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越南到阿富汗：評美軍在喀布爾的潰敗

金一南

最近，很多人把美國在阿富汗的潰敗，與近半個世紀前美國在越南戰爭中的潰敗進行比較。其實從當今的世界格局來看，美國在阿富汗的潰敗，比在越南的潰敗更加嚴重。

首先，美國在越南的潰敗，是一場典型的冷戰式的潰敗，按照西方國家說法，是面對一場“有庇護的戰爭”的無可奈何。因為越南的背后有中國和蘇聯，有整個社會主義陣營在源源不斷地給越南提供物資、裝備、資金等種種支持;中國發表“960萬平方公里是越南人民的廣闊后方、七億五千萬中國人民是越南人民的堅強后盾”的政府聲明，更是將巨大的精神支撐與強力的物質支援融為一體。面對這種既包含意識形態對抗又包含地緣政治對抗的冷戰格局，美國一點辦法也沒有。正是有了如此強大的戰略后援，越南人民才能熬過十幾年的抗美救國戰爭，獲得最終勝利。

這種“有庇護的戰爭”并沒有能夠在阿富汗再現。不只因為蘇聯解體后社會主義陣營不復存在，更因為“9·11”事件之后，全世界幾乎所有主權國家都同意或默許了美國的全球反恐戰爭。塔利班只能獨自抗擊美國與北約若干國家20年。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明確支持它，更無法獲得大量的源源不斷的外來援助，它只能單打獨斗，而對手的作戰能力已經比越戰期間有了大幅提升。塔利班竟然在這種局面下咬緊牙關挺過來、活下來，最后還能把美國大兵趕走。英國保守黨議員艾爾伍德說，西方組建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技術最先進的聯盟，卻被一群只配備AK-47和火箭筒的叛亂分子打敗了。

幾乎掌握所有好牌的美國人，為什么在阿富汗輸得這么慘？

美國總統拜登已經就阿富汗局勢發表了幾次聲明，認為美國的金錢、武器裝備和科學技術可以達到所有目的，之所以沒有達到目的，只怪特朗普的妥協和阿富汗政府軍無能。拜登忘記了：美國發動阿富汗戰爭的目的不僅為了反恐，更是要改造阿富汗，將阿富汗變成中亞地區的“民主樣板”，讓美國在該地區成為“鮮花和掌聲”環繞的救世主。用了20年時間美國人才從夢境中醒過來，喀布爾機場撤退的狼狽與混亂恰恰在折射用戰爭改造國家、以自己體制強加于人的全面徹底的失敗。

連年戰亂，阿富汗數十萬人死于戰火，大部分是無辜的平民。經濟遭到毀滅性打擊，經濟社會發展基本停滯。阿富汗人平均壽命下降到45歲，近半數兒童營養不良。這場美國打了20年的戰爭，對阿富汗人民來說是深重的災難，對美國來說，則是道德道義形象的全面垮塌，這就是美國向全世界許諾的“自由、民主、人權”？

阿富汗變局證明，世界不可能按照美國的想法改變。拜登現在也終于承認，阿富汗人民有選擇自己道路和自己政權的自由。一個國家如果不尊重他國文化歷史，不尊重當地人民的選擇，硬要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對方，帶來的只能是災難。這種災難不但禍及他人，而且危及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