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謠

朱思瑩

叫不出你們名字

我還是認為，你們是春的使者

改弦更張的愿景

讓我不再信奉，燕子

唯一，我屏息聆聽

那個最嘶啞的的聲音

變得明亮

你們是我的同伴，河灘邊

我不停地凝望，從黃昏到星辰

消失，寂寥順著葦枝攀登

觸及我的心臟，也見證

我的驚喜，只因為

你們一次次的飛翔、抵達

駘蕩的四月

雨中，母親撐著傘

遲疑、顧望

在我的小店門口

像做錯事的小孩

想起那天

我的拂袖離開

晶瑩的花朵，盛開

花瓣躍過，我的臉頰

我來不及應允

莖葉等各種器官自然串聯

流淌，像綿延的小河

小河盡頭站立著一抹

比母親

還要不知所措的身影

那一天

祖父母等到了他們的兒子

我們姐弟幾個，在父親的墓碑邊

種上一棵樹，我們心照不宣

樹活著，父親就活著

周圍的茅草

在二十九年加一百五十三天里

被砍了一茬又一茬

但總能輕易找到

再次茂盛的方式，

在墓地和我們之間

不露聲色

帶上父親最愛喝的黃酒

再次砍掉茅草，行一種儀式

黃酒倒進火焰將要消散的茅草灰

化作茅草輪回的養料

北方下雪了

我想象中，和你的同行

有時恍惚，有時清晰

但改變不了漸行漸遠

就好像我身體里的另一個我

一直那么出人意料

請原宥我

盆里的蔥蘭還在閉目養神

花瓣還不敢高出葉端

綠葉的烘托，仿佛沒有意義

提醒著我

收縮的狀態已經開啟

飛蛾撲火不再是幻覺

寫了刪，刪了寫

八十二條，有幾條

其實應該十倍計算

此刻，多么害怕屏幕上

收到質問的氣息

“好呀……好呀……”

曾經清脆歡快的應答

比任何時候，快速地縈繞

我要安心？

我要知足？

因為你的長大

庭院里，你親手種下的

玉蘭花開了，接住幾片飄落的花瓣

我想起，那年的春天里

兩只小手，緊緊拉住我的手

一起歡跳著，接桃花的樣子

陳曉舟和她的哥哥弟弟

陳曉舟上二年級了

她的哥哥上三年級

弟弟剛剛入學

弟弟的班主任，開學第二天

就找到陳曉舟的班主任

陳曉舟是學校出名的“老賴”

作業本上永遠雪花一片

她的哥哥也聞名全校

上課時間會和老師“捉迷藏”

陳曉舟弟弟的班主任心慌慌

三位老師商量又商量

“三十六計”都敵不過

陳曉舟那聲輕輕地嘟囔：我想媽媽了

陳曉舟六年前跟著爸爸媽媽來到此地

陳曉舟幼兒園大班時，媽媽就離家出走了

陳曉舟班主任很害怕每次家訪

陳曉舟爸爸臉上，那無法忽略的悲涼

三位老師還是去了陳曉舟家

一間小屋，三張床，斑駁四方桌

是飯桌，也是三個孩子的書桌

夜色正濃，陳曉舟爸爸終于回家了

此時無聲真無聲

見了面都不知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