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萬億日元統計造假

陳言

作為在日本學習經濟學，參與過數百次田野調查，靠閱讀各種統計來寫調查報告的人，筆者之前對日本的統計數字未有過疑問，但看到今年初《朝日新聞》對國土交通省在2020年統計上造假金額達4萬億日元（約2230億元）的報道時，內心氣憤異常。

國土交通省造假的方式非常簡單：在做“建筑工程招標動態統計”的時候，把過去數個月工程量加在一起，按一個月的統計數報上去。這無形中就增加了日本建筑工程的總量，讓經濟數字變得好看了起來。

從時間上看，造假開始于2013年。2012年12月安倍晉三出任首相，開始推行安倍經濟學。日本的股價，在安倍執政的8年異常堅挺，證券市場鶯歌燕舞，一派繁榮。但是，日本的GDP在8年里從2012年的6.27萬億美元，生生降到了2020年的5.04萬億，下降了20%。GDP的下滑一點沒有拉退股價的上升，在日本凡是從事金融投資的人，幾乎聽不到哪位出現了巨虧的情況。

如果看實體經濟的話，日本的建筑業自然是關注的對象。每當需要刺激經濟發展，尤其需要用消費來拉動日本經濟時，對個人建造住宅、購買公寓等，國家必定采用減稅、貼補利息等方式。建筑工程多了，證明民眾在積攢了一定的財富后，開始進行新的消費，證明民眾對未來有信心。房地產無疑是日本經濟的晴雨表。

上述造假的主要時期，集中在了2013年到2019年的安倍主政期間。安倍是個別具爭議的人物。森友丑聞中，財務省高官直接命令下屬造假;最后，造假的下層官員不能昧著良心讓國家財產輕而易舉地轉到個人名下，在完成造假后，將全過程記錄下來，自殺身亡。其家屬自然不干，向國家發起了訴訟。2021年12月，法院判處國家向死者家屬賠償1億日元（約560萬元）。這一時期，還有安倍賞櫻會財務造假、加計丑聞中安倍在金錢問題上說不清楚等問題。

不過，國土交通省讓日本的經濟數字更好看一些的做法，又似乎和安倍本人無關。這樣的統計造假盡管金額巨大，但經濟再生大臣山際大志郎說：“個人認為對GDP的影響輕微。”

真的和安倍無關，而且能保證GDP數字真實嗎？從報道上看，相關的統計是計算雇傭保險金額時的基礎數字，而受數字造假的影響，大約2015萬人保險金額比應得的要少，保險機構、公司自然省了一大筆錢。

日本的建筑公司也以中小零散企業為主。建筑工程量大，自然表明建筑業沒有受到經濟波動的影響，無需國家資助中小建筑企業。

造假自然給日本工人、中小企業帶來了影響，但國土交通省負責統計的官員為何造假，目前也依舊不清楚。新年伊始，國交省處分了現任的副大臣級別的官員，對已卸任的前官員們也采取了問責的形式，但就是查不出造假的原因，以及為何一旦造假就延續數年。

日本統計數字失去了公眾信任，重新建立起信任機制大概要花很多年時間。為何日本的產品質量檢測數字造假、統計數字兌水大部分發生在安倍主政期間，這個問題在今天的日本，因為安倍個人影響如日中天，則無人問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