,一方面,將知識產權司法保護和行政執法有效結合,進一步完善知識產權司法保護與執法程序,建立知識產權司法保護與行政保護協作機制;另一方面,逐步轉變傳統追求短期效應的激勵模式,以知識產權制度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調整政府職能行使方式,在系統整體設計、強化頂層協調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化自貿區“放管服”改革,探索部門間協同與共享機制建設[26]。在自貿區內逐步形成執法協同經驗并推廣至全國范圍,促進我國知識產權“嚴保護、大保護、快保護、同保護”機制的有效形成。同時,加強信息咨詢和培訓,開展知識產權多元化服務,提高知識產權運作效率,逐步形成與國際接軌的高水平知識產權服務體系。
對接知識產權保護國際高標準,雖然知識產權保護的高標準執行在短時期內可能會對自貿區內投資的總量造成影響,但同時也會形成一種制度門檻,有利于吸引技術創新水平高的產業,促進自貿區高質量可持續發展。倘若執行寬松的執法標準,可能會使自貿區成為假冒偽劣商品的聚集地,影響自貿區的國際形象,給自貿區的長遠發展帶來負面影響。
立足本國國情,在“走出去”戰略下推動知識產權創造、運用和保護工作的國際化發展,在遵循平等互惠理念的基礎上加強知識產權國際合作交流以及知識產權保護的相互理解和融合,積極參與全球知識產權治理體系的建構。為有效協助企業走出去,一方面可以積極培育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知識產權自主品牌,尤其是加強對自貿區內初創企業、小微創新企業的扶持;另一方面,提升海外知識產權服務能力,全面推進知識產權海外維權戰略布局,建立多部門協調聯動的知識產權海外維權援助機制,可以通過建立大數據海外預警服務平臺等方式為走出去的企業提供知識產權風險警示、主動防范和應急措施等,同時對海外市場做好充足調研和準備,有效識別海外目標市場的知識產權風險,及時發布預警信息,對可能出現的情況進行預判分析并制定預案,以便風險突發時能夠及時化解并盡最大可能避免知識產權沖突。
知識產權保護不僅僅是剛性的法律、規則,更是一種柔性的文化、一種意識,需要滲入到每個人的細胞、每個企業的規則里去。創新驅動戰略下,人人都有可能成為知識產權的潛在擁有者和創造者,隨著知識產權增量和存量的不斷增大,知識產權逐步走向大眾化,逐漸形成一定的群眾基礎。在新的歷史時期,我們可以以自貿區為契機,在加強法律、法規、政策和規章等正式制度建設、提高知識產權執法水平的同時,大力培養專利技術人才,增強宣傳力度,以自貿區為立足點和滲透點,促使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在全國范圍內有效提升,進而進一步推動知識產權保護文化的形成。
在當前“雙循環”發展戰略下,要提升循環效率,需要改變傳統特惠發展模式,逐步完善普惠制度。作為特惠區域,自貿區是完善普惠制度的重要立足點和載體,在探索、實踐和推廣進一步擴大開放以及改善營商環境的現代市場經濟制度的進程中,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是關鍵點。本研究首先基于馬克思思想論述了特惠與普惠關系的內在邏輯,接著在新制度經濟學理論下解釋了知識產權制度變遷,從政治學視角分析了知識產權制度形成,從整體性治理角度闡述了知識產權制度管理,然后立足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運行現狀,從知識產權法律的適用與選擇、知識產權保護范圍與標準、知識產權執法手段與方式、知識產權海外拓展能力與水平等方面論述了特惠模式下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實施的現實挑戰,最后從知識產權立法、知識產權執法、知識產權海外監管體系構建以及知識產權文化形成等方面提出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創新方向,認為自貿區知識產權制度創新不僅要考慮自貿區的特惠性需求,更要著力于制度創新的普惠性,以適應新時期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體系以及我國當前“雙循環”發展戰略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