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審美：“元宇宙”中吃播視頻的消費陷阱和規避策略

巴勝超，沈 桃

(昆明理工大學 藝術與傳媒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元宇宙”(Metaverse)是在互聯網技術不斷發展的背景下重新定義的概念，與虛擬數字、社交機器人、XR技術、區塊鏈和人工智能等技術的產生息息相關。作為一個還在發展的新詞，維基百科對“元宇宙”的概念界定是：一個集體虛擬共享空間，由虛擬增強的物理現實和物理持久的虛擬空間融合而創造，包括所有虛擬世界、增強現實和互聯網的總和[1]。在“元宇宙”中時間局限被打破、在場性被重新定義、人與人的關系、人與物的關系被重新思考。互聯網作用于審美經驗所形成的審美文化，可用“亞審美性”來界定，有別于單純的功利性快感體驗，它是一種帶有整合化特征的非審美性因素[2]154-172。“元宇宙”將非審美性因素無限擴大，亞審美性的審美特點被數據計算和保留。“吃播”就是“亞審美性”在數字時代所衍生的典型產品。

吃播最早于2014年作為舶來品從韓國引進，引進伊始就呈現出“火爆”趨勢，一直延續至今。來自克勞銳指數研究院的數據，2020年抖音Top-10垂類KOL粉絲量貢獻占比顯示，美食類占比第三，KOL數量占比6.89%，粉絲量占比6.81%[3]。從2014年吃播引進至今，縱觀國內吃播近8年的發展趨勢，最先涌現出的吃播博主以反常、另類、夸張的形式博取大眾的眼球，主要的形式是吃得多、吃得雜、吃得另類，被稱為“大胃王”。近三年來，吃播視頻以生活化、故事化、個性化的模式作為誘餌，吸引觀看者消費。依據邁克·費瑟斯對消費主義時代文化特征的“日常生活的審美呈現”之觀點[4]，商品要想進入大眾消費領域，必須把商品涂抹上溫馨、浪漫、典雅、高貴甚至色情的底色，變成某種形象，使其具有了一種符號價值時，它才能引起注意并獲得青睞[5]。在“元宇宙”的虛擬時空中，受眾的審美發生了怎樣的偏向？吃播在消費主義裹挾下，呈現出怎樣的審美體驗來獲取粉絲消費？粉絲又從吃播視頻中獲得了什么？在國家相關部門對自媒體平臺進行規范整治的背景下，我們如何規避吃播所布下的消費陷阱？

一、“元宇宙”中亞審美性

中西方審美最先關注的都是自然世界。公元前9世紀左右，審美、藝術尚未從認識和倫理-政治中分離出來，資本主義的介入使得審美得以分離[6]。美學誕生后，審美與其他領域開始獨立門派。鮑姆加通將美學從邏輯學和倫理學中分離出來，康德在純粹理性和實踐理性之外辟出審美判斷力的領域。后現代主義時期，審美開始融入日常生活。費瑟斯通將日常生活的審美化概論成三個維度：第一，日常生活審美化指的是消解藝術神圣性的現代主義藝術，如20世紀初的達達主義、超現實主義運動和先鋒派藝術；第二，日常生活審美化是生活向藝術的倒灌；第三，日常生活審美化是滲透入日常生活的符號和圖像。大眾媒介加速了這一時期日常生活的審美化，并不斷將非審美因素融入審美環境中，形成亞審美性。正如費瑟斯通所指出的那樣，世界已經進入大眾傳媒時代，以文化產業形勢出現的電影、電視節目、音像制品等文化引發的文化資源跨地區配置和文藝產品跨文化營銷態勢，構成大眾傳媒時代的審美特征[7]。

數字化媒介擴大了藝術的傳播范圍，促進了藝術的表現手段，增加了藝術欣賞的感官調度。藝術表現和藝術欣賞越來越向數字技術傾向，體現出超感官性和智能化的融合性特征。而審美主要是受到藝術作品主體、審美認知能力和審美經驗這三者影響。藝術作品在表現手法上使用數字感知和虛擬仿真技術，非功利性的審美性和功利性的非審美性共同在藝術作品中體現，審美欣賞也在社會環境中公開，審美不再私密，而帶有他者審視的意味。千禧一代的審美認知能力和審美經驗在虛擬空間中培養，且受到增強現實等技術的影響，審美體驗被非審美性因素干擾，如運用AR欣賞名畫，4D電影的噴水和搖椅子等。千禧青年的審美體驗在“元宇宙”世界中進行，同時，他們審美也被數據記錄。

亞審美因素往往借助智能數字媒體技術實現，關注多感官渠道的審美信息源，強調審美個體的具體參與感，與藝術審美對象產生互動的認知體驗反應[2]157-161。新媒體時代，“具身化”審美認知的身體感知方式和身體活動經驗已經形成虛擬化，更多在虛擬空間中進行。在具身性的審美參與過程中，“元宇宙”對個體審美活動起到容器的作用，個體的審美感知方式和審美活動經驗都在這個容器中進行和培養。個體的審美在場性被數字媒體的情境化語境建構，審美伴隨數字媒介情境語境的變化而改變。

二、“看與吃”：吃播的審美演變及現狀

(一)吃播的審美演變

縱觀互聯網時代下的吃播審美演進趨勢，正驗證了賽博人近幾年審美特征的變化。2012年，火遍中國的《舌尖上的中國》用視聽媒介將中國南北各色美食展現在大眾面前，大眾意識到美食對于中國人的吸引力異常龐大；同時，2014在韓國盛行的“美食真人秀”節目“吃播”傳播到國內后引起了當代自媒體人的效仿，“吃播”逐漸成為大眾實現自我展示和自我表達的方式。

1.非審美性：獵奇和夸張。審美性因素具有非功利性表現，是對藝術品直覺和經驗的情感認知，非審美性具有功利性的特點，是具體化的生理感知，追求的是直接的快感體驗。早期的吃播形式為了獲得觀眾的獵奇心理，以反正常生理結構的方式吃播，吃得多，吃得雜，吃得奇特，如一次吃十幾碗米飯、十幾包泡面或者只吃生冷的海鮮等。隨后，新聞爆出吃播博主去世、摳吐、假吃等。

2020年8月，央視新聞在節目中批評部分網絡大胃王吃播浪費嚴重的現象后，中國全國演出行業協會直播分會在其微信公眾號發出消息,要求加強指導觀眾建立健康合理的食物消費觀,并堅決制止吃播博主在直播中存在的假食、催吐、暴飲暴食等直播行為，微博和抖音等社交媒體也提出采取刪除、停止和封號等措施來倡導合理飲食，健康生活。但是，由于受眾的存在，大胃王改變了吃播的形式，以另一種方式重新回到受眾視野中。

2.亞審美性：生活化和分類化。吃播視頻經歷野蠻生長階段后，如今已經呈現較為穩定的可持續發展趨勢。吃播博主從違反生理構造的瘋狂進食，到現在以吃得好看、吃得生化，能夠引起共鳴的方式進行吃播，并且觀眾樂于為這樣的吃播方式買單。根據谷雨數據對于B站標題帶“一人食”關鍵字的1 000個視頻獲取的數據，茶(手打鳳梨檸檬茶、芋頭珍珠奶茶、卡曼氣泡茶)，雞(重慶雞公煲、香辣雞爪煲、黃燜辣子雞)，芝士(流心芝士包菜三明治、芝士土豆泥、芝士焗飯)是博主們最愛做的菜前三名[8]。粉絲在觀看吃播視頻中獲得了快感和美感的雙重滿足。非審美性吃播視頻開始增加了具有情感體驗的美感因素，如加強畫面視覺效果、提升咀嚼過程的聽覺滿足感，增加互動的情感溝通。

當前，由于“元宇宙”具有無限性空間和數據記錄保存的特點，并且上傳吃播視頻的媒介門檻低，具有錄制功能的移動客戶端便捷高清。吃播視頻從大數據中抓取大眾的審美偏好，吃播博主并不再局限于年輕都市人在屏幕前吃飯，更多不同地區、不同年齡、不同風格的人群都參與到了吃播當中。將吃播按照視頻風格來分，可以分為測評類和生活類；按照視頻中進食量來分，可以分為大胃王類和一人食類；按照食物的制作來源可以分為外賣和自己做飯兩種類型；根據視頻時長可以分為直播型、短視頻型和微視頻型等等。

3.“消費審美”：廣告化和資本化。審美進入后現代主義時期，亞審美帶有消費主義特征，對于吃播視頻而言，吃播被納入資本循環中，成為商品生產、消費過程中的一個媒介。其背后邏輯在于吃播從分享部分的日常生活到生產生活，引領消費。也就是說，吃播在資本注入下，成為追逐消費、完成消費，實現資本增值，其審美功能向資本消費倒向。

新一輪吃播的消費經濟模式呈現在大眾眼前，吃播博主通過視頻內廣告植入、線上直播帶貨、線下探店引流等方式來獲得經濟效益，吃播視頻的審美體驗和消費經濟的營銷方式緊密相連。主播從吃播視頻的“前臺”所帶來的流量經濟，開始涌入“后臺”直播帶貨。

(二)吃播粉絲的基本情況和觀看行為

1.研究方法。本文運用問卷調查法。在問卷調查方面，針對粉絲的基本情況、觀看偏好和觀看心理三個方面設置問題，共有20題。本問卷共發布兩次，第一次是2020年1月27日至2021年1月5日，第二次是2021年11月29日至12月4日。發放空間主要是大學生社群、微博吃播話題、吃播博主話題等，共收回318條問卷調查數據。其中，274人看過吃播，44人沒關注吃播。因此，這274份調查問卷的反饋成為此次吃播粉絲調查的主要成果，并成為分析的主要樣本。

2.粉絲結構和觀看心理。

(1)粉絲結構。粉絲年齡：千禧青年占據主體。如表1所示，對吃播視頻格外關注的是18-35歲這個年齡群體。由于吃播視頻是在微博、抖音、B站、快手等互聯網平臺發布，所以也能表現出千禧青年對于互聯網信息能夠快速捕捉和參與。將真實世界的自己投射于虛擬世界中，真實世界和虛擬世界交融成一體，這也是“元宇宙”的核心內涵。

表1 粉絲年齡

在粉絲性別方面，男性觀眾也是主要群體。如圖1所示，從吃播粉絲性別分布上，能夠看到在吃播粉絲中男性也占據主要部分，吃播粉絲的性別分布上較為平均，女性粉絲有158人，男性粉絲有116人。根據《48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止2021年6月，我國網民男女比例是51.2∶48.8，與吃播粉絲中男女比例基本一致。

圖1 粉絲性別

圖1中男女性別的分布也能夠表現出，在日常生活中，看一個吃飯很香能夠增加食欲是共識。吃播主播通過在鏡頭前的“表演”增加了粉絲的飲食欲望，這種對于食物的生理反應是普遍現象。

(2)粉絲觀看心理。粉絲觀看目的：借他者咀嚼滿足自己。如圖2所示，吃播粉絲關注的原因主要在滿足自己的食欲、饑餓和無聊的情況下會選擇觀看吃播，其次是觀看吃播視頻能夠緩解壓力。

圖2 吃播粉絲關注原因

在粉絲關注吃播視頻的原因中都是一種各取所需的意味，即受眾在接觸媒介之前是基于特定的需求和動機，通過使用媒介來獲取需求上的滿足。目前，大眾對于吃播視頻的需求驗證著他們缺少在真實世界的社交活動，并被社會審美裹挾。這種背景下直接呈現出他們通過吃播視頻來獲取娛樂需求和社交需求，并將社會審美應用于自身，以共同的審美準則來要求自己。

在粉絲觀看行為方面的體現是數字勞工。如圖3所示，在考察吃播粉絲在觀看吃播視頻過程中的行為，最常出現的是粉絲會思考明天吃什么或者較為集中的觀看吃播。總體來看，吃播粉絲會通過當下的視頻進一步考慮未來要做什么事情，即受眾未來的行動會被當下的視頻所影響。從數字勞工角度而言，吃播視頻除了會影響受眾未來消費行為之外，集中注意力觀看吃播也是一種被消費行為。以娛樂放松為口號的視頻，其最終目的是吸引受眾收看廣告和后臺直播。受眾的勞動其實就是一種注意力，通過注意力的付出，在觀看廣告的時候，受眾會產生一種商品需求。

圖3 粉絲觀看行為

三、“審美具化”：吃播粉絲的審美特征

審美性的傳達必須經由媒介的產物與人形成連接關系。大眾媒介具有議程設置的功能，逐漸培養了網民趨同化的審美取向，流行歌手、網絡紅人、熱門話題都是媒介通過信息整合所形成的產物。大眾的審美價值從真、善、美轉向荒誕、戲謔、狂歡、無準則。但是，長時間的泡沫文化、垃圾營養的注入下，消費者逐漸對荒誕戲劇和無條理的視頻審美疲勞，渴望從虛擬環境中找到真實世界所不能滿足的心理渴望。吃播視頻迎合消費者的審美趨勢發生轉變，但其內核仍然是取悅受眾，獲取其消費能力。

本文通過三年網絡田野調研的經歷，通過在不同平臺的吃播博主的視頻中，搜集吃播博主與粉絲互動的彈幕和評論進行內容分析，探析粉絲觀看吃播視頻的需求。

(一)生理訴求與視聽刺激

吃播是一種他者代替自我咀嚼的視頻。它以清晰的咀嚼聲和滿口食物的視覺沖擊能夠在生理上取悅觀看者。科學研究已經證實，當在飲食過程中，咀嚼和吞食的時候,能夠轉移個人對壓力和緊張的注意力,在腦部攝食中樞周圍形成了另一種激動區域，進而使緊張的激動區域受到了控制，并最終使身體得以松弛。而ASMR(1)ASMR是自發性知覺經絡反應的英語縮寫，全文為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是一種對于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等其他知覺，顱內、頭皮、后背以及四肢等周邊部位受到刺激而產生愉悅反應的感知現象，如頭頸部皮膚酥癢、起雞皮疙瘩等反應。簡單來說，就是看吃播的時候會顱內高潮，覺得放松，舒適。吃播風格也是根據消費者的審美風格而產生的吃播類型。弗洛伊德的移情理論認為人們通過之前的情感轉移到當下，能夠緩解前者情感的沖擊。吃播受眾通過觀看吃播來幻想自己在飲食，吃播博主張喜喜在每條吃播視頻中都會說她的標語“看過等于吃過，這里是張喜喜”。在密子君的視頻下方粉絲評論“清醒一點！你在減肥”“太羨慕了”“代入感太強了，我已經一身火鍋味了”等。

(二)情感訴求與生活展現

在嗶哩嗶哩平臺美食類別中，粉絲量最多的前20位博主中，全部都是將生活展現出來的博主。有分享日常美食制作教程的“小高姐的魔法料理”“日食記”；有將生活融入吃播視頻的吃播博主“記錄生活的蛋黃派”“盜月社食遇記”；有將生活和美食記錄的“李子柒”“華農兄弟”等。

在現代社會中，人們總是把對外隔絕的恐懼、自我閉塞的恐懼和對孤獨感的恐懼轉化為對傳播媒介的依賴，依賴媒介來緩解內心的這些壓力與沖突。千禧之年長大的一輩對現實世界的情感產生戒心，不愿意將真實內心的情緒展現出來，反而面對屏幕外的陌生人更能夠傾訴自我，尋求慰藉。吃播粉絲評論中出現與吃播博主和吃播視頻毫無關系的評論，如“本來今天心情很不好，密子君開頭的Maria直接把爺整笑了”“我一個人吃過海底撈，吃過自助烤肉，也一個人看過電影，其實一個人沒什么不好的。我可以找人一起去，但是有時候很麻煩加上臨時起意就一個人去吃火鍋了。一個人找一個角落的位置，然后打開視頻邊吃邊看很正常也很舒服沒別人想象中那么孤獨。”

此外，受眾粉絲通過視頻彈幕與博主和同類粉絲溝通營造社交空間。1956年，心理學家霍頓和沃爾在《精神病學》雜志上發表文章提出“準社會交往”概念，描述了受眾與媒介公眾人物的關系，即受眾對媒介人物(如主持人、電視角色等)所產生的一種情感依戀，并由此發展出的一種基于“想象”的人際關系，并與真實社會交往有一定的相似性。吃播視頻中的彈幕組成粉絲社區，發送彈幕即構建社交語言，回復彈幕即形成社交關系。粉絲在彈幕區發送彈幕形成一個私密的共同意義空間，讓粉絲迅速識別馬甲，達成交友目的。在嗶哩嗶哩上傳視頻的up主“小緊張的蟲蟲”以戶外吃播為主要形式，不僅呈現出吃播的過程，也展現了很多與商家、路人、粉絲溝通和交流的方面。

(三)理想寄托與替換滿足

庫利認為“鏡中我”是自己在與他人的社交中，通過他人對自己的評論和態度認識自己。“鏡中我”在社交媒體中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個體通過接收到別人的反饋而認識到自己，從而進行對自我的調整；二是個體在社交媒體的交際中語言、情緒和觀點不斷發生變化，反過來促使自己在真實環境中也形成變化。吃播粉絲通過點贊、彈幕、評論、轉發等傳達信息的方式來促使吃播博主在食物選擇、吃飯形式和播出時間等方面形成改變，粉絲將博主打造成自己專屬的玩偶，不斷貼近自己想象中的形象。

粉絲在選擇關注吃播博主時帶有以往生活的審美經驗，基于自己的社會性的精神和心理需求關注博主。與此同時，長期深入的社交媒體交往中，粉絲無意識模仿博主的表現行為和表現內容，不斷貼合博主，改變和完善自己的審美。美女吃播博主張喜喜在吃播展演中顯示出來了纖細身材、傳達方式和肢體語言，粉絲都給予羨慕、認可的態度，更有直接索要商品鏈接的彈幕和評論。

四、“消費陷阱”：吃播粉絲的消費心理

審美的美感體驗是一種人們對于作品所形成的情緒反應，這種情緒變化進入大腦意識體中與以往的人生經歷和審美經驗相關聯，組合成強烈的心理情感。在消費心理中不滿足是主要原因，包括生理不滿足、精神不滿足和情感不滿足等。吃播視頻增加了粉絲在生理上的刺激和情感上的刺激，激發粉絲的購物欲。換句話講，受眾已經習慣線上購物所帶來的方便和便捷，他們相信吃播博主在線上購物省去商品的各種附加成本，無條件信賴博主的貼心幫助，成為博主衷心的消費者。更為嚴重的是，當代人陷入博主所塑造的虛擬形象，追捧博主個人喜好，依賴博主就如依賴計算機一樣。思維自身將變成虛擬的實在，合成影像或文字處理自動輸入的等同物[9]。

(一)消費視覺符號

吃播視頻的消費模式是人與人的互動，主播售賣自己的價值觀和審美風格來獲取消費者的消費潛力。“消費邏輯被定義為符號操縱”，主播以拼貼式的身體語言、文化語言和其他符號來塑造自身形象。鮑德里亞認為消費社會就是表明當下生產力過剩的社會已經建構出一套系統和話語體系，既是一種關系網絡的構建和階級屬性之確認，又是一種道德理想的編織。于是乎，符號意義文化內涵被置入物品之中，我們不再購買物品屬性，而去買符號價值[10]。

在吃播盛筵中，粉絲主要是在消費階級符號、生理符號。生理符號是通過主播享受美食的表情、堆疊的食物擺放和亮麗的視頻濾鏡刺激粉絲大腦快樂因子多巴胺的分泌，產出看過等于吃過的錯覺。當前，追求時尚和流行元素是都市麗人所不能丟棄的生活水準，時尚代表大都市、小眾、美麗、自信等元素。而吃播主播大多數都符合以上特征，身材纖細、大城市生活、飲食購物自由、開朗大方等。在嗶哩嗶哩平臺上傳吃播視頻的博主“小緊張的蟲蟲”居住在杭州“假美食PO主”居住在英國倫敦“張喜喜-”居住在成都“大胖和軟軟”居住在上海，以上博主在嗶哩嗶哩平臺的粉絲量均遠超200萬。在食物選擇上，精致的面包、昂貴的食材、豐富的菜品在吃播視頻中最常出現。代表時尚、高昂的符號讓粉絲樂忠于消費，以消費能力獲取他者眼中社會階級的提升。

(二)消費社會審美

在“元宇宙”時代下，大數據將人視作編碼下的每個數字，點贊、評論、轉發代替了受眾的審美和個性，個體的感情和喜好可以被計算。互聯網將審美一致的數據進行整合并通過大數據持續推送相同信息，沖擊人體的視覺感官，重新塑造人們的審美經驗。海德格爾警告世人，在公共交通工具的使用下，每個人都和其他人一樣，自己的獨特性完全消解在他人的行為方式中，常人如何做，我們就如何做。

審美趨同下形成社會審美，大眾努力貼合社會審美。費瑟斯通的身體文化的理論闡述身體的控制在于人們對自我行為的約束，對自我身體的塑造。通過問卷發放所收回的294份有效樣本中，有81人選擇因為饑餓去看吃播視頻。人們愿意去通過看吃播來滿足自己的口腹欲，主動迎合身材的社會性審美。然而，據外網調查，超過80%的受眾在觀看吃播后對食物的渴望更加強烈。“密子君”粉絲在觀看吃播視頻時發送彈幕：“忍不住了，點份外賣，等我”“今天點了外賣來看吃播”“正好外賣到了”。人們在抑制食欲觀看吃播時，反而增加了消費的動機，通過消費來彌補生理上的缺失。

(三)消費情感

在這里情感包含兩方面：一是受眾缺失的情感，在吃播視頻中，粉絲可以通過彈幕社區找到擁有共同話題的朋友，也可以在評論下方和博主進行溝通，建立情感聯系。嗶哩嗶哩平臺的吃播博主會在吃播視頻的下方設置“預約下一頓飯”的端口，系統會在博主下一條視頻上傳后提醒粉絲觀看。通過點擊端口粉絲和博主即構成意識空間的體驗活動，粉絲赴約是意識感受的直接參與，在等待赴約的過程中加深了與博主的情感聯系。二是重新建構的情感。粉絲在虛擬空間中補足情感空缺的過程，是以新的情感替代舊的情感。虛擬空間這種完全開放式、在場性的方式將人的現實虛擬化，人們參與進虛擬空間。這意味著媒介中的空間成為人們情感活動和意識活動的場所。粉絲將情感付諸于博主后，博主利用粉絲的情感售賣商品。粉絲購買的不僅是產品，也在購買情感聯系。受眾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在通過消費建立社交，因為他們需要社交，渴望與高于自己階級的人社交。但是，階級是他們所賦予的，數據成為了階級。

五、基于吃播消費陷阱的規避策略

(一)個體層面：回歸生活

受眾對于虛擬社會的依賴追本溯源是真實社會的空缺。由于喪失真實社會的社交活動和社交情感、缺少自我審美的培養、并且社交成本和審美提升的成本高所以導致在虛擬社會中彌補空白。然而，現實社會成本高是偽命題，個體可以通過多方面途徑與個人社交體系形成鏈接，并且通過公共服務場所回歸個體、回歸生活。個體在觀看吃播視頻時，應該擁有理性判斷和獨立思想，避免被單一性、娛樂性和消費性的視頻所吞噬。

(二)資本層面：社會責任感

在這里資本包括博主、專業管理直播機構(MCN)和傳播平臺。博主和MCN應該在制作視頻、傳播輿論和商品銷售等方面履行自己的社會責任，以客觀、真實、公正等標準要求自己，同時增加人文關懷，提醒受眾理性消費，防止沉迷。

在傳播平臺方面，媒體具有議程設置、輿論建構功能的媒介。因此，媒介需要營造具有良好傳播信息的環境。首先，要均衡發展各類型吃播視頻，把控吃播視頻的質量和吃播博主的輿論導向。其次，應當要求博主擁有健康的價值觀和人生觀，限制自媒體博主的年齡。

(三)政策層面：把控輿論導向，嚴控消費審美

當下，受眾消費商品不再是消費商品本身，而是“消費”過程中所帶來的社會階級認同和自我身份認同。這種消費觀念逐漸引起“奢侈消費”“過度消費”的審美。面對這樣的審美消費風險，宣傳部門需要通過對傳播平臺的輿論導向進行把控，將引導大眾意識形態的話語權把控在自己手中；同時，大眾傳播活動必須與國家政策保持在同一軌道。

六、結論

新媒體的審美特性在向情感性、感官性和智能型轉變。“元宇宙”時代，大眾感性的審美經驗和審美能力可以被數據統計，真實情感向虛擬世界倒灌。“受眾即市場”成為媒介經濟機構的觀念，商人以數據界定消費者。消費時代的陷阱就是以審美重新塑造的形式讓受眾以為是按照自己的審美風格去消費。受眾的消費心理都通過大數據的統計被博主所觀測和操縱。

在消費陷阱下，受眾的審美和情感被利用，同時受眾也在利用吃播視頻來發泄壓抑的情緒。情緒在虛擬社會中得到無限的釋放，資本家把握住消費者的情緒，用以獲取資本循環。個體必須從資本所創造的魅惑空間中走出來，回到對自我內在的提升和對個體社交體系的維護。傳播主體也需要做到自身的社會責任，與國家政策同行。