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鄉下春游

朱輝

小時候住在上海河南北路，從家里步行到外灘只要15分鐘。外灘有個黃浦公園，雖說名氣大，但面積小，一不留神就穿過了。那時最喜歡趴在外灘的圍欄上眺望浦東，一眼望去，一片綠色，看不到幾幢醒目的建筑物。但因為未知，充滿了神秘。

“那是鄉下，有什么好玩的……”對于我想去浦東玩，大人們都反對。那時弄堂里的上海人有些排外，他們看不起鄉下人，也沒有去鄉下踏青的意愿。

1979年春天，學校組織春游，選中了浦東公園。臨行前一晚，我興奮得難以入睡。從坐上輪渡的那一刻，興奮感就揮之不去。輪渡是扁平的“烏龜船”，我還是第一次坐。與大客輪不同，“烏龜船”底盤低，江水就在腳邊，能近距離看到浪花飛濺。

浦東公園依江而建，比黃浦公園大很多。最大的差別是游客少，能找到郊外的感覺。公園里有一座伊麗莎白塑像，建于解放前。蹺蹺板、秋千、滑滑梯……浦東公園里的游樂設施無非這些，可我們一直玩到夕陽西下才離開。這些設施其實很簡陋，但浦西地狹人稠，小學里除了爬竹竿，沒有其他娛樂方式。

春游后，我們幾個同學私下結伴又去過幾次浦東公園，這是我們最容易去的鄉下。小學畢業后，我轉學去了武漢，直到2006年才回到上海。那時的浦東已經高樓林立，比浦西更摩登。姑媽為此常常后悔當年不愿搬到浦東，“天潼路20平方米能換浦東兩室一廳，現在算算得值多少錢啊！”

浦東公園沒有了，是換成了別的名字嗎？我在網上搜索過，沒找到答案。相對浦西，浦東道路普遍更寬闊一些，這對于我們這些從小生活在弄堂里的人，能帶來心理上的舒暢感。要是當年我沒有離開上海，應該會選擇在浦東安家。

消失的浦東公園，在我童年記憶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是我童年視角里的“詩和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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