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崇禎問韓一良,到底誰是腐敗分子?這個問題韓一良無法回答。崇禎退而求其次,問:“那你說一說,是哪些人給了你五百兩?”面對崇禎這一問,韓一良不得不閉嘴。結果,他不僅沒有推進反腐倡廉工作,還因此被罷官。
崇禎元年(公元1628年)11月,戶科給事中韓一良向17歲的崇禎上了一道《勸廉懲貪疏》,痛斥貪腐現狀。崇禎驚天一問,引出崇禎之困。
數百次鼓勵大家建言,仍無法阻止官員們說空話、套話
在《勸廉懲貪疏》中,韓一良說:“當今,何處不是用錢之地,無官不是愛錢之人。買官要錢,升官要錢,官員交際聯誼要錢,考課(對官吏的政績進行考核)打點上面要錢,‘此金非從天降,非從地出’,來自哪里,人皆心知。”
韓一良還舉例說:“我只是七品芝麻官,平時不善交際,但兩個月來拒收的禮金也有五百兩。由此類推,位高權重的官員就可想而知了。再不推進反腐倡廉就來不及了,而且必須從‘大老虎’反起。”一番話深深打動了崇禎,他倍感欣慰,贊賞其“大破情面,忠鯁可嘉,當破格擢用,可加右僉都御史、吏部尚書”。
韓一良并不是御史,怎么推進反腐倡廉工作?崇禎問韓一良,到底誰是腐敗分子?這個問題韓一良無法回答。崇禎退而求其次,問:“那你說一說,是哪些人給了你五百兩?”面對崇禎這一問,韓一良不得不閉嘴。結果,他不僅沒有推進反腐倡廉工作,還因此被罷官。
韓一良的挫敗感深深烙在了后來者的心里。崇禎六次自我批評(下罪己詔),數百次鼓勵大家建言,仍無法改變大員們經常性的相顧無言,發言也是空話、套話。
17年任命了50位內閣首輔,君臣上下挫敗感如影隨形
明朝末代首輔魏藻德,狀元出身,只用了4年時間就被提拔為首輔。危難之際,崇禎對他寄予厚望。北京城破前三天,崇禎問他有何對策,并說:“你只要開口,朕立刻下旨照辦。”然而,魏藻德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崇禎一腳踢翻龍椅,恨恨而去。
一句話可以定奪的事,臣子為何始終一言不發?據記載,崇禎接手國家17年,任命了50位內閣首輔,平均每人的任職時間不足3個月。而且,他們不是被開除,就是被降職,無一善終。至于首輔以下官員,更換頻率更是如走馬燈。在外征戰的將領,不是被處死,就是寧愿戰死。
前任首輔陳演嘆息說:“在崇禎面前,每句話都要思前想后。”崇禎也很苦惱,他不僅罵盡群臣,更身懷恨意。他所信任的只有那些善于揣摩他心思、曲意逢迎的大臣。17年間,君臣上下挫敗感如影隨形,不能不說與崇禎之問關系甚緊。
崇禎之問也是崇禎之困
其實,崇禎之問也是崇禎之困,更是韓一良之困。為了避免韓一良式的結局,古人設計了“風聞言事(可以根據傳聞進諫或彈劾官員)”。簡單地說,“風聞”是為了保護舉報者而隱瞞舉報者姓名,并非純粹的道聽途說、捕風捉影。
韓一良的進諫顯然屬于“風聞言事”,但又不是他職責所在,也不是要彈劾某人某事,純粹是出于對政治腐敗的憂慮,提請皇帝采取措施開展廉政建設。“風聞言事”成就的是言路大開,因而官員自然會有所敬畏。
宋仁宗慶歷年間,諫官王素聽說武將王德用向皇帝進獻了兩個美女。王素在朝會上就此事批評宋仁宗耽于美色。宋仁宗責問他:“這是內宮之事,你從何得知?”王素說:“我是諫官,規諫乃職責所在,哪怕是對于風聞之事,也可知無不言。陛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何必追問從何得知呢?”王素的回答就道出了“風聞言事”的真諦:廣開言路,鼓勵批評,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宋仁宗無從挑剔,呵呵一笑說:“確有其事,二位美女在朕左右,頗為親近,暫且留下來如何?”王素回答:“倘若疏遠,倒也無妨。我所擔心的正是怕陛下親近她們啊!”宋仁宗聽后醒悟,將兩個美女遣散出宮。
王素與韓一良的遭遇截然不同,并非王素如何高明,而是他抓住了宋仁宗的具體事實,不涉及體制,所以能頂住宋仁宗的詰問。韓一良則不同,他提出的是一個制度問題。制度問題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天大的問題,韓一良沒有想好就提了出來,崇禎自然也沒有想到,因此拋出了“誰是貪官”的天問。
(《領導文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