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便利化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研究*
——基于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實證分析

陳偉雄 馬文怡

一、引言

新冠肺炎疫情嚴重阻礙了各國的人文交流與經貿合作，對國際社會的影響深刻且復雜，但經濟全球化是客觀現實和歷史潮流。文化產品貿易對促進國家間的交往與合作、反對貿易保護主義發揮了重要作用。共建“一帶一路”是打造政治互信、文化包容和經濟融合的中國方案，發展至今已經從倡議轉化為在全球廣受歡迎的公共產品。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歷史背景不同，涵蓋的文化豐富多元，面臨的發展環境、地緣政治等比較復雜，沿線國家之間貿易便利化水平存在較大差異。如何借助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機遇，擴大中國對沿線國家文化產品出口，拓寬中華文化傳播渠道，更好地實現互聯互通，是值得研究的重要議題。

二、文獻綜述

引力模型源于物理學中的萬有引力定律，其在國際貿易領域的運用包括傳統引力模型、擴展的引力模型和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等。當前，利用引力模型研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文化貿易的影響因素、文化貿易效率以及潛力的文獻不多。曲如曉和韓麗麗(2010)通過建立引力模型發現，地理距離、文化距離、陸地面積、貿易條件、互聯網失業率是影響中國文化產品貿易的因素。范兆斌和黃淑娟(2017)使用“兩步法”的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分析文化距離對文化產品貿易效率的影響并測度文化產品的貿易潛力，研究發現文化距離對貿易效率具有倒“U”型特征。方英和馬芮(2018)利用“一步法”的隨機前沿模型估計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64個國家之間的文化產品出口潛力，并分析了影響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因素。

隨著國際貿易規模的擴大和世界經濟一體化趨勢的加強，貿易便利化受到學者的普遍關注。貿易便利化水平的測度方法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將貿易便利化指標用某一指標進行替換，如將互聯網使用率和航空運輸質量、通關便利化等指標作為貿易便利化的替代指標；另一種通過建立一套覆蓋較為全面的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反映貿易便利化水平。后者為更多的學者所使用。國內外學者建立的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各異，確定權重的方法也不同，但相關研究結果一致表明貿易便利化可以降低雙邊貿易的交易成本，促進國內外貿易流量的增長，然而目前將貿易便利化引入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文獻較少。

綜上所述，當前運用計量工具研究貿易便利化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影響的文獻較少。為彌補以上不足，本文建立了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并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便利化水平測算值引入引力模型。鑒于本文所建立的引力模型中包含多個不隨時間變化的變量，而且部分非時間變量為虛擬變量，如是否使用共同語言、對象國是否為內陸國等，此時采用固定效應對方程進行回歸可能會出現遺漏變量問題。因此，本文將建立隨機前沿引力模型探討貿易便利化水平對我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并做以下補充：(1)建立隨機前沿模型，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便利化水平納入隨機前沿模型非效率項的影響因素中，分別采用“一步法”和“兩步法”進行回歸以保證模型的穩健性；(2)分別基于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和擴展的引力模型測算分析中國文化產品出口潛力，豐富貿易便利化對文化產品出口潛力影響的相關研究。由于知識的局限性以及某些數據獲取的困難，本文也存在以下不足：在研究的廣度上尚未完全覆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研究的深度上尚未測度“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之間可能存在的貿易關聯及其對文化產品貿易的影響機制，這些都有待于在未來的研究中做進一步的探討。

三、貿易便利化指標的構建與測度

目前，學者們普遍通過構建一套科學的指標評價體系測算貿易便利化水平，其中二級指標主要來源于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全球競爭力報告》以及《全球貿易便利化報告》。考慮到《全球貿易便利化報告》最新版本截至2016年，無法滿足研究需要；《全球競爭力報告2018》《全球競爭力報告2019》的指標較以往有較大變化，得到較多學者認可的用以建立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的部分指標被一些新指標取代。因此，本文借鑒鄒嘉玲等(2015)的研究，將沿線國家分為六個地區，結合文化產品貿易的經濟文化屬性以及孔慶峰和董虹蔚(2015)的做法，從基礎設施、海關環境、監管環境和營商環境四方面建立貿易便利化指標(見表1)。由于部分國家數據缺失，本文最后選取了2010～2019年49個沿線國家的相關數據進行貿易便利化水平分析。(1)蒙俄地區(2)：蒙古國、俄羅斯；中亞地區(2)：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東南亞地區(7)：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泰國、柬埔寨、越南、菲律賓；南亞地區(5)：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國、斯里蘭卡、尼泊爾；西亞—中東地區(18)：伊朗、土耳其、約旦、黎巴嫩、以色列、巴勒斯坦、沙特阿拉伯、阿曼、阿聯酋、卡塔爾、科威特、巴林、希臘、塞浦路斯、埃及、格魯吉亞、阿塞拜疆、亞美尼亞；中東歐地區(16)：波蘭、立陶宛、愛沙尼亞、拉脫維亞、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黑山、塞爾維亞、阿爾巴尼亞、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烏克蘭、馬其頓。因巴勒斯坦數據缺失，故未進入文中分析。

表1 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

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中各指標權重的測算主要包括：算術平均法、德爾菲法、熵值法和主成分分析法等。本文選用主成分分析法對各二級指標進行降維和客觀賦權，得到貿易便利化水平綜合評價模型。在計算過程中，要將初始載荷矩陣轉為決策矩陣得到各主成分的每個指標所對應的系數，然后分別乘以該主成分的貢獻率，相加后再除以四個主成分的累計貢獻率，得到各二級指標的權重，此時貿易便利化綜合評價表達式如下：

F=0.148T1+0.146T2+0.158T3+0.165T4+0.117T5+0.064C1+0.087C2+0.090C3+0.076C4+0.107C5+0.077C6+0.190P1+0.189P2+0.217P3+0.208P4+0.191P5+0.139P6+0.197F1+0.111F2+0.135F3+0.173F4+0.191F5+0.170F6

(1)

為使最終得分的取值范圍固定在[0,1]，將貿易便利化二級指標權重進行歸一化處理(見表1)，得到最終用于測度貿易便利化水平的模型：

TFI=0.044T1+0.044T2+0.047T3+0.0.49T4+0.035T5+0.026C1+0.027C2+0.023C3+0.032C4+0.023C5+0.019C6+0.057P1+0.057P2+0.065P3+0.062P4+0.057P5+0.042P6+0.059F1+0.033F2+0.040F3+0.052F4+0.057F5+0.051F6

(2)

利用式(2)測算2010～2019年“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便利化水平(TFI)。受篇幅所限，表2列出了2010年、2013年、2016年和2019年沿線國家貿易便利化水平和排名情況。

表2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便利化水平和排名情況

續表

續表

2010～2019年，各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大體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反映了各國在發展經濟的同時不斷優化貿易環境，提升貿易便利化水平。從地理位置角度來看，貿易便利化水平從中東歐地區到東南亞地區呈現出先降后升的“U”型發展趨勢。一般而言，經濟發達的國家，基礎設施建設較為齊全，貿易環境適宜，貿易便利化水平的表現相對優異。東南亞地區連接三洲和兩洋，地理位置優越，經濟發展基礎較好；中亞地區地處內陸，交通運輸不便，經濟發展比較落后；西亞—中東地區擁有豐富的石油資源，掌控海上交通要沖，也是古代著名的“絲綢之路”目的地，但由于局勢動蕩，該地區的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差異明顯，貿易便利化水平呈現兩極分化趨勢。從國別角度來看，貿易便利化水平國別差異大，絕大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便利化水平亟待提高。

四、貿易便利化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影響的實證分析

(一)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設定

傳統引力模型只對一小部分易于獲得的因素進行回歸，大部分難以觀察的因素就會納入隨機誤差項，使得測算出來的貿易潛力與實際相差較大。Aigner等(1977)以及Meeusen 和 Van der Broeck(1977)等分別采用隨機前沿生產函數分析技術效率。此后，學者們開始將隨機前沿思想引入傳統引力模型，認為雙邊貿易會受到隨機沖擊，并將傳統引力模型中的隨機干擾項分解為貿易非效率項和隨機誤差項。Battese 和 Coelli(1992)提出了隨時間變化的貿易效率公式，1995年又提出了基于“一步法”的時變隨機前沿引力模型，有效估計了貿易效率水平，減少了部分貿易阻力因素的影響。

文化產品特有的經濟文化屬性使其貿易內容不僅僅是產品本身，將其引入隨機前沿引力模型時，除了考慮影響傳統產品貿易的因素以外，還要考慮兩國文化需求層次差異、文化相似程度等影響因素。參考Armstrong(2007)的做法，將影響因素是否具有短期可控性分為自然因素和人為因素建立隨機前沿引力模型。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對數形式為：

lnTijt=lnf(Xijt,α)-μijt+vijt=lnf(Xijt,α)-(Ζijtδ+ωijt)+vijt

(3)

其中，μijt為貿易非效率項，反映離效率前沿的距離；vijt為對引力模型的隨機沖擊，表示未能引入引力模型的其他因素；Ζijt為可能影響貿易效率水平的外生變量；δ為待估參數向量，反映人為因素的影響程度；ωijt為隨機擾動項。

本文研究的文化產品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出的文化統計框架為標準，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各國文化產品出口數據來自聯合國商品貿易統計數據庫。

經濟規模代表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經濟體量，文化產業屬于第三產業范疇，經濟規模較大，國內的經濟發展水平和消費者收入也較高，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消費者在滿足其基本需求后，會增加對第三產業的消費支出以滿足更高層次的需求，如通過購買文化產品滿足精神文明層面的需求。兩國人均生產總值數據來自世界銀行的世界發展指標(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WDI)。

人口規模對文化產品貿易的影響存在不確定性。出口國方面，人口的擴張會增加勞動力，使得產品的供給能力提高，國內市場對產品的需求也隨之增加，在滿足國內市場增加的產品需求后，如果還存在過多的產品供給才可能促進產品出口貿易流量的增加；進口國方面，人口數量的增加會增加消費需求，通過支出乘數作用引起國民收入的數倍變動，進而帶動國內進口水平的提升，但人口數量的增加也會進一步深化國內分工，生產替代效應的存在使得國內進口需求降低，從而減少國外產品的進口。兩國人口規模數據同樣來自WDI。

地理距離是傳統引力模型的核心變量之一，它代表貿易運輸成本，通常用兩國的首都距離表示。一般而言，貿易雙方的地理距離越近，貿易成本越低，貿易可能性越大，地理距離數據來自CEPII數據庫。

控制變量包括貿易雙方是否擁有共同語言、邊界是否接壤以及貿易對象國是否為內陸國。貿易雙方使用共同語言能有效降低溝通成本，增進情感交流，促進貿易的達成。同時，語言作為文化的具體表現形式之一，共同語言的存在也會增加貿易雙方的語言類相關的文化產品進出口，促進文化產品貿易。邊界接壤的兩個國家，由于其邊界交接，兩國一般保持著長期的、相對穩定的外交關系和外貿聯系，邊界接壤地區的民眾其語言及習俗等也趨于相同，從而影響兩國的貿易成本和對貿易國文化產品的需求程度。貿易對象國是否為內陸國也是影響貿易成本的重要因素。盡管海運花費的時間較長，但海運以廉價著稱，如果貿易國為內陸國，交通比較不便，產品只能通過公路、鐵路和航空進行運輸，貿易成本也將大大增加。中國與對象國是否使用共同語言、對象國是否為內陸國、邊界是否接壤的數據也來自CEPII數據庫。

文化在共建“一帶一路”過程中具有先行作用，孔子學院和孔子學堂是中外語言文化交流的窗口，是中國教育和文化輸出的“軟聯通”載體，增加中國文化產品的國外需求，從而帶動文化產品的貿易發展。同時，考慮到各個組織的設立能增進國家之間的交流，有利于達成互惠的貿易條件，促進兩國的貿易合作，故將貿易對象國是否建立孔子學院、是否為世界貿易組織成員、是否為上海合作組織成員、是否為亞太經濟合作組織成員也作為人為因素的重要指標引入模型貿易非效率項的構成部分。上述數據來自各國成員組織的官方網站，沿線國家當地是否建立孔子學院的數據來自孔子學院/國家漢辦網站。

將兩國的經濟規模、兩國的人口規模、兩國之間的地理距離和文化差異等短期內不發生改變的變量將引入模型的隨機前沿部分；人為因素為短期內可以因人為力量而改變的變量，將貿易便利化水平作為人為因素納入模型的貿易非效率部分來探討貿易便利化水平對文化產品貿易額的影響，貿易便利化指標由前文計算得到。除此以外，人為因素還包括一些虛擬變量，如貿易對象國是否為某一組織成員，貿易對象國當地是否設立孔子學院等。另外，使用擴展的引力模型對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各變量進行回歸，此時模型受到的隨機沖擊被納入隨機誤差項，故不存在貿易非效率項。

(二)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檢驗

1.似然比檢驗

為了確保模型的合理性和嚴謹性，運用隨機前沿方法對模型進行回歸前，要對上述初步構建的模型進行檢驗，本文設定6個檢驗對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適用性和具體形式進行判斷，以確保模型的有效性和函數形式的正確性，似然比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似然比檢驗結果

(3)判斷模型中隨機前沿部分的變量是否有效。為了確保模型的隨機前沿部分自然因素的有效性，一般利用巢式分析方法的理論，對除了引力模型核心變量以外的變量進行變量選擇檢驗。引力模型的核心內容是雙邊貿易額與兩者的經濟規模成正比，與兩者之間的距離成反比。考慮到文化產品同時受到“文化折扣”和“文化親近”的影響，僅用地理距離不能反映文化產品貿易的實際情況，故本文使用地理距離和文化距離來表示引力模型中“距離”這一核心變量。第一，人口規模變量的LR統計量遠大于1%的臨界值，拒絕原假設，認為其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效率影響顯著。第二，共同語言虛擬變量的LR統計量小于1%臨界值，但大于10%的臨界值，在10%顯著性水平下拒絕“不引入語言變量”原假設，認為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要考慮與出口國的文化距離。第三，邊界接壤虛擬變量和出口國是否為內陸國都不能拒絕原假設，認為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不產生影響，應當剔除。

剔除邊界是否接壤變量和出口國是否為內陸國變量，選擇兩國經濟規模變量(PGDPit、PGDPjt)、兩國人口規模變量(POPit、POPjt)、地理距離變量(Dij)、文化距離變量(CDij)、語言變量(Langij)作為模型的人為因素，建立最終的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用方程可表示為：

lnExpijt=α0+α1lnPGDPit+α2lnPGDPjt+α3lnPOPit+α4lnPOPjt+α5lnDij+α6lnCDij+

α7lnLangij-(ω1TFIjt+ω2Kongzijt+ω3WTOjt+ω4SCOjt+ω5APECjt+εijt)

(4)

2.貿易非效率項的多重共線性檢驗

盡管多重共線性不會影響潛力模型的整理預測能力，但會影響相關因素的作用程度。為此，有必要判斷模型的貿易非效率部分的各因素之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以提高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各影響因素貢獻的可信度。貿易非效率項的膨脹因子檢驗如表4所示，結果顯示,各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都遠小于10。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非效率部分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表4 面板數據膨脹因子檢驗

五、貿易便利化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影響的實證分析

(一)模型結果

探究貿易便利化水平對文化產品出口流量影響的思路為：對經過檢驗的時變隨機前沿引力模型進行擬合回歸，得到隨機前沿部分各變量的系數、貿易非效率部分各影響因素的系數以及出口效率估計值，著重分析貿易便利化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最后利用出口效率與出口潛力的關系計算貿易潛力值，分析中國對沿線國家文化產品的出口效率和出口潛力，為進一步改善當前貿易提供依據，模型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基于不同模型的回歸結果

實證結果表明，對于各個自然因素變量和人為因素變量，不管是基于普通最小二乘法的擴展引力模型回歸，還是基于“兩步法”和“一步法”的時變隨機前沿模型回歸，各變量的系數只是在數值上略有差異，正負符號與預期一致且回歸系數基本顯著，其中貿易便利化水平的改善能促進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結果與預期基本相符。考慮到擴展的引力模型往往忽略了多邊阻力的影響，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貿易非效率部分同時引入貿易便利化指標和其他貿易條件更能模擬當前的實際貿易情況，同時結合“兩步法”和“一步法”的優劣勢，最終基于“一步法”的時變隨機前沿模型估計結果(模型6)進行詳細分析。

(1)貿易雙方的經濟規模變量(PGDPit和PGDPjt)系數都為正，表明經濟規模引起的文化產品供需兩方面的有效聯動能促進我國文化產品的出口。中國的經濟規模越大，經濟發展水平越高，文化產品的供給能力越強；貿易對象國的經濟規模越大，文化產品的需求越大。

(2)貿易雙方的人口規模對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作用方向不同。本國人口規模變量POPit的系數為較大的負數值，貿易對象國人口規模變量POPjt的系數為正，表明隨著經濟水平的提高，人口的增加會刺激文化產品需求的增加，對出口國會形成抑制作用，而對進口國會形成促進作用。

(3)貿易雙方的地理距離Dij和文化距離CDij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作用方向也不一樣。地理距離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表明兩國地理距離的加大會提高文化產品的運輸成本，阻礙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文化距離的系數為正，表明在文化產品貿易過程中，風俗習慣、道德觀念等文化背景相差比較大的國家往往容易形成較大吸引力，即形成“文化親近”。

(4)共同語言虛擬變量Langij的系數為正，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通過檢驗，表明貿易雙方共同語言的存在能增加出口對象國對中國文化產品的需求，從而促進中國文化產品出口。

(5)貿易便利化水平為本文的主要研究變量，TFIjt的系數為-4.509且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意味著貿易便利化水平提升1%，兩國的貿流量將增加4.509%。說明貿易便利化水平的提升能有效降低貿易非效率的影響，提高貿易效率，從而促進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

(6)Kongzijt的系數為-1.402，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通過檢驗。設立孔子學院是實現兩國民心相通的項目，實證結果表明孔子學院在當地推廣中國優秀文化的同時，促進了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

(7)WTOjt的系數為-0.584，系數符號符合預期，但沒有通過顯著性水平檢驗；SCOjt的系數為-4.152，APECjt的系數為-5.521，分別在不同的顯著性水平上通過檢驗。出現這種結果的原因可能是：近年來，以WTO為代表的多邊貿易框架受到質疑，雙邊和區域貿易逐漸得到各個國家的認可，這也造成WTO在中國文化產品貿易中發揮的作用有限，而上海合作組織(SCO)、亞太經濟合作組織(APEC)在促進文化產品出口方面發揮著積極的正向作用。

(二)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文化產品出口的潛力

當前，貿易潛力的測算主要有兩種：基于擴展的引力模型進行測算和基于隨機前沿引力模型進行測算。前者是將某一核心解釋變量的水平值提高后回代到原有的擴展引力模型，進而得到理論貿易值，貿易潛力值則為理論貿易值與實際貿易值的差額。后者利用貿易前沿值與實際貿易值的關系得到貿易潛力值，其中，貿易前沿值為實際貿易值與貿易出口效率的比值。本文分別使用這兩種貿易潛力的測算方法研究貿易便利化對貿易潛力的影響：方法一是根據孔慶峰和董虹蔚(2015)的思路通過擴展引力模型進行測算(模型3)，即將貿易便利化水平提升一個檔次后得到理論貿易值，利用理論值與實際值的關系得到貿易潛力；方法二是通過隨機前沿引力模型(模型6)，利用出口前沿、出口效率與出口潛力的關系得到出口效率，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潛力的測算 單位：億美元

方法一的擬合結果表明，貿易便利化提升一個檔次后，存在部分地區的出口貿易潛力值為負，意味著一些地區貿易條件的改善并沒有明顯促進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參考相關文獻發現，使用擴展引力模型得到貿易潛力為負值并非偶然，該情況也同樣出現在部分學者的研究結果中，考慮是由引力模型的平均效應和模型誤差所致，這也是引力模型的固有弊端。方法二是立足于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貿易非效率部分的人為變量，通過優化這些變量能進一步挖掘文化產品貿易潛力值。擬合得到的文化產品貿易潛力值為正，符合預期，且這種方法能較大程度克服擴展引力模型的弊端，故選擇采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即方法二)分析貿易便利化對文化產品出口潛力的影響。

不同地區與不同年份之間的中國文化產品平均出口潛力如表7所示。一方面，總體呈現先升后降的倒“U”型趨勢，即2010～2014年出口平均潛力值增加幅度較大，但自2015年開始下降。除了東南亞地區的平均出口潛力值穩步上升以外，其他五個地區都呈現類似總體的倒“U”型發展趨勢。另一方面，不同地區的平均出口潛力值也呈現較大差異，東南亞地區和南亞地區的平均出口潛力值較大，而蒙俄地區、中東歐地區、中亞地區和西亞—中東地區的平均出口潛力值較小，未來依然有較大的貿易潛力。

表7 2010～2019年中國對不同地區的文化產品平均出口潛力 單位：億美元

續表

最后，以2019年中國對49個國家的文化產品實際出口值和貿易出口效率為例，測算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文化產品出口潛力。2019年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文化產品的出口總額、出口潛力和出口效率三者之間的關系如圖1所示。

圖1 2019年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文化產品的出口總額、出口潛力和出口效率之間的關系

2019年，中國在“一帶一路”不同地區、不同國家的文化產品出口額相差較大，出口效率高低不一，出口潛力差距也比較明顯。2019年出口潛力值排名靠前的多為東南亞和南亞地區的國家，其中，孟加拉國當年的出口潛力值達到2.59億美元，比亞美尼亞高出130多倍，而亞美尼亞當年的出口潛力不足0.02億美元。這反映了當前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文化產品實際貿易額與實際條件不匹配，如我國在與孟加拉國、印度、越南等國進行文化產品貿易時，仍未能在較大程度上發揮貿易潛力，未來發展空間較大。

六、結論及對策建議

實證表明，從地理位置看，貿易便利化水平從中東歐到東南亞呈現先降后升的“U”型發展趨勢，對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中國文化產品出口效率地區差異明顯，國別之間存在較大差距，出口潛力尚未充分發揮。設立孔子學院和使用共同語言在中國文化產品出口方面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上海合作組織、亞太經濟合作組織等多邊合作機制的建立有助于減少文化產品貿易過程中存在的阻力，促進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基于以上結論，提出以下建議。

(一)制定細分市場差異化貿易策略，挖掘文化產品出口潛力

文化消費需求可以被引導和創造，短期內可以從需求端發力，刺激沿線國家的文化消費，擴大我國文化產品出口，進一步挖掘文化產品貿易潛力。在進行文化產品貿易之前，要做好沿線各國的調研工作，充分了解各個貿易對象國的總體情況并進行合理的市場劃分。把握各細分市場差異化的需求，結合我國文化產品的優勢，制定相應的“重點國家和地區、重點消費目標人群、重點出口產品”的文化產品貿易策略。繼續發揮孔子學院作為中外交流窗口和橋梁的作用，加大漢語國際推動力度，促進與沿線各國的人文交流和文化產品貿易。

(二)發揮我國文化資源優勢和大市場優勢，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在“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除了要鞏固和拓展對外開放優勢，更重要的是要牢牢把握擴大內需這一戰略基點，促進文化全方位融入國內大循環。因此，從中長期發展的角度來看，要從根本上化解文化產品結構性過剩和有效供給不足的矛盾，就要回歸供給端，提高文化產品質量，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要創新文化內容，提升產品質量，促進文化產品出口轉型升級和結構優化。一方面，要深度挖掘本國可轉化的文化價值，凝聚成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產品，打造屬于中國的文化標識；另一方面，要通過數字賦能，促進數字技術與文化知識的深度融合，增加產品的文化含量和科技含量。進一步協調整合生產要素和文化資源，加速文化產業與全產業鏈的深度融合與協同發展。

(三)高效聯動國內外兩個市場，創造更加公平的國際貿易環境

作為全球最大的公共產品，“一帶一路”承載了沿線各國對文明交流的渴望，它不僅有助于提高沿線各國貿易便利化水平，為各國發展提供更大動力，而且有助于推動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為中國發展提供更強的驅動力。互聯互通是當前“一帶一路”合作的重點，統籌好國內外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就要發揮“一帶一路”的聯動效應，加強互聯互通，打通融入國內國際經濟循環的痛點堵點，提高貿易效率。在政策溝通方面，增強各國經濟貿易政策溝通協調，減少因產品生產標準不統一、過境手續繁雜等引起的滯留問題；在設施聯通方面，加大傳統基礎設施和新型基礎設施的建設，降低貿易過程中的運輸成本，推進信息技術在國際貿易中的使用，提高產品跨境流通效率；在貿易暢通方面，鼓勵通過舉辦中國數字貿易高峰論壇、“一帶一路”名品展等活動促進各國的文化交流，同時以自貿試驗區文化領域擴大開放為契機，繼續推動與沿線各國在演藝、會展等方面的合作與發展；在資金融通方面，進一步發揮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作用，充分調動沿線各國社會資本參與的積極性，構建多元化的文化交易及投融資平臺；在民心相通方面，尊重不同國家、民族的文化和文明，鼓勵國際文化和教育交流，加強各國在文化信仰和價值理念上的溝通，開創多元文明交融新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