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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CD

2022-03-14 08:09:44楊莎妮
山花 2022年3期
關鍵詞:音樂

楊莎妮

“你好。”眼前的男孩兒帶著點兒靦腆和年輕氣盛的自信沖胥瀟瀟點了點頭。

“你好。”胥瀟瀟禮貌地回應。

男孩兒剛進公司,年輕得像油漆未干的嶄新家具,帶著濃烈的氣味,對世界充滿了好奇,以及不考慮別人的莽撞。

胥瀟瀟已經好幾次在公司的露臺上與男孩兒相遇了。在這家公司的格子間工作已經五年多了,每天幾次溜達出辦公室,站到露臺上眼神渙散地眺望風景,尋找些靈感和素材,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

“想問一下,請假的話是什么流程?”男孩兒向胥瀟瀟湊近了幾厘米,這是具有攻擊性的距離。

胥瀟瀟不動聲色地把身體向后撤了撤,“在鐺鐺上發起申請,寫明請假事由,艾特你的主管、分管領導,等審核通過就可以了。”

“要是沒通過呢?”男孩兒問。

“沒通過的話就按時來上班唄。”

“那可不行。”

胥瀟瀟忍不住看了看男孩兒的臉,下顎角上還有一些未消退的痘痕,嘴唇厚嘟嘟的,不算英俊,但混合著年輕、自信,但又不那么自信的神態,讓胥瀟瀟感到似曾相識。

“真有事不來上班,然后扣工資,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胥瀟瀟看著男孩兒的臉,學著他的樣子,擺出一副什么都無所謂的表情。

“我們有支樂隊。”男孩兒的聲音不大,像是炫耀,又像是下定決心告訴胥瀟瀟一個重大的秘密。

呵,果然。胥瀟瀟驚嘆自己的直覺簡直太準了。

畢業那年,中文系畢業的胥瀟瀟投遞了無數份簡歷,傳統媒體、新媒體、互聯網大廠小廠、廣告公司、游戲公司……她不記得自己到底寄出了多少份簡歷,參加了多少場面試。但沒想到,最后錄用她的是一家唱片公司,職務是文案。這是胥瀟瀟的第一份工作。

入職那天,總經理和胥瀟瀟有過一段簡短的聊天。

“……那么,好好干吧。”總經理說。

“其實……”胥瀟瀟吞吞吐吐地問,“其實,我想知道,你們為什么錄用我,我對音樂一竅不通。”

總經理愣了一下,“我們的招聘信息里就沒說要懂音樂、會樂器啊,就是要求會寫,看過你寫的東西,有股子熱愛,這就對了。音樂這東西根本不必被過分闡釋,如果你對這個世界充滿感激,那么你睜眼看見的就都是音樂,如果你根本不愛生活,那就說什么都是多余。”

胥瀟瀟對自己的熱愛毫無知覺,只乖巧地點了點頭。

“還有,”總經理說,“你寫得夠‘虛’,虛無縹緲的‘虛’,這樣剛好。公司的產品需要文字宣傳,但實際上又根本不需要,包裝而已,所以你知道你的重要性了吧。”

胥瀟瀟又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那么,好好干吧。”總經理再次囑咐。

第一次看公司旗下糜鼠漫步樂隊的演出,胥瀟瀟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這是她第一次走進livehouse。拿著公司的工作證,還是在門口被工作人員攔住盤問了半天。要不是為了工作,才不會來聽這種不知所云的音樂呢,胥瀟瀟一邊想著,一邊在工作人員質疑的眼神里走進黑黢黢的場地。

當天晚上有三支樂隊同臺演出,后臺已經來了七八個人,歪歪倒倒地坐著、靠著。后臺的光線也很昏暗,不知從哪里散出的幾縷光線,把他們的臉照出深深的陰影輪廓,看起來不太友善。雖然看過海報,胥瀟瀟還是認不清自家公司糜鼠漫步的成員,玩樂隊的人長得都挺相像。胥瀟瀟悄悄地坐在角落的一只箱子上,觀察起這群玩樂隊的人來。想著在宣傳的文案中加入他們的日常生活,這肯定比寫音樂來得容易些。

他們聊著他們的話題,有關于音樂的,有關于他們共同朋友的,還有關于不為人知的往事的。圈子之外的胥瀟瀟完全聽不懂他們一陣陣笑聲的笑點在哪里,無聊地捻著包上的一根包帶,腳不由自主地前后晃動,踢著屁股下面的箱子。

這時,背對著胥瀟瀟的那個人回過頭,從垂著眼皮到猛地抬起眼睛盯住胥瀟瀟,用了不到0.01秒。胥瀟瀟嚇得一顫,也定定地望著他,一時來不及躲避。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拖沓地走了幾步,來到胥瀟瀟面前,一步一步地靠近,逼得她后背緊貼住身后的墻壁,他用食指在胥瀟瀟的肩膀上狠狠戳了一下。

“起來。” 他說。

胥瀟瀟乖乖地站起來,以為他要和自己說話。可他一個轉身,一言不發地坐回原處,把呆立著的胥瀟瀟丟在一邊。胥瀟瀟一頭霧水,覺得可能是自己的幻覺,又扭過頭去尋找箱子想坐回去。突然感到一陣寒意,發覺那個人又用那道令人膽戰心驚的眼神盯著自己。胥瀟瀟瞬間被釘在原地。

演出的時候胥瀟瀟才知道,在后臺,她屁股下面的那只箱子叫卡洪鼓,那個眼神冰冷的人是卡洪鼓的主人——糜鼠漫步樂隊的打擊樂手宋楠。胥瀟瀟全程看著宋楠暴躁地打著架子鼓,或者坐在卡洪鼓上,晃動著身體雙手交替地敲擊鼓面。

“樂隊?”胥瀟瀟問男孩兒。

“對,獨立搖滾,就是脫胎于八十年代地下搖滾和另類音樂的搖滾,它強調樂隊需要不受干擾地按照自己的思想創作音樂。我是樂隊鍵盤。”

“我看是鍵盤俠吧。”胥瀟瀟挑了挑眉。

“這種低級無聊的玩笑有意思嗎?”

“這種毫無價值的闡釋有意思嗎?”

“你根本不懂搖滾。”

“現在哪有真正的搖滾。”

“……”男孩兒愣了愣,“算你說對了。”

“那是當然,”胥瀟瀟覺得自己在和小孩子一般見識,聲音柔和下來,“知道我最早一份工作是什么嗎?”

“嗯?”

“唱片公司的首席執筆,你所知道的國內大大小小的樂隊,有一半我聽過現場,有一半的主打歌我能說得出來,也寫過,你曾經看過的搖滾樂評里面大概率就有我的文字。”

“厲害哈。我們的樂隊叫雀麥草,我叫邢浩。”他伸出手等著與她相握。胥瀟瀟在他的掌心拍了一下,笑起來,像是又回到了少女時代,那時像是一個用詩縫制起來的熱氣球。

樂隊的排練室和錄音棚在公司租的廠房二樓,胥瀟瀟的工位在一樓。一大片透明的玻璃隔開通往二樓的樓梯,但只要樂隊過來排練或者錄音,從胥瀟瀟的位置就能看見他們出入。別的樂隊進進出出,在胥瀟瀟看來和路人無異,唯獨糜鼠漫步經過的時候,胥瀟瀟會忍不住眼珠轉到左側,瞥向樓梯方向。幾次宋楠扭頭與人說話,像是看向了胥瀟瀟這邊,都會弄得她臉紅。胥瀟瀟使勁低著頭,不讓人看見自己發燒一樣的臉,也克制自己的腦袋,不要隨著眼神的轉動而轉向樓梯方向。

企劃總監讓胥瀟瀟把稿子交到二樓時,糜鼠漫步正在排練室排練,經過的時候胥瀟瀟的臉又莫名其妙地紅了。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了那個在昏暗的墻角,讓她站起來的男孩兒,但不能抑制的像戀愛一樣的身體反應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

“寫成這樣不行啊,”總監拿著稿子,在桌上敲了敲。

“噢……”

“這是通稿,是要讓人讀了想去看演出。你這寫得像新聞稿,你覺得有可能去看演出的人,愿意看這些死板的報道嗎?你不是挺年輕的嗎,怎么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

胥瀟瀟覺得有些委屈,為了讓稿子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剛入職又不懂音樂的人寫的,她拼命裝出一副成熟的筆風,對搖滾的闡釋,對樂隊口號般的注解,都讓胥瀟瀟絞盡了腦汁。她也用了一些被總經理夸贊的夠“虛”的句子,比如“糜鼠漫步樂隊會讓觀眾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感受到搖滾帶來的驚雷般的震撼和不容錯過的漂浮與失控感。”

“那……那我就去改。”胥瀟瀟低著頭喃喃地說。

“你知道怎么改?”總監問。

“不要像新聞稿。”

“不像新聞稿像什么?”

“不……不知道。”

“你去和樂隊的人聊聊吧,聽聽他們是怎么理解他們的音樂的。”

“好,我知道了。”

胥瀟瀟在排練室的門口徘徊了一會兒,看見糜鼠漫步樂隊停下排練,圍坐在小舞臺邊休息,這才拿上錄音筆和筆記本,推開厚厚的包著海綿的隔音門進去。她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和進來的目的。

“噢,寫通稿啊,你等會兒。”主唱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胥瀟瀟聽話地坐在那張絕對不可能是什么奇怪樂器的椅子上,聽著他們的聊天。聽著聽著,她后悔了,他們沒在談論太多關于音樂、關于樂隊的內容,他們在說關于消夜吃了什么,關于在路上看到了什么……半個多小時里,他們沒往她這里看一眼,就像她不存在一樣。

之后,糜鼠漫步的主唱沖著胥瀟瀟抬了抬眉毛,“我們要排練了,你出去吧。”

“可是,我還沒采訪呢。”

“沒什么好采訪的。”

“不采訪,我怎么寫呀。”

“隨便寫寫唄,反正也沒人會認認真真地看什么通稿。”

胥瀟瀟看向鼓手宋楠,他根本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胥瀟瀟不知道要不要向總監反映一下這個問題,對于樂隊的不配合,公司能不能給予一些幫助。但或許是自己的原因,現場也看了,他們的第一張專輯也聽了,他們的日常和排練也部分參與了,寫不出來難道不是自己的問題嗎?

胥瀟瀟嚼著口香糖,在電腦前面做了一個深呼吸,宋楠冷酷的眼神又一次在頭腦里閃現,胥瀟瀟下定決心要好好寫,好到讓宋楠看到就能深刻記住的程度。

晴天過后的夜晚,并沒有比平常的夜晚晴朗,除了月球比平時在黑曜石般的天空上滑動得更快。糜鼠漫步樂隊的成員比太多人了解夜晚的滋味,在各個城市,在周末的凌晨。一輛輛車從小飯店油膩的窗前駛過,僅僅出現0.01秒。在繁華喧囂后活動一下腸胃,是糜鼠漫步的日常,也是旅行的一小部分。

糜鼠漫步在livehouse的圈子里不算陌生,形象卻相對模糊,他們第一張專輯對夜晚、街頭和周末這些主題作了充分的研究。畢竟這些隨機的生活比他們出生時自帶的生活,更能卡進腦袋里,擰緊。

糜鼠漫步喜歡的音樂并不是蘭迪·紐曼或者弗蘭克·辛納屈,受到自然主義影響,吉普賽風格的元素,竟然很合他們的胃口。因為吉普賽民族就是一個神秘的民族。神秘,才會讓人想要去挖掘,從魔法中舀起一勺鉆石。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薩拉薩蒂的《流浪者之歌》、拉威爾的《茨岡》,還有更多。他們會有更好的旋律,在油膩的小飯館里,哼出大致的旋律,而并非被圍困在公司逼仄的排練室、工作室里。他們有時候喝得很大,桌球也都打得不錯。

糜鼠漫步的成員全都出生在淮河以北,這不是個大問題,卻也是個問題。演出在南方偏多,但這不是個大問題。他們更喜歡車流、人群、擁擠,還有可以大聲喧嘩的私人影院。

專輯對于樂隊來說等同于畢業文憑,讓事業進步,讓演出排滿檔期,作為暖場樂隊也不失為一種生存方式。作為暖場的音樂,他們會選擇舊的歌,不,是經典的歌。我們不應該問這音樂是不是新的,而該問這音樂是不是地道的。糜鼠漫步的音樂就是地道的,一板一眼地推敲出來的。

樂隊的打擊樂手有一堆奇怪的樂器,除架子鼓之外,還有卡洪鼓、康佳鼓、顫音琴等,馬林巴也敲得不錯。

“把最后一段刪掉,其他寫得還行。”總監拿著稿子點了下頭。

下班后,邢浩截住胥瀟瀟,“晚上干什么,要不要去聽我們樂隊排練?”

“你饒了我吧!”

“對啦,我還沒問你為什么要離開唱片公司,來這個沒有生氣,溫吞吞的公司呢?”

“哈,這么大的公司你說它沒有生氣,溫吞吞?”

“我知道這個公司好,我爸把我弄進來費了不少力氣。可是唱片公司,唱片公司哎,聽起來就充滿了力量、躁動、狂熱。”

“嗤。”胥瀟瀟看著小弟弟般的邢浩,發出不屑的笑聲。

“你如果還在唱片公司,就可以把我們推薦給你們公司老板,我們就可以出專輯,可以多接演出,你給我們寫文案、通稿、宣傳稿。”

“我要是還在唱片公司,你能認識我?”胥瀟瀟忍不住用拳頭捶了一下邢浩的胳膊。

就在幾天后,胥瀟瀟在邢浩的介紹下,認識了雀麥草樂隊的所有成員。邢浩把大家聚到一家口碑很好的飯店包間,一邊向胥瀟瀟介紹著他們樂隊的成員,一邊等著他們一一握手寒暄。其架勢和他們所在的這家公司的企業文化相當吻合:能與客戶建立長久的合作關系,才是真正的英雄。

“你們別看她長得瘦瘦小小的,她之前在唱片公司擔任首席執筆,那家唱片公司你們可能不知道,但它旗下的樂隊都太厲害了,像驕傲打火機、沙棘草藝術團、逃命的拉面、糜鼠漫步、PDP……都是他們公司的。” 邢浩熱情地向大家介紹著。

胥瀟瀟頷首微笑,雀麥草樂隊的主唱頻頻向胥瀟瀟敬酒,“我們是一支剛成立不久的樂隊,還比較稚嫩,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您作為老前輩,不對,”主唱假裝抽了自己一巴掌,“呸,哪里老,又年輕又貌美。您作為前輩,請給予我們指點和提攜,我們是新人,最需要您這樣有經驗的評論家的點評和對我們樂隊的闡釋。”

“音樂這東西根本不必被過分闡釋,如果你對這個世界充滿感激,那么你睜眼看見的就都是音樂,如果你根本不愛生活,那就說什么都是多余。”胥瀟瀟把當年唱片公司總經理的話拿出來說了一遍。

“好,說得太好了。”主唱啪啪地拍著巴掌,“不愧是唱片公司的首席執筆。”他不由分說地把他的手機舉到胥瀟瀟面前,讓她看他們樂隊的演出視頻,幾分鐘過后他問,“你現在和原來的東家還有聯系嗎?”

胥瀟瀟的反感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但似乎被邢浩發現了。

“你和我們說說你認識的那些樂隊的事情吧。”邢浩打斷主唱的問話。

在糜鼠漫步樂隊去福建演出半個多月回來后的某一天,胥瀟瀟成了宋楠的女朋友。能不能成為男女朋友,大概率來說,一個眼神就能判斷。在今后經歷的幾段感情中,這個判斷多次得到印證。身體總是相當誠實,無論對方的條件再好或是再壞,與身體反應相比,這些條件在戀愛中都可以忽略不計。

胥瀟瀟加入了糜鼠漫步樂隊在油膩小飯館中的聚餐。從福建回來的宋楠瘦了很多,本來宋楠那么細的胳膊,竟然可以敲擊出那么大的沖擊力,就讓胥瀟瀟覺得不可思議了,現在他更是瘦得讓胥瀟瀟有些心疼。宋楠的皮膚雖然比之前黑了一些,但還是蒼白少年的模樣。

樂隊成員們聊著他們在福建發生的各種難堪或搞笑的事情,其歡樂程度不像一支對世界持有某種態度的搖滾樂隊,更像是參加綜藝節目的藝人在用夸張的表演把故事說得繪聲繪色,宋楠也一反常態地大笑著。

胥瀟瀟坐在宋楠旁邊,疑惑地看著他從福建回來后變得奇奇怪怪。宋楠突然一把摟住右手邊的胥瀟瀟,嚇得她一哆嗦。在后來接觸了各式各樣的人之后,胥瀟瀟越發覺得,從事藝術的人,會比其他人有著更為敏感的神經,他們能感受到周圍人對自己的好感或惡意,哪怕只表現出一點點,也逃不過他們的感受。宋楠知道他對胥瀟瀟的唐突舉動不會遭到拒絕和反抗,因為他有十足的把握她喜歡他,胥瀟瀟的喜歡已經清晰到無法隱藏了。

吃飯過程中,宋楠與胥瀟瀟有著自然而然的身體接觸,他的手臂搭在胥瀟瀟的椅背后面,說話的間隙拽一拽她的馬尾辮。湯汁濺到胥瀟瀟的胳膊上,他抽出紙巾不經意地遞到她手上。剛開始胥瀟瀟對于他的親密還有些躲閃,但不一會兒,他那些不經意的舉動,讓胥瀟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好像他們早就是一對趣味相合,又有默契的情侶。胥瀟瀟開始享受被默默照顧的快樂,她也想為他做些什么,想給他盛碗湯,或者擦拭掉他嘴角的一滴湯汁。但胥瀟瀟羞于做出這些動作,她向來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情緒。如果沒有宋楠的幫助,她甚至覺得自己或許到三十歲也不知道該如何談戀愛。

宋楠租住的房子遠到讓胥瀟瀟覺得走著走著,天就要亮了。因為是七八十年代的老舊小區,在幾乎無光的通道里,胥瀟瀟緊緊攥住宋楠的袖子。距離宋楠的屋子還有幾步之遙,宋楠將胥瀟瀟抵在石灰脫離的外墻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片泡沫板,重重的呼吸通過胥瀟瀟的嘴唇直達她的身體。

直到第二天早晨,陽光穿過沒有窗簾的玻璃窗照進房間,胥瀟瀟這才看清屋里的樣子。一間三十幾平米的屋子,既是臥室,也是餐廳,除此之外還堆放著架子鼓以及大大小小好幾件打擊樂器。看起來像樣點兒的物件,是桌上的一只藍牙音響,價格、品牌這些,胥瀟瀟不懂,但至少新嶄嶄、干干凈凈的,不像那張老舊破損的桌子,也不像身體下面那張稍一動彈就吱呀吱呀亂響的鐵床。

凌晨的時候,胥瀟瀟想爬起來去上洗手間,被宋楠一把按住。

“你陪著我。”

胥瀟瀟乖乖躺了下來,聽宋楠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話。

“我們肯定是公司最不被看好的一支樂隊,公司的所有考量標準就是看賺不賺錢,和我們一起過去的PDP,他們的主唱能說會道,長得也是那么一副娘里娘氣的樣子,好多小姑娘買票就是去看他,聽他說段子去的,她們根本不在乎他們的音樂怎樣。去聽樂隊不是去聽主唱唱得怎樣,樂隊演奏得怎樣,是為了看脫口秀表演得怎樣。我們排練得再細致,編配得再出人意料,根本沒人發現,連公司的音樂總監也不懂。他們就是認錢,認門票的銷售排名,而不是音樂,不是樂隊。

“和我們一起去的幾支樂隊,火車上我們還是一起的,大家禮貌地點個頭,打個招呼。去了以后,我們被安排到了不同的酒店。對,不同的酒店,不同在于房間的價格不同。PDP住的是星級酒店,就是那種早餐有長長的幾排食物可供選擇的星級酒店,酒店里還有健身房、游泳館,還有什么,我不知道,我是聽說的,我們沒有資格住在那樣的地方。我還知道,和我們同場的一支樂隊,他們住的雖然不是星級酒店,但里面的設施也說得過去,酒店里有一個可以打籃球的小操場,酒店的地下室里,還有小酒吧和臺球室。我們呢,我們住的是快捷酒店,走廊窄窄的,每一間房間里都有一股汗臭味,是再怎么打掃也打掃不掉的味道,已經滲透到了墻角、桌縫里的味道。我知道我租住的房子也是這樣,我不配住在高檔的地方。但是,沒有窗戶,我們樂隊成員的房間都沒有窗戶。這多好,我們白天就是在睡覺,我們是晝伏夜出的爬行動物,我們被困在了黑暗的牢籠里。我們被劃分了等級,我們是最底層的樂隊。我們的表演被安排在波麗·托麗和‘萬國旅店’之間,我們很快就結束了表演。有人向我們扔東西,還好我坐在樂隊的最后面。”

“我想住高級酒店。”宋楠一把摟住胥瀟瀟,勒得她呼吸艱難。

“我想住那種很庸俗,很詭異的房間。層高很高,先是一間擺著長沙發和貴妃椅的客廳,茶幾上有紅酒和魚子醬。穿過客廳有一間臥室,里面擺著一張巨大的圓床,從天花板上垂下帷幔,厚厚的床墊大概鋪了有十幾層。還有一間浮華艷俗的浴室,浴缸和香水,也許該用‘洛可可風’這個詞來形容。”

胥瀟瀟突然明白宋楠像握著一根稻草似的抱著自己的原因,他能把握住的東西那么有限,特別是像音樂這種無法闡釋的東西,給他帶來的冰冷和打壓,無論如何也不如身邊一個有體溫的人來得真實和安全。

胥瀟瀟想,我馬上去公司就要寫一份關于糜鼠漫步樂隊的評論稿,一篇能把觀眾看不見的音樂寫得能看見的稿子,至少要讓宋楠看見,讓他不要那么難過。

耳機里播放的是糜鼠漫步樂隊的新歌,我于是精神恍惚地闖了一個紅燈,差點兒被一輛疾馳而過的大卡車撞到。不得不說聽他們的歌會讓人忘掉周圍,他們的音樂采用一種大膽而協調的力度變化,只有展示出真實的自己或者祭出音樂上最高明的騙術時,才能這般毫不費力。與此相呼應的是在他們二十出頭的年紀,用內心的熱忱吸收了一份意蘊豐富、影響深遠的文化養分。

一直以來,當我們談論永恒、未來這些詞的時候,實際上我們在談論的都是某些瞬間,比如糜鼠漫步在福建的演出現場。鼓手的深沉大氣,吉他的幽默乖張,主唱永遠都是現場的導火索,肆無忌憚地釋放著狂野和活力。好在,他們玩兒得并不過火,看似瘋狂的他們,其實對音樂拿捏有度,閃靈般的時刻閃爍其中,High得恰到好處。

他們的表演很快結束了,有的人離開,有的人向他們扔東西。他們并不介意,但……在那一陣過后,這種事讓他們感到一絲苦澀,簡直備受折磨。這牽涉到一個問題,要搞懂糜鼠漫步得對歌詞、形象和音樂全都有清醒的認識嗎?其實只要把他們傾倒在一種帶電宿醉的模糊感中,毫不客氣地說,糜鼠漫步的藝術能把人淹沒。

所以,要問是否懂他們的音樂嗎?不用。音樂嘛,又不是學校,你要不就聽得進去,要不就聽不進去。

“你講的這篇關于糜鼠漫步樂隊的樂評是你寫的?”邢浩問。

“是啊,很特別對不對?”

“嗯。”邢浩認真地點點頭,“這篇評論叫什么名字?”

“叫……”胥瀟瀟轉著眼珠想了想說,“叫《請假一天,扣三百塊錢》。”

邢浩笑得直不起腰來。

胥瀟瀟和宋楠的戀愛,比一般的戀愛更加甜蜜一些。大概是因為沒錢吧,每當胥瀟瀟回憶起那段最愉悅的時光,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胥瀟瀟從家里搬了出來,住進宋楠那間破舊的出租屋里,除了帶去的一些衣服和日用品,胥瀟瀟還添置了不少廚房用品,但后來她發現想要和宋楠在家里好好吃一頓飯的機會并不太多。樂隊的演出多在晚上,下午過后,宋楠便和樂隊的其他成員匯合,一起聚在油膩的小飯館吃東西,演出結束后還要喝酒消夜,回來已是凌晨。再加上他們時不時要去外地演出,很多時候,胥瀟瀟在下班后都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

和宋楠窩在家里的時候,他們常常無事可做,“聽聽音樂吧。”胥瀟瀟說。她一直想聽聽那只看起來很貴的音響的效果。連接上手機后,宋楠播放了一只國外樂隊的歌,唱到一分鐘的時候,歌曲停了。“靠,”宋楠罵了一聲,“不是會員只能聽一分鐘。”他們靠在一起,聽了一首又一首只有一分鐘的歌,“粗糲而優雅。”“你別說,藍調還真是一種有啟發性的素材,像泉眼一樣。”“他就是一個自我中心者,總帶著某種意義上的極端性。”……宋楠時不時點評一下這些一分鐘的歌,聽起來像是強詞奪理,但胥瀟瀟覺得足夠了。

宋楠去外地演出,總會給胥瀟瀟帶些禮物,去廣西回來,他的包里塞了一只他從果園摘回來的柚子;去新疆演出,他帶回一只比臉還大的馕;去海南,裝了一大袋海邊撿來的貝殼……這些東西應該都沒怎么花錢,但胥瀟瀟覺得足夠了。

胥瀟瀟第一次知道,宋楠有那么大的脾氣。他把桌上的雜物呼啦一下全甩到地上,那只看起來很貴的音響撞到墻上,砸在地面。他把椅子踢倒,椅子在胥瀟瀟身邊折斷了一條腿。他的拳頭嗵的一聲捶在桌上,桌面呈現出一條裂縫。胥瀟瀟也不能確定,這條裂縫是之前就有的,還是被宋楠敲擊出來的。

宋楠受到了什么樣的待遇他沒有說,胥瀟瀟也沒有問,但她寫的那篇樂評沒有一點兒用,這倒是事實。宋楠告訴她,他們樂隊打算和公司解除合約,然后離開這里。也許他們會和其他公司簽約,也許就地解散,各自單槍匹馬地闖蕩。無論結果怎樣,都比在這個地方被排擠被打壓被各種限制來得強。

街頭的晚風不冷不熱地吹著,帶起身邊邢浩的氣息時不時拂過胥瀟瀟的臉頰,這味道如此熟悉,像是做樂隊的人共同擁有同一種體味。邢浩執意要送胥瀟瀟回家,現在看來他是有話想要和胥瀟瀟講。

“其實不應該問你還和之前的公司有沒有聯系的。”邢浩說。

“沒關系。”

“讓你不舒服了吧。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想靠著別人的幫助才成功。”邢浩悶悶地說,“從小到大,我爸把我的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重點小學、重點中學、大學,甚至工作,都是靠我爸的關系。我不喜歡這個工作,況且排練、演出還要和工作時間沖突,沖突的話,我當然選擇樂隊。走著別人鋪設好的道路,這感覺真的很糟糕。我唯一沒有按照他的要求來做的事情,就是和他們組建了這支樂隊。我當然想要樂隊紅,想要我們有很多演出,很受歡迎咯,但不是靠任何人,是靠我們自己的才華和努力實現的。我爸的觀點是,努力只是一個方面,不管多優秀的人,多優秀的作品,沒有人際關系,那只能成為還不錯的人,還不錯的作品。我不知道他這種說法對不對,但我們已經成立這么久了,還是默默無聞,還是沒什么地方要我們演出。我很想要出名,我想讓我爸到處都能看到我們樂隊的演出和海報。我想讓他知道他是錯的。”邢浩懇求地說,“你來看看我們的演出吧,然后幫我們寫一篇什么。你要是覺得不好就不寫,你自己決定寫不寫。”邢浩突然皺了皺眉頭,“我算不算是在利用我的人脈做對我有利的事?”

“哈,我們可沒有利益關系。”胥瀟瀟笑著問,“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音樂啊?”

“這還用問?”邢浩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還用問?”宋楠曾經也這樣不假思索地回答過。

胥瀟瀟翻了個白眼。也許邢浩想要的是父親對他的認可,宋楠想要的是公司對他的認可。和音樂的關系有多大呢?

“你繼續說你以前的故事吧。”邢浩的眼睛里充滿了好奇。

“你相不相信存在不同時空的穿越?”胥瀟瀟問。

“你是說音樂上的和聲或者復調嗎?”

“不是。”

宋楠去上海演出了,這次演出回來,他們大概就要向公司提出解約了吧。盡管胥瀟瀟一再地勸他,至少再等兩年,等合約到期了再說,可還是不能阻止他離開這里的決心。

胥瀟瀟一個人坐在破舊的出租屋里玩著手機,才十點多鐘,老舊的小區里已漆黑一片,就連路邊雜草的影子也變得安靜起來。胥瀟瀟想著和宋楠在一起時心里暖烘烘的感覺,愈發不想離開他。要不要和他一起離開?

突然胥瀟瀟聽見窗外傳來湯姆·威茲的歌聲,仔細聽,像是從隔壁房間里傳來,再仔細聽又不像是湯姆·威茲。那歌聲持續了一分鐘以上,至少是個會員吧,胥瀟瀟想,但又或許是用CD機播放的,磁帶也不是沒有可能。

七八首歌之后,換成了另一支樂隊的歌,應該是CD沒錯了。胥瀟瀟入迷地聽著,似乎加入唱片公司之后,她對音樂的喜愛程度越來越高,也或許是因為在和宋楠交往的這些日子里耳濡目染,聽他抱怨著生活中的不公,指出那些他不喜歡的樂隊的瑕疵,也偶爾迫不及待地告訴她那些音樂中打動他的部分。

胥瀟瀟貪婪地聽著外面傳來的音樂,想立刻就把聽到的感受講給宋楠聽。等她發覺窗外已經空無一人的時候,音樂聲還在持續,并且像是從天空中播放出來,并與世界的每個角落產生共鳴一樣。胥瀟瀟走向窗邊,眼前的景象在響徹整個街巷的音樂聲中,看似與以往無異,卻能讓她目睹夜晚的黑色中包含著湛藍。胥瀟瀟覺得自己著了魔,似乎自己已經不存在于地球上,像是漂浮到了一顆陌生的星球。

胥瀟瀟從房間里出來,想確認這種漂浮感來源于哪里。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但清晰、高品質的聲場像穹廬一樣籠罩著大片的區域,過于美妙的感受,反倒讓她有了一絲恐怖的體驗。

在走出單元間的一小截坡道上,有一個凹陷的小坑,胥瀟瀟總是習慣性地跨過,但此時小坑消失了,坡道平整,還有些打滑。除此之外胥瀟瀟還發現了各種細微的與日常的差別,但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以致她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漸漸融入其中,在尋找不同中發現樂趣。

胥瀟瀟找到了發出音樂的地方,小區雜草叢生的花壇里,一座帳篷似的巨大建筑拔地而起,琴弦似的無數根細密支架將一片巨大的灰藍色薄片支起。從“帳篷”內散發出的魔法般的吸引力,伴隨著響徹天際的音樂聲,并不是嘈雜的轟鳴,而是恰到好處地在身體邊環繞,牽引著胥瀟瀟想也沒想便走了進去。

“帳篷”的四壁懸掛著密密麻麻的歌手或樂隊的海報,就像是公司的展示大廳,但其數量和面積增加了數十倍、數百倍。與海報相對應的是按照字母順序擺放的CD展示柜,有聽過的歌手和樂隊,也有完全聞所未聞的。

胥瀟瀟沒多想,便走到了標有“M”的展示柜前,按照字母排列的檢索順序,很快找到了糜鼠漫步樂隊的專輯。封面上的宋楠和他的隊員們擺出像是要融化了的姿勢,依靠、側躺、斜臥在一只巨大的浴缸四周。這是一只洛可可風格的浴缸,擺放在一間洛可可風格的浴室中。墻壁及屋頂,抽象的火焰形、葉形或貝殼形的花紋、不對稱花邊和曲線構圖,展現著整齊的、神奇的、雕琢的形式,令人無法忽視,甚至忽略掉了宋楠他們冷酷而痛苦的面部表情。

胥瀟瀟從展示柜中抽出專輯,想要立刻聽到他們的歌,這張新的,從沒見過的專輯。胥瀟瀟想,也許這里是未來,或許這是一張還沒有面世的專輯。就是說他們出了新的專輯,雖然現在還無法聽到里面的歌,但就CD的制作水準,精致程度而言,堪稱完美。封面的照片雖然與他們之前的風格大相徑庭,但或許所要表達的意圖就是讓他們的表情在新古典主義的風格中弱化,甚至瓦解,以此闡釋與里面的歌曲相一致的或完全相反的概念。不管怎樣,這無疑是一張精美的、值得珍藏的專輯。

胥瀟瀟拿著這張精美的CD尋找播放器,突然意識到來到這里將近二十分鐘沒有看見一個人,或是一樣生物。總該有在街上出現的路人或車輛,住宅里亮著的燈光或閃現的人影,突然躥上圍墻的野貓,被腳步聲驚出的犬吠……什么都沒有出現。她慌亂地奔跑,氣喘吁吁之后奇怪自己為什么要奔跑。既沒有被怪物追趕,也沒有發生災難,唯一讓她想要回去的一件事,就是家里有一臺CD播放機,她想趕緊聽到這張CD里的聲音,里面有糜鼠漫步的音樂,有宋楠的鼓聲。

不得已的睡眠讓胥瀟瀟在那個世界里睡去,又在醒來時回到了這里,當她從自己家的床上睜開眼睛,看見床單上平攤著一張CD的外殼,而那張來自未來的CD正好好地插在CD播放器里。

“不對啊,糜鼠漫步就出過一張專輯。”邢浩停下腳步看著胥瀟瀟,“哈,你是編故事給我聽的吧,還穿越呢,我差點兒就信了。”

“隨便你信不信咯。”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再想起那晚的經歷,胥瀟瀟已經沒有太多的糾結,和對找不到答案的迷茫。

“我們現在一張專輯都還沒出過呢。”邢浩一邊走一邊用手枕著后腦勺。

“你爸那么厲害,讓他給你們出一張唄。”

“故意的,你就是故意這么說的。”邢浩向前快走了幾步,又折回頭拉住胥瀟瀟的胳膊,“你是不是騙我的,你說的糜鼠漫步的第二張專輯?”

“你覺得呢?”

“當然是騙我的了,他們只有一張專輯,可你說得又像真的似的,我差點兒就信你了。”

“編個故事騙你?至于嗎?”胥瀟瀟嘴上雖然這么說,可更多的時候連她自己也懷疑那是她自己編的故事,“要不,跟我回去聽聽那張專輯?”

“好嘞。”邢浩開心地打了個響指。

與邢浩走在溫度宜人的街巷,胥瀟瀟竟希望這樣的陪伴能持續到天亮。與宋楠分開后,胥瀟瀟又斷斷續續談過幾次戀愛,她不否認,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挺開心,但與和宋楠的交往不同,他們帶給她的快樂或許是真正的快樂,而宋楠帶給她的快樂不能算是快樂,甚至連高興都談不上,但就是讓人不能忘懷。而此時邢浩帶給她的感覺竟與那時有了重合,雖然他和宋楠的性格毫無相似之處,但這或許是音樂在他們的體內蔓延,由此散發出的讓人迷惑的相似感。

那張來自未來的CD已塵封太久,透明的外殼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灰霧,有關宋楠最壞的記憶在打開CD的同時一并打開。宋楠狠狠地抽了胥瀟瀟一個巴掌,“跟你說了,做樂隊沒你想得那么簡單,我們樂隊的生存,我自己的生存都已經很艱難,你跟去算什么,住哪兒?干什么?你一定也知道了,我們成員內部意見不合,解約后想繼續留在公司等待重新組合的,想要找份穩定工作業余做樂隊的,還有像我這樣的。后面會怎樣誰知道?有誰知道?你知道嗎?所以,你聽好了,你別一直纏著我,愛干嘛干嘛去!”宋楠一貫的冷漠瞬間變成了暴躁,在胥瀟瀟還沒來得及把那張不曾發行的專輯拿給宋楠看的時候,這一巴掌把胥瀟瀟打得天旋地轉。

“聽起來確實是他們的歌。”邢浩一邊看著專輯上的簡介,一邊踩著歌曲的節拍。“嘿,不錯哎。”一段架子鼓的solo之后,邢浩由衷地夸贊道。

“的確如此。”

“聽起來像是用的這套鼓,”邢浩指著墻角宋楠走時帶不走,被胥瀟瀟拿回來的鼓說,“如果說來自未來的話,這里面的配器、節奏類型和現在的處理方式的確有些不同。”

“所以說,你是相信我的?”胥瀟瀟眨了眨眼睛。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糜鼠漫步好幾年前就解散了,這還真是一張存疑的CD啊。”

關于那場解散音樂會,胥瀟瀟記憶猶新,整個圈子里的人應該也都記憶猶新。沒有經歷那場告別演唱會,胥瀟瀟和公司都不知道糜鼠漫步有那么多的粉絲,或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看得出來,公司為這最后一場的演唱會花費了巨資,無論是燈光、舞臺還是大屏,都非常搶眼,整個演唱會的策劃非常炫酷,舞臺很美,特別是各種燈光可以說是做到了極致。甚至有記者在報道中寫道:糜鼠漫步的解散演唱會真的是搖滾樂的巔峰了。

演唱會當天有好多拿著橫幅的粉絲在給糜漫應援,還有各種大屏、花墻、海報等,每一位成員的都有,在演唱會舉辦地周圍都貼滿了宣傳海報。就像畫家去世后作品會升值,糜漫的演唱會從此成了“限量版”,公司利用了他們最后一場的價值,利用他們最后的“限量版” ,把他們的剩余價值利用殆盡。

當晚,糜鼠漫步像是揮霍盡了身體里的每一滴血液,炸裂的舞臺不僅讓現場觀眾形成了一股股人形熱浪,靠近舞臺的樂迷更是彈離了椅子,蹦跳搖晃著加入這場搖滾盛宴。歌曲躁烈時跳到停不下來,深沉安靜之時,全場靜默聆聽。樂迷們期待并懸置已久的喝彩,如果不在這一刻爆發出來,那么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了。如果錯過了,那就是錯過永遠。這一場糜漫脫胎換骨的演出,是他們在長久沉默之后的厚積薄發。現場,除了歡呼、吶喊,沒有人像胥瀟瀟那樣,發現在這場演唱會中搖滾樂與節奏美學的結合。那是宋楠拼盡全力想在最后的時刻散發出回光返照的可能,他那么珍惜這一場“觀后即焚”的演出。主唱也變得與以往截然不同,他的冷漠和木訥一直被公司詬病,但這一次在一首歌與一首歌之間他滔滔不絕。他聊他理解的音樂美學,搖滾文化、包豪斯藝術以及昆汀·塔倫蒂諾,還有他私藏的歌單,像是想讓現場觀眾們深入他的音樂世界,這在以往他是排斥的、拒絕的。只有胥瀟瀟覺得,糜鼠漫步的音樂美學始終未變,他們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或許一輩子都是這樣。

糜鼠漫步每一個成員完全沉浸式的表演,和臺下每一個獨立個體的自我陶醉互不干涉,仿佛所有的人同時進入多個共存且被撕扯的空間。胥瀟瀟和宋楠和樂隊的其他成員,還包括他們的大部分粉絲,他們統統不喜歡煽情,他們是恥于釋放情感的人,他們的音樂就是他們炙熱情感的唯一釋放通道,他們不用語言表達,因為他們害羞、懦弱,他們只會吶喊。

但這一次,他們說出了口,觀眾和這支樂隊,以后或許再也沒有機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見了,的確再也沒有相見過。

“這是一生中最奔波的一趟旅行。”

“我就是那個你們最熟悉的自己。”

“所以我會和你一起等待。”

“在魔法消失前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們會再次出現在光束的盡頭尋覓你。”

……

演出最后,在一聲聲的“安可”中,糜漫上臺返場了兩次,之后還有太多的觀眾帶著遺憾離開。

“你不覺得這場演唱會并不是結束,反而像是剛剛開始?”邢浩問。

“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聽著那張在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唱片,周圍的嘈雜聲不知不覺隱沒了。

“我們會不會在這個世界里消失?”邢浩問。

“瞧你說的,一點兒都不覺得你是玩樂隊的家伙。”

“什么意思?”

“你們每一首樂曲的完成度都很高。”胥瀟瀟加大了說話的音量,像是怕被糜鼠漫步第二張專輯的音量蓋住。

“謝謝。”邢浩笑嘻嘻地把臉湊近胥瀟瀟。

“可你們把情緒化的東西做成了職業化,沒有熱血沒有沖動,失去了勇氣,挺好,總比唱著唱著就解散了要強。”

“也不知道你是在夸還是在罵。”邢浩慢慢把頭靠在胥瀟瀟的肩膀上,任憑音樂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要讓房屋搖晃起來。

不知從哪里鉆進來一只貓,不由分說地跳上宋楠的架子鼓,貓的身體不經意地觸碰到了吊镲。貓的落腳點與專輯中的鼓點恰好和上,它又好奇地撓了一下還在晃動的镲。像是故意編排,奇怪的重音恰到好處。

“這里的氛圍,這里的貓,所有的東西都很棒啊。”邢浩慢悠悠地說。

“我也這么認為。關于這張專輯我好像也不那么糾結了,大概在某個時空,糜鼠漫步已經出了很多張專輯。”

“大概在某個時空,我們的雀麥草火得不行,沒靠一點兒關系,全憑實力。”

“絕對是這樣。”胥瀟瀟推開邢浩,朝那只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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