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車玉婧
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加速推動金融行業轉型升級,由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物聯網等新興技術驅動的金融業務創新,正深刻改變著金融業服務業態和經營模式,我國金融業進入全新數字時代。隨著行業頂層設計不斷完善、配套政策相繼出臺,我國金融科技在經歷粗放、井噴式發展之后正向規范、集約、持續創新的方向發展,但金融科技創新在提高金融服務質效、促進經濟社會發展的同時,也衍生出復雜多樣的倫理問題和潛在風險,給金融創新、監管、安全帶來新挑戰。給金融監管的及時性、主動性、穿透力帶來新挑戰。用戶隱私數據泄露、大數據殺熟、算法“黑箱”等倫理問題層出不窮,如何化挑戰為機遇,建立健全符合我國國情的倫理治理體系,推動金融科技健康可持續發展,是新形勢下整個金融業面臨的重要課題。
“十三五”期間,我國金融科技從星星之火到百舸爭流、從基礎支撐到驅動變革,呈現出旺盛的生機和活力。金融科技的迅猛發展正在深刻改變金融生態、重塑金融格局,為強化金融供給側改革、增強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能力、賦能金融服務提質增效提供新動力。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笆奈濉睍r期,數字技術將成為新的發展引擎,數據成為新的生產要素,數字產業化浪潮將勢不可擋。人民銀行發布的《金融科技(FinTech)發展規劃(2022—2025年)》提出,要以加快推進金融機構數字化轉型為主線,加快構建適應數字經濟發展的現代金融體系。那么數字化轉型“轉”的是什么?
從歷史進程看,國內外近10年金融科技創新發展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金融電子化階段,電子技術在金融行業滲透實現金融業務處理信息化和自動化,產生直銷銀行、金融超市等新模式;第二階段:互聯網金融時代,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型技術應用催生了大數據風控、線上信貸、智能投顧等創新金融產品;第三階段:金融科技時代,技術與業務的深度融合重塑了金融服務模式和企業經營模式??梢钥闯?,金融數字化轉型既是金融電子化、互聯網金融的延續,又存在本質的不同。數字化轉型不是由技術作為支撐的商業模式創新,而是金融從業機構在全民數字化時代下實現由技術引領的業務模式變革。
從應用層面看,隨著線上金融需求的增長,金融科技在革新業務模式、提高金融效率、降低運營成本等方面表現出的明顯優勢和可擴展的巨大商業空間,促使金融機構積極加大金融科技資金、人員的投入,全面向數字化轉型。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的研究顯示,2020年以來數字金融指數增長了60.4%,是數字經濟增長最快的領域,凸顯了金融科技不可估量的價值。數字經濟時代,廣大金融用戶對數字化、智能化、便捷化金融業務的強烈需求,才是金融數字化轉型的根本推動力。金融機構需要從戰略層面制定數字化轉型的路徑和策略,革新傳統金融服務邏輯,探索應用數字化思維,謀求未來發展前景和差異化優勢,搶占數字經濟時代戰略高地和商業先機。所以,“轉”的是數字化思維,是傳統金融機構在金融市場中的角色定位,是滿足新時代用戶使用習慣和生活方式的業務邏輯,是以新技術深化應用為核心的金融業務邏輯重塑。
技術是把“雙刃劍”,金融科技在為金融創新注入源源不斷活力的同時,也使金融風險變得更加復雜、不易識別。技術應用不當、企業價值理念偏差等造成的金融科技倫理失范危機,成為新形勢下金融機構數字化轉型面臨的重大挑戰。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前瞻研判科技發展帶來的規則沖突、社會風險、倫理挑戰,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倫理審查規則及監管框架”。當前,業界對金融科技倫理治理的普遍理解是規范金融活動中科技應用應遵循的道德準則和行為規范,主要包含科技倫理治理、金融倫理治理兩方面內容。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在京發布的第48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6月,我國網上外賣用戶規模達4.69億,在線醫療用戶規模達2.39億,在線辦公用戶規模達3.81億,數字經濟總量規模已經達到39.2萬億元,占GDP比重為38.6%。在數字經濟時代,數據已成為最重要的生產要素?,F階段,個人數據在收集、傳播、交換等過程中的保護流于表面,在制度體系和監管手段不完善的情況下,金融機構、金融科技公司等利益既得方很容易打擦邊球。一些科技公司利用技術手段從互聯網獲取大量用戶個人信息,并形成買賣“黑色”產業鏈。金融服務提供商采用“不授權就不能使用”霸王條款、從科技公司購買等方式輕易獲取大量用戶個人數據,通過大數據分析私自刻畫用戶畫像,對金融數據未做脫敏處理私自進行同業共享和交換,將大數據作為殺熟、過度營銷、誘導消費的工具,侵害金融用戶合法權益。
近年來,金融科技迅猛發展,數據成為人與人之間、人與機器之間的新聯接、新紐帶。數據算法作為系統解決問題的策略機制,在激發科學突破、優化業務模式、提升金融服務便利性和可得性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但過度依賴數據建模分析下的理性結果而削弱人工判斷和干預,就會產生因算法偏差帶來的破壞市場公平、社會分歧加深、侵害消費者權益等問題,且這些問題因算法的“黑箱”特性不易被監管和糾正,與我國金融倡導的公平性、普惠性背道而馳。金融機構應用算法的業務決策會精準選擇符合特定條件的用戶,設置隱形用戶門欄,損害了金融用戶的知情權和選擇權,同時算法的設計往往是當下社會模式和算法設計者的思維再現,很大程度上會因設計者固有的思維和偏見形成算法歧視。
金融服務歧視引發金融誠信失范,金融風險的交叉傳播帶來系統風險隱患,基于技術手段的流量挾持、監管套利、市場壟斷等問題危害金融市場秩序。大型金融科技公司、金融機構往往利用自身數據優勢和“強強聯合”方式,阻礙市場公平競爭,獲取超額營業收益,形成“贏家通吃”的壟斷局面;同時由于壟斷業務風險的復雜性和外溢性,綁架形成“大而不能倒”的風險。金融科技倫理約束機制尚不健全,金融機構過度追求利益而社會責任感喪失,使得金融服務“脫實向虛”、弱勢群體“數字鴻溝”擴大等問題蔓延滋長,違背了新時代我國金融服務實體經濟、防范化解金融風險、深化金融改革的思路和目標。
2021年12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三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加強科技倫理治理的指導意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科技倫理是科技活動必須遵守的價值準則。金融科技倫理失范帶來的危害是不言而喻的,加快構建金融科技倫理治理體系勢在必行。
2020年10月,黨中央組建了國家科技倫理委員會,不斷完善治理體制機制,推動科技倫理治理的工作取得積極進展。金融科技倫理治理是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人民銀行、銀保監會、證監會等金融監管部門各司其職、密切協作,成立整個金融行業協同共治的金融科技倫理治理專業委員會,加強金融科技倫理治理統籌規范和指導協調,推動構建覆蓋全面、導向明確、規范有序、協調一致的金融科技倫理治理體系,抓緊完善制度規范,健全治理機制,強化倫理監管,細化相關法律法規和倫理審查規則,著力解決分業監管穿透力不強、交叉監管存在漏洞、專業性和主動性不適應發展形勢等問題,開創主動、穿透式監管和倫理治理新局面。
金融科技倫理治理要以塑造科技向善文化理念、護航金融數字化轉型良性發展為總體目標,堅持增進人類福祉、尊重生命權利、公平公正、合理控制風險、保持公開透明的原則,構建監管部門、金融公司、行業組織多方參與的治理機制,按照創新與防范風險相統一、制度規范與自我約束相結合的理念,把倫理治理的要求貫穿到科學研究、技術研發、業務創新等金融科技活動的全過程,覆蓋到金融科技創新各領域,同時處理好金融科技創新高質量發展與高水平安全的關系。
監管部門要建立健全的金融科技倫理治理制度規范,從制度層面明確金融科技倫理治理的目標、原則和任務,從事前審查把關、事中動態監測和事后評估優化等流程中的各環節強化對金融科技創新活動的倫理監管。金融機構及持牌金融科技公司要認真落實金融科技倫理治理主體職責,成立企業級倫理治理專項工作組,將金融科技倫理治理融入到企業發展理念和框架中去,建立健全內部科技倫理審查流程,合理應用監管科技“以科技手段管科技”,促進技術合規、防范化解倫理風險,同時做好信息保護、自覺接受外界監督;積極推動創新項目進入中國金融科技創新監管工具,在該工具柔性監管框架下進行測試、優化,從源頭規避算法隱患和應用風險。行業組織要充分發揮金融行業各領域與金融監管部門、行業成員之間的溝通和協調作用,有效克制行業成員因個體博弈帶來的弱勢化和非理性的缺點,營造科技向善的行業創新氛圍。
金融科技要健康可持續地發展,首在用人,用人干事,重在導向。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用人導向最重要、最根本、也最管用,對干部最大的激勵是正確用人導向,用好一個人能激勵一大片。金融從業機構要樹立重品德、重才干、重擔當、重實績、重公認的用人導向,以正確用人導向引領干事創業導向。堅持正確的用人導向,是金融從業機構在數字經濟時代應變局、育先機、開新局的內在要求和重要保障。金融從業機構要從專業技術人才倫理培養和評價激勵機制方面入手,不斷提升金融科技相關人員倫理素養和知識儲備,引導相關人員建立倫理自我認知、自我約束體系,并在人才評價中將倫理道德作為衡量人才綜合素質的一個重要指標,讓品行兼優的人才脫穎而出、大顯身手,激勵并帶動一群人“德才兼修”,從根本上保障金融業數字化轉型行穩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