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冉
(天津財經大學珠江學院,天津 300300)
十九大報告中指出,要積極應對老齡化,構建養老、孝老、敬老政策體系和社會環境。《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明確規定“成年子女有贍養扶助父母的義務”。而我國關于養老服務政策體系建設中,居家養老的方向性定位始終沒有改變[1]。進入工業化和城鎮化社會后,家庭老人照顧的成本增加,研究發現2008—2014年七年間我國家庭投入的照料老人時間已呈現出下降的趨勢[2]。那如何保證老年人的生活質量,更好地解決老齡化帶來的問題?我國在2009年頒布了《國務院關于開展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試點的指導意見》(國發〔2009〕32號),這一保險簡稱“新農保”。在2014年國務院又發布了《國務院關于建立統一的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意見》(國發〔2014〕8號),這份文件中制定了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實際是將城鄉居民養老保險和新農保合并管理。對于農村居民來說城鄉居民養老保險是對新農保的繼承和發展。
城鄉居民養老保險的實施讓農村居民也能購買養老保險。按照2009年的標準,每位老人每年基礎養老金為660元。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09年農村居民家庭平均每人消費支出為3993元/年。基礎養老金解決了老年人16%的花銷,那么老人其他的支出如何解決,老年人的勞動能力在下降,很難獲得其他收入,如何保證老年人的生活質量。在中國的傳統家庭觀念里,贍養老人是一個家庭必須承擔的責任和應盡的義務。在2017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的結果中同樣體現了家庭養老是農村養老的重要形式。從調查結果中篩選出農村數據,分析“關于有子女的老人的養老主要由誰負責”這一問題的回答。回收的數據顯示有60.9%的被調查者認為子女負責,有25.2%的被調查者認為需要政府、子女、老人均攤。調查數據說明農村主要是以子女養老為主,所以養老問題是每一個家庭要解決的問題,關系到一個家庭的整體發展,進一步影響了我國未來勞動力供給問題。解決好農村養老問題,可為社會提供更加優質的勞動力,為鄉村振興賦能,提高人民的幸福指數。因此需要考察城鄉養老保險對農村家庭的影響,更加具體的是考察對家庭帶來的保障性收入如何。
對城鄉居民保險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個人養老保障效果上及能否長久實施的問題上。例如鄧大松、薛惠元[3]對新農保替代率進行測算分析;黃錦英、羅倩倩[4]分年齡、分繳費檔次對新農保的替代率進行測算分析;丁煜將人均純收入加入到模型中,重新設計了個人賬戶提高替代率;楊翠紅、王永茂[5]改變了個人賬戶繳費和補助規則進而提高替代率。這些研究主要針對的是城鄉養老保險對個人的影響,從不同角度建立了不同的測算模型,考察城鄉養老保險的優缺點。在研究中發現城鄉養老保險對個人未來生活的保障有限,同時居民繳費積極性不高。因此,本研究從城鄉養老保險對農村家庭的影響出發,測算城鄉養老保險對家庭收入的影響,進而測算這種繳費制度下,城鄉養老保險對家庭各成員的影響。尤其在2009年新農保政策實施時,滿60周歲的老人在子女都投保的情況下,方可直接領取基礎養老金。因此,有必要研究這種養老保險繳費制度下,城鄉養老保險對家庭的影響,尤其每年一個家庭中老人獲得的養老金和其他家庭成員繳納養老金的差額是怎樣的,未來家庭各成員的養老負擔是怎樣的?所以本研究按照國發〔2014〕8號文件的相關規定,運用保險精算的方法,在城鄉養老保險制度實施后,以家庭為單位參保的情況下,對養老保險給農村家庭帶來的收支情況建立現金流模型,計算城鄉養老保險為家庭帶來的保障性總收入,并計算農村家庭各成員的替代率,分析城鄉居民保險對農村家庭財務的影響,以及對家庭各成員老年生活的影響,即測算家庭各成員的替代率。
考慮到城鄉居民養老保險制度在各省各地區的實施過程中可以根據當地經濟狀況等原因進行調整,為了得到更加一般的結論,按照國發〔2014〕8號文件的相關規定,做出以下假定:
第一,假定家庭成員均在2014年參保,即不考慮新舊政策之間的銜接問題。由于我國各地區經濟發展有差異,文件中提到有條件的村集體給予參保人集體補助,在此模型中不考慮集體補助。暫不考慮個人賬戶繳費時間不足15年的情況。假定參保人達到60周歲后,即可領取基礎養老金和個人賬戶養老金,且可在每年年初一次性領取一年的養老金。
第二,假定參保家庭各成員選擇同一繳費檔次,且當國家根據農民純收入增長量對繳費檔次調整時,參保各成員在各年的繳費檔次不變。假定政府繳費補貼在農民繳費時計入參保人的個人賬戶中,且數額按照參保人員繳費額的固定比例計算。
第三,基礎養老金由政府確定,但每年或者隔幾年國家會根據經濟發展進行調整,現假定每年的基礎養老金按固定比例逐年上調。
第四,國發〔2014〕8號文件中規定個人賬戶的儲蓄額分為139份,逐月發給參保人,即參保人從60周歲開始領,在71歲時領取完。如果參保人未領完時死亡,儲蓄額可依法被繼承。若參保人71歲領完后存活,由政府繼續發給個人賬戶養老金,個人不再續繳費,基礎養老金全部由政府補貼。家庭成員的健康狀況一般具有相似性,暫假定他們的壽命是一樣的,為60+s歲。根據養老金的發放原則,結合需要研究的問題,假定參保家庭各成員的壽命均為71歲,暫不考慮長壽風險。
一般家庭的結構為三代人,所以在此基礎上建立一般模型。現設定三代人的人數在家庭中的占比為α,β,γ。即2014年整個家庭參保時,家庭成員中有α個60周歲以上的人,有β個中年人,有γ個滿16周歲的人。假定中年人的年齡為α歲,老年人的年齡為α+x歲,青年人的年齡為α+y歲。初始年齡的基礎養老金為M元,每年的增長率為g。家庭選擇的個人繳費金額為N元,繳費額增長率為k,政府給予的補貼比例為θ。個人賬戶基金的計息利率為i。同時假定養老金給付期的計息利率也為i,那么給付期的折現因子記為。
家庭選擇繳費檔次是相同的,所以中年人和青年人在繳費期的繳費額是一樣的。生育年齡一般在20歲到30歲之間,因此,當老人達到71歲時,中年人未滿60周歲,還未開始領取養老金。由此可得自2014年開始,中年人滿60周歲前家庭由養老保險引起的逐年現金流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中年人領取養老金前的家庭現金流
中年人有個人繳費和政府補貼,因此在滿60周歲時,個人賬戶基金累計總額W為:

若養老金給付期每年年初按年給付,假設每年個人賬戶養老金為T1,按年給付的個人賬戶養老金的現值F為:

根據保險精算的平衡原理,即參保人在繳費期所繳納的基金積累額與給付期基金的領取額現值相等,得T1:

同理可得青年人的個人賬戶養老金T2為:

由式(3)和式(4)可依照之前的假定和算法計算出中年人領取養老金后的家庭現金流。
綜上可知,以家庭為單位,因參加城鄉居民養老保險帶來的現金流的變化,將保險帶來的收入記為保障收入,可得農村家庭保障收入的總額P為:

在考察城鄉居民養老保險對微觀家庭財務的影響時,為了能夠更加精確地分析影響程度,先設計一個家庭結構具有代表性的微觀家庭,然后考察此微觀家庭的現金流,再對結果進行推廣分析。假定2014年滿60周歲的人是1955年之前出生,這一代人的生育年齡是20歲左右,一般會生育3個或以上子女,也就是目前討論的中年人。中年人的生育年齡是25歲左右,受到各種因素影響,這一代人一般生育2個小孩或者1個小孩。根據國家統計局統計的數據,2014年我國老年撫養比為13.7%,2019年老年撫養比為17.8%,老年撫養比呈上漲趨勢。以及王曉軍、詹家煊、王琪琦在《最優控制下養老保險多參數改革路徑研究》中模擬了中國人口的結構,預測2070年中國的老年撫養比為60.3%。考慮目前的人員結構,以及隨著時間推移,現在的中年人成為老年人,因此可設定當前的家庭各成員比例為1∶4∶2。
基礎養老金由國家財政統籌,2014年為70元/月,2018年為88元/月,根據基礎養老金的增長情況,假定基礎養老金的增長率g=5%。2014年個人繳費標準設為每年 100元、200元、300元、400元、500元、600元、700元、800元、900元、1000元、1500元、2000元 12個檔次。從2020年1月開始,繳費標準設定為每年200元、300元、400元、500元、600元、700元、800元、900元、1000元、3000元、5000元、7000元12個檔次。個人繳費金額的增長率為 12.20%、6.00%、3.00%、3.70%、3.00%、2.50%、2.20%、1.02%、1.70%、20.00%、22.00%、23.00%。由于投保人對城鄉居民養老保險認識不足,且收入不穩定,實際投保人選擇較低檔次的比例較大。綜合以上原因,個人繳費增長率設定為8%。
個人賬戶按照每年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金融機構人民幣一年期存款利率計息。2012年7月6日公布的一年存款利率為3%,2014年11月22日公布的一年存款利率為2.75%,2020年12月最新公布的一年存款利率為1.5%。現在經濟面臨下行壓力,但考慮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在逐年遞增,2014年農村居民年可支配收入為10489元/人,2019年農村居民年可支配收入為16021元/人,年增長率為8.88%。所以未來經濟發展穩定,可設定利率。
政府補貼金額為繳納100元補貼30元,繳納200元補貼35元,繳納300元補貼40元,繳納400元補貼45元,500元以上補貼50元。有的地方多繳多補,具體實施是各地政府可根據當地情況進行調節,各地政府可在此基礎上多給予補助。所以在此假定政府補貼的比例。
根據以上分析,現計算在一般的家庭結構下,即家庭結構為1∶4∶2時,不同繳費檔次的保障收入的總額。首先計算中年人40歲時的總額,結果見表2。

表2 中年人40歲時的家庭保障收入總額
依次類推得到中年人45歲時,青年人20歲,老年人65歲時,家庭保障收入總額,測算結果見表3。

表3 中年人45歲時的家庭保障收入總額
進一步可得到中年人50歲時家庭保障收入總額,結果見表4。

表4 中年人50歲時的家庭保障收入總額
根據以上模擬結果,可得出以下結論,不管哪個年齡參加城鄉居民養老保險,都會使得家庭有正的收入。因為個人繳費會存入個人賬戶,建立個人賬戶基金,也有利息收入。再加上政府補貼,所以實際個人賬戶基金的收益比利息要高。且在參保人沒有領取完139個月的情況下,個人賬戶儲蓄額可被繼承人領取。因此,對于每個參保人,城鄉居民養老保險都會有收益。同時由表2—表4可知,繳費檔次越高,未來家庭保障性總收入越多。參保年齡越小,家庭獲得的保障性總收入也越多。這也對應了城鄉居民養老保險設計的初衷,多繳多得,長繳多得。
在模擬的家庭現金流中發現,當繳費檔次較低時,前期有老年人領養老金,家庭的年凈收入為正。老人去世后,中年人未開始領取養老金,家庭的年凈收入為負,中年人開始領取養老金時恢復為正。繳費檔次高的時候,前期現金流為負,當中年人開始領取養老金時,家庭年凈收入恢復正值。
在上述模擬測算過程中設定的家庭結構為1∶4∶2,中年人占的比例較大,青年人占的比例較小。這樣的結構較符合目前我國人口年齡分布情況,但目前放開三胎政策,鼓勵生育三胎,在未來生育二胎和三胎的家庭增多,人口年齡分布發生變化,年輕人占比會增加,因此有必要測算家庭結構對家庭保障收入額的影響。根據目前的變化趨勢,設定未來的家庭結構為1∶4∶4,再次測算家庭保障收入總額。為了更加簡便地說明問題,主要考察了中年人為45歲,老年人為65歲,青年人為20歲這一情況。結果如附表1所示。

附表1 未來家庭結構的保障收入總額
與表3的結果對比,發現第二種家庭結構的家庭保障收入在不同檔次的凈收入增長速度更快,也說明家庭成員越多,獲得的保障性總收入越多。
對比了不同家庭結構、相同檔次的現金流情況。例如繳費檔次為100元和1000元時,不同家庭結構的現金流如圖1和圖2所示:

圖1 繳費檔次為100元時不同家庭結構的現金流

圖2 繳費檔次為1000元時不同家庭結構的現金流
由圖1可知,在相同繳費檔次時,第二種家庭結構較早出現負值,在中年人開始領取養老金時均恢復為正值。觀察圖2可知,在個人繳費檔次較高時,兩種家庭結構在初期家庭凈收入均為負值,且第二種家庭結構的絕對值比第一種家庭結構的絕對值大。當中年人開始領取養老金時,家庭凈收入恢復為正值。但是第二種家庭結構很快又出現負值,比第一種家庭結構早出現3年。當青年人開始領取養老金時,兩種家庭結構均出現正值,第二種家庭結構的凈收入大于第一種家庭結構的凈收入。綜合以上信息可知,家庭結構直接影響著養老金對家庭的影響,家庭結構中后代的比例較高時,對于家庭來說能夠獲得更大的收入。
衡量養老保險效果的一個指標為替代率。替代率的種類有很多,例如目標替代率(單個職工退休后的養老金收入與退休前一年工資收入的比率)、平均替代率(全體退休職工的人均養老金與全體在職職工的人均工資之比)、交叉替代率(退休者個人領取的養老金與在職職工平均工資的比率)。但農村居民的收入構成比較復雜,有工資收入、經營性收入,還有自產自用的農產品。鄧大松、薛惠元在研究城鄉居民養老保險替代率時使用的是目標替代率,即開始領取養老金的第一年養老金與開始領取養老金的前一年農民人均純收入的比值,然而國家統計局自2013年開始改變農民收入統計口徑,2016年開始不再推算發布人均純收入。同時2017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的數據顯示,滿60周歲的農村居民收入與消費明顯低于其他人群的收入與消費。根據農村居民的實際生活情況,在此定義一個新的替代率,即領取的養老金與當年的農村人均消費支出的比率。此替代率主要測算養老保險金對農村居民的生活保障程度。養老保險金已由上面的測算過程計算出來,現需要尋找農村人均消費支出的數據。經查詢統計年鑒數據,發現2014年的農村居民年人均消費支出為8383元,消費支出主要受價格影響,考慮現在農村居民開始進行網絡購物,不再局限于生活地區,所以消費支出的發展速度設定為商品零售價格指數。經查詢統計年鑒中的數據,可知2014年至2019年全國的商品零售價格指數大約為102%,增長速度為2%。因此設定消費支出的發展速度為102%,以此推算未來各年份農村居民的消費支出。以此計算的替代率結果如附表2所示。
由附表2可知,投保年齡越小,未來的替代率越高,即養老金能夠提供更多的保障,滿足日常開銷。由替代率的定義可知,替代率小于1說明養老金不能滿足消費支出,替代率大于1說明養老金能滿足消費支出。由附表2發現中年人需選擇較高檔次保費才能保證替代率較高,繳納較低保費時,替代率在20%左右,亟需其他方式保證收入,保證生活支出。而青年人可選擇較低檔次,即可使未來的替代率大于1。
本研究運用保險精算的方法,構建城鄉居民養老保險實施后,以家庭為單位的現金流模型,并計算不同家庭結構的家庭保障收入,以及城鄉居民養老保險下家庭各成員的替代率。測算結果表明,不同的繳費檔次,家庭保障收入不同,家庭保障收入隨著繳費檔次的提升而增加;不同家庭結構的家庭保障收入不同,家庭年凈保障收入在青年人比例增加時,出現負值的年數比青年人比例低的年數多,出現正值時比青年人比例低的絕對值大,最終家庭保障性總收入隨著青年人比例增加而增加;不同的參保人替代率不同,老年人替代率是10.02%,中年人的替代率比老年人的替代率高,青年人的替代率比中年人的替代率高。參保時年齡越低,即參保時間越高,替代率越大。中年人和青年人的替代率都會隨著繳費檔次的提高而提高。但實際參保中,很多居民選擇較低參保檔次參保。中年人投較低檔次時,替代率在20%左右,只能滿足較少部分的消費支出。
社會是由一個一個家庭單位構成的,家庭單位也是參加城鄉養老保險的基礎單位。參保后,保險為家庭帶來正的保障收入會提高家庭各成員的生活質量,可促進和諧社會的發展。但對于政府來說是財政負擔,政府亟需合理使用收繳上來的保費進行合理運營,獲得更多收益,保障城鄉養老保險政策長久地實施下去。同時經過測算發現,城鄉居民養老保險的保障效果有待提高。因此根據測算結果,對我國的城鄉居民養老制度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其一,第一種家庭結構比較符合我國目前的農村成員構成。對于家庭來說,正收入能帶來更好的生活條件,也說明收到的養老金大于繳納的保費總額。所以個人繳納部分對于整個家庭來說不會發生損失。家庭保障收入越多,意味著政府財政需要支出的補貼越多。所以利用城鄉居民養老保險基金可以進行適當地投資運營,增加收益,以保證這個制度能夠長久地實施下去。
其二,對于中年人來說,替代率較低,替代率小于1時,說明養老金不能保證參保人達到一般的消費支出水平(見附表2)。所以需要設法增加中年人退休后的收入。在鄉村振興的大背景下,采用“互聯網+農業”方式,提高農戶收入,為中年人養老做準備。

附表2 各年齡的替代率
其三,增加公共服務設施,例如合作敬老院等,降低農村居民的養老成本。2017年中國社會調查的數據顯示,農村老年人、中年人和青年人的人數比為7∶9∶5。隨著中年人步入退休年齡,領取養老金的人數大于繳納養老金的人數,將會增加國家的財政負擔和家庭的養老負擔。
其四,建立家庭年金。農村居民的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對商業保險了解少,抵抗財務風險能力低。可以以國家信用為背書,建立家庭基金,讓農村居民獲得更多的收益,以保障退休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