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李園
(華東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 200241)
危機的基本釋義為潛伏的危險或嚴重困難的關頭。從本質上來說,危機是“由風險的不斷積累所觸發的事件引起的,個人或組織的生存安全受到嚴重威脅或挑戰,事態發展具有高度不確定性和需要迅速決策等不利情境的匯聚”[1]。公共危機相較于一般危機而言,更帶有公共的性質。有學者指出公共危機更加突出強調危機造成的公共支出的增加,對公共利益的損害和其預防的全民性[2]。公共危機本身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突發公共事件是公共危機的爆發點。新冠肺炎疫情、河南暴雨災害這些公共事件深刻地影響著社會公眾的日常生活,引發了不同程度的公共危機。公共危機頻發的社會現實迫使我們關注和思考公共危機應對和治理的問題。在這之中,公民是不容忽視的重要主體,公民的配合和參與是公共危機治理得以落實并取得成效的關鍵性因素。公民責任擔當的重要性在公共危機治理的社會情境中進一步凸顯,而公民責任擔當實然與應然的差距又使得公民責任教育活動的開展具有必要性和重要意義。本文選取大學生這一重要群體,重點探討公共危機背景下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面臨的挑戰、契機以及如何有效開展的問題。
“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征程上,應對重大挑戰、抵御重大風險、克服重大阻力、解決重大矛盾,迫切需要迎難而上、挺身而出的擔當精神”[3]。在公共危機的背景下開展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既是動員廣大青年共同應對危機的現實路徑,也是培育青年擔當精神的重要途徑。公共危機背景下的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需要應對來自社會環境和大學生群體的種種變化和需求,把握教育內容和教育對象的特殊性,實現公共危機治理與育人的深度融合。
正確認識和理解公民責任是個體承擔公民責任的前提,也是公民責任教育的重要內容。綜合學界對公民責任的認識,主要有以下幾種思路:第一,按照責任的對象將公民責任概括為公民對他人、國家、社會等不同對象的責任;第二,參照事前、事后責任的分類,將公民責任概括為“應盡的公民責任”和“應追究的公民責任”;第三,從公民身份出發理解公民責任。學者余玉花認為“由公民身份而規定的公民責任是全面的”“法律意義上的公民責任是他律的,因而是消極被動的;倫理意義上的公民責任是自我自由的,因而是主動積極的”[4]。學者方朵認為“責任公民視域中的公民責任不僅遵守秩序和履行義務,還需要公共性、美德、歸屬等這些要素”[5]。概而言之,公民責任是一種角色責任,公民身份賦予公民分內應做之事,做好分內應做之事并承擔相應的行為后果是公民的責任所在。對于法律規范和社會公德的自覺遵守、對于公共事務的關注參與、對于公共利益的認同維護都是公民責任的應有之義。
進一步分析公共危機背景下大學生肩負的公民責任可以發現,應對公共危機的特殊社會背景以及大學生群體的特殊社會角色使得公共危機下的大學生公民責任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面臨的一大挑戰,就是要向教育對象講清楚公共危機應對中大學生有什么公民責任以及如何承擔責任的問題,立足社會背景和群體特點來闡釋公共危機背景下大學生公民責任的特殊內容。首先,不同社會情境下,公民責任的具體內容并不完全相同。學者吳威威將公民責任劃分為一般性的公民責任和危機時期的公民責任,并指出“除了平時對國家權力的遵從和維護外,在國家出現危機時,公民對國家的保護性責任體現得最為明顯”[6]。面對公共危機,公民的責任直接體現在保家衛國,積極配合并參與危機治理,做自己國家的保護者和公共利益的捍衛者。其次,相較于其他公民而言,大學生群體扮演著公民和大學生的雙重社會角色,承載著國家和社會對大學生群體的特殊角色期待。習近平總書記在致全國青聯十二屆全委會和全國學聯二十六大的賀信中指出,國家的前途,民族的命運,人民的幸福,是當代中國青年必須和必將承擔的重任[7]。這要求青年大學生養成更加積極、更加完整的公民人格,在自覺守法守則的基礎上,積極參與公共事務,為應對公共危機、維護公共利益貢獻青春力量。
大學生作為特定的公民群體,也是承擔公民責任的主體。研究大學生的公民責任問題離不開對大學生群體的關注。開展面向大學生的公民責任教育活動也離不開對大學生現實需求和狀態的關切。公共危機背景下大學生群體的特殊狀態既是相對于未發生公共危機時大學生的日常狀態而言的,也是相對于其他群體而言的。認識、適應并引導大學生群體面對公共危機的特殊狀態是公共危機背景下開展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面臨的一大挑戰。以新冠肺炎疫情下大學生的心理健康狀況為例,相關調研表明,新冠肺炎疫情作為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對高校大學生有較大影響,焦慮、抑郁得分均明顯高于我國常模”[8]。新冠肺炎疫情應激狀態下,“大學生的焦慮和抑郁情緒發生率明顯上升”[9]。較之于我國國內的常模人群、較之于一般情況下大學生的心理狀況,新冠肺炎疫情下高校大學生焦慮和抑郁情緒的發生率明顯升高。進一步分析可以發現大學生焦慮、抑郁等復雜情緒的產生有其具體的現實誘因。首先,疫情直接關涉公民的生命健康,會對大學生個體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產生一定的威脅,影響大學生基本安全需要的滿足。其次,從與大學生群體直接相關的學習、就業方面來看,疫情所帶來的延遲開學、線上學習等變化會對大學生的學習方式以及原有的學習計劃產生直接影響,也會給畢業生就業帶來更多不確定性的因素和挑戰。面對諸如疫情等突發公共事件引發的公共危機,大學生的心態情緒、思想認知和行為表現容易產生即期效應。相應地,大學生對于自身公民責任的認知判斷和行為踐履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因此,公共危機背景下的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需要具體分析大學生責任擔當的現實問題和阻礙,開展具有針對性和親和力的教育引導,而非一味灌輸超越大學生實際的應然要求。
挑戰與機遇相伴相生,公共危機背景下的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也具備一定的教育契機。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思政課不僅應該在課堂上講,也應該在社會生活中來講。特殊的社會時期,也往往是個體成長、發展、轉變的特殊時期。解析公共危機背景下影響大學生成長發展的因素,引導大學生群體在全社會共同應對危機的實踐中體悟責任、擔當責任是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把握教育契機的基本策略和思路。
從公民概念來看,公民往往與“私民”相區分和對照。學者檀傳寶認為,所謂“私”在這里主要有兩層意涵,一個是私有的“私”,另一個是私人的“私”[10]。與私有不同,公民是獨立自主的個體,具有獨立自主且平等的人格,而非依附于其他人或物。與私人不同,公民需要從封閉的個體存在走向與他者、國家、社會的連接。不管是私有還是私人下的“私民”,其深層次都是個體與他者、國家及社會之間關系的特定反映。而公民指向的是不同于“私民”下的社會關系形態。公民既是獨立自主的個體,也是共同體的成員。可以說,對公民身份以及公民責任的理解本質上涉及對個體與共同體關系的理解。在應對公共危機的社會背景下,公民個體的自我利益與他者利益、共同體利益達成高度統一,個體與共同體的關系被集中地凸顯出來。個體無法獨善其身,也無法憑借一己之力應對危機。公共危機的應對既依賴于政府的積極作為和有力保障,也依賴于其他社會成員的自覺行為和積極參與。在這個過程中,公民個體能夠更切實、更深刻地感受到自身所處的社會關系,對共同體的認同感和歸屬感也會隨之增強,這為大學生體悟公民責任、內化公民責任提供了契機。除此之外,公共危機下的榜樣故事也是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可以有效利用和深入挖掘的教育素材。鮮活的思政課素材,正是億萬中國人已經書寫和正在書寫的時代篇章。不管是自覺“克己”守則的公民個體,還是“舍己”奉獻的公民個體,都是公民責任的踐行者。在公共危機之下這些行為選擇愈發顯得不易和可貴,能夠對大學生群體的責任擔當起到重要的感召和引領作用。
關注實踐是因為“任何一種責任都是在具體的實踐活動中顯現和證明自己”[11],責任的實現依賴于責任主體的具體行為實踐。大學生是否承擔了公民責任、在多大程度上承擔了公民責任,對于這些問題的回答都取決于個人的實際行動。人人可為的實踐環境主要是就公民的行為方式和行為結果來談的。從行為方式來看,人人可為意味著公共危機應對中公民個體都能夠采取力所能及的方式承擔責任,為公共危機的應對和處理貢獻力量。遵守基本的法律法規,配合全社會共同應對危機是公民履責的基本要求,積極參與應對危機的公共事務則是對公民提出的更高的要求和期待。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過程中,無數大學生利用自身積累的專業知識和技能,積極參與到疫情防控宣傳、網絡監督舉報、基層協助排查消毒等志愿服務活動中,用實際行動承擔責任、奉獻青春。可以說,應對公共危機的特殊時期考驗著大學生的公民責任意識和責任能力,但與此同時也為大學生愛國情感的激發、公共參與的實踐提供了契機和動力。
從行為結果來看,人人可為是對公民責任擔當的作用和價值的肯定。人人可為意味著每位公民都能為應對公共危機貢獻力量、發揮作用,但與此同時其不當行為也會相應地帶來公共性的負面影響。公共危機背景下公民個體行為的公共性質和公共意義更為凸顯。公民個體的行為選擇對他者和共同體產生影響的可能性更大,也更為直接。比如,公民編造虛假信息,并在信息網絡或者其他媒體上傳播的行為,會對公共危機時期的社會心理和理性產生較大干擾和誤導。這種失責失范的行為主體是個人,但其行為的結果和影響關涉到他者,關涉到公共利益和公共秩序。因此,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應當引導教育對象認識到個人的行為選擇對于他人和社會的影響,在人人可為的實踐環境中積極動員并鼓勵大學生到基層中去、到實踐中去、到人民中去,從而“真正知道所學的知識如何去發揮、如何去為社會作貢獻”[13]。
從縱向維度來看,公共危機背景下的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不僅是在特殊社會情境下開展的具體教育活動,也是面向未來、通向未來的教育活動。教育的目的不僅在于引導大學生承擔應對公共危機的社會責任,更在于引導大學生對公民責任持久性的承負,促進大學生完整且積極的公民人格的養成。從橫向維度來看,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本身也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家庭、學校、社會的教育合力,也需要相應的社會基礎和制度保障。由此可見,在應對公共危機的社會背景下開展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活動是一項具有重要意義也富有難度的工作。
在內爾·諾丁斯的關懷教育理論中,教育者與教育對象之間關懷關系的建立尤為重要。教育者對教育對象的關懷體現在認真地傾聽、觀察并感受教育對象,接受他們所傳達的一切信息和需求。從大學生群體的實際情況出發,秉持關懷教育對象的態度和理念,是開展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的基本遵循。其中,密切關注公共危機特殊時期大學生群體的心理狀態和思想動態,將心理疏導和價值引導相結合是關懷教育對象的具體路徑。心理疏導是開展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的重要基礎,價值引導則是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的本質所在。將心理疏導和價值引導相結合,一方面既是為了避免價值引導脫離實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走出表層的心理疏導,從解決實際問題、解決思想認知問題的根本上解決心理問題。由此,高校應當積極謀求與家庭以及其他社會力量的合作,共同幫助大學生解決公共危機下面對的現實困難。通過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班會活動、黨課團課等多種途徑幫助大學生解決思想認知上的困惑,引導大學生以辯證、發展的眼光看待公共危機及其所帶來的各種現實問題。在理性看待和共同解決現實問題的過程中,大學生才能夠逐步穩定自身的心理狀態,大學生的責任擔當也才具備一定的現實基礎。
責任自察意指個體對自身責任的察覺和認識。引導大學生認知、認同自身的公民責任也是公共危機背景下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的重要內容。在責任認知方面,基于大學生的思維和認知水平,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應由引導“行公共責任之事”延伸到“理解、認同公共生活之理,包括公共生活中個體的尊嚴、自由、平等、民主、和平等基本價值”[13]。唯有在認知上明晰公共生活之理,明晰公民責任何來,個體才能實現公民責任的內化與外化,實現對公民責任的持久承負。公共危機的發生帶給我們進一步審視和思考個人與共同體、權利與義務、自由與責任等關系的契機,也幫助我們從現實的觀察和體驗出發,深化對公民責任的理性認知。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重在通過挖掘和呈現公共危機應對中的典型事例,通過分析和討論個體所處的各種社會關系,引導大學生更加清晰、更加理性地認識自身責任。在責任認同方面,公民責任認同的核心是公民對共同體的情感認同,即從情感上認可、接受并歸屬于共同體。個體的公民責任擔當與知國、愛國緊密相連。在知國、愛國的基礎上,個體才能超越對于自我的過度關注和保護,走向對他者的關懷,走向對國家和社會發展的關心和奉獻。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可以充分挖掘公共危機特殊時期的愛國主義教育資源,引導大學生從感受、體驗“身后有國”到養成“心中有國”,進而將個體對國家、社會的責任轉化為一種內在的規定性和自覺的行為實踐。
推進大學生的責任實踐是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的落腳點。從公民身份出發理解公民責任,公民的責任不僅在于遵守公共生活的基本規則和底線,還在于積極參與公共事務,維護公共利益。面對公共危機,遵守底線要求仍然是每位大學生可以承擔也應當承擔的基本公民責任。“超功利、高層次的公民責任教育并不能取代低層次、現實性的公民責任”[1]249。例如,我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突發事件應對法》等法律法規對疫情防控中的公民個體行為都有所約束和規定。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首先應當引導大學生明晰公共危機應對中個人行為的基本規范,明晰相應的行為后果和責任追究。在知法守法的基礎上,再以更高層次的道德追求和責任擔當為導向,引導青年大學生做疫情防控的關切者、行動者和奉獻者。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大學生為抗疫人員子女提供“云輔導”,參與各項志愿服務活動;河南暴雨災害中,大學生建立《待救援人員信息》在線文檔,幫助救援信息的收集、共享。公共危機背景下的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應當生動講述這些同輩榜樣、身邊榜樣的故事,用榜樣的力量感召和引領大學生更高層次、更加積極的責任實踐,展現公民責任擔當之于個人、國家和社會的價值意義。
概而言之,公共危機背景下的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既應當立足特殊的社會背景,思考公共危機挑戰下社會以及大學生群體需要怎樣的公民責任教育,在教育內容、教育方法等方面因事而化、因勢而新,更應當把握住我國大學生公民責任教育的不變內核。堅持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在強化大學生責任認知、認同和實踐的過程中促進大學生的全面發展,促進青年大學生在擔當中歷練,在盡責中成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