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真
音樂是人類古老的藝術形式之一,具有極強的生命力。音樂直抵心靈的藝術特質和豐富的情感力量,使它在網絡時代的今天依然彰顯著審美功能和博雅教育的同時,也愈來愈凸顯出對身心的療愈功能。
走過了近半個世紀的《音樂愛好者》雜志,始終以傳播經典音樂為己任,并與時俱進,不斷尋找古典音樂與當代人心靈渴求的相契相合,推出《用音樂點亮人生》音樂療愈專欄,激勵人們在美妙的音樂中感受愛的真諦,建立自身積極應對時代的機制,譜寫出生命的精彩篇章。
如果把人的感覺和意識比喻成一個房間,音樂就像給這個房間開出的一扇天窗。它照亮我們的內心,放飛生命的熱情。
當現實的麻煩讓我們不堪重負,當我們被層層密密的、陳腐的偏見壓得喘不過氣,與音樂的相遇,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船舷,讓我們的精神找到了依托。
音樂有著直抵靈魂的力量,古典音樂中包含著“神性”。喊出“上帝死了”的德國哲學家尼采酷愛古典音樂,他是否將音樂當成了“新時代的宗教”?從十八世紀中葉開啟的西方古典樂派,以海頓、莫扎特、貝多芬等人為代表,加大了音樂的旋律起伏,豐富了節奏模式。這一時期的作品更悅耳動聽,也更容易被記憶,它充分呈現了人的多重情感訴求。
在這里,我與大家分享一個我讀到的真實故事。1943年新年前夕,一群蘇聯藝術家來到斯大林格勒,慰問蘇聯第六十二軍的官兵。此時入侵的德國第六集團軍已經在這里被蘇軍包圍一個多月了。慰問團里的小提琴家米哈伊爾·戈德斯坦一個人來到蘇聯戰壕,這時許多戰士還在與德軍交火。戈德斯坦在戰壕里艱難前行,他來到了喊話用的大喇叭旁,在征得前線政治委員的同意之后,他鼓足勇氣演奏起了一首巴赫的小提琴曲。沒成想,幾分鐘后,槍聲停止了,戈德斯坦奏完一曲,戰場上出奇地安靜。這時,德國陣地的揚聲器里傳來一個聲音,那個人用俄語喊道:“請再演奏一些巴赫的作品,我們不會開槍射擊!”戈德斯坦又演奏了一曲活潑歡快的巴赫《G大調嘉禾舞曲》(《法國組曲》中的第五首)。因為巴赫的音樂,對壘作戰的雙方停止交火一天。

作為情感與時間藝術的音樂,喚起人的情感共鳴,使人們在彼此的接納與理解中,消解仇恨、恐懼和憂慮。音樂引導我們與更廣闊的世界發生聯系,與過去和未來聯結,激發我們去探尋、去想象萬物與神靈的世界、宇宙的世界。
不知道你是否看過被譽為現代科幻電影典范的《2001太空漫游》,它的成功有一部分就是來自配樂。導演斯坦利·庫布里克在電影中三次使用到了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藍色的多瑙河》,還用到了哈恰圖良《加雅涅組曲》中的《加雅涅的慢舞》、理查·施特勞斯的交響詩《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一段日出的音樂,以及匈牙利當代作曲家喬治·利蓋蒂的合唱作品。斯坦利·庫布里克使科幻電影配樂走出了昔日電子合成器的神秘詭異。他運用古典音樂,使電影中的太空旅行變成了優雅、迷人的“高貴之旅”。這部電影稱得上是古典音樂與太空宇宙景象的天作之合。宇宙的博大浩瀚與人類情感的豐富神秘在影片中同時呈現出來,讓我們不由得聯想起上一期提到的古希臘人的形象比喻:天文世界與人的情感世界就像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
在當代音樂大師譚盾為電影武俠三部曲《英雄》《臥虎藏龍》《夜宴》所作的配樂中,古典、現代、流行與中國元素水乳交融,充斥著一種久違的夢想與情懷,那獨特的纏綿、凄切、深厚,撼動著人的整個身心,讓你、我、他淚流滿面。
這讓我想起了201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波蘭女作家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的創作主張——打破各種邊界,創造一種連接,在連接中延展生命的感知和體驗空間。文學和音樂打破人與人之間的疏離,使人與萬物和諧共處。音樂讓人們在體驗與參悟中放大人生格局,讓自己的人生由“小我”進入“大我”,由“小術”進入“大道”,與天、地、人和諧共生、共存。
讓我們打開身心,享受陽光,遠觀云的凝重和飄逸,傾聽歷史深處的低語和回聲,任憑音樂把我們帶到時間的最遠處,帶到繁星點點的未知之海,帶到我們理解的宇宙邊際,讓我們與公認的重大事物聯系在一起——思維的奇跡,生命的質量,時間的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