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瑞平
回歸市場還是強化政府 1970年代的“滯脹”,宣告強調政府干預的凱恩斯主義的失敗,以1979年英國啟動私有化改革、1981年美國推行“里根經濟學”、1989年達成“華盛頓共識”為標志,注重“回歸市場”的新自由主義漸成世界大勢,并為1990年代掀起的全球化高潮提供了體制支撐。新自由主義與經濟全球化,共同推動世界經濟形成近20年的穩定增長,同時也導致了嚴重問題,尤其是貧富差距日趨懸殊,引發嚴重社會分裂和政治極化,成為逆全球化暗流的深層背景。“強化政府”再度成為解決問題的必然選擇,日本的岸田內閣搞所謂“新資本主義”,即是其最新動向。于是,“市場抑或政府”這一古老的經濟學命題,又被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疫情進一步凸顯出政府的重要性,無論是防控疫情還是穩定經濟,也無論是刺激需求還是穩定供給,都要求政府強化作為。強調回歸市場,還是注重強化政府,再度成為全球性問題。眾多國家在體制與政策選擇上徘徊不前、搖擺不定,甚至忽左忽右,從而增大了世界經濟走出低谷、走向回升的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
專注效率還是統籌安全 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積極參與國際大循環、全面融入全球供應鏈,成為提升宏觀經濟效率和微觀經營效益的有效選擇和普遍趨勢。但由此帶來的突出問題是,一旦國際大循環動能弱化,全球供應鏈出現斷裂,甚至遭遇地緣政治沖擊,經濟穩定發展就會受到嚴重威脅,直至危及經濟安全乃至國家安全。于是,在效率抑或安全之間,又形成新的“悖論”,就像在效率還是公平之間,存在的古老“悖論”一樣。疫情暴發前出現的逆全球化潮流,尤其是特朗普政府強推單邊主義、產業回歸、經濟“脫鉤”,已經暴露出經濟發展穩定面臨的安全問題。疫情暴發后,國際人員流動突然中斷,物資流動嚴重受阻,更凸顯出如何確保安全的迫切性,主要國家普遍采取切實舉措強化了經濟安全保障。目前世界經濟走出低谷、走向回升,依然受到專注效率還是統籌安全這一選擇“悖論”的嚴重困擾。
逆全球化還是新全球化 疫情之前,逆全球化已是暗流涌動。其突出表現是保護主義大行其道,回歸本土影響深廣,國際貿易增速放緩且持續低于世界經濟增速,國際投資在劇烈波動中不斷萎縮。疫情導致跨國人流物流阻隔,國際貿易投資萎縮,客觀上進一步強化了逆全球化趨向。但在另一方面,全球化是科技進步與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必然趨勢,不會停滯更不會逆轉,逆全球化只是迫使國際社會盡快彌補以往“舊全球化”的缺陷,解決由此導致的問題,從而在此基礎上推動更加均衡合理、完善優化的新全球化。關鍵是新全球化不會召之即來,逆全球化也很難揮之即去,世界經濟走出、走向回升,不得不徘徊于逆全球化與新全球化之間,延續著艱難的道路選擇,而且過程中充滿著激烈的利益之爭。
多邊體系還是區域框架 逆全球化暗流涌動的主要背景,是全球治理體系深陷困境,越來越難以滿足全球化空前增大的治理需求,產生了嚴重的治理赤字。主要問題是以往擔當全球治理主要職責的多邊體系嚴重失靈,如世界貿易組織(WTO)因談判陷入停頓,改革進展遲緩,監管機制停擺而陷入“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為彌補多邊體系失靈導致的治理赤字,區域治理框架蓬勃興起,最新進展是RCEP(《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如期啟動。破解全球治理赤字,需要多邊體系與區域框架雙管齊下、良性互動,但現實中兩者之間又存在一定程度的矛盾和替代關系——熱衷區域框架可能消減對多邊體系的興趣和動力。于是,更加重視多邊體系抑或是區域框架,也成為世界經濟走出低谷、走向回升在治理層面的艱難抉擇。
美國主導還是中國方案 迄今為止的世界,始終是少數大國主導的世界,中美兩國加在一起,即占到世界經濟總量的40%以上(2020年為42.1%)。世界經濟走出低谷、走向回升,也需要中美兩國共同引領和支撐。問題是面對上述種種兩難選擇或“二元悖論”,中美兩國存有巨大差異和嚴重分歧,尤其是在全球治理變革方向上。以往的全球治理幾乎完全由美國主導,但中國正快速崛起為世界大國,影響力和話語權必然增大。本世紀頭20年,全球經濟總量中的中國占比由3.5%攀升至17.5%,美國占比則由30.1%驟降至24.6%。美國主導還是中國方案也成為世界經濟能否穩定回升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