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軟實力視域下中國體育舞蹈競賽新階段面臨的挑戰與對策

劉子涵，蔡 杰，姚林希

（北京體育大學，北京 100085）

關鍵字：文化軟實力；文化傳播；賽事發展；體育舞蹈

約瑟夫·奈的“國家實力觀”認為，“國家實力”分為“軟實力”與“硬實力”?！坝矊嵙Α币砸粋€國家經濟、軍事力量為體現，是強制性、物質性的力量；“軟實力”則以一個國家文化、意識形態、精神思想為體現，是隱性的、潛移默化的力量。文化是民族之魂、國家根基?！吨袊幕泴嵙ρ芯空摼V》指出，文化是軟實力的重要來源，文化與藝術二者交融并生，藝術為文化潤色，文化是藝術的精神內核。藝術作為世界通用語言，其交流推廣的過程就是文化發展與傳播的過程。基于此，我們應探索出以藝術傳承文化，以文化提升軟實力的聯動發展路徑。

體育舞蹈是我國體育藝術重要組成部分，從20世紀80年代傳入我國，其帶有典型的西方審美風向，呈現風格多以熱情奔放為主，與我國傳統藝術的內斂含蓄相悖，是西方大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之一。體育舞蹈在我國迅速傳播并成為當前我國青少年所喜愛的主流文化，其普及程度甚至有超過中國傳統舞蹈的趨勢，這與當前西方國家的國家實力以及我國對外開放的政策有重要關系。

體育舞蹈具有競技性，多依附于競賽去表現。近幾年我國體育舞蹈運動員在國際頂尖賽事中屢獲佳績，許多大型國際賽事也開始由我國官方舞蹈協會負責承辦，這與我國政策支持、經濟發展關系密不可分，體現了我國體育舞蹈事業正逐步成長，與國際接軌。但我國體育舞蹈選手在國際舞臺榮獲佳績僅是少數，由我國承辦的國際體育舞蹈賽事相關設置及評判標準還是“模仿”“照搬”西方，這從側面反映了我國體育舞蹈事業發展雖有進步，但總體來說還是落后于西方。體育舞蹈源自西方，是西方文化軟實力發展下的產物，我國若不能在此基礎上推陳出新，則只能受制于人。鑒于此，體育舞蹈能否與我國文化特色相融發展，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體育舞蹈，進而在國際舞臺上展示我國獨特的文化魅力，既將西方文化引進來，也讓中國文化走出去，這些皆為我國體育舞蹈發展亟須解決的難題。

文化軟實力具有滯后性，其要發揮作用須經時間考驗。筆者通過中國知網等檢索平臺以2021年10月29日為時間節點查找舞蹈領域與文化軟實力相關文獻共13篇（剔除無關論文8篇）。藝術是世界通用語言，其將中國文化帶向世界的價值與潛力巨大且不容忽視，體育舞蹈作為我國大眾流行運動項目，其對我國文化軟實力發展意義重大，但體育舞蹈與文化軟實力的相關研究卻鮮有發現。

結合中國特色與文化政策辦出“中國比賽”是當今時代主流趨勢也是發展的必然選擇，如何應對新階段下的挑戰則是本研究目的所在。本研究以黑池舞蹈節為切入點，試結合約瑟夫·奈的軟實力理論，通過對比中英黑池舞蹈節剖析體育舞蹈競賽與文化軟實力的關系，找出中國體育舞蹈競賽在新階段面臨的挑戰及對策，并發現體育舞蹈競賽為中國文化軟實力發展的可能。

1 體育舞蹈競賽與文化軟實力的關系

明確文化軟實力概念界定與結構，清晰軟實力的產生機制與影響機制，才能發展軟實力。從軟實力“來源、概念、工具”三個維度對比中西方對軟實力相關研究，發現中西方對軟實力概念界定有所差異。軟實力（soft power）一詞最早由約瑟夫·奈（1990）提出并將其概念化，從其多年對軟實力的界定沿革中可知，軟實力就是通過吸引力而獲得預期結果的能力，其來源于悅人的文化、有吸引力與連續性的價值觀以及包容、合理的政策，并通過官方與民間兩大路徑傳播得以實現。

在國內研究中，張國祚認為在軟實力前冠以“文化”二字突出了中國軟實力理論的特色，彰顯了中國“以文化天下”的情懷，是中國文化軟實力打造自身特色的重要標志。還有學者認為軟實力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文化軟實力，是指該國傳統文化、價值觀念、意識形態等文化因素對內發揮的凝聚力、動員力、精神動力和對外產生的滲透力、吸引力和說服力。

通過中西方相關概念比較發現，國內部分學者認為軟實力主要源于“文化”，最終也依靠文化、價值觀念及意識形態手段傳播。約瑟夫·奈沒有忽略“經濟，政治”中包括的企業和外交政策等因素的作用和軟硬實力之間的關系，其也沒有將軟-硬實力明確分割，認為軟硬實力兩者關系相輔相成，這與國內的軟實力理解上有了功能、概念和內涵等方面的區別。許德金與焦晶結合約瑟夫·奈及國內相關研究將軟實力界定為：（文化）軟實力是具有稀缺性的文化資源，以具化、物化、制度化等不同形式載體，通過官方與民間渠道，借助外交、教育、傳媒、文化貿易、民間交流等多重路徑而“資本化”，并為主體與客體帶來經濟與社會等收益的能力。以軟實力視域縱觀體育舞蹈，體育舞蹈從屬于藝術范疇，并且是在中西方廣泛流傳并發展為人民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藝術。體育舞蹈之所以能夠成為主流的文化藝術表現形式，其本身能夠順應時代發展，符合大眾審美追求與文化渴望，從性質上就可以證明體育舞蹈屬于一種悅人文化，這也驗證了奈認為的只有悅人文化才能構成文化軟實力的理論。

體育舞蹈富有競技性，其競技性特點主要通過競賽方式呈現。體育舞蹈競賽是參賽活動主體間，采用公開、共同認可的方式和規范，以相互之間的身體運動能力（包括智力）優劣比較的形式所進行的社會競爭活動。這也使得競爭性成為體育舞蹈競賽的核心，體育舞蹈競賽是以體能、技能、智能為基礎的硬實力的佐證。

體育舞蹈競賽是體育舞蹈的外延，體育舞蹈多以競賽為載體去外顯表達。一項賽事規模的大小、賽事等級的高低也是衡量其競技體育的優劣的標準之一，體育舞蹈競賽是能夠最直觀表現各國體育舞蹈選手水平、最直接表達體育舞蹈競技性特點的途徑與手段。例如，黑池舞蹈節是世界上舉辦年份最長、承辦規模最大、賽事級別最高、參與國家數量最多的一項國際性賽事，足以證明體育舞蹈競賽的賽事規模的大小及賽事等級的高低是一個賽事硬實力的體現。黑池舞蹈節的舉辦，成功吸引了各國選手多年到英國參加比賽，如“男士西服，女士晚禮服”是觀看黑池舞蹈節最基本禮儀要求，這也是讓各國參賽選手以“英國方式”“英國特色”“英國文化”參與比賽。通過體育舞蹈，英國也在讓世界各國間接地了解并接受英國文化，其本質則是英國文化軟實力對外展現的一種方式。體育舞蹈競賽是一種硬實力表現，是體育舞蹈最主要傳播手段之一，它是促進體育舞蹈發展的有效手段，也是文化軟實力對外展現的有力工具。

2 中國體育舞蹈競賽發展邁入新階段

從1987年我國舉辦首屆“全國國際交誼舞比賽”至2021年，我國體育舞蹈賽事已歷經34載。在大小賽事中，較有代表性的有“全國體育舞蹈錦標賽”“全國城市體育舞蹈公開賽”及“中國體育舞蹈系列賽（5場分站賽加1場總決賽）”。國內學者認為我國體育舞蹈賽事歷經單一賽事期（1991—1999年）、多元賽事期（2000—2007年）及賽事改革期（2008年至今）三個時期。

依據我國政府對行業協會放權及品牌賽事引進、精品賽事扶持的現行政策與體育舞蹈賽事現狀，我國體育舞蹈賽事承辦由“國內”向“國際”轉型，進入賽事改革新階段。從我國行業協會脫鉤政策來看（表1），我國“政社分開、權責明確、依法自治的現代社會組織體制”的改革目標進一步明確。結合全國性體育社團實際情況，全國性體育社團由“同構”到“脫鉤”，我國運動項目管理體制和全國性單項運動協會的改革進一步推進。這也證明政府與行業協會各自職能逐步分化，國家正逐步克服“對全國性體育社團直接干預過多、微觀管理過細”等問題，行業協會工作重心逐步導向服務社會、行業和市場。

表1 體育協會/賽事相關政策文件分析

從政府對體育產業、體育賽事的支持政策來看，2010年之后，國務院相繼下發指導我國體育產業發展的綜合性政策文件，標志我國體育產業的發展擺脫“相對停滯”期，進入“加快發展”的新階段，具體表現為政策主體治理的多元與權力下放。從由國家體育總局為主，轉變為多個政策主體聯合頒布，改變以往因政策內容覆蓋寬、政策執行權責不明，而導致政策行動者之間相互掣肘的現象。

依據上述政策，政協職能更加明確、體育產業一體化程度加深、國家對體育精品賽事的支持，足以讓我國體育舞蹈協會充分發揮自身優勢，使組織多樣的體育競賽表演活動成為可能。

中國體育舞蹈聯合會發布信息顯示，自2012年起，每場全國性體育舞蹈賽事參賽選手平均不少于3000人。我國體育舞蹈賽事的運營日趨完善以及參賽人數逐年增加，從側面反映了我國體育舞蹈賽事日趨成熟。與此同時，我國體育舞蹈賽事國際化水平也不斷提升，2013年前后我國開始承辦大型國際性賽事，其中不乏具有典型代表性的“WDSF世界體育舞蹈大獎賽”“WDC國際公開賽”。作為體育舞蹈最高級別的“黑池舞蹈節”也于2016年在我國上海成功舉辦，作為全球唯一指定授權，黑池舞蹈節首次走出故鄉英國布萊克浦，我國舉辦同等國際級別的國標舞比賽。

國家政策支持、體育舞蹈協會重視，種種因素都會推動中國體育舞蹈賽事改革由“國內”向“國際”轉型，越來越多的國際品牌賽事落戶中國，中國體育舞蹈文化也逐漸走進世界。這是體育舞蹈賽事發展的新階段，由此讓世界進入中國、了解中國，也讓中國體育舞蹈文化走向世界，提高了我國國家文化軟實力，從而實現以藝術促進文化，用文化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的聯動發展路徑。

3 中國體育舞蹈競賽新階段所面臨的挑戰

我國體育舞蹈賽事改革已進入新階段，但這并不意味我國體育舞蹈賽事發展足夠成熟。相反，我國目前正處于這種新階段改革下的初始階段，此階段我們將面臨諸多挑戰，改革在此階段仍需不斷探索與完善。僅將“黑池舞蹈節”引入到中國舉辦來并不能直接說明我國文化影響力已舉足輕重，吸引外籍選手前來參賽的理由或許還是基于“黑池舞蹈節”而非中國本土文化的吸引。

體育舞蹈競賽作為體育舞蹈運動傳播的重要載體，其也身擔發展文化軟實力的重任，尤其是剛引入不久的“中國黑池舞蹈節”。因此有必要對中國黑池舞蹈節與英國黑池舞蹈節的異同進行對比分析，挖掘英國黑池舞蹈節背后軟實力的真正來源及其特點，使我國體育舞蹈賽事更好地承擔文化軟實力傳播載體的重任。基于此，筆者通過對14名同時參加2018年中英黑池舞蹈節業余組選手與4名黑池舞蹈節評審的訪談及通過中國黑池舞蹈節官方網站等渠道對2018年中英黑池舞蹈節相關資料進行收集，將2018年中英黑池舞蹈節相關指標進行橫向對比，分析兩大賽事差異及我國體育舞蹈新階段面臨的挑戰。

基于2018年中英黑池舞蹈節的橫向對比發現，我國黑池舞蹈節賽事承辦存在以下3個方面挑戰。

（1）賽事運營“英倫化”，我國在國際體育舞蹈賽事承辦中尚處于被動。表2顯示，在競賽設置方面，英國黑池舞蹈節已舉辦93屆，而我國自2016年只舉辦了3屆。其競賽承辦次數與歷史的背后，也能看出英國體育舞蹈國際賽事接近一個世紀的發展歷程被國際認可是持續的、穩定的，并且其中蘊含了豐富的國家文化底蘊。2018年中國黑池舞蹈節由上海藝賽文化傳播有限公司（ISA中國代表）承辦，美國國際特別項目公司及英國黑池娛樂公司贊助，其評判標準、聘用樂隊及音樂選用均沿用當今英國黑池舞蹈節。相較于同年英國黑池舞蹈節，2018年中國黑池舞蹈節在采用原班執裁隊伍中增加了一名中國裁判。上述指標表明把“黑池”等國際賽事搬入中國，意味著我國只是進入新階段賽制改革的初步階段。賽制、裁判、場地布置皆從西方引入，雖然黑池舞蹈節很“黑池”，但也說明我國在體育舞蹈國際賽事中還是被動地接受西方文化。

表2 2018年中英黑池舞蹈節對比分析

（2）中外選手參賽比例失調，尚未真正意義吸引外來參賽選手來我國參賽。從參賽選手方面來看，2018年中國黑池舞蹈節中我國參賽選手與外籍參賽選手的比例約為21 : 1。以此可以看出我國的“黑池舞蹈節”中外選手參與比例差距較大，尚未實現真正意義上將“國際賽事”引進來。我國承辦國際賽事的目的是通過中西方選手間的實力碰撞間接實現國際多元文化的相互接納與交融，如此，我國文化軟實力才能得以發展與壯大。

（3）賽事軟硬實力尚未融合。中國黑池舞蹈節的引入與成功舉辦，有較大部分原因是我國的相關政策支持與企業帶來的資金贊助，這也證明我國在硬實力方面日漸成熟，但怎樣將“中國特色”“中國元素”及“中國文化”與大型國際賽事在中國的承辦更好地結合起來是我們面臨的一大挑戰。

4 中國體育舞蹈競賽新階段的發展對策

（1）賽事內容需追求創新。若一味追求“西方競賽制度”“西方賽事設置”甚至是“西方文化”，則永遠無法趕超西方。國際賽事的引入只是中國體育舞蹈賽事改革在新階段的一小步，下一步則是要牢牢掌握國際賽事主辦權，吸引各國選手前往，化“被動”為“主動”，真正讓中國文化被西方世界了解并接受。

（2）競賽形式須更加多元。中國文化想要“走出去”，就應使其內容和形式多樣化并在更廣范圍傳播，實現在國內能夠更加深入大眾，在國外讓世界通過多元化表現形式潛移默化地了解并接受東方文化，改變以往“刻板印象”。中國文化軟實力發展不僅需要有“陽春白雪”的高雅內容，也要有“下里巴人”的通俗形式。如果將中華文化單純以單一形式去表現，可能并不會真正被西方世界所接受，并且中華文化的精髓也無法得到充分詮釋。體育舞蹈屬于西方文化產物，是西方大眾所喜聞樂見的大眾文化。這足以證明結合中國文化和特色的體育舞蹈，用競賽手段去吸引國外選手以和平方式競技，是讓中華文化面向世界、讓西方世界了解中國的不二選擇。

（3）讓國際賽事“中國化”變為可能。體育舞蹈競賽在我國歷經多年發展，國人不應只單純了解體育舞蹈來自西方，更應考慮如何將體育舞蹈這一來自西方的藝術“中國化”，結合中國文化創新發展，這樣才能保證體育舞蹈在我國穩定發展。國際賽事在國內的初步引入及承辦，不能急于求成直接生硬地將中國元素套入其中，應結合具體實際思考以何種程度、通過何種形式真正讓“中國文化”與“中國特色”被西方世界所接受。

結合文化軟實力與我國文化相關政策，體育舞蹈作為文化軟實力表現形式之一，在未來的發展與提高需具有四個意識。第一，體育舞蹈通過官方路徑傳播。體育舞蹈通過競賽形式進行發展與傳播，其作為一種硬實力連帶產品的軟實力，必須牢牢把握軟硬實力之合理關系。第二，其發展須通過民間路徑推廣。充分利用市場資源是發展體育舞蹈產業的重要因素。第三，結合相關文化產業政策追求卓越，加大對國際賽事的引進，提高賽事舉辦專業化水平，辦出中國特色。加大對體育舞蹈精英的培養，深化體育舞蹈人才選拔制度改革。讓國外選手通過體育舞蹈競賽了解中國力量，通過和平競技手段讓西方世界了解中國實力及文化。第四，面向大眾、指向未來。現今國內體育舞蹈賽事制度日趨成熟，我國應牢牢把握體育舞蹈在青少年階段的培養，青少年決定著未來我國體育舞蹈發展水平與實力，把握住對新興人才力量的培養是重中之重。

透過體育舞蹈看文化，西方的體育舞蹈能夠成功地在中國發展，除了硬實力這一硬性指標以外，我們還應考慮軟實力的作用與價值。體育舞蹈作為一種文化，其成功被中西方大眾所接受更多的還是因為其適應時代的發展趨勢，滿足了中西方大眾對于審美、文化等方面的需要與追求，也說明體育舞蹈具有普適性。反觀中國傳統文化，如中國戲曲、中國功夫甚至民族舞蹈等傳統藝術，為何未被西方大眾所普遍接受，甚至在中國的發展熱度也沒有西方藝術火熱。這背后除了西方軟硬實力的表現外，我國傳統文化的普適性程度、與時代發展的契合程度、人民大眾對于文化追求的滿足程度都值得我們思考。

本文的局限在于中英黑池舞蹈節的資料收集尚不充分，英國黑池舞蹈節的資料受時空因素限制無法收集完全。本文僅結合文化軟實力發展，初探新階段下的體育舞蹈競賽面臨的挑戰與對策，研究廣度和深度有待提高。本文為文化軟實力下的藝術作品及競賽提供了發展新思路新想法，望后續研究能查缺補漏，為從舞蹈藝術方面發展文化軟實力提供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