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講道理是個流行病

張鳴

時不時地會碰到一些所謂“壞人變老了”的老人，最典型的，就是某些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當然，也有在公交車上動輒打人罵人的，辦事時排隊加塞的，還有上動車強坐別人座位、拒不讓座的，等等。其實，干這些事的人，也不是沒有年輕人，前兩天我就碰到一個年輕人，因為我乘坐的車超了他，于是他沖到前面，別住我的車，上來就破口大罵。

當然，你得承認，盡管不講道理是我們社會的一種較為常見的流行病，但是，有些老人犯病（其實也是一小部分人），卻顯得相當的扎眼。因為他們在干這些事的時候，連歪理都不屑于講一個，非常強橫，比如強行占座吧，哪怕說我是大人物，活該對方讓我，也算是個說法呀，沒有，就是悶聲強坐在那里，誰勸也不理。加塞也是如此，一聲不響，就是這樣了。顯然，他們這樣做，唯一的憑據，就是他們老。跟年輕人吵架，三兩句就動手，但是你敢還手嗎？你還手，我就倒地不起，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不講道理是種流行病，每個不講道理的人，都有自己的憑借?；蛘呤钦讨约喝烁唏R大、胳膊粗力氣大，或者是仗著自己這邊人多，或者是仗著自己有權勢、有靠山，或者是說自己錢多、資源豐厚。很多老人，其實是無權無勇的老人，居然也敢不講道理，所依仗的，就是自己的老。

從這個角度看，他們這樣做，說明我們現在的社會文明水平，是有所提高的，畢竟，這樣發作的老人，沒有聽說過誰挨了揍。然而，在我小的時候，老年人是不敢這樣干的，因為，他們真可能挨揍，挨了揍，還沒有人管。在大街上、在辦事的時候，被推、被欺負的，往往是老年人。

仗著自己年齡大，吃定人家不敢怎么樣他，就蠻不講理，當然也是病。只是這種病的發作機理，跟社會上類似的病是一樣的。治這個病，最根本的，還是要形成講理的習慣和風氣。顯然，在這個方面，我們還差得很遠。最大的問題，就是在權力面前，人們沒法講理。總是理解也要服從，不理解也要服從。擺事實講道理，往往流于紙面。

從心理學上講，太多的強橫，雖然可以使得人們服從，但是，這樣的強橫不講道理，卻會在人們心理上造成陰影，或早或晚，都有可能發作。事實上，現在那些強橫不講道理的老人，每每都是當年被壓制和受損害的那一部分人。越是這樣的人，到了老年，有了年老這個不是本錢的本錢，就越是容易犯病。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實際上，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病在某些老人身上，但治病，還是得從根子上下手。不然，現在的年輕人老了，也許還會重復現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